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参与互动,展示风采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
本帖最后由 诺斯尼 于 2022-7-2 22:59 编辑
桥民 文/诺斯尼 听到这两个字,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具有本国国籍,居住在外国领土的居民——侨民。这个特殊的群体,命运曾经起起落落。WG时,谁家有侨民亲戚,那麻烦大了,轻则有“特嫌”之虞;重则就有被戴上“海外特务”的帽子之祸。批斗、抄家是必不可少的,还会影响到升学、提干乃至找对象。侨民也曾经很吃香过,凭票供应的年代,侨民可以特供一些商品;有一段时期,有些学校侨民的子女升学可以加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我今天说的“桥民”不是那个侨民,此桥民非彼侨民,我说的桥民是寄居在大桥下边的人。 由于经常在江边散步,发现江桥下边竟然有人居住,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最多时有十几个。他们的生活引起了我很多好奇和猜想。他们是谁?他们因何住在这里?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不敢冒昧去拜访他们,更不敢让照相机打扰他们的生活,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他们几乎贴着地面铺上床铺,脏兮兮的被褥在昏黄的灯下显得破败陈旧,每一个床铺上隆起的一个高点,告诉人们这里边包裹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很少听见他们发出声音,只有我们这些锻炼的人们,录音机播放的舞曲,搅合着空气,也联结着他们与我们。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煤气,没有能源,他们吃什么?他们怎样洗漱?当生活沉入到最底层时,人原来可以省略很多东西。 天气好时,每一个床铺上隆起的高点也会少一些,我猜测他们一定是去谋生了。他们会不会是外来务工人员,因为城市的高房价,让他们的收入无法承受高价的租金?在这里租住一居室,每个月至少多支出1000元以上。如果一下子找不到工作,这租金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住在这里一个晚上就等于赚了30多元钱!这样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看见住在最外沿的人,骑着自行车进出。叫我惊奇的是,这个40岁左右的男人穿着得体,还自制一个衣架,上边挂满了自己的衣服,还捡来一个破沙发,放在床边,一个简易的家雏形有了。他从公园的厕所里打来水,坐在床边洗脚,我想起一首歌词“野百合也有春天”。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一定是在这里工作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一定是省下租房费,给老婆孩子多寄点钱回家。人的差异有内在与外在两种:外在的譬如贫富、譬如职业、譬如地位,包括体貌特征。这些差异往往不能由个人自主决定,也常常带有偶然的、莫须有的因素。但是人有内在的差异,譬如人性、譬如教养、譬如个性,这些特质在逆境时表现的尤为突出。这个住在最边上的桥民,他的床铺打理的井井有条,沙发虽破,却勾画出家的轮廓;衣架虽然是捡来的,却保持着一个人生活的品味;从远道打来洗脚水,保持着生命的尊严。我愿意相信,这个人应该是有着严格生命秩序的人,桥下寄居,一定是暂居,他有了稳定的收入定会搬离桥室。容我带着几分浪漫的猜想:也许他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浓厚兴趣的人,愿意体验各种滋味,“体验草根生活”吧?我想,若干年后, 这些桥民有发迹的,他们对这一段桥民生活怎样看,他们会刻意隐瞒这段经历吗?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他们能屈尊睡在桥下,足以让我佩服,那要放低怎样的身段,才能睡在这里?江水挥发的潮气,无时不浸淫着他们的床铺;呼啸而过的汽车,无时不惊扰他们的梦乡;灰暗的灯光,让他们的生命退减成了灰暗。在色彩学里,灰色是最不起眼的颜色,最容易被忽视的颜色,这不是他们的选择,但是他们的确成了这个社会上,最被“视而不见”的颜色。 我看见过一个小男孩,满脸的稚气,而且生的白净清秀,怎么也和桥民联系不起来。他是负气离家出走的迷途羔羊吗?他是忍受不了学校的严格校规,而脱离正常轨道的流星吗?结果有一天,一个中年女人的出现印证了我的猜测。那个女人抱起他的行李,扔进江里,江水打了一个漩卷走了一团团的棉絮,卷走了一件件衣物,也卷走了一个离家少年流浪岁月。我不敢轻易走近那位中年妇女,因为我怕关注会让她误认为傲慢。其实我作为男孩子家长,非常理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是怎样的年少轻狂,怎样的狂放不羁,桀骜不驯,家庭这艘小船怎能载得动青春的莽撞。可以想见这位妈妈看见孩子生活的环境,心里爱恨交织,将这一切扔进滔滔江水中,与昨天做一个彻底了断。也好,有过大桥下的历练,今后无论遭逢什么样的苦难,他会多一些抵抗力吧? 中国人经常填写各种表格:籍贯、年龄、民族、文化、简历……但是这些人不会在个人简历中写上“桥民”的经历吧?其实写上又何妨,至少我认为他们没有自卑的理由,因为他们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声音,看到我们难以看到的城市万象。 侨民,是指那些住在外域而保留本国国籍的人。我突然意识到此侨民与彼桥民的相似之处:他们居住在外乡的桥下,但是从来没有改变自己的出身,出了桥洞,你来自东南,我来自西北,个人有个人的“省籍”“县籍”乃至“乡籍”。其实人和人相似的地方太多了,我们在一定意义上也是“桥民”,是住在此人头上彼人桥下,不信你侧耳听,楼上正在拍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