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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单佳 于 2024-9-21 14:24 编辑
童年的记忆
（一）外公和外婆
我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末，在淮北平原一个非常普通的农民家庭长大。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羡慕过城里的孩子。但是，真正经历过风雨之后，反而发现童年时期的那些经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特别是对于喜欢文学的人而言。 因为我们写文章，无论哪种体裁，都是在书写自己的喜怒哀乐愁。而这些情感又来自于人生的经历。即使曹雪芹写《红楼梦》，如果没有经历过如此奢华的生活，是不可能凭空捏造的。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对外婆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她身材高大，背微微有点驼，声如洪钟，长着一双大脚。写到这里有点奇怪：按说外婆年轻的时候，那是一个以小脚为美的年代，她为什么没有裹脚呢？因为年龄太小，那时候没有问过外婆，至今还是个谜。 外婆非常勤劳。她养了很多只羊，每天一大早就要去割草，打扫房屋，做饭，很少有清闲的时候。外婆喜欢说话，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她跟人说话的声音。有时候跟大人，有时候跟孩子，还有时候会跟她的小羊羔。她会把这些小羊当作孩子，把割来的青草放到小羊身边，还会摸摸它们的头，看起来非常快乐。那时候外婆六十来岁，身体是非常健康的。每到收麦子的时候，她会四处捡麦子，我常常跟着她一起捡。夏天的阳光火辣辣的，外婆总是满头大汗，但从来没有说过抱怨的话。 妹妹生下来三个月就抱给外婆抚养了。在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妹妹刚刚断了母乳，又不愿意喝奶粉，常常哭闹。外婆点着煤油灯，整夜整夜地抱着她。现在想来是多么不容易！因为自己养育了孩子，才知道养孩子的辛苦。常常几个人围着一个孩子转，还精疲力尽，何况一个老人呢？ 跟外婆的温和相比，外公就暴躁多了。有时候一大早起来，就听见他吵吵闹闹的声音。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一盆水泼的位置不对，他都要生气的。外公个子不高，背驼得厉害,夏天喜欢戴着草帽，穿着干净的蓝短袖衫，精神饱满。 外公种庄稼一把好手。他种了很多大西瓜，绿油油的一片瓜田。我常常要躲开这些圆滚滚的小家伙，到田里给他送饭。高兴的时候，外公会切西瓜给我吃，还会笑眯眯地说：“洋白糖最甜，等到熟了的时候再摘给你。”我一边啃着甜津津的西瓜，一边瞅着洋白糖，真的特别盼望它快点熟。现在想来，这洋白糖就是甜瓜，只不过那时候太少而显得非常珍贵。 外公脾气不好，可对妹妹就特别疼爱，无论妹妹怎么哭闹，从不生气。农村的夏夜特别安静，除了偶尔的蝉声之外。有时候妹妹的哭声真的令人烦躁，但外公会想办法哄她，那时候真的不理解。 印象最深的是偶尔跟着外公去放羊，这本来是妹妹做的事情。但有一段时间妹妹走亲戚了，每到下午的时候我就跟着外公放羊去。外公有一个长长的鞭子，甩起来啪啪直响。头羊领着一群小羊走出羊圈，只要有小羊想乱跑，外公一声令下，它们立刻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是贪玩的年纪，想想别的孩子都在做游戏，我的心里急得要命。外公看出来了，就温和地安慰我，说妹妹一回来就替代我。只要有卖冰棒的经过，外公就会买给我吃。 夏天的野外非常美丽。夕阳挂在天边，白云慢悠悠的，天蓝的像一个大湖，澄清澄清的。远处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我会采来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有时候还给小羊的耳朵上挂个花环，不知不觉地天就黑了。我们就赶着这一群士兵回家去。 很可惜，外公和外婆很早就去世了。现在想起他们，内心还有一种深深地遗憾。
（二）偷菜吃的快乐
