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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星慧 于 2019-10-12 22:32 编辑
Romance ——寻梦文学系列之三
·星 慧·
窗下，他独自坐在书房内的小桌旁，手中握着笔，凝神眺望这窗外淅沥的秋雨。 雨天，正是易动感情的，或经过人生怅惘的人爱沉思的时刻。多少个这样的时刻，他一个人独自凝神，对着那急雨斜洒的昏蒙天空，对着那含翠带晶的密密树叶，感情的思绪，便漫空缭萦起来。 雨，嗒沥沥地下着，空气是那么湿润。地面散发着泥土气息，给人一种清新、舒畅却又恍惚迷离的滋味。他这时仿佛置身于一个朦胧飘渺的世界，可他又觉得自已所设想的一切形容都显得拙笨。那种迷朦、飘幻、腾腾欲飞的滋味，实是体味不尽的。 思念，绵绵不断的思念。愈是这样的时刻，他愈是感到多么孤独！于是，他想起了“她”来…… 对着茫茫的秋雨，他铺开纸，开始给他心中的“她”写信了：
亲爱的Romance: 淅沥的秋雨中，我给你写信。 窗外，雨嗒沥沥下着。此刻的我呵，对着信，心头涌上了万千感慨！孤独，孤独的我，已整整度过人生二十五个春秋了。知音无处寻觅，情感无处宣泄。只能每每在自己的心头，派生出一个“他”或“她”来。悄悄对他（她）讲上一番话语，然后将这个他（她）还收归到自我。 Romance, 我有多少话要对你讲哩！引来那滔滔长江之水，诉不完我对你那绵绵情思；取得那无涯太空之邃，装不下我对你那萦萦之念。我太想你，太需要你，太渴望你了！ 也许你要感到奇怪，我并不认识你哩，陌生的小伙子。是的，姑娘，在你面前，我怎么说呢？你的确不认识我，但我却要说，我认识你，却已好久好久了。从童年时的纯真，到少年时的朦胧，到青年时的成熟，你无论如何，总是频频出现在我的脑海。先是那稍纵即逝的印象，然后有那依稀可辨的形象，再后越来越清晰。而今，我已深深爱上，不，应该说狂恋上了你！ 你是个多么天真的姑娘！当上帝还在伊甸园中观看亚当和夏娃如何蒙昧的时候，你已被圣母玛丽亚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人世。 你是个多么纯洁的姑娘！当潘多拉还未打开灾祸之盒的时候，你已经悄悄地在陶渊明浇灌的桃花源里踅足。 你是个多么温雅的姑娘！上帝叫甘泪卿为你指点，又用朱丽叶的灵魂陶冶了你，更叫维吉妮为你作出了楷模。 你是个多么聪颖的姑娘！记忆女神曾把你作为第十个女儿，雅典娜又把你抚养久长，凡娜迪丝更点醒你无数天赋。 你是个多么动人的姑娘！海伦娜走过城墙惹得众议院的元老们点头称慕；你那秋波一扫，使我痴情了十五个春秋！ 我爱你，姑娘。于是在我心头升上了无数清晰的现实和迷离的梦幻。 那是一个多么清静的夏夜！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我们一群小伙伴在工厂里捉迷藏。你和我一同躲在木堆旁，忽然“探子”走来。我急中生智，轻轻向远处扔去一个木片，那“探子”急忙远去了。你高兴得一下子抱着我说：“你真好，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十岁的我，一下子脸热心跳个不住。这是我心头第一次潜动起一种异样的感情。可接着你突然飞去了，飞得很远很远。原来那月光仙子收招了你，把你升进了蟾宫！ 那是一个多么明媚的春日！你来上学了，穿着一件绿色的连衣裙，在朝霞的映照下艳艳发光，顿时吓得我看也不敢看了。你坐在我的身边，我脸上感到热烘烘的。因为其他小伙伴都拿一种羡慕稀奇的目光打量着你。“喂，借个橡皮用用。”我递过，“你怎么把钢笔给我了？”我越发越惊慌了，惴惴不安。一下课，你就跑开了。那轻纱般的连衣裙在学校花园里飘动起来，我觉得一定是那春天里的百花仙子把你招引过去了！ 那是一个多么怡人的清秋！你和我同在高考复习班听课，我意外地发现了你，惊喜异常。你就坐在我前面不远。呵，你那娟秀的短发，白皙的颈脖，呈现出一种动人的美妙！