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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哨春声（散文）
早春二月，春晖寸草，春声起伏。比如，清晨的鸟鸣；比如，柳枝拔节的萌动；比如…… 清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洗手间净手、刷牙、洗面。然后，伸个懒腰，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完成吐故纳新，开启新的一天。 突然，“叭”的一声，一颗水珠，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脑门上，还有几粒更细小的水珠溅入眼睛了，凉丝丝的，潮湿湿的，虽无多少难受，却让眼睛在瞬息之间汪满了泪，仿佛哭了似的。 这是怎么了？不由得抬起了头。嗬嗬，洗手间顶棚扣板的缝隙间有水，且凝聚成了一粒粒细小的水珠，还带着丝丝的锈渍，成了紫黄的颜色。这水珠呀，有大有小，大到一定程度时…… 还用说吗！是楼上人家的洗手间出故障，漏水了。而且，这是令人恶心的“下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地跑上楼，去敲楼上邻居家的门。 或许，是我着急了。或许，是我下手太重了。邻居家的男主人跑步来开门，急切地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你！”我说：“快下去看看，你家漏水了！” 邻居男，差不多五十岁的年纪，身体有些发福，平时走路四平八稳的，很少有跑起来的时候。看我急切的样子，没顾得上穿外套，便下楼来到了我家。 我指着洗手间的顶棚扣板，说道：“你看这水漏的，扣板都生锈了。” 对方说：“你才发现？” 我说：“是的，一直没注意。刚才，水滴到我头上了。”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额头，似乎那水珠还在呢。 邻居男没说话，返身回去了。时间不长，又来了，手里还拿了个白色的塑料件。随即，他顺手端去一只小凳子，人站到凳子上，伸手用那个塑料件扣在顶棚的扣板上，使劲一拉，一块扣板的一角脱离轨道，被拉了下来。与此同时，水如柱似的倾泻而出，弄湿了他的衣袖，也溅到了我的身上。其水虽无臭味，却浑浊如浆，锈迹沉沉。 “哎哟！”我失口叫道：“这漏的，都成这样了！” 待水不流了，邻居男将那块扣板拆了下来。打眼向上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又拆了两块扣板，掏出手机，打开电筒，这才隐约地看到扣板里面的情况。只见楼板底面上，几根白色的水管纵横交错地排列着，表面均是湿的；水管与楼板的交接处有明显的水渍，全是黑乎乎的状态。其外层，生长着白色的如菌一般的东西。也就是说，这是邻居家洗手间的地板出了故障，导致漏水了。 面对眼前的一切，邻居男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拆下来的扣板依次放在凳子上。然后，默默地走了。 不知怎么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也愣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怎么说呢！这位邻居搬来也有两三年了吧，可我们仅仅是邻居，无任何交集，就连姓啥，做什么工作等一无所知。经常，上楼、下楼，或在楼前、楼后，也会遇上，就算是个不陌生的陌生人吧。 我还能记住的，是他喜欢吹口哨，经常吹的曲子是《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这是一部电视剧的插曲，我会唱，也爱唱。当然，这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近二三十年来几乎没再唱过，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儿。现在又听到了，即便是吹出来的口哨，那流淌出来的：“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也能给勤奋者以收获，只要懂得它的珍贵，山高那个路远也能获得。”婉转、悠扬、睿智，依然亲切，依然…… 经常听到他的口哨声，都是在上下楼的楼道里。每当“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响起，我便站在门厅里，将耳朵贴着门，静静地听着，直至……他的口哨音，不是太清脆，有点深沉，却很熟练，很流畅，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头却被一层阴影笼罩着，有一种莫名的彷徨。感觉特别的倒霉，特别的无奈，又特别的…… 这样的事，对于我来说，已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好几年前，我的办公室就遭遇了一次漏水“事件”，弄得我非常的郁闷，至今都不愿回首。 办公室是新建的楼，却不知道为什么，楼上的洗手间一直向我的洗手间漏水。起先，只是一点点的渗水，感觉无大碍，也就没当回事，便听之任之了。某一天，洗手间的顶棚扣板无端地掉了好几块。