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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萧^易水 于 2019-4-7 21:19 编辑
妈糊
陈以忠
我忒喜欢面食。 常见的煮面条,是我一个人在家时的主食。什么青菜、菠菜、韭菜等菜园子里长的青绿菜系,把细长的面条拌的清香翠绿、鲜美可口。亦或是鸡蛋、肉圆、肉丝等冰箱里藏着的营养系,将宽条面煮得油滑滑、香喷喷。平时的米面饼、黄烧饼,一碗豆浆几个饼,早餐就美美的饱了。大馒头、小笼包,大花卷、“金刚奇”,自然是爱不释口的美品。 我的这种偏食习惯,是有着历史渊源的。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刚过的年份,百废待兴的时期,物质相对匮乏,人们的生活条件比较困难,尤其是粮食还是紧缺的,我们家是每年靠吃周转粮度日的。平常都是穇子粥、山芋萝卜粥、青菜小豆粥为主,难得一顿穇子饭、胡萝卜饭,那是在大人劳动强度大的那天,才有那顿硬铮铮的饭。 我是初春时节出生的,那时家里连正常人家都会有的碎米磨成的米面都没有,更不必说有奶粉等高档的婴儿食品了,妈妈常说我是吃茨菇长大的。原来是父亲在一个废弃的牛汪塘四周,栽了一圈茨菇秧子,待到茨菇成熟时,每天挖一瓢泥茨菇回来,洗干净煮熟了,再用瓦汤匙在碗里压成茨菇糊,放一点白糖和成微甜的糊蒸熟了,就成了我的代食品。 妈妈常常在回忆中自豪地夸我:你跟那些个像“6”字的茨菇一样,顺顺溜溜的长大了,圆头滑脑的小模样,胖乎乎的很好养。 我也许就是在那时吃茨菇糊养成了喜欢面食的习惯吧,印记里就是对茨菇情有独钟,那是我记忆里永远镌刻的妈糊。那方肥沃的牛汪塘,也就成了我的营养供应宝地,是妈妈常挂在嘴边夸耀的神圣池塘,也是我长大后常常光顾并投注无限凝视的圣池宝塘,是我顶礼膜拜的神秘宝藏的地方。 茨菇的存量毕竟是有限的,后来,家里的碎米舍不得吃,就磨成细米面,每顿都蒸一小碗甜面糊,那是我最营养的新妈糊,是我吃的时间最长的妈糊,也是我偏爱面食的主要缘由吧。 妈糊真的很好吃,撑大了我的胃口,我的食量不小,壮实了我体质,养成了不挑食、不厌食的好习惯。那时的山芋干、萝卜丁、小芋头,扁豆、豇豆、青黄豆,蚕豆、豌豆、小绿豆,韭菜、荠菜、老本菜,大麦片、玉米棒、烤山芋,五谷杂粮都能吃个饱,人人戏称我养得“虎头呆子”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老虎”(我是属虎的,无意间透露了年龄)。 长大后,在高中阶段读书时,那是长身体最饥饿的时段,看到别人油饼、馒头满嘴喷香,我是暗暗咽几口吐沫水润润喉咙,中午一盒蒸饭吃不饱,全靠酱黄色的大咸菜汤填肚皮,周末回到家里,妈妈特地做一碗米面“清汤糕”,那个特别的香味道,永远藏在我的记忆深处,香留一生。 十七岁读师范,从未出过远门的我,自然是恋家不想离开,是父亲送我到很远的新学校。师范几年里,一个人独自远离家乡,每当想家的时候,就用开水泡一碗妈妈为我炒的“焦面”,闻着香、尝着甜,仿佛就回到了父母身边。那时候,妈妈在每个学期开学前,用小麦面放在锅里文火慢慢“育”,待面色由白变黄,渐渐炒出香味来,也就是炒成了家乡的“焦焦”,装在瓶子里让我带到学校,用“焦焦”这个又一种妈糊,慰藉和覆盖我的想家念亲之苦。 最使我刻骨铭心的不曾有过记忆的妈糊,是在妈妈病危临终前三天的晚上,妈妈吩咐我打盆热水给她洗脚,我坐在妈妈身前一边帮她洗脚一边聆听妈妈轻声给我讲:有件事跟你说,你不要觉得恶心啊。在你出生不久,妈妈的奶水不多,家里也买不起小儿“发身糕”,又怕碎米面糊吃了不消化,就将米放在锅里煮到带核的半熟,就是常说的“核子米”,刷了牙、漱净口,把“核子米”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直到有甜味时再吐出来,这样一口一口咀嚼,有大半碗时放到锅里蒸熟了喂你。听邻居老人告诉我,只有嚼到有甜味时,蒸出来的米糊宝宝吃了才容易消化吸收…… 我默默地听着,任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份最早的妈糊,是我不曾知道、未留记忆的深情真品,更是我永远铭记的无价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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