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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殇 2作者:芥子须弥三虎楔子 品茗雅室 赏菊花圃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东坡居士一阙小词,道尽人生。富贵从来虚幻,平淡才是人生。也只有先生这样經历过大起大落的大才方能写出这样流传千古的劝世之作,才使得后世那些或卓越或平庸的不得志者有了一个聊以自慰且能够继续活着的借口。 大明宣德年间,民殷国富,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这是一个边陲小城,算不上繁华也不算闭塞。一条小河从小城中流过,把一个本就不大的小城一分为二。河上架了几座小桥,连接着东西两岸杨柳披拂的顺河街,微风吹过,碧波‘绿树,野花,倒也令人心旷神怡。如一个久处深闺的小家碧玉,虽登不得大雅之堂,却让那些风尘仆仆的远行人油然而生耳目一新尘念顿消的感觉。每逢集日,四里八乡的种田人和小商小贩云集而来,叫买叫卖。嘈杂已极又热闹无比。到了傍晚,人群逐渐散去,只留下一地的垃圾和渐行渐远的嘈杂声飘荡在空气中。等到月上柳梢,这里便又聚满了纳凉消食的居民。在那些偏僻的角落,也难免有几对不守规矩的青年男女躲在柳阴里卿卿我我,对着天上水中的月亮海誓山盟。偶尔有消食的老年人路过瞥见,便会摇头叹息几句‘伤风败俗‘之类,然后快步走开。夜渐深,蛙鸣虫声时断时续,小城渐渐睡去,等待新的一天开始。 在河西岸鳞次栉比的商铺中,有一家小小的茶楼。店面不大,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堂,但每张桌子都用矮矮的围栏隔开,喝茶聊天倒也清静。正面是一个说书唱曲的高台,时常有说书先生口沫横飞或是唱曲的小姑娘咿咿呀呀。二楼是雅座,供那些有身份有地位不屑于和楼下那些粗人共处的有钱人来打发时间用。穿过一楼大堂,说书台后有一道小门。穿过小门,却是一个小花园。秋菊冬梅夏海棠,几个葡萄架覆盖着一条青砖铺就的弯曲的小径,小径尽头却是一丛疏落的青竹,将一间青砖绿瓦的小屋掩映其后。屋门前修了一个小小的莲池,池中几支红莲随风摇曳,池水清澈,几尾红鲤在荷叶间穿梭,时隐时现。打开门,四壁磊落,只在正面挂了一幅草书,‘清风明月夜,伤花垂泪时’。一旁挂了一条九节鞭,一尘不染,显是主人经常擦拭。小屋正中放了一张矮桌,四个蒲团,桌上一壶清茶四个茶杯,一位老人正在桌边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这位老者正是茶楼的主人。老人平常深居简出,只是偶尔有几个好友前来喝茶聊天,谈古论今,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倒也写意得很。 话说这天正是集日,茶楼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越显得茶楼中清静难得。只是老人一反常态,从一大早就坐在大堂正中的一张茶桌后面闭目养神,一动不动,似乎是等待着什么。伙计知道老人性情古怪,也不敢多问,只是沏了一壶清茶悄悄放在老者面前桌上,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正午时分,门前来了一对唱曲的母女。母亲四十多岁,干净利落。虽然满面风尘,依然颇具风韵。女儿十二三岁,满脸娇憨之气,俏丽可人。二人进得店门,径直到老者面前坐下,女儿轻轻捧起茶壶,每人倒了一杯茶,三人也不说话,只是不时啜饮一口清茶。奇怪的是老人始终不肯睁开眼睛,中年女人却一直盯着老者的脸庞,脸色阴晴不定,时而娇羞,时而落泪。倒是小姑娘百无聊赖,睁了一双大眼四下张望。直到日影西斜,母亲突然站起,掩面而泣,哽噎道:“十三年未见,难道你就没有一句话要对我说吗?”只见老者身体微颤,却依旧闭口无言。 过了半晌,母亲擦擦眼睛,轻轻说道:“七年恩爱,一朝而灭。十几年了,我无日不思无日不想,却始终想不通当初你为什么抛下我们母女。当年你身怀绝技,自负无敌。就算碰到什么难题,以我二人合手之力,难道也不能解决吗?这么多年了,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流落江湖以卖唱为生,如果不是有一身武功,且有帮会中人暗中扶持,恐怕早已埋骨荒野了。