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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笑天 于 2020-8-26 10:08 编辑
大明史诗——（二百零九）绝顶官僚之三——惊天风波 天边腾跃地卧龙，驾驭群狼使云从。 雪后竹懒偏宜水，春来花狂不待风。 层陛森严飞蜂虿，酿芳摇毒明光宫。 涌气玉墀掀白浪，独身揆地听秋蛩。 口含天宪言为令，蜂窠唱戏徒劳功。 剔蝎撩蜂随声影，挑肥拣瘦暂藏弓。 劳心纳善历险阻，口角春风计西东。 直情径行言不恤，燕安酖毒垂绮栊。 青口白舌犯语忌，骂山骂海恨愁容。 面折廷争酬造化，舌灿莲花沁绿浓。 1、天边腾跃地卧龙，驾驭群狼使云从。 万历是权力欲望极强，工于心计的政治老手，他几十年不上朝，谁都不见，却依然能够控制群臣。 2、雪后竹懒偏宜水，春来花狂不待风。 自从万历十五年起，万历就不怎么上朝了，开始是“偶有微疾”，后来变成常有，“微疾”逐渐变成“头晕眼黑，“力乏不兴”，大臣们越来越少见到他。万历虽不上朝却并非不办事。但言官大臣是不管这些的，在他们的世界观里，皇帝不但要办事还要上朝上班，哪怕屁事没有，你也得坐在那，这才叫皇帝。万历自然不干，他不干的表现就是不上朝，言官大臣也不干，他们不干的表现就是不断上奏疏。 3、层陛森严飞蜂虿，酿芳摇毒明光宫。 第一个上书的是礼部祠祭司主事卢洪春，他不满是因为皇帝不祭祀，便上书希望皇帝改正，综合起来的意思是：皇帝你之所以身体不好，在我看来，是因为过于喜欢某种娱乐，不知收敛保养，如此下去，问题非常严重。 4、涌气玉墀掀白浪，独身揆地听秋蛩。 第二天申时行奉命去见万历，刚进去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卢洪春这厮！肆言惑众，沽名讪上，好生狂妄！着锦衣卫拿在午门前，着实打六十棍！革了职为民当差，永不叙用！”命令下达给了申时行，于是申时行为难了。这位老油条十分清楚，如果按照万历的意思严惩卢洪春，言官们是不答应的；如果不处理，万历又不答应。琢磨半天他连夜动笔，草拟了两道文书，第一道是代万历下的，严厉斥责卢洪春，并将其革职查办。第二道是代内阁下的，上奏皇帝，希望能够宽恕卢洪春，就这么算了。按照他的想法，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有交代。 5、口含天宪言为令，蜂窠唱戏徒劳功。 首先发作的是万历，一看就明白申时行耍两面派，立即下令即刻动手打屁股，不得延误。眼看自己要去垫背，申时行随即更改口风，把卢洪春拉出去结结实实地打了六十棍。于是言官们群情激奋，以给事中杨廷相为先锋，十余名言官一拥而上，为卢洪春喊冤翻案。面对漫天的口水和奏疏，万历毫不退让，因为一旦让步从宽处理了卢洪春，那所谓“喜欢某种娱乐，不注意身体”的黑锅，就算是背定了。 6、剔蝎撩蜂随声影，挑肥拣瘦暂藏弓。 但驳回去一批，又来一批。万历决定罚款，带头闹事的主犯罚一年工资，从犯八个月。于是风波终于平息，大家都消停了。 7、劳心纳善历险阻，口角春风计西东。 但万历的生活作风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申时行很着急，但这事又不好公开讲，于是他连夜写就了一封奏疏，大意是：皇帝陛下，我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好，经常头晕眼花，对此我十分担心。我知道，您这是劳累所致啊！由于您经常熬夜工作，亲历亲为，才会身体不好。为了国家，希望您能够清心寡欲，养气宁神，好好保重身体。万历很给了点面子，召见了申时行，表示明白他的苦心，良药虽然苦口，却能治病，今后一定注意。申时行备感欣慰，兴高采烈地走了。 8、直情径行言不恤，燕安酖毒垂绮栊。 但这只是错觉。之后万历继续加班加点从事自己热爱的娱乐，据说还变本加厉找来了十几个小太监陪着一起睡。万历依旧是我行我素，压根儿不给大臣们面子。 9、青口白舌犯语忌，骂山骂海恨愁容。 万历十七年十二月大理寺官员雒于仁写下《酒色财气疏》，开篇说：皇上你确实有病，什么病呢？你喜欢喝酒，喜欢玩女人，喜欢捞钱，还喜欢动怒耍威风，酒色财气样样俱全，自然就病了。接下来是论据，描述了万历同志在喝酒玩女人方面的具体体现，逐一论证以上四点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搞得万历不停地骂，骂得新年都没过好。 10、面折廷争酬造化，舌灿莲花沁绿浓。 万历十八年正月初一，按照规矩内阁首辅申时行去宫里拜年，到宫门口鞠个躬刚准备走人，就被太监给叫住了。进了宫看到了气急败坏的皇帝。 万历：先生看过奏本，说朕酒色财气，试为朕评一评。 申时行：…… 万历：“他说朕好酒，谁人不饮酒？……又说朕好色，偏宠贵妃郑氏，朕只因郑氏勤劳……何曾有偏？” “他说朕贪财……朕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财皆朕之财！又说朕尚气……勇即是气，朕岂不知！人孰无气！” “先生将这奏本去票拟重处！” 申时行这才搭上话：“此无知小臣误听道路之言……” 万历大喝一声：“他就是出位沽名！” 申时行傻眼了，从未见过皇帝一副吃人的模样，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这样下去，恐怕要出大事。于是他闭上了嘴，琢磨片刻：“他确实是为了出名，但陛下如果从重处罚他，却恰恰帮他成了名，反损皇上圣德啊！” “如果皇上宽容，不和他去一般见识，皇上的圣德自然天下闻名！” 万历：“这也说得是，如果和他计较，倒不是损了朕的德行，而是损了朕的气度！” 申时行：“皇上圣度如天地一般，何所不容！” 万历沉默地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事情基本就算完了，申时行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正准备开口，却又听见了一句怒斥：“朕气他不过，必须重处！” 申时行：“陛下，此奏本原本就是讹传，如果要重处雒于仁，必定会将此奏本传之四方，反而做了实话啊！其实原先我等都已知道此奏疏，却迟迟不见陛下发阁惩处，我们几个内阁大学士在私底下都互相感叹，陛下您胸襟宽容，实在是超越千古啊。” “所以以臣等愚见，陛下不用处置此事，奏疏还是照旧留存吧，如此陛下之宽容必定能留存史书，传之后世，千秋万代都称颂陛下是尧舜之君，是大大的好事啊。 话刚讲完，万历又是一声大吼：“如何设法处他？只是气他不过！” 申时行：“此本不可发出，也无他法处之，还望皇上宽恕，容臣等传谕该寺堂官，使之去任可也。”这意思就是，老子不和稀泥了，明白告诉你，骂你的这篇文章不能发，也没办法处理，最多我去找他们领导，把这人免职了事，你别再闹了，闹也没用。 万历虽然在气头上却还是很识趣的，半天一言不发。申时行明白这是默认。气得半死的万历终于认定言官就是混蛋，此后的几十年里他都保持着相同的看法。最大的赢家是申时行，他安抚了言官大臣也没有得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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