捡起来一看，是因为被水浸泡着，扣板的支架锈蚀了，断了。扣板没有了支撑，脱离整体，便掉了下来。 扣板掉了，问题也就跟着来了。原来，漏水有扣板兜着，水在扣板的上面汪成了“湖”。“湖”未满，水便不会往下滴。扣板没了，水直接滴落在地面上。白天黑夜，洗手间似在下雨。雨虽不大，却不间断，不休不眠，没完没了。而且，这水很脏，滴到身上、衣服上，令人恶心，弄得洗手间都不敢用了。 无奈，只得去找楼上的业主。这是某个公司的房子，属集体财产。老板年纪不大，也就四十来岁吧，却把自己当成个“人物”，走路昂头挺胸，眼睛直视，根本瞧不上左右任何人。 我硬着头皮跟老板说：“你们的洗手间向下面漏水，麻烦了，找人维修一下吧。” 老板的身体窝在皮转椅上，伸手拢了拢光滑顺溜的头发，满不在乎地说：“是吗？没什么大事吧，我叫人看看。再说，啊！” “啊”字的尾音上扬，目光向下，再也不看我了。仿佛是坐在庙堂之上的一尊“大佛”，对着身边的杂役分付一些琐碎之事似的，无严厉之色，却根本就不屑一顾。 我愣了足足有两分钟，既无话可说，又无台阶可下，只得静静地退出，无味无趣地离开了那层楼。 怎么办呢？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好不容易等了一个多星期，来人了。来的是物业的人，左看看，右看看，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倒悄无声息地走了。 留给我的，依旧是等待。 又过了几天，楼上的公司来了一位工作人员。这人与我很熟，经常上下楼都能见着，也会互相点个头，给个微笑。现在来了，依然点个头，露着一张微笑的脸，说：“不好意思，我们老板说了，水管是在你的洗手间里，属于你家的物业，得你自己维修。当然，我们可以配合，你维修时我们上面暂停使用，保证你安全施工。”说完，不容我说话，一转身，上楼了。 我愣着，如同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见，眼眶却被人塞满了大粪，除了愤怒，还能有别的吗？ 我的同事、朋友，每一个知道此事的人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跟我说：“找他们的上级领导，给‘市长热线’打电话，评评这是什么道理？问一问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应该归谁负责！” 我本就是个甘于安静的人，不想惹是非，更不愿轻易地惊动领导与相关媒体。只有自认倒霉，自己找人，自己花钱，做了一次委屈的“雷锋”。 今天，又赶上了这样的事，只觉得头皮发麻！更不巧的是，很多天以前就约好的，第二天我和太太要出门几天。决定了的事不能更改，洗手间的漏水问题，只能听天由命了。 出门前，我好几次想上楼去，跟邻居男协商一下怎么解决。可是…… 在外面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我只想一件事：这水是否淹没了洗手间，是否溢到客厅、卧室，是否…… 尽管，我走时做了必要的“技术”处理，用十多条毛巾在洗手间门口垒起了一道“拦水坝”。 我不敢想，更是坐卧不宁。随时都想中断一切的“美好”，回家去“抗洪救灾”！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天，清晨一起床，先是撩开窗帘，想看一下是什么样的天色，似乎…… 就在我走进洗手间，将牙刷塞进嘴里的那一刻，手机响了。急忙地放下牙刷，用干毛巾擦一下满是泡沫的嘴。拿起手机，也顾不得看是熟人，还是生人。只问一句：“你好，是哪位？” “噢，我是你楼上的邻居。”对方很客气，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在家，问了好几个人，才有了你的电话。我昨天请人重新做了洗手间的防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我也不敢保证就不漏水了，这两天我家不在洗手间用水。你放心，等你回来后，确认不漏了，我再正常使用。还有，你洗手间损坏的东西，我一并叫人弄好。” 对方一口气说完，既不急，也不慢，就如同聊天似的，轻松而又坦然。但是，他的声音，在我的耳际萦绕。我似乎又听到了他的口哨：“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似是天籁，似是…… 一时间，倒弄得我无话可说了。足足愣了一分钟，才不由自主地冒出：“好的，谢谢！谢谢了！” 放下手机，我看着太太，太太看着我，不知道怎样地表达瞬间的心情。还是太太打破了沉寂，说道：“还是好人多呀！” 也是在这一刻，手机的铃声又响了。一看，是一位熟悉的朋友打来的，我摁下通话键，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对方叫道：“嘿！告诉你一件事，你楼上的那个家伙，还记得吧？” “记得！”我说：“怎么了？” “他呀‘进去’了！”对方大声地叫道，仿佛不大点声，我听不见似的。“贪了几千万呢。” 这是朋友的声音吗？在我听来，如同一声春雷，令人振聋发聩。 当然，我最喜欢听的，还是邻居男的一声口哨，流畅、清新，给人兴奋，给人愉悦！ 2022年3月6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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