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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醉了时光 于 2019-9-20 20:58 编辑
小脚老娘 作者丨李泽花 今年清明节那天的傍晚，萧山，很冷很冷，天下着大雨，我九十六岁的老娘与世长辞！ 老娘躺在冷床上，一双小脚上穿着她早已绣好的花鞋，我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娘的脚,不舍得松手.这双小脚勾起了泪眼婆娑的我对老娘一生的回忆。 记得小时候，我家生活非常困难，老娘和大姐日夜不停地纺线织布，到集市上卖布换钱，供养全家。利津以北的各个集市都有她脚印，靠的就是这双小脚一步步的“捻拉”。今天看着这双小脚，我肝肠寸断。就是这双布满老茧的小脚,哺育了整个家庭，走出了一条不平凡的路。 出生在解放前的老娘，一生倍受惊吓，历尽煎熬。领略了日本鬼子清剿扫荡的残酷；亲身经历过解放战争的惨烈;亲眼目睹过锄奸灭霸的一幕一幕。这些经历使胸襟开阔的老娘更加精明干练，坚韧不拔。文化大革命期间，大嫂的养父被打成了反革命,株连九族是很吓人的。老娘不顾大嫂养母的反对，决定为大嫂寻亲。目的是为了孙子以后能当兵入党！老娘让大嫂推着小推车，一边把大孙子放在柳筐里，一边放着一口袋地瓜干，边走边打听，凭借着老娘的不懈努力，凭她一双小脚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毅力，给大嫂找到了贫农家庭的娘家。 母亲的善良感染着我们。小时候父母对二姐疼爱有加，我好嫉妒哟。长大了才知道二姐不是父母亲生的，是本村婶子所生，无奶喂养，是母亲收养了她。我二哥比我二姐稍大点，当时老娘毅然决然的给二哥断了奶，喂养了我二姐。有时我逗老娘，您的奶喂养了二姐就不怕二哥饿死？老娘说二哥稍大点可以喂点糊糊，二姐刚生下来没奶吃会死掉的。困难时期饿死的人很多。咱不能见死不救！简短的言语呈现出老娘的博大胸怀。老娘走之前，我二姐从山东过来守护老娘，怕生褥疮，白黑不停地给老娘翻身，也是尽孝有加。 老娘生性坚强，心地特善良。六几年的时候，老娘领着哥哥姐姐去河边割苇子，不料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河水漫延岸边。这时忽听有人喊救命，隐约看到远处有人影。老娘很坚定地对哥姐说：“快去救人！”哥姐勇敢地冲了上去。把冻得瑟瑟发抖的陈姓兄弟俩救了上来。他们才刚刚十几岁，老娘把小的揣在怀里取暖，把所有的被子盖在老大身上，让哥姐交替着给他搓手脚。老天爷真的很眷顾这动人的场面！天慢慢亮了，风停了，潮水也退了。大家都得救了！过后我问老娘，您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想到救人？娘说，我们人多力量大，能帮多少帮多少。 儿时记忆中的美食，是娘做的板子糖。就是用苞米花样的玉谷银子，沾上用胡萝卜压榨的糖汁，倒入自制的木质模板上，用擀面杖滚压而成。每到晩上娘和哥姐就忙活起来，最小的哥哥是火夫，姐姐看锅掌勺，体力活是大哥，娘是总指挥。天一亮，娘就把爹和二哥叫起来，到集市上去卖糖换粮。因此，也积攒下不少的胡萝卜渣子。在生活困难时期，树皮草根都没得吃，可別小看那胡萝卜渣子，可是当时望而不及的食物。老娘说，三年困难时期，可饿死了不少人。听到谁家饿死人，娘说就疼得揪心。为了多接济邻居，少饿死人，老娘叫哥姐把胡萝卜渣子一点点的收好，再一份份的分给邻居。在没饭吃的年代，娘成了好多人的一根救命稻草。帮助他人，是老娘一生愿意做的事。在家庭中，老娘是我们的第一任老师。 老爹在村里有个好朋友，我的本姓不本族的十一大爷。十一大爷在本族排行十一，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四方大脸，长了一副慈祥的面孔。十一大爷是我们村里的能人。谁家有红白喜事，他是调剂“美味佳肴”的厨子。哪家有了矛盾，他又是调剂分歧的行家。每当老爹和老娘打架，我第一个求助的就是我的十一大爷。