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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萧^易水 于 2019-2-16 15:37 编辑
过麦
文/四面八方
过麦,就是“收割麦子的时节”,是我国北方地区小麦收割季节的通俗说法。 在我国,可以在某些“(时)节”的词汇前能加个“过”字的屈指可数。过年,过元宵节、中秋节;过儿童节、国庆节;过会;等。能在季节词前加“过”字的也只是“过麦”和“过秋”。 一个“过”字,不仅反映了人们的重视程度,还反映了寄予的某种愿望、期待,也提醒人们:是需要一段时期的,要耐心,力争过得开心。看来这些“过××”就是一种文化现象!
㈠
农历五月来临,再经杜鹃那几声“布谷、布谷”的催促,家家户户开始了过麦准备。磨镰刀,购草绳,买雨布,修整车辆、农具,忙个不亦乐乎。生产队何止添置麦场用具,更重要的是为碾麦、晒麦准备场地:碾场。 那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大场。我们队大场西边盖了一排有门仓库和无门敞篷;北边是牲口间和饲养员的常年住屋。大场南侧有口池塘,少年时的池塘基本常年不断水,只是到了近几十年来渐渐缩水,再后来荡然无存了。于是,大队作为地基,让老百姓盖上了房子。 大场经过一个冬春的雪冻雨淋之后,表面坑坑洼洼,失去了坚硬,无法在上面使场,必须在运进麦子之前碾平压实。 碾场的第一步是老牛拉耘锄,把场地全面拱起来,再牛拉耙,把大坷垃耙成坷垃细土,后一步就是抱来麦浪,均匀地撒在表面,等待泼水。 泼水最麻烦,需要全体劳力打歼灭战。你看吧,场地里面除了留几个壮男劳力负责泼水外,其他人员都肩挑扁担水桶,排成队伍,有条不紊的从湾里挑来水,放在几个大男劳力的身后。壮劳力再一桶又一桶的倾洒在场地里,一边洒一边向后倒退。 泼水太累了,腰都快断了,相比之下担水是“轻快”的。这时会有人主动走到他的身后:“我们换换吧!” 刚泼完的场地不能压,等些时间后,几个有经验的老者扒开麦浪,用手刮刮压压,一声令下:“行了,碾场吧!” 场地很大,只用一架绿轴太慢,其实五架绿轴早就准备好了。每架绿轴都是一人牵一驴(或牛),形成一个圆,从场地的五个方位开始碾起。 五个人所站的位置不是固定的,而是按照相同的逆时针方向,以相同的“角速度”转动。你看,开始的时候大婶、二审、三叔、四大爷、五小叔的位置,现在已经移动成二审、三叔、四大爷、五小叔、大婶的位置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不容易,大婶用的这头毛驴太邪,老是喜欢转大圈,你越施鞭,它越外挣,不听“喝声”。还是大婶有办法,呼来他的小侄儿站在邪驴的外侧提条鞭儿,只要驴上邪,侄儿轻轻这么一撩,嘿,驴就不再向外挣了,挺管用。 绿轴是圆台柱状的石滚子,上下两头凹进去。外面木头架子呈长方形,如小船般前后略翘,镶嵌石柱的中间部位抵上两个大楔子,恰好深入在石头的凹处。每当绿轴转动时,石与木的剧烈摩擦,加上颠簸,不断地传出声响。有的“吱嘎嘎”,有的“古啦啦”,也有的“噶呦呦”,再来些人喝声,牛喊驴叫,好不热闹。 压完后,经过适当保潮慢干后,扫去表层的麦浪,大场即干净又平整。
㈡
今年的麦收开始了,高中毕业的我已经是整劳力。那时我们那地儿还没有收割机,更谈不上联合收割机。农民们站在麦田里是喜在脸上,愁在心里。不是怕收割之苦,而是怕一旦遇上天气,麦子扑倒在地里。这可是辛苦劳作一年的成果啊,国家、集体和个人都有损失。 所以,要和天气抢麦粒。你看那田野里,麦如浪,人如潮,割的割,拉的拉,就连那青少年也来了。田地里人群成片,马路上车水马龙。此乃:
割麦
布谷布谷声声紧,麦浪麦浪波波滚。人欢马叫舞镰刀,男女老少收黄金。
飞刃之处麦卷个,一人打铺几人跟。学童拾麦跟屁股,为何我的没几斤?
