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夜雨英剑

       你忽然说，“那天，你发给我的那句‘故人笑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我看后，心里灰蒙蒙的。”我笑笑，喃喃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我心里也不舒服，那天，以及听你复述的现在。
　　——夜雨英剑。
　　当日上午的时候，同学东来电邀我晚上去他家小聚。之前我曾说过要去拜望，并约好了其他几位同学，因了东的工作较为琐碎，难以拨冗抽身，一直未能成行。
　　我的时间还是比较清闲的，遂一口应允。
　　东是我的高中同学，同窗期间彼此要好，特别是文理分科后，我和他同属男生不多的文科班，关系又近了一层。他是个谦和的人，无论背书包还是夹公文包的生涯，都有着很好的口碑和人缘。他又是个表面优柔实则极有主见且行事果断的人，他面上的犹豫仅是一份谦和，没有把握，事不成功，很少显露在嘴上。当然这后一个认识，是我多年后，才从诸多共事的实践环节里总结得来的。
　　我们超越不了世上多数的遭际，昔日携手攀援一树，繁枝复叶后各自栖落。
　　他几乎是我高中阶段为数不多的信赖和忆念之一。
　　我们常通电话，面谈的机会却很少，上次谋面似乎已是远久的依稀。自己亲历过云散四方的众多，耳闻目睹了世间千般万种的离愁别恨。相较而言，我和东保留着密切的讯息，又随时可以轻松约见。真是幸运而寻常。那么多天涯海角，那么多阴阳相隔，那么多形同陌路，那么多杳如黄鹤，那么多人怀揣永无补救的缺憾，那么多人错失再难回首的岁月呢？
　　整个白天，气温回升得异常急速，颠覆了春天固有的温黁和煦，仿佛一不留神，酷夏贸然降临。
　　中午时，因工作需要喝点酒，顾忌晚上的聚会，酌情少饮了一点。同学相聚势必难免尽兴，留些余地，以备夜来的鏖战。
　　傍晚的城市凌乱仓皇，灰尘迷蒙。所有的车辆和行人，甚至矗立路旁的楼厦都显得急不可耐，所有的一切，都在慌不择路的寻找自己的归宿。
　　我叫了妻，抱了箱酒，站在路边打出租车。
　　上车后，我叫司机关小音乐，拨通东的电话，问他楼号和单元。他的家我是去过的，不止一次，但这次真要准确无误的独立完成，却实在难以清晰辨识，快捷抵达。这微微有几分尴尬，好在电话那头的他善解人意，细致地一一说明。
　　时光的流逝，现实的琐碎，我们错过了很多，遗落了很多。即便留在手里的梦寐以求，也鸡肋般索然无味。
　　敲开他家门的一瞬，我再次恍惚。开门的是他的女儿，多年不见，长高了很多，随她父亲的样子，更像她的姑姑。我即时的感受，夹杂了迷茫和感慨：往昔，今夕，有些人生蹉跎的迷茫，也有青春重走的斑驳。
　　小姑娘倒也活泼，不拘谨地随意应酬着到访的两位客人。东买菜未归，他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着。女主人对我十足的生分了，随口打了招呼，还自顾忙她的事。接下来的场景，确凿证实了我的判断。我叫妻子去厨房帮忙，东的妻堵在门口，热烈、委婉而坚决地制止了。
　　稍感怅怅的我委身沙发上，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和我多年前的来时变化不大，眼前实况重合了内存记忆，除了影视柜边上水鸣鱼游的鱼缸。
　　女主人麻利地不停手里的动作，又催促孩子去房间练习钢琴。孩子拖延了一小会，带着零星人前的显摆顺从了。屋子里响起了悠扬的琴声。我踱在近前看孩子弹琴，近旁的书架上有很多书。我凑近细看，没有一本适合自己的，便进了阳台看花草，长长的一排，叶绿花红，可以想见主人的用心和眷爱。
　　东回来了，笑着先和我妻子打了招呼，把手里的青菜递给盘踞厨房的女人。他并没有与我过多寒暄，我喜欢这样。东边喊着“天真热”边换了衣服，我说“天热，你穿的也多，还是过冬的装扮！”我知道他的腰不好，需要保暖。我们想到一块了，我们谈了他的腰，一块哈哈大笑，宽容谅解了天气的无常肆虐。
　　东问了我对茶的要求，泡了茶水。热茶氤氲了甜香，是我嗜好的品种。我们慢慢品啜，絮絮叨叨地说些琐屑事，不时他还要听从妻子指令，从阳台或其他房间拿些物什到厨房。
　　很快一家三口的又一队客人，敲门进来。男人们比较容易打成一片，新来家庭的妻子是位身材窈窕的女子，一个劲说我“眼熟。” 后来详细一论证，我是她从前在某个药房工作时的会员顾客。新加入的男人的谈话风格强健，而且说话时会有较大的停顿，感觉生硬。我不太适应他营造的氛围，稍稍避开了他，抗拒一种灌输，避免自己潜移默化地接受他的影响和干预。咫尺相隔，沟壑难填。
　　后来的女子显然和女主人熟得毫无顾忌，她已经顺利进入厨房，娴熟地帮这帮那，默契得水乳交融。
　　菜肴已经逐渐往桌上摆放，我没有谦虚地阻挠数量的增添。什么客人应对什么菜，已有定数。多余的客套只能表现疏远和虚伪。任他。
　　我想到了另一个与东要好的我们共同的同学，我轻声对东一提。东立刻开心地打了他的电话，说了我在，并最终收获了肯定的答复。
　　我后来想到的人叫伟，很淳朴的一个人。
　　伟一家三口进门后，我们的宴席正式开始。伟很有诚意，不开车来的。
