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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星慧 于 2019-10-12 22:34 编辑
孤 独 者 的 漫 步 ——寻梦文学系列之二
·星 慧· 夜，漆黑。 他一个人孤独地在乡野漫步。 四周悄静静的，偶尔吹来一阵晚风，这初夏的夜。 他早已是一个孤独者了。漫漫人生，二十五个春秋悄悄逝去了，多少感慨，多少忧伤，回想起来，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妈妈，外面起风了。” 窗棂呼啦啦作响，口间门格的纸也被吹得嘭嘭鼓动。 “妈妈，天黑了，我怕！” 外面漆黑的夜，罩着屋山墙的重重阴影。 “睡吧，我的乖孩子。” 慈祥的妈妈，搂着幼小的孩子，孩子偎在妈妈怀里，感到多么宽慰，他悄悄吮吸起妈妈那干瘦的奶头来。
多么舒服哩，太阳暖洋洋地斜射到了他的被窝，他睁开迷朦的眼睛，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那个甜甜的美梦：他正在一个充满绿色的星球上撒开小腿飞奔，忽地跌了一跤，觉得满眼金花飞迸……此刻,静静的家中,多么安谧! “乖乖，你醒来啦。”正在厨房生火的妈妈听到孩子一声轻微的咳嗽，忙走了进来，“看你，把被单蹬到哪里去啦。” 妈妈替孩子轻轻拉上了被单。
夜色中，从远远的地平线上透来几点灯火，好象在天边一样。
啊，凉风一阵阵吹来，他兴奋得舞着小手，扑打着流萤。一只流萤被他用扇子击落了，他小心地把它装进了一个小玻璃瓶。又一只流萤被他击落到水边，水面上便亮起了一对萤火。 “妈妈，妈妈。”他终于捞起了它，兴奋地走到了还在操场上乘凉的妈妈身边，把萤火虫装进了玻璃瓶里。 “讲故事，妈妈。” 妈妈望着憨真的孩子，笑了。 “古时候有一个孩子，夜里读书点不起灯，就捉了许多萤火虫……” 他睡着了。醒来，已是躺在小小的帆布床上，身上盖着单被。妈妈在一旁和爸爸小声谈话。他瞪着眼，望着满天的星星，满天的星星也正对着他瞪着眼。 夜，静静的，从哪儿又悄悄地飞来了几只萤火虫，他正想扑，可那几只萤火虫竟一上一下地翩翩起舞了。随着招来了一群萤火虫，个个提着小灯笼，就在他眼前，象一条柔软的彩带扭动起来，他惊呆了，啊，萤火虫竟有着这么大的夜盛会。他怔怔地望着，一动不动，生怕惊走了一个萤火虫……
风儿，轻轻地吹来，隐约看到田里的麦浪翻动着。他的一颗心，也翻腾着……
“小秦，来帮着糊书好吗？”这是那么圆润，娴静的声音。他腼腆地答应了。不知怎么，他后来竟是永远将这个声音记住了。高中毕业在家的闲荡，无意中闯进了工会图书馆，又无意中认识了她，书籍充实了她的头脑，而她的倩影也充实了他的心灵，他心中扎了一颗嫩嫩的叶芽。 那叶芽长大了，几年后，更深深地扎根了他心房。 “燕姐：请允许我写给你这第一封信吧。”这是他考上了大学以后鼓着勇气给她的一封信。不久，回信来了，他颤抖着手拆开信，没料到竟是那样一颗冷冷的心：祝贺他考上了大学，一种普通的客气，礼貌。他的心，浇下了一瓢冷水，但又没有完全凉透。他没有敢再写信，但还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就这样，他把初恋的感情，深深隐藏在心中。一直憋了三年，他才鼓起勇气再给她写信了。再也遏制不住，强烈地表白了。但，回信又来了，冷冷的、婉转的、理智的劝告：她不能爱他，望他珍重。为什么，她没有说。他受了这顿伤心绝望的打击，心，都快疯狂了。他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知道她身体不好，常年发病，但他爱她，岂会想得这么自私。并且，他正是为了要做这种牺牲：爱她，一辈子，好好照料她。可她拒绝了他这颗心，那么高傲，冷若冰霜。一个多么不动情的姑娘！他苦苦思索，再番写了信给她。这次，她把原信都退了回来，并且简短地告诉他，她已有了对象。如同一声霹雳，他彻底绝望了。痛苦得无法发泄，他离开学校，悄悄跑上街头，将自己灌了个醉，伏在饭店桌上，也不管服务员如何诧异，痛快大哭了一场，直到好心的服务员为他拿来了毛巾……
风，停住了，传来一阵阵咯咯的蛙叫，这乡村夜！
他毕业了，带着一颗孤寂的心，回到故乡一所僻静的乡村学校教书。过着他那不大情愿的教师生涯。时而，他也重温着童年的旧梦——因为这儿曾是他童年的故乡。 终于，生活里重又吹来了一阵风。寒假，他和朋友来到了Y城，见到了朋友亲戚家活泼聪明的小妹。 两年前，他见过那小妹，小妹从Y城来到他的故乡。刚好他去朋友家里，他看到了她，一个打着长长辫子的小姑娘，弯弯的两道月芽眉，一开口露出了两颗小白牙。他清楚地记得小姑娘为他端来凳子并捎带上一杯热茶的情景。她那么天真、无邪，朋友和她说了句什么笑话，她便又羞又急地扔去小拖鞋打他。他把这一切记得清清楚楚，他一下子就感到多么爱她。回到家，还为她作了一首诗：“一个小天使飞到了我的心上。”可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如今，他们四目相对，小天使终于认出了他，回想当年的情景，不好意思地笑了。她长高了，更显得苗条清秀、落落大方，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少女。他再次打量着她，可一抬眼，发现她也正悄悄看着他。四目再次相对，小天使脸一红，莞尔而笑。