下课时，你一回眸，发现了我。你微微将头一点，报以一个充满温雅的笑。我的心，漾动了，象秋日荷池的水。我想着心爱的姑娘和我一道复习，心里更有一种自激。姑娘，你的微笑，给了我多少人生的激情，多少憧憬的美妙，你让我蟾宫折桂，你让我勇踏仙岛！ 那是一个多么难忘的隆冬！积雪覆盖着整个城市，街面上行人寥寥。可图书馆却热气腾腾，原来正举行着学术报告会。我走进大厅的一角，一抬眼，你婀娜的倩影正冉冉而来。抹去雪花，你的两颊绯红，如同两朵鲜艳的桃花。你悄悄地坐下了，离我甚远。我多么想仔细看看你哩，可我的天，那黑压压的人头，早已将你的倩影淹没。我就象在天文望远镜搜寻冥王星一样，呵，终于看见了！你，我的女神，我的阿芙娜狄忒！ 姑娘，你也许要说：这一切全是那么迷离，我何曾与你有着这等相逢？是的，姑娘，这一切也许全不是真的。我没有和你有着这等相逢。可生活中处处有着你的倩影，我曾和无数个“你”有着这等相逢！呵，你也许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你应该说，我不是一个Romance, 你才是一个Romance。 但姑娘，亲爱的Romance，我还应该这样称呼你！难道我不配有一个Romance的姑娘吗？我一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普通中国青年，经受过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钦慕过“四五运动”的英雄们。最后，也以顽强的意志考进了大学。我曾有过无数爱的相逢，但拿她们和我心中的Romance——你比较，我只能发出无数的骄傲。尽管现在命运把我抛在偏僻的一旯，可你的倩影，却始终的在我心中萦绕…… 呵，姑娘，我多么孤独。现今，我迫切地需要爱。需要爱的依慰，需要爱的安抚。否则，我将不能再在这个世界上存活！ 雨，一阵接一阵下着。这雨，来的真猛！那密密的斜丝，象一块没边的卡叽布的纹面。天空中一个闪电，接着又是轰地一个惊雷。虽是过了夏天，可这初秋，仿佛也是要和那夏日媲斗一番。呵，雨，茫茫的雨丝，勾起我绵绵回忆的雨丝…… 这雨，曾打在大学校园的窗檐。已是深夜，教室里剩下空空的一个我。我眺望茫茫雨雾中的长夜，勾动了万缕思念情丝。我想念着你，Romance的姑娘。 这雨，曾打在乡村校舍的茅屋。雨水透着屋顶的光亮，滴落到屋中的地上。我拿起一个脸盆接着，就听得“嗒——”“嗒——”那点点有节奏的响声。这响声，分外牵动着我的心。油灯下批改着作业本，心，又飞往了茫远的天涯。我想念着你，Romance的姑娘。 这雨，更是无数次打在家中我这孤单的小书房。打得窗前的虞美人无力地低垂，月季花伤心地泣泪，更打得我的心阵阵颤动。眺看那远处老榆树高出房屋的树尖，两只雀儿正扑拉着翅膀，钻进枝叶深处。透过茫茫的雨雾，呵，我无数次想念着你，Romance的姑娘！ 一阵急雨打过，顿时又有阵阵狂风吹起。疾劲，猛烈。榆树仿佛披散着头发，被吹得侧过枝头不能回复，只得任凭风雨欺凌，这风，又吹起我无数感情的涟漪…… 那个皓月当空的夏夜，阵阵狂风吹得白云奔跑起来。咋一看，那月儿也好象拼命在跟着跑。可等我坐在小椅静心观天后，那月儿依旧挂在树梢，片片云儿掠过圆月。于是我闭目暇思，就看见那姮娥翩翩而舞，玉免在撅着尾巴直蹦跶。忽然，那姮娥就变成了你，我亲爱的Romance姑娘。你正从月宫飘下，冉冉飞到我的身边。于是我的身子也顿然腾飞，迎你去了。 那个寒风凄凄的冬晚，乡村校舍。门儿被刮得哗啦啦直响，就听那风狂啸着。劈天卷地，象是山洪爆发的那么哗哗的冲击声。我只能想象森林被冲毁了，房屋被卷跑了。可那猛烈的山洪还在咆哮不停。这凄冬夜，手不由自主摸摸被，顿然感到多么孤独！我想念着你，Romance的姑娘。我多么期望着你就在我的身边，同我共熬度这人生的孤孤长夜…… 更有无数次，在我这小小的书房，听那春日的和风轻拂，夏日的炎风淡扫；听那深秋的爽风劲吹，隆冬的寒风呼啸！啊，我的Romance，我倍感到人生的孤独，倍把你万分怀想！ 