现在突然又想起来我的奶奶。奶奶身材矮小，裹着一双小脚，挽着发髻，但脚下生风，走路却很快。 奶奶做饭很好吃，我小时候常常喜欢吃她做的饭菜。比如她包的饺子就味道鲜美，比我家的好吃多了。奶奶喜欢唠叨，声音倒不大，但总会絮絮叨叨说很多以前的事。但只要说起爷爷，她会眉开眼笑，眼睛也会眯成一条缝。因为在腰筋年（其实就是六零年,国家困难时期），爷爷因为识字，心地善良，被调到大食堂掌勺，父辈们虽然饥饿，但都存活下来了。这样的家庭经历让我也很自豪，没有戚戚然的感觉。 小时候顽皮，偶尔会偷奶奶的东西吃。记得一个夏天的清晨，奶奶到田里干活去了。我和堂弟就去偷她的菜吃。奶奶的橱柜里有很多菜，一个放风一个去吃。但放风的又大张旗鼓，扯着嗓门喊：“奶奶，快回来吧，你的菜被吃完了。”然后哈哈大笑，吃菜的人又出来追着喊话的人打，开心得要命。 肚子吃饱了，还真担心奶奶骂呀，我就惴惴不安地回家了。可奇怪的是，奶奶一声没吭，但我很久不敢再到她家去。 奶奶挺长寿的，活了八十多岁。有时候会想起她，想起爷爷奶奶家的老屋。因为已经专门写过一篇纪念爷爷的文章，在此不再赘述。
（三）小学生活
到了读书的年龄，自然要到学堂读书的。其实，我最大的乐趣还是读书。村小学离我家有点远，但从来不觉得累，吃完饭立刻就上学去了，劲头十足。 我的老师很和蔼，剪着齐耳短发，说话的时候让人感到亲切。记得第一天上学，是邻居大哥哥帮着交的学费，才几块钱。老师在本子上记下我的名字后，就安排座位坐下了。 放学的时候，大家手拉着手一起唱着歌回家去，非常快乐。 也有贪玩的时候。有一次上学的路上，发现路边的小沟里有好多的茅草（学名叫茅针），这种草吃到嘴里甜甜的。我跟着小伙伴不停地拔，竟然忘了上学的时间。等到发现，已经晚了。于是，我们一路飞奔，好在老师善良，竟然没有吵我们。 期中考试，我竟然考得还不错，上了学校的光荣榜。每次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心里美滋滋的。
（四）穿新衣服
小时候姐姐长得很漂亮，每次家里有了新衣服都是她先穿，让我很是不服气。那时候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但女孩子天生爱美，后来就下决心不穿姐姐的旧衣服了。 记得有一次妈妈又买了新衣服，这次我先穿身上了。但到了晚上，无论如何不愿意脱下来——因为怕第二天一睁眼又被姐姐穿走了。于是就不睡觉，无论大人怎么劝，怎么哄，就是不睡。等到后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件新衣裳给我穿了，于是就高高兴兴地到外婆家去。 可是没过两天，姐姐来了。知道吗？她这次穿得更加漂亮，是那个年代最高级的滑雪衫。当她从外婆家的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特别耀眼，天蓝色的滑雪衫把她衬托得像个小公主。 唉，没办法，谁让她是姐姐呢？
渐渐大了一点，姐姐就会让着我了。 有一段时间，我们连睡觉都要争。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睡到床里面。为此，我会早早地吃完晚饭，立刻上床睡觉去。可也有晚的时候，就只好睡在外面了。刚刚入睡没有多久，就做了个噩梦，梦见一群小鬼，一下子惊醒了。 姐姐很是同情，从此以后再也不跟我争了。
（五）假期拔草
每到暑假的时候，总要干点农活的，比如说给庄稼除草之类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天热得要命，尽管一早出门，但为了多做点，还是要加班的。 有一次跟姐姐去拔草，那是仲夏的上午，阳光火辣辣的，树叶纹丝不动。给红薯拔草，要先把红薯藤翻过去，再把草拔干净。我只想着要回家喝水，因为嗓子快冒烟了，而且腰酸背痛。但为了完成任务，就飞快地劳动着。趁着擦汗的功夫，往身后一看，我都快哭了：姐姐还在原地不动！于是赶紧跑过去看看，天哪！她不是在拔草，竟然在褪鸡毛！那叫一个认真！照这样下去，半亩地就是三天也干不完啊。 没办法，姐姐太固执，不管她。我跟她分了任务，自己拼命劳动，做完就回家了，特别有成就感。 可是，等到一下雨傻眼了：姐姐拔过草的地方干干净净，而我的呢，草全部又长起来了！ 可见认真做事多么重要。 （六）懂事的孩子
有一段时间父母不在家，大多数时间是我和姐姐独自生活。那时候我上小学二年级，姐姐五年级。反正农村的孩子皮实，也没有觉得什么。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这些家务活早就会了。 但也有困难的时候。记得有一年姐姐害了眼病，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好吓人。我就带着堂妹堂弟到村部给她买药。看到路边有卖苹果的，又给她买了几个苹果。姐姐也非常爱我，在学校里得了奖品会留给我。记得那是一个绿色的软皮本，非常好看，姐姐还写了鼓励的话。 那时候的孩子非常单纯。外婆教育我们，家里母鸡下的蛋要给父母留着，我们真的就这么做了。等到父母回来，攒了一篮子鸡蛋。婶子大娘都啧啧称赞，夸我们懂事。是呀，就是现在说不定也想吃呀。 孩子的心非常纯净，你给他什么就会接受什么。