　　东拿了家里存放的两瓶高度白酒。我本来要提出用自己带来的酒，又觉得有蓄意点题、着重炫耀的意味，有失庄重，就缄了口。
　　杯盘齐备，举酒畅饮。
　　我是预备好恰到好处，适可而止的。但局面一路盘桓持续，后来还是有些失控。
　　这缘于东邀来的那位陪客，那个男人想到了当天是妇女节，提议男士们敬女同胞酒。我对他的别出心裁的细致，陡然暗生敬佩。这缘于女主人炫完厨艺后，奋勇参战，她的酒量很好，杯杯白酒轻松送入口中，挑战着男人们的勇气，特别是我，不胜酒力而不甘示弱。这缘于伟对我提了青葱岁月的云烟往事，让人深感情趣盎然，怀思无限。这更因为，东也禁不住反复在我耳边追忆同一教室里的点点滴滴。他对我过去的很多无足轻重的话，记忆犹新，原汁原味。这种情感的呼告是极富感染力的，复沓或重叠，也极易诱发心弦共鸣。无法拒绝的感动和缅怀，立时风起云涌。
　　虽不遭遇“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却也堪比“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唤醒尘封记忆的雪泥鸿爪，助力梦回白衣少年的一脉幽香，是涉世之初素雅了扉页的痕迹，也是对当下枯索现实的短瞬松绑。
　　热烈的覆盖下，也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淡淡苍凉。既惋惜，又庆幸，既不甘，又无从。曾经都已过去了，我们还在，我们试图复活一种意义；等我们不在了，所有的存在，于我们便也毫无意义。
　　于是，白酒过后，嫁接了米酒与啤酒。忽略了菜肴和茶水。
　　我有些眩晕了，记住的话语就显得珍贵。东说“我们的起点都不高，因此失去了很多更好的机遇！”我点了点头，由衷默认。我说“你的腰病不要扩大知情面了，会妨碍你的发展。这是我最近才悟到的，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为时不晚。这么多年的历练，各有体会，仕途的险恶自不必多说。”东听了这话，很久不出声，然后和我一口干净了杯中残酒。
　　我的座位后面堆了一摞书，最上面一本是《唐诗宋词选集》。我在谈话间隙绰起那书在他脸前晃晃，我们想到了同一个交点上。他说“不是那本，上学时那本你还在上面做了很多批注！”我对昔年的轻狂不无愧疚，讪讪笑着“我知道不是那本，那本要薄些。”
　　我们也谈感兴趣的老师和记得住的同学的近况，讨论些人际关系。我们都没有重复“性情中人”这个陈词滥调宽慰彼此，也没苍白什么固执的承诺。待人接物都是有限度有分寸的，做不到泾渭分明，也会浅尝辄止。混淆不清的并吞，无底线的坦白，已经被视如畏途。主动被动的拿捏深藏若虚，这大约是种成熟吧。
　　我说，对着全桌人，“今天真高兴，像骑自行车上学那会儿一样！”大家都笑，高度统一地坦诚的愉悦。
　　这时刻，约略是每个人，所有的人，都擅长的侔色揣称的洁白柔软。
　　夜深了，除了早已离席玩耍嬉笑的孩子们，大人都有些酒意了。我斩钉截铁地报了个散席的时间，少数服从多数，主人的挽留无效，提案通过了。但很难令行禁止，破坏规矩的，多是制定规矩的，我自己实在是留恋这种氛围。时间一再延长，酒场的加时赛反复举办。
　　终于，我起身号召散会，我说“盛筵必散，随时再来！”
　　我走在了最后，把出门决意远送的东倔强地推回室内，我忘了说“收拾那些残羹冷炙也很累人，快忙活吧！”我只记得顺便把他放在门前的垃圾袋捎下楼，他呵呵笑着“你看你，你看你！”我满不在乎地挥手，叫他关了门。
　　一行人顺次下楼，离开。
　　夜色下，街灯昏黄，行人稀疏。干净宽阔的马路，一度叫我错觉是行走在梦里。
　　独处时不断计算着物质和精神的收支，考评得失，是庸俗的本原特征。我就那样，或喜或悲，难以超脱。精神索取和利益追逐，使一种机制存在并延续。什么时候不走给别人看了，你就回到了自己真实的走姿。怕只怕，长期的邯郸学步，你已遗失了这简单的初衷。灵魂深层的苦痛，来自于本质的不甘、不屈。比较，就俩字，全部的人生。使人焦灼愤懑，或者奋发图强；谁打消了它，心如死灰或者心如止水。承认平凡，表面是气馁，实则属于沉潜和成熟。所有艰辛努力、良苦用心和漫长期待，不过为了巅峰时的一瞬极致。“今岁不战，明年不争，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今年不进，明年不取，使年纪老大，一事无成。嗟夫！
   伟在路上和我叽叽咕咕聊着醉话，我都记不清了。
　　豪情万丈，终必平淡沉静。
　　第二天，酒精余威不减，我的头隐隐作疼。摸出手机一瞥，才发现有条昨夜未读的短信。
　　是东的，四个字“心灵释放。”
　　手里抓了几根油条，桌上是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我想了想，给东打了个电话“今天加班了？”“是啊，从春节后还没休一天呢！”“嗯，”我顿了顿，他那边有些喧哗，“就两句话：昨天晚上很开心，酒喝得不少；再就是，你不是要换车吗，钱紧张时，就说一声！”东说“好。”
　　这样的醇酒可遇不可求，而今散淡的文字记述里，我还能品味到那贯穿远年的潮润。