听，哗，又是一阵急雨浇过。天，象泼了瓢似地。但老天，这场雨别停，千万别停！好让我在雨中，尽情憧憬那Romance的思念！ 亲爱的Romance，你也许又要说：你不必要找我，生活中的姑娘可多着呢！可你不明白，亲爱的Romance，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象你这样。这里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前几天，家中竟要为我介绍对象。父母不知我正爱着你。我不由心里大大一楞，不动声色地问：是一个Romance的姑娘吗？双亲即言是的。我当即写了十道问答题，要他们交给那他们认为Romance的姑娘。结果她一条也没有令我满意，我才知道双亲仅是哄我罢了。于是，我交给了你——真正的Romance姑娘，你给了我多么满意的回答！呵，我多么清楚地记得这场有趣的谈话： 我说你应当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姑娘。你马上告诉我：培根、高尔基分别说过：“知识就是力量。”，“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而且你决不会爱一个没有文化修养小伙子。 我说你应当是一个爱好文学的知音。你马上告诉我：保尔怎样认识了人生的意义；牛虻整整熬过了十三年的漂泊流浪；安娜勇敢地追求真正的爱情，达吉雅是普希金笔下的第一个“俄罗斯妇女”。并且你还问我知不知道浮士德终生追求的什么，但丁是由谁带进了天堂？呵，我的女神，我还有什么不佩服的呢！ 我说你应当是一个勇敢坚强的女性。你马上告诉我：叶琳娜怎样跟随英沙罗夫去保加利亚战斗，琼玛怎样把眼泪化成了坚强。杰克·伦敦笔下的玛特是怎样勇敢可爱。 我说你应当是一个温柔贤惠的人儿。你笑了，那微笑，象墨尼卡，象罗茜，象夏子，象任何一个天下最柔顺的小姑娘。 我问你最喜爱的是什么颜色？你马上摘下了一片树叶，告诉我你最爱这生命的象征。歌德说过：生命之树是常绿的。呵，我心里多么欣喜！我相信天下热爱文学的人，一定也是最喜爱这大自然的原色——绿。 呵，我问得太多了！我最后说，你还应该是一个动人的姑娘。你调皮地一歪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最主要的是要爱一个人的心灵。你不记得普希金的悲剧，不记得乔治桑笔下的印典娜吗？我笑了，你是个多么聪明的姑娘！呵，你的心灵在我面前熠熠放光了。忽然我发现了你竟是个多么美丽的姑娘！哟，你拒绝了无数小伙子的追逐，翩翩向我而来。 呵，亲爱的Romance，我的话说得太多了。丘比特的金箭已将我射中，我该怎样才能爱上你呀？你说我还要是一个有志气、有作为的青年，呵，为了你，我正做着刻苦的发奋！ “Where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这是你对我的一句鼓励。 雨停了，天空重又透亮起来。我谢谢这场及时雨，搅起了我感情波澜的及时雨。我等着你，Romance的姑娘，因为潘多拉尽管放出了全部恶魔，但是她把希望留着。 我的信暂此搁笔了，盼你回信。 一个Romance的青年 1982年8月24日晚草 他把信写好了，然后找出一个绿色的信封，小心地在信封上写着： 寄××报社转: Romance姑娘收 然后他把信投寄出，回来就睡着了。睡梦中，他看见Romance姑娘正在读他的信，深深被他这片痴情感动了。然后，Romance姑娘来找他了。他于是和那姑娘飘飘忽忽，整个身心直入天际……
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二~二十四日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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