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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hpzhql 于 2020-5-29 10:09 编辑
在古镇的上街头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子,翻过一道三,四米高的防护大堤,就是叽头窝了。这个叽头,指的是三面环江,一面连接江岸的地方。或指堤防和滩地的靠岸较短建筑物。而这个窝,应该是说这里水流湍急,布满成片的旋涡了。 站在高高的叽头上,环顾四周,感觉叽头像是一头雄壮的大象,将它的长长的鼻子深入到江中吸水。也很像是一道坚固的闸门,横卧在半边江水中,极力的要把奔腾江水的冲击力推向距离江岸更远的江心中间。生活在古镇的先民,一定是充分发挥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因势利导,巧妙设计,在三面环水的叽头表面铺上了一块块斗大的岩石,那些岩石虽然大小不一,但铺设的却是原丝合逢,十分的考究,就像是给叽头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这样就保证了叽头在经年累月的江水冲击之下,不会坍塌。那叽头就像是一位守护着岗哨的战士,哪怕是江面上刮起滔天巨浪,也一样能够稳如磐石。 由于叽头的分流作用,江水大部分的冲击力道被叽头逼向江心,不仅很大程度的减少了江水对江滩的过度冲刷,也使得叽头下游的很大一片水域变得慢流轻回,波澜不惊。使得或行驶或靠岸的船只不再摇摆不定,使得上货卸货的跳板不再晃晃悠悠。难怪父亲说,在他的记忆中,每天进出港的船只有上百艘之多,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船只发生大的江难事故的。也难怪古镇人说,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古镇江滩的这片水域就是一片高效而安全的水运码头。 站在水运码头的江滩上西望,那高高的叽头,更像是一位寡言少语的母亲,正努力的将自己并不壮实却十分有力的臂膀伸向江心,独自默默承受着江水的冲击和磨难,用她的慈爱和善良庇护着古镇先民的生机和繁衍。 在古镇上游不远,浩浩大江一分为二,又在下游数十公里的松滋口合二为一,使得叽头对岸的很大一片肥沃的土地成为了一座被誉为长江上第一大的江心岛了,因为江心岛方圆百里,又被当地人叫做百里州。百里洲的南岸,被称为小河,而百里洲的北岸,被称为大河,也是长江的主航道。奇妙的是,不知何年何月,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又在百里洲与古镇之间的河道里,孕育出一片孤岛来,古镇人称为沙坝。据我站在叽头上目测,这沙坝面积不算大,东西长大约三,四公里,南北宽大约一公里的样子。 沙坝是由江水裹挟砂石在这片水域淤积而成,沙坝的上游部分淤积层较薄,夏天涨水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就会被江水淹没,那片砂石地无法种植农作物,时常除了有三三两两的渔民划着挑担划子在沙坝四周较浅的水域下网捕鱼之外,沙坝上是没有常住人口的。那时候,古镇上的劳动服务站时常组织一些闲散劳动力到沙坝上挖砂石,再将筛好理顺的砂石用小木船拖回古镇上,那些砂石就成了古镇周边市民建房,修桥,筑路的好材料。而沙坝的下游部分,由于淤积层较厚,便呈现出另一派景象来,成片的郁郁葱葱的芦苇见缝插针般的将整个沙滩拥挤得水泄不通。蓝天白云下的葱绿的芦苇丛林,透过金黄色的沙滩,倒映在淡蓝色的江水之中,江风轻拂,鸥鸟欢唱,曼舞的芦苇杆呈现出阿娜多姿出神入化的妩媚娇态,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副美轮美奂的图画。到了秋天,古镇上又会组织人去沙坝上把成材的芦苇砍伐了,再用小木船装运回古镇,那些芦苇可是制作芦席,芦围等生活用品的上等材料。 后来,有人在芦苇丛里面套种了西瓜。那西瓜个头不算大,但水分足糖分高,加上芦苇丛里潮湿汽温低,刚摘下的西瓜就像适度冰冻了一样,咬一口在嘴里,感觉是清清爽爽,再咽下喉去,沁人心扉。 那西瓜的味道实在是馋人,但要想吃上一回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时候,西瓜大上市的时候,古镇上的西瓜大都是卖两,三分钱一斤,可是大部分的家庭都是家大口阔,实在是舍不得吃一回的。 时时想念那西瓜的味道,却又无钱买。小伙伴们便打起了歪主意,那便是到沙坝上去摸瓜。那些在一起玩得好的小伙伴那时候大概都是八九岁上十岁左右,虽然都已经脱盲,但都还不知道偷盗或廉耻的含义,但心里还是隐隐的晓得要做的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把偷瓜不叫偷,叫摸瓜,也算是故作镇定自圆其说了。 