我跑到大爷家，拽着大爷的衣角，连哭带喊，“大爷赶紧到我家。”聪明的大爷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你说怪不怪，十一大爷好像就是专门治老爹脾气的。三言两语，老爹就服气了。因此，十一大爷不光是爹的朋友，也是娘的知己。娘说，她的窜丸子的手艺，就是十一大爷教她的。不光教她手艺，还教她到合适的地方去卖。白天卖不了的，大爷说不要过夜，如果馊了吃了会中毒的。于是，到了晚上，大家听到“丸子，喷香的绿豆丸子。”那便是娘的叫卖声。响彻大街小巷。娘说，做生意不能坑人，更不能害人。害人等于害己。 改革开放以来，有了党的好政策。老娘如鱼得水，教着全家又做起了生意。在集市路口租了间房子，把老爹安顿在那里卖烟酒。每天三顿饭有老娘捻拉着小脚给他送，一旦晚点老爹就会破口大骂，这时的娘不像年轻时那样和他计较，热上一壶老酒来堵老爹的嘴。老爹喝高兴了便倒头就睡，老娘就只好站在案板边营业，俺佩服的是老娘算账的速度，张口就来，无一失误。一旦老爹喝不足兴，老娘就遭了殃，毎当老爹想掀案板的时候，老娘总是先去护着盛酒的瓶瓶罐罐，老娘害怕万一打破了，赔了血本可咋办啊。这个小小的卖部，不但养育了全家，因此也在以后三哥的经商路上指明了方向。娘说，利有十分要八分，留给二分给他人。八分利润也要时刻想着接济人。 。
三哥从小聪明，也是三个哥哥中最调皮捣蛋的一个。孩提时的他没少挨老娘的揍。记得有一次，他和二哥的伙伴们做游戏玩输了，死活不肯让人家回家睡觉，哥哥们无奈把赢他的火柴棒还给他，他也不肯，非要按规则再赢回来。可是，毕竟他的年龄比其他人小啊，越玩越输，深夜了也赢不回来，赢不了他死活不让人家回家。这时二哥跑到老娘那给三哥告了状。老娘的苕帚疙瘩派上了用场。教训到：“小孩子从小看苗，经不起输就永远赢不了，不按规矩来，今天我不打你，后来世人也打死你。”那时，娘对三哥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睡猪圈。谁讲情也不行。娘说，这是让他长记性。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 在经商的路上，我三哥可没少挨老娘的数落。一开始老娘领着三哥卖虾酱、卖布、卖纸张，走街串巷。起步之艰辛，发展之艰难。经过十多年的努力积淀，才有了后来的宏峰集团。我记得有一次三哥卖虾酱回来哭了，原来是遇见了在供销社工作的同学感到面子上过不去。老娘教训三哥，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们又不坑蒙拐骗，正正经经地做人做事，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大脑去挣钱有什么可丢人的？以后经商要讲仁义礼智信！永远不要忘记施恩于咱的父老乡亲。三哥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到今天，为家乡人民做的贡献，与老娘的训导是分不开的！
知恩图报，是家训之一。老娘说，她嫁给我爹的时候，爷爷奶奶的家穷的叮当响，名副其实的一担挑家庭。为了谋生从庄科村投靠到了汀河村爹的姑姑家。住在了崔姓婶子家，无偿住了三十多年。叔叔在外工作，因此娘和婶子成了相依为命的好姐妹，两家的小孩也是大的带小的，识为一家人。后来，婶子一家随叔叔去了军马场居住，吃上了商品粮。小时候，我记得每当婶子来我家的时候总会带上点好吃的给我，带上几斤粮票给老娘，以备孩子生病时到饭店去买个面馍。麦、秋两季娘领着哥姐就住在婶子家拾庄稼割苇子。娘说，困难时期，村里饿死了好多人，为什么我们家没饿死人，多亏了你婶子家的接济。我记得改革开放后我家的生活条件好起来了，婶子来了我家，气喘吁吁的跟娘说，二月得了肝病，需要一大笔钱。娘问，能治吗？婶子答，能治，起码得需要几万元钱。那时的万元可是个天文数字啊！老娘马上给在外经商的三哥打了电话，说：“你二月哥哥得了病，我们砸锅卖铁也要救他，没有你婶子家的接济就没有我们家的今天，做人要懂得感恩啊！”三哥立马给婶子汇了钱去，多亏治得及时，已经腹水的二月哥竟然痊愈了。