我们母女这样千辛万苦,只不过是想找到你问个究竟,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只不过这几年我教了女儿几首曲子,就唱给你听听吧。”说完轻轻一拉女儿,走上台去。慢慢解下背后的包袱打开,却是一尾七弦琴。只见她手指轻弹,琴音如水银泻地,弥漫而来。琴声甫起,老者已经浑身战抖。 只听那女儿开口唱道:“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曲未终,老者已泪流满面,只见他突然长身而起,高声说道:“我吴奇当年辜负你一片深情,虽有苦衷,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今日天可怜见,让你们母女找来。倚云,既然你能不避生死,我又何惜此身。你们跟我来吧。”说完带头向后门走去。 三人进得后门,那中年女子原本幽怨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只见她完全失去了刚进门时那娴雅的神态,沿着青砖小径急步向前,径直走到门前莲池边痴痴站定,手扶青竹, 眼中潸然泪下。那老者缓缓走来,在中年女子身边轻轻站定,口中曼声吟道:“侬为红莲我为鲤,朝暮相依意迟迟。我为青竹侬为风,竹影婆娑意难离。郎有情,妾有意,生生世世难相弃。。。。。。”那中年女子听在耳中,似是悲苦难抑,双手掩面,放声痛哭。 那小姑娘急步上前扶住母亲,对老者怒目而视。老者似是有难言之隐,亦是面有戚戚之色,欲言又止。只是负手而立,并无一言劝慰。待那中年女子哭声稍歇,这才抬手示意,当先走向小屋,推门而入。 小姑娘搀扶母亲走到门口,中年女子却并不进门,只站在门口向里边扶门而望,目光不停地扫过房中那一桌,一榻,最后把目光定在墙上那条鞭和那幅字上,口中呢喃不已。然后缓步走到跟前,把鞭轻轻摘下,纤手在鞭柄所刻黑龙上轻轻抚摸,目光迷离,如醉如痴。如此半晌,又在腰间解下一条,样子极是相似,只不过看上去稍轻,且手柄所刻是一只火红的凤凰。中年女子双手轻抖,双鞭轻轻缠绕在一起,叮叮作响。恰似两条缠绵的银蛇。此时房中三人,都象痴了一般。三人六目,只是盯着那两条钢鞭痴看。 过了良久,只听那老者长吁一口气道:“龙凤双鞭,今日重逢,可惜物是人非。”说话间颈中解下一条红绳,上边却系了一只小小的银镯。老者拉起小姑娘的手问道:“你是叫莲儿吧?可认得这个镯子么?” 小姑娘拿着银镯仔细看了一会,说:“我小时候也有这样一只镯子,可是有一次我生病,娘就拿去换药了。可是我生病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它怎么会跑到你这里来了呢?” 老者轻叹道:“这镯子本是一对,当年我离家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我明知此一去凶多吉少,又不忍告诉你母亲,所以便偷偷拿了你一只手镯带上,想留个念想。谁知我死倒没死,却弄得有家难回,困在这小城镇一住就是十几年。”说着转身对中年女子躬身长揖:“我吴奇当年自负武功,眼高于顶,以至于率性而为,酿成今日苦果。虽有万般无奈,但我误你青春,确实罪有应得。今日你母女能寻到此地,也是天意。我当年身中奇毒,被人困于此地,自问今生再无缘相见,终日相思,为情所苦。以至中年之身,却垂垂老矣。只是我真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倚云,三月之后,仇家必来,而我十几年来为毒所困,功力不进反退。到时必死无疑。你们母女若不走,定遭池鱼之殃。这几年我已将所学‘折梅手’和‘连云鞭’以及‘燕双飞’心法整理成册,呆会你们带上,连夜走吧。我还有几个心腹弟兄会保护你们。”说到这里,老者走到桌前,拿起其中一个蒲团,揭开下面的青砖,从中拿出一个油布缠裹的小包递给妇人。 只见那妇人伸手接过,拿在手中轻抚几下,却又回头原样放好,款款走到老者身边凄然一笑,轻声说道:“痴郎,想当年龙凤双鞭叱咤江湖,怕过谁来,我方倚云如果怕死,又何必苦苦寻你。更何况能把你困守此地又使你中毒难解的,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那就是毒观音柳媚儿。当年她因妒生恨,屡次暗中害你,你却茫然不知。我也曾几次提醒,你却总是不听。如今我找不到你便罢了,既然找到,你以为我还会走吗?”说完转身拉过小姑娘,指着老者道:“莲儿,这就是你爹吴奇,从此以后我们一家再不分开了。我们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莲儿,你怕不怕?” 小姑娘抬头看看老者,怯生生的说:“娘说爹爹是个大英雄,虽然他老了,但是我相信娘的话,只要有爹和娘在,莲儿就什么都不怕。”