风，又轻轻吹起。
“爱情，虽然人人都会接触，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体会到它的含义。有时，你自以为爱上了一个人，其实并不是爱；有时，爱情早已悄悄地来到了你的心上，你还不知不觉或不敢承认……仅仅相识几小时，几天，两颗心就似相碰撞的火石，会撞击出火花。“ 他们就这样相爱了。短短的几天接触，两颗心如胶似漆，紧紧贴在一起了。小天使不久刚刚经历了一场人世间的巨大痛苦——失去了亲爱的妈妈。他安慰她，看到她悄悄对着妈妈的遗象哭，他都快流泪了。一颗多么温雅的心哩。她爱妈妈，他发现了她悄悄写给离开人世妈妈的信，他倍受感动，一个多么可爱的天使！临分别了，他们那么依依不舍，末了，小天使抚着他的手哭了，他留给了她一首告别诗，互赠了爱情的信物。就这样，在他理想的蓝天出现了一条新的爱情的彩虹。
夜，静静的，夹在蛙鸣声里，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爱情的彩虹刚刚出现，就被一片乌云遮盖了。 他回到故乡，鸿雁飞往了Y城，马上，小天使——可爱的小妹妹也飞来了绿色的邮件。他和她谈到理想、未来；她和他谈到生活、幸福。两道清泉汇流在一道，两颗心儿溶化在一起，爱情的彩虹发出绚丽的光彩。他整天沉浸在无比甜蜜的喜悦之中。这可是他第一次尝到被爱的滋味呀！ 不料仅有得短短一个月的甜蜜，那无情的风暴，就把彩虹给摧毁了。小天使的爸爸知道了这个秘密，顿然气极；他的朋友家中得悉此事，大为动怒。那天，他遭到了朋友爸爸的霹雳盖顶般的训斥，喝令他不准再和她通信。他默默承爱了这场训斥，忍住了快要掉下的眼泪。
风儿缓缓地吹过。
而今，他保持了多少人生的缄默。小天使后来给他来信了，那竟是一封带有外交辞令的信。他看得出，柔弱的妹妹为了安慰她可怜的爸爸，不得已写了这封信，退回了爱情的信物。他虽是能体谅妹妹，但是，高傲心受到了何等伤害，为了不降低自己的人格，他也狠狠心寄回了妹妹的信物。 沉默，沉默，人生中多少沉默。想到妹妹，他心里还禁不住一阵阵楚痛。他太爱妹妹了，他不能明白，妹妹现在对他是怎么样的心，妹妹还能想信他吗？
这寂莫的夜。
“老师，您好！” “老师。” 孩子们的亲切喊声，似乎给他心灵带来了一丝安慰。是呀，这些纯朴无邪的孩子。每当他在课堂上讲课，他总是看到，那一双双天真好奇的大眼，多么想把这世界上的一切知道。那勤快的男孩，娇羞的女娃。呵，孩子们面前是一座知识的宝库，而他，不就是那手执金钥匙的人吗？但教师，目前中国社会的一个普通教师，又能有多少社会地位呢？当年，他的同窗学友，看的已经考上研究生甚至远涉重洋，也有的安安逸逸地缔结了美满姻缘，依靠着自身的社会势力，安安稳稳筑着他个人的小巢。他把前者称做理想主义者，后者称做现实主义者。他渴望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可理想在高高蓝天，他飞不上，却又不愿在现实的大地上踯躅行步。 地球毕竟是个圆圆的球，哪怕你走到尽头，也只能是回到它的起点。只有冲上蓝天，用光的速度飞翔，才能摆脱地球的束缚，在无涯的宇宙里翱翔。 可他多么累了，他需要憩息。巨人安泰还需要在大地母亲那里获得力量呢。他——多么需要爱的依慰！事业、爱情，他有一颗多么强烈的事业心，可他也多么有着爱的饥渴。谁说过这样的话：爱情和事业是相辅相成的，光有爱情没有事业，生活会显得空虚；光有事业而没有爱情，则人生就会感到不幸。此刻，他不正是陷于这一派矛盾、徬徨之中吗？……
风，依是缓缓地吹过。 他抬头看天，云层中渐渐透出了星光。片刻，那黄道上的太阳系几大行星展露出来。今年九大行星聚会，几颗亮星紧靠在一起，地球是其中的兄弟之一，无疑，也一定和它们靠得很近。 火星、土星、木星……呵，此刻，那全天最亮的木星，发出炫人耀眼的光辉。这颗太阳系最大的行星，目前正释放出巨大的热量。据说几十万万年以后，它可能演化成恒星——第二颗太阳。 呵，火星和木星之间有无数的小行星在飞驰，但木星依是放着灿灿亮辉，向他亲切地召唤。 蓦地，他觉得身轻百倍，悠然向那颗最亮的星飞起了…… 拟稿于1982年5月11～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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