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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从东到西，轮换交替。季节踩着日头从冬到春从夏到秋催生着一茬又一茬的麦子稻子黄豆豌豆包谷的生长。庄稼地里周而复始播种与收获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可以用来过活的口粮以及过冬御寒的棉花，那些零星以及悄然成片的妖冶的罂粟花被一轮又一轮的县府下来的官员铲倒又种种了又铲，始终顽强而又坚韧地扎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黑娃和田小娥的日子在白天田地里辛勤的劳作和夜晚炕上尽情的欢愉里往覆不尽乐在其中。他们全然不管外面的世界地覆天翻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也必将悄然而至并进而深刻和残酷的影响他们未来的生活。
滋水县城里的军阀来来去去去去来来走马灯似的换，刘军长的镇嵩军是这哈儿在滋水县城的王。说他是王是因为他手里有兵，那些一身黑色军服扎着白色绑腿的“乌鸦兵”的手里还有一杆可以轻而易举致人于死地的枪！
鹿兆鹏早已从朱先生的白鹿书院出来在大城市里又念过几年洋学堂，回到白鹿原已经成了原上初级小学校的校长。黑娃和这个幼年时的好朋友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们的身份也早变成一个是身着洋服的校长一个是熬活打工的庄稼汉。刘军长的一个姓杨的排长带着一伙子白脚杆的乌鸦兵把白鹿原上原来的最大的官－－白鹿镇总乡约田福贤以及他手下的各个村子的乡约集中起来，命令他们筹集军粮。杨排长和他的兵强行霸占了鹿校长的学校，赶跑了老师和学生，也就成了白鹿原上至高无上的王。当他把“杀鸡儆猴”变成“杀鸡儆人”，白鹿原上弥漫的恐怖的鸡血的气味驱赶着胆小或是固执的村民背着一口袋两口袋大袋子小袋子的麦子成群结队的交军粮。军粮就囤积前清在灾荒年间专为赈济灾民而建造的粮台－－白鹿仓。
“放火烧粮台，你敢不敢？”
黑娃吓了一跳！自古皇粮国税天经地义的该交，烧驻军的粮台那可是砍脑壳的死罪，换到过去那是要株连九族的！何况他鹿校长是喝过洋墨水知书达礼的人咋个会想到做些土匪的勾当？他爸鹿子霖可是堂堂白鹿镇仁义白鹿村的乡约！黑娃想到自己的麦子也是鹿子霖乡约拉着神像脸白嘉轩敲着锣才交上去的呢！黑娃望着一脸愤怒一脸坚毅的鹿兆鹏，仿佛这个幼年时代最崇拜的人变了！从他口里吐出来的全新的名词是黑娃这个孤陋寡闻的庄稼汉听所未听的，那些“进步青年”“打破旧的封建礼制”“自由恋爱”等等的字眼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跟徐先生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呢？但毫无疑问，这个自小的偶像现在的话更加能入黑娃的耳，激动黑娃的心！
“刘军长就是一个流氓！一个臭名昭著的军阀，一个阻挡孙中山先生民主主义革命的大坏蛋！”鹿兆鹏慷慨激昂地说：“杨排长在这里征收的军粮是用来打国民革命军的，西安城里的李将军杨将军才是为国为民的，国民革命军的目的就是要打破封建制度，让我们都能有地种有田耕有衣穿吃饱饭！族长不让你的媳妇进祠堂，你们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这叫婚姻自由！”
“烧！烧他个狗日的！”黑娃立即就豪情万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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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5 13: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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