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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对门刘家后墙的屋檐下。 那是辆上海51型永久牌自行车,刘家老汉的专座。他老伴是个农村妇女,不会骑车,出门除了走路,连坐公共汽车都晕车,最惬意的就是坐在刘老汉的自行车后座,晃荡着双脚,一手抱着孙儿、一手扶着车座,安稳妥贴。刘家的两个儿子早已开起了摩托,也不再骑那寒碜的自行车了。大儿子时常把他那不到两岁的毛娃娃放在摩托车前座,嘱咐其双手抓住观后镜的两个墩子,然后带着他上街兜风去。刘老汉望着孙儿走远了,偶尔会怔怔地失神,然后喃喃地跟老伴说:“娃儿还太小,坐自行车不安全。等他长大些,让他坐在爷爷自行车前杆上,我也带他上街买好吃的。” 刘老汉是个极爱干净的人。紧挨着他家后门的檐下,凿了一口压水井。每日清晨,他老伴和儿媳妇都会在井边洗一家人的衣服,待到天大亮时,就看到他和老伴在井架旁洗菜、洗拖把了。临到过年过节时候,刘老汉更是不辞辛苦,将两层楼的防盗窗都拆卸下来,一家人忙活着又是冲洗,又是擦干。为此,他家井口边的路面上一年四季都是湿滑的,一不小心就会摔跤,过往的路人偶有微词。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虽略有锈迹却并不残破。时常能看到他在门口擦洗自行车的身影,偶尔还拿支旧毛笔沾着些废机油,在车子铰链和锁头处抹一抹。 早些日子,每当清晨微曦略展的辰光,就能听到刘老汉早早地骑着自行车上街买菜的声响。从家到菜市场不到1公里的距离,走路有点远,骑自行车正好合适。安宁的夏日早晨,窄巷中如定时的闹钟一般,会嘘唏传出自行车铰链轻轻咬合的有节奏的声音,在不远的拐角处,再洒下一串清脆的铃声,风风火火地,似在耳边炸响。对于爱睡懒觉的邻居而言,无异于扰人清梦的杂响。 这样的日子,在几个月前戛然而止。有好几个早晨,没听到刘老汉骑车的动静,庆幸之余竟有些不太习惯。略一打听,却是一贯健硕的刘老汉患病住进了医院,得的还是需要别人把屎把尿的腌臜病。一想到一个极爱干净的人,如今却毫无尊严地要任人翻腾着喂饭、擦身,心里就替他堵得慌,倒希望他快些好起来,哪怕每天都听到那扰人的铃声也无妨。 不过一个月的光景,那辆51型自行车兀自在屋檐下日晒雨淋,无人问津。原本光亮的车龙头、轮钴镳,渐次有了些微的锈蚀,就连龙头前方的塑料置物篮也有了丝丝裂隙。 最终,刘老汉没能再次推起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医院诊断其为癌症晚期,已无回天之力,只得辞医回家。那几日,嘤嘤的啜泣声不绝于耳,隔着一条窄巷和两扇窗户,我们能从他老伴殷殷的呼喊中猜想到其病情的变化无常。直到有一日凌晨,我被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天抢地吵醒,最后他老伴一句凄厉的叫喊划破长空,那一刻,似乎能想见刘老汉的灵魂正一点点抽离那具病入膏肓的躯壳,离人而去。随即,哄然而起的女人的抽泣、男人的嚎啕,过早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几天后,刘家办完丧事,撤去了灵堂,烧毁了刘老汉生前的衣物、被褥。唯独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依然停留在原地,像刘老汉还在时那样。不多时,自行车外侧就多了几块摞起来的红砖头,固定住自行车龙头不外翻。 小巷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像是被尘封的记忆一般,不多时就起了锈霜,落了灰尘,车座上也有了些裂痕,只是已经无人擦拭、没人理会。 刘老汉的遗孀依然经常带着孙儿在门口玩耍,有时望向那辆自行车,会有短暂的失神…… (贺丽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