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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萧^易水 于 2020-6-8 13:57 编辑
“再教育”成就了我的人生 文/张家慧
1970年5月10日,我们和大城市的知青一样,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上山下乡的号召,下乡到枝江县泰州公社石龙三队,如今的董市镇石坪村。那时我还未满十七岁。 我们六个女生分在石龙三队,迎接我们的人是生产队队长,队长不胖不瘦黑黑的高高个子,一只裤腿卷在膝盖上,还有一只是在脚裸部位,队长看起来还是蛮和气的,他看着我们,用手背挡住嘴,干咳两声后,高声朗读毛主席语录:“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还告诉我们暂时没有新房子住,等我们的安置费到了会给你们做房子的。 紧接着, 队长领着我们来到一间牛栏屋门前,屋后的树林里拴着几头牛,我们看着一些人把牛栏屋里边的牛粪土挑出来,之后再用石灰洒在地面和墙上,那可能算是消毒吧!房子分两间,搬来六块木板放在里面的那一间就搭成我们床了,里面的气味不但有泥土的清香还有牛粪的“芳香”...... 这间本属于生产队的牛栏屋就这样被我们占领了。村里的孩子们还有一些年轻人都来看热闹,他们不断重复着朗诵毛主席语录:“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生怕我们不知道我们来到这里是干什么来的。 开始几天我们被分散到几户贫下中农家吃饭,后来 队长派人帮我们在进门的北边用土砖砌了一口灶,我们就算自立门户了。我们六个人分为三组轮流挑水做饭,群星和英子一组,芳草和阿菊一组,我和阿秀一组。 开始是村民送菜给我们吃,还过得去,后来就没有人送了,自己种的菜又不能马上长大,我本来食欲不好,没有菜吃真是难熬,我坐在门槛上用筷子敲碗 ,边敲边唱改编的卖花姑娘:小小姑娘清早起床,吃饭没菜怎么办?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一直敲到碗破为止。 没菜吃不下饭,喝一碗米汤也还是要去出工的。 那时候的艰苦环境现在的人难以想象。 我们的房间有个大约30x40cm由四根木条挡着的小窗户,全透风的没有玻璃遮挡,晚上我们会放一脸盆水在上面,因为晚上有些顽皮的小孩子们会趴在窗户上捣乱。最让人不可思议是,生产队把我们当男孩子一样看待,我们六个女生住在一起连一个简易茅坑都没有,白天要方便去老乡家,晚上要方便就集体出发找空地,现在谁舍得把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这样款待?我们占据的是牛栏屋,夏天成堆的蚊子嗡翁的围着我们叫唤,咬的我们全身是包,冬天土墙缝里到处透风。 既然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农活要样样都会。栽秧时最可怕的是蚂蟥叮在腿上,开始腿上痒痒的,低头看见软软的黑虫子在腿上还蠕动着,吓得蹦到田埂上乱叫喊,用手拉也拉不下来,贫下中农告诉我们不能拉,蚂蟥只能拍打,如果硬拉会把蚂蟥拉断在皮肤里。被蚂蟥叮过的地方流着鲜血,一时是止不住血,又痛又痒。这时就会有好心的抽叶子烟的贫下中农从他们的烟斗里取出一坨黑乎乎的烟垢(丝),帮我们涂在受伤的部位。那个时候没有尼古丁中毒这种说法。我们绝对不能说这种做法很脏,因为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千万不能嫌弃,一定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 夏天薅草、 割稻子都不是难事,一般上午割稻子,将稻子放在地里嗮,下午去把稻子收拢打捆挑到稻场里 ,最恐怖的一次是弯下腰抱起稻子时,稻子下面藏着一窝小蛇,有好多条呢。吓得我瞳孔散大,人差点晕过去了。呆在田坎边半天不能动弹、说不出话来。 打谷一般是晚上,打稻谷是用牛拉着石滚把谷子碾下来的,在赶滚的时候大家都可以休息一会,这时我们都会睡在稻草堆里,当时没有谁 会在乎皮肤过敏,也不会害怕虫子爬到耳朵里去了,因为我们实在实在太累了。只要能睡着比继续劳动要强。人的潜力究竟有多大?是说不清楚,那样的环境我们也能活的很好。 冬天地里没有什么活干就去堰塘里面挖泥粪 ,或者去每家每户去除猪栏粪,猪栏粪的来历是:先把烧好的火土垫在猪圈里,等猪粪尿积满到差不多时再挖出来挑到地里去。老乡们自嘲的告诉我们,乡里人无福,一担土挑进又挑出。 记工员担心我们知青偷懒,他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关照”着我们,不定时的拿一杆称称我们挑粪的重量,他看我们挑的那一边轻一些就称那一边,我们知青背地里都叫他“黑耳朵”。 