那老者长叹一声:“倚云,你这又何苦呢?也罢,天也不早了,你们母女赶路辛苦,就早些吃饭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先去让伙计安排一下。”说完转身欲走。 却见那方倚云上前一步拉住,俏脸似笑非笑道:“痴郎,还要骗我吗?须知今时不同往日,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 吴奇禁不住苦笑,回头将方倚云轻轻揽入怀抱,凄然道:“倚云,我知道你冰雪聪明,再也难瞒过你。好吧,那就让咱们一家在这小院里弹琴赏菊,静享天伦。等那毒观音来时,咱们再放手一博,就算不敌,大不了同归于尽。”说罢挺一挺腰身,牵起妻女的手,向前院走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吴奇就走到前面茶厅中坐下,吩咐伙计道:“小乙,今日先不忙开门,你先去将郭爷、解爷、佟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去吧。”伙计答应一声出门而去。 时间不长,脚步声响,门开处,三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吴奇并不起身,只抬手示意三人坐下。然后吩咐伙计:“小乙,沏好茶你到门外看着,不要让外人进来。”小乙答应着出去了。 吴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在三人上逐一扫过,沉吟半晌,开口说道:“三位贤弟在此伴我多年,时时暗中相助,若非如此,恐怕我也难得安静渡日。大哥在此先谢过了。” 三人中一满脸虬髯的黑面汉子猛然站起:“大哥说的这是啥话,咱们兄弟历来同生死共患难,只要俺解庆有一口气在,别人就别想伤大哥一根寒毛。这有啥好谢的,大哥这不是和兄弟们外道了吗?” 这时坐在下首那位瘦长汉子开口说道:“三哥,你总那么性急干什么?先听大哥把话说完不行吗?” 就见吴奇摆摆双手,示意二人坐下,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矮胖男子:“子鱼,咱们兄弟中就数你深沉多智。我今天请你们来,想必你也猜得到是为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那矮胖男子慢悠悠地站起,笑道:“是不是大嫂不肯走?” 吴奇点头苦笑。 矮胖男子负手踱步,神态优雅:“兄弟们探知大嫂寻来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大嫂性情刚烈,对大哥又用情极深。当初找你不到,且不知事情原委,也就罢休,如今却又不同,她现在岂能轻易离开你呢?大哥今日请我们过来,无非是知道柳媚儿眼线广布,知道大嫂在此以后变本加厉,怕我们兄弟三个有危险而已。其实刚才大庆子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佟子鱼也绝非贪生怕死之人,绝不会舍大哥而去。只是侄女莲儿,却须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待咱们兄弟归天之后,也是大哥一点苗裔。大哥以为如何?” 吴奇叹息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我看你好象已经成竹在胸,不要卖关子,说来听听吧。” 佟子鱼对吴奇把手一拱:“事关重大,就请大哥把大嫂请出来吧。” 突听后门有人说道:“不必相请,我自会来。”门开,方倚云左手牵着女儿,款款走了进来。三人慌忙站起见礼。方倚云眼圈微红,对着三人深施一礼:“三位叔叔义气深重,我方倚云谢过了。”说着从身后拉过女儿:“快替爹爹谢过叔叔多年护佑之恩。”三人急忙扶起,分别坐下。这时吴奇把手一摆:“子鱼,倚云既已来了,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佟子鱼不慌不忙,竖起一个手指道:“这件事只有一个人办得到,那就是四弟天霸。他们郭家在云南势力极大,四弟本人又极稳重,若能带着莲儿寻机逃回云南,当可保莲儿无虞。只不过此事太过艰险,只怕四弟独力难支。再说莲儿年幼,嫂子又是否舍得呢?” 方倚云尚未开口,却见那瘦长汉子推桌而起,大怒道:“二哥这话是甚意思?难道你们都在这里拼命,却让我带着小侄女逃命不成?我郭天霸亡命江湖几十载,也算得一号人物。这种没义气没骨气的事我做不出来,丢不起那个人!