㈢
所有的地片收割完了,队长马上地头下通知:“明天早晨开始,场里梳麦!” 梳麦,就是把那一大场整捆整捆的麦个子,经过梳理、切割后,分门别类堆积起来。这是个仔细活,需要全体社员手工完成。 其实,“过麦”一说的重头戏就是场里的梳理、翻晒、脱粒、扬场过程。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占空了,不过晚来的也差不了几分钟。各家根据那座麦捆堆放的地方和走向,抢占“好”位置。 梳麦的工具有两大件:梳凳(床)、锄子。梳凳又有两个工具绑成:长凳和铁耙。耙与登子捆绑的方法,是将铁耙的耙头与长凳的一头挨在一起,形成约45度的夹角,耙把倾斜朝天。二者夹角之间垫上块砖头,用绳索牢牢地固定捆紧。梳凳能够把脏兮兮的麦个儿梳理的干干净净。 锄子是带把的,锄头在身前,刃朝上,把朝后,主人取来“铺墩”子坐上,便将锄杆儿牢牢地压在屁股底下了。 梳麦开始了,我从麦垛上抱来带叶裹草,有些潮湿的麦捆,解开草绳。两虎口掐出一把,麦穗着地,麦根朝上,松散开,猛烈的抖几下,等到所有麦穗儿同时着地了,再双手掐出穗头下部的“脖子”,起身,来到梳凳齿的一头,右脚蹬住梳凳,把手中小捆的脖子以下部分甩进铁耙的齿缝间,用力拉起来,换换手旋转后再拉。拉过三五次,便把原来那把邋里邋遢的麦秆梳理的头顶整齐,白白净净了。然后,把它有次序的放在母亲的身左方。母亲从中取出一缕,左手握麦穗,右手握麦秆,两手间留出五六厘米,置于锄刃轻轻下按,麦穗与麦秆分离。左手向前这么以撒,麦穗儿飞入前面的新“集体”中。母亲再把右手里的剩余部分竖在身前,脖朝上,跟朝下,松开手这么一抖,随即放置身体的右边。一把又一把,周而复始。 儿子搬来的麦捆没了再去搬,母亲割了一把又一把。不一会儿,中间的麦穗堆集如丘,队里那几个固定“场工”不参加梳麦,会持木耙或排叉,及时清理各家面前的小丘集入中间大丘。还有的场工负责把梳理的乱叶杂草,暂时运到大场外边,以保证梳麦的正常进度。 切过穗头的麦秸可是宝贝,回家房盖培屋是绝对离不开的。老规矩:谁梳的归谁。老百姓谁家不需盖屋打墙娶媳妇,所以嘛,梳麦的积极性甭提多高了,图什么,不言而喻! 场里的麦穗已晒干,该脱粒了。这年,队里第一次买来“脱粒机”,只要用机器挂上皮带,就能飞转起来,把麦穗儿喂进去,实现粒、糠分离。别看粒、糠分离的效果不怎么好,还得再扬几次场,已经比去年及以前的毛驴拉碌碡强多了。 脱粒时又脏又累,用人多,所有劳力都得来,不许请假。机器开动了“轰轰隆隆”,等转速稳定下来,挂上皮带,脱粒机“嗡——嗡”。队长一声令下:“开始”,大伙行动起来。一个人站上脱粒机的工作台负责“喂”,十几个人负责搬来麦穗。 这是前台,还有后面呢,也得十几个人,负责把打碎了的粒、穰、糠统统推的远远的。这时,场里所有的木制工具都派上了用场,木排、木铣,叉扒、扫帚你就尽管的用吧。 脱过的软料,先大体分成两堆,“长柴拉禾”的浮在上面为一堆,麦粒少麦穰多,将来喂牲口。沉在底下的拢起来成堆,经过多次的翻晒,扬过场,析出的结晶就是金灿灿的小麦。 在麦收的各个环节中扬场是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不仅是胜利在望的体现,更是一门技术,假如你有机会从侧面观看扬场时的场面,特别是扬场人那优雅的动作,简直是一种艺术享受。 扬场的主角有俩:扬场的和上木锨的,还有十来个人打下手。 扬场特别需要外部条件:风。风大了不行,小了也不成;风向也得稳定,在扬的过程中如果风向突变就麻烦了。 今天下午的风向不错,二级稍多,风向也好:西南风。