婶子病重期间，老娘去看了婶子，为了让婶子安心，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两家孩子会互相帮助的。”老娘是言出必从的女性。后来，二月哥哥遇到困难老娘都得让三哥去帮助！老娘的丧事上，婶子家的孩子们都来了，一声声的“老娘，走好！”哭得撕心裂肺。 虽然老娘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她有一手好针线活。谁家男孩娶媳妇，谁家女儿出嫁，缝被褥做嫁妆，绣花鞋，老娘都是当仁不让。谁家老人去世，老娘更是应急的裁缝。记得小时候，我的表大爷快不行了，老娘边让我到后邻不断的去张望，给她通报表大爷的情况，她和二表婶子一边赶紧缝寿衣。那时我不懂得死人什么样，看到的是表大爷不动的模样。跑回家对老娘说，表大爷死了。老娘一着急，竟然剜领子剜到了裤腰上。二表婶子想用块布补上，说慌乱之中没人会看上。老娘坚定地说，那可不行，就是对死人也得讲仁义。于是，老娘把给爹准备的寿衣料子拿出来，重新给表大爷做了寿衣。 正是母亲的一手好针线活，使我们兄妹穿的整整齐齐，有模有样。也使我的邻居姐姐们出嫁时风风光光。更使我的哥哥们娶媳妇时，邻居们赞不绝口。这一切都是老娘伴着煤油灯，用纺车“拧拉”、用织机“括打”、用针锥“钻拉”出来的。 老娘热心肠，爱帮人。但她有她的原则，只要她认为可帮的都面不拒人。她虽然识不了几个大字，但是，她有判断“好人”“坏人”的标准。老娘教育我们，“孩子上不起学的要帮，有病治不起的要帮；偷鸡摸狗的不帮，坑国害民的不帮。人生一世得有一副好心肠。”老娘带出的好家风，根植于我们的心中，传承下去。 老娘的一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在这一程旅行中，有太多的风雨荆棘。用她那疲备的双肩，扛起了生活的四灾八难。用她那双布满老茧的小脚，走出了一条不平凡的人生路。用那颗聪惠善良的心、幽默而温和的笑脸，给儿女撑起了一片天！ 我是老娘的小棉袄。老娘走之前无法用言语表达了。但是，她用她聪惠的表达方式，完成了她最后的心愿。大年初七老娘发了个昏，三哥请了专家配合当地沈医师抢救了三天，把老娘从死神那儿拉了回来。她当时非常清醒，交代了后事：葬在萧山，儿女祭奠方便；要求把铺的盖的换掉，将要死了，不能让王飞害怕。统统换上她自己的旧棉被。我们不忍心她这样，就只能哄她说换掉了。现在想想这件事我后悔极了，以为她在折腾事，还大声吼她。实际上老娘是在为我的大女儿着想，怕她走后孩子害怕呀！娘啊，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啊！笨死了！老娘走的前几天，食指一直冲上指，当时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实际是表达我小女儿——王琳还没结婚的事。跟随她十年的燕子和我三嫂明白过来了，赶紧告诉她王琳已经结婚，现在也买了房子，老娘点了点头，从此不再往上指。 老娘走之前，心事己了，安详地睡过去了！我傻的以为老娘在睡觉。可是，任凭怎样呼唤也不再应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老娘出殡那天，送行的人络绎不绝。最让我们感动的是山东老家来了许多人。已退休的老书记来了，我婆家哥嫂陪同我叔公也······。老书记和叔公的祭拜仪式与众不同，引起了我和众人的好奇。过后了解到老书记代表的是家乡父老乡亲：我哥对家乡的贡献来自于母亲的教育和支持！因此老书记行了重礼。我问叔公：“您行的礼与众不同有何意义？”叔公解释说：亲家母是女性中的楷模！五世同堂的大家庭无一犯罪记录，真是治家有法。小家富了不忘大家，为家乡修了路，为学校、养老院都做了贡献。这一切的一切都缘于你哥的身后有一不平凡的女性，伟大的母亲，值得我行重礼！
（此文是我小时候一位老师的作品，由于是转发，有的格式我始终调整不好，在此向各位老师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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