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佟子鱼也不生气,轻声说道:“江湖儿女轻生死,重然诺。然而事有轻重缓急,有时却是赴死易,偷生难。大哥年近半百,奔波半生,只此一点骨血。若有闪失,你我兄弟纵然偷生世上,又情何以堪?再说自古托孤之重,重于泰山,若非四弟机警沉稳,别人也难以当此大任。况且带一幼女,千里逃亡,亦非易事,兄弟且莫把此事看得轻了。我想此事只能这样:我和大哥大嫂他们在此拖住敌人,四弟带侄女乘机逃出,只要能逃回你云南老家,以你在云南的势力,应当不会再有太大的危险。大哥大嫂以为如何?” 郭天霸还要再争,却被吴奇抬手止住:“我看此事可行,只是苦了四弟了。倚云你看如何?” 方倚云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只是点头。 吴奇回头对佟子鱼道:“子鱼,此事你和两位兄弟自去安排,趁这几天无事,我还有些事情要对莲儿交代。你们去吧!”三人拱手而去。 吴奇怔立半晌,对母女二人道:“你们跟我来。”说完打开后门,走到花园中一石桌旁坐下。对跟来的母女二人道:“既然咱们相聚之日不多,倚云,我想也该把咱们生平之事告诉女儿,好让女儿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但愿女儿以后不要犯咱们同样的错误。你说呢?”声音温柔已极。 方倚云盯着女儿秀气的脸庞,珠泪滚滚,轻轻点头。 只见吴奇长吁一声,几十年江湖生涯在脑海中缓缓流过。这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豪杰,此时此刻却是一位慈祥的父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向自己的女儿讲起了自己惊心动魄的一生。 本章完 3 第一章 壮士仗剑 喋血江湖路 红粉多情 梦魂杨柳岸 四月的扬州,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 自古扬州繁华,甲于天下。“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四方行商巨贾,大多云集此地。更有许多富家子弟,游宦才子,驻足于此,这些人或出没于市井,或流连于青楼。有人挥金如土,有人挥毫万字。给这座江南古城凭添了许多奢华,几分优雅。而底层平民中,又隐藏了诸多江湖帮派,使这座城市在繁华中又有了几分动荡不安。 在扬州城东,住了一户人家,主人姓吴名天祥,现年三十六岁。娶妻于氏,贤良端庄,温柔貌美。这吴天祥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且又有一身好武功。平日里习书练剑,弈棋赏花,除了偶尔外出访友会或多或少地在外待一段时间外,平时也不太出门。且为人谦和有礼,对妻子温柔有加,夫妻二人极为恩爱。又因素有文名,便不时有一些读书人登门拜访,谈诗论赋。夫妇二人也总是热忱相待,从不怠慢。吴天祥三十岁上妻子方产下一子,取名吴奇,年方六岁。这孩子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习文练武,学得有模有样,这当爹的见儿子爱学,也教得不亦乐乎。一家人和和美美,小日子过得平淡却有滋有味。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三年过去了。 这年秋季的一天,一家人早晨起床以后,于氏在房中忙忙碌碌地料理家务,父子二人见插不上手,吴天祥便拉了儿子去后园练功。到了后园,吴天祥自到凉亭上闭目打坐,吸取天地元气,调理内息。吴奇便在亭前空地上拉开架式,吐气开声,练习拳脚。这吴奇虽说年幼,却颇具天赋,几年来已将父亲所传一套“三十六式踏雪折梅手”练得纯熟无比。虽因年幼无力,并无太大实战威力,但一招一式,已经颇有南派拳法小巧连绵之神髓。一趟拳法练完,吴奇稚气的小脸已经微红,额头见汗。 此时吴天祥收功站起,从袖中取出一条麻绳,在末端系了一个疙瘩递给儿子。微笑道:“奇儿,你不是总嚷着要跟爹学九节鞭吗?从今天开始,爹就把这一路八八六十四式连云鞭法教给你,好不好”? 吴奇高兴得连连拍手:“好呀好呀!我早就想学了!可是您把这麻绳给我干什么?” 吴天祥负手笑道:“鞭乃兵中之龙,最是难练难精。可是只要你能把它练好了,那什么长枪大戟,斧钺钩叉,通通不在话下。只不过象这类软兵器初学时极易自伤,再说你年纪尚幼,那么重的钢鞭你怎么耍得动?就用这条绳子你呆会不怕疼就是。你先到前边找你娘把我的钢鞭拿来,爹今天先教你几个基本的式子。”