扬场人命令其他十几人把带糠的麦粒堆抓紧推在较为靠北的位置,同时亮出南半片空场。 他自己去屋里带上草帽,拿来个空簸箕,先是面朝东,右手握住簸箕的右帮,左手端在簸箕的左下帮。左右腿高弓步,忽然身体右传九十度,同时带动双手把空簸箕向右上方甩了几下。 怎么还没装簸箕就扬呢?呵呵,在找感觉呢! 此时,持木锨的中年妇女作为助手也裹好了头巾,站在他的左侧准备上锨。那些人手持扫帚、木排耙,就等出场次序了。 “开始!”随着一声令下,扬场人重心左移,左腿略弯曲,右虚步。持木锨的铲了一木锨麦粒与糠的混合物,顺势从簸箕的左侧轻轻倒进簸箕,抽回。扬场人迅速重心右移,右腿直,左腿脚跟离地,脚尖点地,身体的右转,重心升高,连同双臂的从左下弧线到右上摆出。一整套连贯动作,把麦粒糠的混合物送出去,簸箕在送出的时候,还有一个平动与转动的复合过程,是瞬间的。被送出的混合物逆着风的方向,以150度夹角,每个麦粒都按照抛物线的轨迹落在扬场人设想的着地点落下来,落地后宛如一条小龙。 麦糠的质量轻吗,迎不住风,早就被西南风吹到东北落地了;麦粒的质量是重的,可以迎着小风飞段距离才落下,实现了麦粒与麦糠的分离。 当扬场人完成了上一次动作返回时,上锨人刚好铲起第二锨,倒入簸箕,…….二人配合的如此默契和谐。你来我去,我进你退,优美的动作,娴熟的技艺,直到完成任务。 当然,肯定有一部分麦粒没长好,麦粒干瘪,还有的瘪粒带着皮呢,落在了麦粒与糠的过渡地带。放心,纯净麦粒、纯糠和带糠麦粒的再分离工作,就交给那几个手持扫帚、木排的女社员了。 您就看吧,两位女社员头裹方巾,冒着“糠林麦雨”,沿着“麦垄”的走向,用扫帚轻轻地扫起来。经过清扫形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纯净的麦粒——麦垄,保留下来;第二部分是纯糠,集中推走;中间留下的是没扬干净的带皮麦粒,暂时推在一旁,日后处理。 看到了吧,扬场的技术性非常强。在一个生产队里,并不是随便哪个人轻易就会的。当年在我们家乡,是用“耕耩锄割,扬场上垛”来形容某人的种田“能手”。 扬场的助手——上锨人也不简单,必须眼手相随,机动灵巧。若不然,把扬场人的手戳破就挨骂了! 扬场一般安排在下午的三点多,扬完约在六点多。此时天空开始孕育晚霞,抽袋烟以后,晚霞更强烈了,在夕阳的映照下,社员们喜悦之情无法掩饰,是那么的幸福,美丽。 轮到我们几个年轻人上场了:装粮入仓。 装量入仓需十几个青壮劳力:一人端把大口铁簸箕,其余人拎口袋排成一列队伍。 “刷——拉”一声,大簸箕装满了,快速倒进口袋,又是一簸箕,口袋满了。一口袋一百斤之多,毫不夸张。 装完的口袋分两列站好。她们细高挑儿,白白的肚皮,简直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挺馋人的,哈哈! 经过会计、保管员过了数,记下来,就可以扛粮进仓了。 我疾步向前,左手夹住姑娘的口,右手攥住姑娘的脚,右下弯腰,让姑娘的白肚皮紧靠在我的后背上,用力挺身,站起。姑娘被我征服了,顺从的横卧在我的双臂、脊梁之上。很快,又安全的把她扛进了仓库里,再轻轻地放下,竖直。任务完成了。 不过十几分钟,所有的口袋顺利归仓。有道是:
晒麦场
今天风干烈日当,拆垛摊晒好时光。毛驴拉碡响咕噜,挑抖搂扫粒分穰。
叉排筢帚皆用尽,女上木锨男箕扬。甩得玉带胜彩虹,暮时装袋入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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