像这样的农活一挑就是半个月,我们的肩膀上的老茧锉手,夏天全部是赤着脚,脚板皮也像锉一样,因为贫下中农教育我们只要炼过三伏就好了,所以我们都炼成了黑皮肤铁姑娘 了。 苦中也有快乐时 一天我和阿菊 趁大家午休时偷偷跑去堰塘里摘菱角,我们俩坐进一个腰盆里,开心的用手当船桨,在荷叶里面穿梭,唱着洪湖水浪打浪的歌,吃着鲜嫩的菱角,好像我们就在游玩天堂一样高兴,正在忘乎所以之时,阿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站了起来,可怜的小腰盆哪经得起我们这样折腾,腰盆马上晃荡起来,阿菊想抱住我,我哎呀还没有叫出来,腰盆带着我们一起就翻到水中。 我们都不会游泳,那个堰塘的水还是蛮深的,水转进鼻子里面酸酸的,气也缓不过来,因为求生欲望强我们死死的抓住腰盆不放,胡打乱踢游到堰塘边,我们从头到脚都淌着水,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本来还准备给姐妹带回菱角给她们一个惊喜的,现在只能赶快落荒而逃回去换衣裳。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和姐妹们分享摘菱角的情景,大家的笑声险些把茅草屋顶掀翻。 早也盼晚也盼,终于盼来了招工的人。走过了两个春夏秋冬,我们抗艰苦生活的能力逐渐加强。招工开始了,我们六个都填了招工表,只等通知。 心想,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些意想不到的倒霉透顶事情实实在在的落在我的头上,我的名额被人替换了。我们队里的五个姐妹都走了。分配到宜昌饮食旅游服务公司。告别的场面对我来说真是撕心裂肺的痛。 从此只有一个人在这里继续接受再教育,而且再也没有姐妹们的身影和她们笑声陪伴我了。有多少个夜晚我望着茅草屋顶以泪水洗面,枕巾打湿一大片,有谁安慰有谁怜 ?我们大队一共留下的有四个人,我和堂姐还有其他队的两个男生。 那种无可奈何的孤独无法用语言表达,若干年后姐妹们聚会时问我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我笑着告诉她们,我当时精神极度崩溃,恨不得不活了。过往的事情不管有多么痛苦,只要经过岁月的流逝,也会变得无所谓了,因为时间是治愈心理创伤的良药。 孤独的我一个人每天还要坚持出工,大队团支书找我谈话,我写了入团申请书,把世界对我的不公平全部丢到脑后,重振旗鼓加入共青团组织,坚定了在广阔天地里把自己百炼成钢的信心! 在队里最孤独寂寞的日子里,我遇到帮助过我的两个贵人。那时,孤独的我经常去二队和堂姐做做伴,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贫协组长的老婆杨国慧姐姐,她对我如亲姐妹,经常关照我,只要做一点好吃的就要叫上我去她家,其实她自己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活。可惜她在前几年因病去天堂享福去了,愿天堂没有劳累。国慧姐是个善良的人,为孩子们积德行善,现在她的孩子们个个都很有出息,在老屋的地盘上做了非常漂亮的房子。 我生命中的第二个贵人,是石龙小学闫老师,他是我中学同学, 那时我们经常在一起看书聊人生,后来他在武汉读大学时送给我一本专业书籍,实用《外科学麻醉分册》,在刚恢复高考时医学书籍很难买到。如今书页泛黄,但还完好的保存着,还有购书的发票,这本书伴随我工作几十年。 苦熬两个春夏秋冬盼来的却是一张远安卫校的入学通知书,当时的心情糟透了,明明填的招生表是湖北中医学院,怎么又变成远安卫校了呢?有脱离苦海又掉进狼窝的感觉。最后还是自叹自解,任命吧!这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让人换来换去的。 终于用四年的青春告别了培养我、磨炼我的广阔天地。 最终感觉还是读书好,读书可以获得知识, 开阔自己的视野, 塑造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读书学到了为人民服务的专业知识。 转眼两年学业完成,分配到最基层卫生院。刚毕业的人最听党的话,院长说麻醉专业急需人才,要我改行学麻醉,我二话没讲提着行李就进修去了。这专业让我三十五岁再进大学里深造,就是这专业让我至今还在杭州一家医院里面兼职,这个专业让我继续发挥余热,我无怨无悔。感谢“再教育”磨砺了我的意志,造就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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