(七） 端午节趣事
今天是端午节。走在街上，发现来来往往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他们忙着买艾叶、香囊，还有给孩子的礼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每个人似乎都那么庄重、认真，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味道。我也被这份气氛包围着，不由得想起了童年的端午节。
在我们乡下老家，端午节没有过多的讲究。在那个比较封闭的小村落，估计知道屈原的人并不多，大家只不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合家团聚，美美地吃上一顿罢了。那时候，我们过端午节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但鸡肉是万万少不了的——真的不明白端午节吃鸡有什么来历，可能因为老祖宗太穷，只好就地取材吧。
有一年，因为吃鸡，发生了一件趣事。 我家邻居的女主人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那肚子上的肉都跟着上下有节奏地颤动。因此，孩子们都叫她“胖婶”。
话说那年端午节，天气奇热，阳光如毒蛇般咝咝吐着烈火，树下的老黄牛都被烧得眯起大花眼，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从早晨开始，全村人都在为午餐紧张地忙碌着——因为这可是节日里最丰盛的一顿饭。可怜的大公鸡被大人孩子追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热闹非凡。有些性格刚烈的公鸡，一跃而起飞上了房顶，咯咯地扑棱着翅膀，再也不肯下来。这更激起了人们的气愤之情，他们气急败坏地举起了长长的竹竿，硬生生地把公鸡给捅了下来。
没过多久，四面八方就传来了大公鸡悲惨的叫声，那声音把太阳都给吓得悄悄躲进云层里去了。有些善良的老人会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一番，就算是对伟大诗人屈原的敬畏吧。 胖婶也不例外。她起了个大早，来到院子里霍霍地磨起了菜刀，还烧了一锅开水。然后，开始房前屋后地寻找她的大公鸡。 胖婶可是个养鸡能手，每年家里都会养好几十只鸡。这些鸡有大有小，有黑有白，还有一些花色的。鸡宝宝特别听话，只要胖婶一声召唤，都像士兵听了集合哨似的，齐刷刷地列队而来。胖婶最爱的是一只火红色的大公鸡。这只鸡高大威猛，全身油光发亮，头上的鸡冠又大又红，好似皇帝的王冠。它往地上一站，那威风凛凛的感觉，犹如凯旋归来的“将军”一般神气。
胖婶对这只鸡宠爱十分，每次都把最好吃的留给它。也许是“鸡仗人势”吧，这大公鸡平时非常傲慢，迈着八字步，头昂得高高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偏偏我们这些小孩子不买账，经常会去挑逗它。这时候，它会抖起全身的羽毛，涨红了脸，咯咯怪叫着来叨我们。大家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抱头鼠窜，哭喊着一哄而散。 胖婶心肝宝贝似的养了一年，专门留到端午节吃的。想想那肥美的鸡肉，配上红辣椒和南瓜干爆炒，舌尖上都渗着香气，真是无上的美味！
胖婶在院子里“咕咕”地唤了几声，大公鸡没答应；赶紧跑到大门口去找，连影子也没有！她心急如焚，发动全家老少一起找，连柴火垛都翻遍了，还是没有！天哪，还用说？鸡被偷了！ 从不吃亏的胖婶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乎，在那个香气四溢的端午节，胖婶一蹦八丈高，把小偷狠狠地骂了一通。她的嗓门奇高，那声音气壮山河、惊天动地，传遍了小村的角角落落……
现在想来，我还是忍俊不禁，止不住要偷偷笑上几声。这是多么令人难忘的端午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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