晓晓

追思的记忆，飘香了过往。{:soso_e160:}

素手纤云

我们常通电话，面谈的机会却很少，上次谋面似乎已是远久的依稀。自己亲历过云散四方的众多，耳闻目睹了世间千般万种的离愁别恨。相较而言，我和东保留着密切的讯息，又随时可以轻松约见。真是幸运而寻常。那么多天涯海角，那么多阴阳相隔，那么多形同陌路，那么多杳如黄鹤，那么多人怀揣永无补救的缺憾，那么多人错失再难回首的岁月呢？

个人感觉不太通顺，连贯不起来，可否重新编排？{:soso_e160:}{:soso_e183:}

香儿

同学小聚，增进彼此的感情。很难得。欣赏了，问好{:soso_e160:}

龙哥

{:soso_e100:}

莲花王子

文笔精湛，功力深厚，堪称佳作。加精华。

龙哥

小聚心得{:soso_e121:}

水静莲香

时光的流逝，现实的琐碎，我们错过了很多，遗落了很多。即便留在手里的梦寐以求，也鸡肋般索然无味。

夜雨英剑

感谢各位师友欣赏，感谢版主鼓励！诚祝平安、如意、笔顺！并恳请多提尖锐意见，以利进步完善！{:soso_e181:}

雪舞瓊花

{:soso_e160:}欣赏友友佳作！
这样的醇酒可遇不可求，而今散淡的文字记述里，我还能品味到那贯穿远年的潮润。 结尾点题，耐人寻味！

秋水伊人

‘故人笑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欣赏佳作，晚安

夜雨辰

美好的回忆，学时的友谊，成家后的你我，欢中笑谈无限乐趣。学习佳作方法，问好

风萧^易水

拜读欣赏，感受情怀，分享精彩，祝佳作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