这孩子十分懂事,不再多嘴,蹦蹦跳跳向前院跑去。 光阴荏苒,说话间又是一年。吴奇已经十岁了。 这天吴奇正拿了一本《诗经》坐于街门前咿呀吟诵,时不时望着街上的行人玩耍一会。将近正午时分,突听街上一阵马蹄声响,一人到门前翻身下马,走到门口望着吴奇拱手问道:“小兄弟,这里可是吴天祥吴先生府上吗?” 吴奇站起身脆生生应道:“我爹就是吴天祥,叔叔找我爹有事吗?”来人慌忙躬身行礼:“原来是吴少爷,失礼莫怪!就麻烦小少爷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河北方府家人方安奉家主之命前来求见先生,有要事相告。且有书信奉上。”吴奇答应一声,忙向书房跑去。 不一会,就见吴天祥轻袍缓带,缓步走出。把来人让进门去。 进得客厅,来人跪倒便拜:“小子方安奉家主之命拜上先生,家主有言道:务请先生念当年义气,即赴河北,帮家主渡今日危难。家主尚有书信奉上,请先生一观。”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吴天祥。 吴天祥连忙将来人扶起,把书信接过,让其在客位坐下,吩咐站在一边的吴奇奉上清茶,这才在桌旁坐下,把书信轻轻拆开看了起来。信中言道: 天祥吾兄如面: 当日一别,忽忽数载,甚念! 想当年吾兄孤身北来,凭胸中经纶,手中长鞭,竟令沿途士子束手,豪士低头。当年风采如昨,未知吾兄今日尚有此豪气否?小弟不堪,却蒙吾兄青眼,折节下交。也曾携手同游,谈诗论剑;兄弟相得,意气相投。也曾并骑江湖,访道名山,探幽古洞,诗酒风流;锄豪强,诛恶霸,仗剑行侠,扶弱济贫。只叹岁月易逝,当日风流年少,恍如昨日,无意揽镜时,方知已过中年。可悲可叹! 吾兄弟同游山东时,曾路过青州。当时柳家庄之事,吾兄可还记得?三月之前,弟于自家街门之上拔得飞刀一柄。薄如柳叶,见血封喉。正是当年柳轻候之物。小弟本亦狐疑,岂料昨日又收得一封书信,言道半年之后,必将造访。当日柳氏之羞,即是明日方‘吴之耻。小弟自忖若是柳家挟怨而来,必定筹划已久。且柳轻侯武功高超,智计无双,而小弟安逸已久,久疏刀兵,恐非敌手。况观其书中之意,若小弟败北,此人必赴扬州。与其被其分头击破,不如吾兄弟联手御敌。吾兄以为然否?若得吾兄仗义援手,或可免一时危难。 弟方逸飞再拜。 吴天祥看完书信,低头沉吟,良久不语。半晌方抬头对方安道:“方安,事已至此,不必多言,你即刻赶回河北,容我稍事安排随后便到。记得上复你家主人,就说柳轻侯此人极富心机,信中说半年后造访,只恐有诈。让他小心提防,万勿大意!家中老弱妇孺,不要轻易出门。再有各处助拳友人,于路善加珍重,防其中途截击,各个击破。事情紧急,你莫辞辛劳,即刻起行吧。”说着吩咐于氏自后房取些银两交与方安:“路上莫惜马力,马疲即换,尽早将我口信送到,迟恐生变。去吧!”方安叩谢自去。 吴天祥回到房中,却见夫人于氏正搂着儿子坐在床边暗自垂泪。吴天祥心中疼惜,忙上前手抚其背,好言劝慰。小吴奇靠在母亲怀中,不停地替母亲擦泪。小小年纪,却也开口安慰母亲道:“娘亲不必伤心,爹爹只是出几天门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爹爹不在,还有奇儿呢。奇儿会照顾娘的。”于氏一听,心中酸楚,眼泪越发止之不住。吴天祥也是心中凄然,不住地轻声陪话。 于氏流泪良久,心中酸楚稍减,起身对吴天祥道:“相公不必相劝,妾虽女流之辈,但相随相公多年,当年之事,也略知一二。既有前日之因,必有今日之果。只是相公已是中年之人,早已不复当年血气,此次孤身远涉江湖,前途渺茫,吉凶难测,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终日悬望,教为妻怎生割舍得下!况且方家远道求救,此行必定凶险无比。但为妻也知道江湖中义气为重,相公必然无法推脱,只盼相公常念家中妻小,前程万里,善自珍重。切不可再逞当年之勇,意气用事,轻易结仇。事了之后,早作归计,莫让为妻终日盼望。”吴天祥只是微笑答应,曲意温存。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吴天祥起身把自己惯用的钢鞭收入腰间,收拾书剑行囊,备好马匹,便要起程。于氏母子直送到城外长亭,千叮万嘱,一家三口依依而别。临行前吴天祥在于氏耳边吩咐几句,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留下于氏母子立于长亭之外,手扶垂垂杨柳,痴痴而望。 正是:乐游原上清秋节,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