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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李万明 于 2021-11-23 15:11 编辑
车轮滚滚 作者:平虎
在深圳布吉繁华的商业街上,有一家“诚意电器”店。规模不大,只有80平方米左右的两间门店,里面经营彩电、冰箱、洗衣机、电饭煲、电话机等家用电器。 初来深圳时,经昔日的同事介绍,我们家的家用电器都是在“诚意电器”店购买的。店老板姓彭,四川绵阳人,40来岁,瘦小的个头,每次见他都西装革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棕红色的皮包,一副大老板的派头。由于身材瘦小,套装西服穿在他身上总感觉有些空荡,走起路来头稍稍上昂、双肩微微摇晃,不知是习惯还是嗜好。 看是朋友亲自引见,又听说我也是医生,彭老板立马满脸堆笑,先是热情地握着我的手,然后又拍着胸脯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既然是老朋友引荐,自然是以最低的价格给李医生哟。”后经对比,彭老板给的价格的确较为实惠,够意思。为了表示感谢,我诚请我的同事和彭老板喝酒,在酒桌上我知道了一些彭老板的其它信息。 彭老板离开四川老家来深圳闯荡十多年了。开始靠收废品、旧家电为生。两年前,他的一位堂哥升任长虹集团驻深圳某区域总代理,在堂哥的直接关照资助下,他开起了电器销售店。最优惠的进价、售后付款的优势,使彭老板的生意渐渐火爆起来。彭老板也由昔日踩着三轮车载着老婆、走街串巷收废品的“废品王”,摇身一变,成为跻身家电销售行业的老板。 从事行业的改变,与人交往范围的扩大,事业的蒸蒸日上,让历经三十年农村贫穷生活、十年踩三轮车四处收废品的彭老板,终于找到了做体面人的感觉。一些昔日做人做事的标准和三观在悄悄地发生改变,一些昔日坚守的道德底线和原则也渐渐被遗忘。他常在聚会时感叹:前40年是白活了,一切从现在重新开始,要尽情地享受生活,过体面人过的风光生活。 彭老板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久就见他开上了“东风日产”的小轿车,轿车的副驾驶座上,经常轮换坐着年轻时髦的女秘书,常常出入酒楼、KT间、按摩房。有事无事开着他的小四轮到处兜风,果真过上了风流潇洒、纸醉金迷的土豪生活。 有一回,彭老板电话相约,到他家去参加他老婆的生日宴会。在电话里,他反复强调不许带任何东西,纯粹是朋友一起聚聚闹闹,为他的老婆生日助兴。我老婆一听好是感动,横着脸骂我小气鬼,不够意思,你看人家彭老板多疼爱老婆、多有情趣,哪像你。老婆越说越激动,双眼通红,泪水好像就要掉出来,弄得我好不无地自容,惭愧了半天都不敢抬起头来。 我和老婆傍晚如期而至,一进门彭老板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他的老婆却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很快,彭老板邀请我们入席,他的身边紧挨着他的收银员。大家坐定后,彭老板发表开席词:“首先感谢各位朋友光临我老婆“眯眯”的生日!”我和我老婆听着他的介绍一时傻了眼,这不是他的收银员吗?他的老婆不是在厨房里张罗饭菜吗?彭老板看了看我们迷惑的眼神,稍带羞怯地接着说:“大家不要惊讶,这是老二,今天是她28岁的生日,大家举杯,祝眯眯生日快乐!”我勉强站起身来,嘴里随声附和地哼了一声,脑子里一片混乱。接下来的切蛋糕,唱生日歌,祝酒嬉闹,我如醉汉般迷迷糊糊、心不在焉。我望着一直在厨房里忙个不停,默默给桌上端菜添饭的“老大”,心中一阵阵酸楚,味口全无。我和我老婆礼节性地应付了一会儿,推说店里有事先期告辞了。回家路上,年过四十的老婆也不顾街道人多的影响,双手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边走边依偎着我的肩膀。 一年多后,听我的同事告诉我:彭老板的堂哥被人告发关起来了,彭老板因受牵连也关了将近三个月,他的二老婆当即就不知去向,还是大老婆变卖了汽车,家里、店里所有值钱的财产,七拼八凑还清了长虹公司货款后,彭老板才被释放出来。他觉得不好意思继续在布吉待下去,就到平湖继续蹬他的三轮车去了。 有一天,我到平湖办事,恰巧碰上了彭老板。他的脸被晒得通红,皮肤变得黝黑,身体倒比以前壮实多了,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正踩着三轮车沿街叫喊:“收废品,回收旧家电哦……”车斗里坐着依旧面带微笑默默无言的大老婆。他见到我先是低头,然后停下车,稳健地走过来同我握手,有些尴尬地笑着对我说:“为了生活,没法子,只好又干起老本行”。我紧紧地握住老彭的手,有些动情地说:“这样好,这样好,日子过得踏实,心里也踏实。” 寒暄一会儿后,老彭说他有一个约好了的旧冰箱要去拉,我们再次握手告别。我凝望着渐行渐远老彭夫妇俩的身影,望着被老彭踩得滚滚转动的车轮,站在原地目不转睛愣愣地看着,直至老彭夫妇俩的身影和滚滚转动的车轮,彻底消失在都市的巷道中,我才转身,迈着坚实的步伐,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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