在某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待家长都去上班了,几个约定好的小伙伴便来到叽头窝集合。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那时候,古镇上的男孩子基本上都会游水,也没有什么游泳圈救生衣之类的东西,除了一条短裤头,基本上算是裸游。这叽头窝四周水流喘急,旋涡密布,险象环生,小伙伴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下水呢?一是叽头窝位于古镇的上游,可以保证在沙坝下游登陆时的安全距离,二是可以借助叽头窝江水的冲击力,把自己尽量的推向江心,省下一部分搏击水流的气力。不得不说,游水到沙坝上去,既是一件体力活,又是一次冒险活动。也因如此,小伙伴们把游水到沙坝上去,叫做抢沙坝。这个抢字,没有贬义,倒是褒义十足,就是抢渡或强渡的意思。 等约定的小伙伴都到齐,大家便纷纷跳下水去。与风浪和旋涡奋力搏击的艰辛自不必说,大家都只能自顾不暇的拼命向着沙坝的方向划水。约莫大半个小时之后,大家才得以在沙坝的下游某一处的芦苇丛林的岸边登陆。等到清点人数一个不少之后,已经筋疲力尽的小伙伴们才大都一屁股跌坐在沙滩上大口喘气。待大家喘息均匀,便都急不可待的起身往芦苇丛林中间走,但都不敢走得太远,太远了,如果被密不透风的芦苇丛林迷路就麻烦了。待有人终于找到了日思夜想的西瓜,其他人便欢呼雀跃的跑过去,一人摘下一个西瓜来。其实,那西瓜水分足,且糖分高,很容易饱肚,小伙伴们大都只吃下半个西瓜,便将各自的小肚子撑得滚圆了。 吃完西瓜,小伙伴们不敢耽误,便加快脚步往沙坝的上游赶去。因为只有在沙坝的上游下水,我们才能顺利在古镇的下游船厂附近的江滩登录,也才能在家长下班之前赶回家里。 等到我们小学毕业,都是十三,四岁的时候,便再也不敢游水上沙坝了,老师和家长的苦口婆心让我们知道了偷摸和廉耻的含义,也让我们对生命有了很强的敬畏之心。 虽然不敢再去抢沙坝了,但一到夏天,伙伴们还是会三五成群相邀着到长江里游泳,而古镇江滩的那片波澜不惊的水域就是小伙伴们天然的游泳场。 伙伴们大都只穿一条短裤头,而一些稍小一点的男孩子大都是扒光身上的衣裤,或戏水,或爬上停靠在岸边的木船上往下跳。一个猛子钻到另一个伙伴的身下,恶作剧的抱了双腿往下拉,结果便是一场激烈的水战。不时,有大婶大娘们到跳板上洗衣洗菜,几个胆大的伙伴便往她们身上泼水,或爬到跳板上把屁股对着她们齐声喊:“来呀,来呀……”她们装作发怒的样子,挥舞着手中洗衣的棒槌大声吼:“兔崽子们,小心老娘拧下你们的小雀雀丢到江里喂鱼去!”伙伴们便鸭子式的“扑扑”从跳板上入了水去。偶尔,有大江轮驶过,便是伙伴们最开心的时候,伙伴们你追我赶向江轮游去,整个身子忽而涌上浪巅,忽而跌入浪谷,似八仙样优哉游哉,好不快活。伙伴们把这种玩法叫“斗浪”。玩累了,伙伴们便四仰八叉倒在沙滩上晒太阳,一个个晒成泥鳅儿似的。为了不让家长们知道,还得再到江堤坡下的草坪里滚爬一番,弄到浑身脏乎乎的后才敢回家。那时,家长们整天忙着抓革命促生产,极少有时间管孩子。家长偶然一次早回家,发现你身上太干净,便用手指甲在你身上一划,一道白印儿便暴露了真相,那样便少不了一顿揍,至少得挨一顿臭骂。 转眼间,数十年过去了。我时常梦见给过我许多欢乐的那片江滩,时常梦见孩提时的伙伴们。每次回家,我都喜欢去沙滩上散步,不过,现在的沙滩很冷清了,小镇上早装上了自来水,大婶大娘们再也不用到江里挑水洗衣。整个夏天极少见人去江里游泳,或许是现在的独生子女被家长看管得太严了的缘故吧? 去年仲夏的一天,我又去沙滩上散步。突然,我远远看见几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下了江堤,他们嘻笑着将身上脱得一丝不挂,我还没来得及赶过去制止他们,他们已争先恐后下了水去。正好一艘机帆船驶过,他们高兴地呼喊着:“斗浪去啊!”便一个一个奋力去追那远去的船。我感到那呼喊声好熟悉,我仿佛置身于童年时的情景中。我兴奋的甩掉鞋,挽起裤腿,走入水中去。船过之处,一排排巨浪翻涌而起,几个孩子被浪涛淹没了,我心里惊叫一声:“不好!”我正准备扑下水去,却见几个孩子又在浪峰上了,并传来他们一阵阵开心的欢叫。孩子们的欢叫声感染了我,我情不自禁的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远处的一排排巨浪伴随着习习江风向着江滩扑面而来,就在清脆而雄浑的浪涛声中,有一个坚定而自信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隆隆作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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