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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蟒塬土改 1949年5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四军向口镇、石桥、王桥一带出击,第一军向云阳一带出击,第三军向永乐一带出击。5月17日晨,国民党军队全线向西溃逃,解放军歼灭沿泾河西逃的国民党军队二一五师六四三团第一营大部。 国民党军一五八团与一野二军四、六师在永乐镇交战后,从铁桥、泾河涉水过河,并炸毁铁路大桥,沿高庄、费家崖一线设防,企图凭借泾河和南塬断壁阻止人民解放军南下。 17日晚,一野二军以猛烈炮火压制泾河南岸国民党守军,掩护部队从花池渡、寿平渡抢渡泾河。一野二军则由左翼迂回上塬,由东而西展开进攻,一野二军过河后在郭家庄、费家崖、高庄等村与国民党军残部接火。国民党军无心恋战,士气低落。国民党一五八团大部被消灭,残部向西南方向逃往咸阳。 泾阳全境解放了,刘华根据上级指示,带领土改工作组进驻白蟒塬进行土改。刘华一行人身穿解放军服,各个精神抖擞。出了泾阳县城向北,来到泾河岸边。嘴里唱着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人民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 刘华一行来到泾河岸边,准备渡过泾河去南塬。泾河是泾阳县最大的一条河流,自北向南又由西向东蜿蜒而过,将南塬隔离在泾河以南。泾阳县的大部分都在泾河北岸,因此自古以来称为泾阳。南塬,其实它是白蟒塬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白蟒”的尾部。 “老乡!我们要过河。”刘华一行来到修石渡口,只见泾河河面宽阔,水流湍急,要想到对岸去,只能借助船只,便喊对岸的船老大过来。 “来了!”船老大看到有生意,便摇着船向他们这边过来,让他们一行上了船。 “你们是解放军?”船老大一边摇着船一边问。 “对!泾阳解放了,我们去白蟒塬开展土改运动。”刘华说。 “啊哦!”船老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乡,这个渡口为什么叫修石渡?好奇怪的名字。” “你问我就算问对人了,我从小就跟着爷爷在这里摆渡,这修石渡是泾阳县通往咸阳、西安的主要渡口。泾阳是西安咸阳的北大门,是关中通往西北的重要门户。自古以来修石渡口舟楫摆渡频繁,商贾往来络绎不绝。修石渡口原名叫眭城古渡,传说武则天为她的母亲杨氏修建陵园时,需要大量整块的石料做雕刻。泾阳缺少雕刻的石头,当时就有人想办法利用河道结冰运石料,当大块石料运至泾河岸边时,结冰已经融化,过河已经很困难了。但工期将至,误期是要杀头的,怎么办?工头急中生智,命令工匠在泾河岸边初步雕刻完成,然后再运上南塬。石头的重量被大大减轻了,也大大节省了运送的成本。因此,后来人们干脆把眭城古渡改名为‘修石渡’了。” 领唱:东脚哟 噢 揭两脚呀 西脚哟 噢 揭两脚呀 伴唱:嗨哎 嗨哎 嗨哎 嗨哎 领唱:两脚来呀喔噢 揭两脚呀 两脚哟噢 揭两脚呀 伴唱:哎哎 哟哎 哟哎 嗨哎 领唱:两脚来 划哟 呵 划哟 噢 划哟 呵两脚呢 伴唱:哎 哎 哎 哎 哎 哎 噢 噢 噢喔 领唱:进这一个两脚来 叫西脚推东脚哟 叫两脚喔 还要推两脚哟 “这种劳动号子真好听,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刘华感慨地说。 “这叫《太平号子》,我们修石渡口不但摆渡过往路人,往来的货物也需要通过摆渡运送到对岸。船工们在装卸马拉车为了步调一致,协调行动就喊号子。千百年来,我们泾河沿岸的人就过着这种苦日子,我们就靠下苦力挣点儿钱。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船老大感叹道。 “大叔,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我们解放军就是来帮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你是哪个村的?”刘华问。 “我是永平村的。”船老大回答。 “啊!是吗?我们就是去永平村的,听说那里有个大财主,我们就是要去‘打土豪,分田地’的。” 刘华把话说完,感觉船老大听不懂就解释说:“就是把地主、富农的土地分给没地的穷人,穷人翻身得解放,让穷人都过上好日子。” “是吗?不过大财主现在已经让大烟快败光了,也没剩多少地了。” “是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还是财主。” “那倒是。” 说着话,船已经靠岸了。 “大叔,我们到了,给你钱。”刘华掏出了钱给船老大。 “你看,你们是穷人的队伍,我咋能收你们的钱?” “大叔,这是我们的纪律,收下吧!不要让我们犯错误啊。” “你们真是人民的队伍啊!白蟒塬人们欢迎你们。” 刘华一行上了岸,只见修石渡口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有明代乔奉先的《眭城古渡》一诗,曰: 眭城南下接通津,来自百泉去入秦。 马立沙堤人竞渡,鱼翻桃浪水生春。 烟波逝处年华老,雨露来时柳色新。 一自傅岩应聘后,不知谁是济川人。 *** 刘华一行上了一个陡坡,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五月的白蟒塬,麦子已经泛黄,丰收在望。刘华他们没有心情观赏风景,他们一路向东,直奔永平村。战争的硝烟刚刚散去,空气中还弥漫着尸体的味道。沿途的村庄零星地冒着炊烟,人们怯怯地看着他们着一行不速之客。 永平村是在泾阳县在白蟒塬上最大的一个自然村,人们还是见过“世面”的。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一行穿军服的人,人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乡亲们,不要怕,我们是解放军土改工作队的,我们是穷人的队伍,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刘华看到人们怀疑的目光,在永平村的大槐树底下,站在高处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人们看他们并无恶意,逐渐从门后面走了出来。奶奶拄着拐杖,迈着三寸金莲来到大槐树底下。 奶奶端详着这位解放军女干部:只见她剪着短发,戴着黄军帽,穿着黄军装。“女人也没个女人样,穿男人的衣服,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个什么样子?”奶奶脸上流露出不满。在奶奶的记忆中,女人就该是穿大襟袄,穿着大裆裤,裹着小脚,挽着发髻。现如今女人不缠足也就罢了,还穿男人的衣服,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吆! “乡亲们,我们是土改工作队的,是替老百姓当家做主的,你们有冤的伸冤,有状的告状。”刘华继续做着工作,但似乎没人“买他的账”。 “欢迎工作队的同志到白蟒塬来,我是农会主席赵天明。”赵天明向刘华走来,并和刘华握手。 “乡亲们,他们是人民解放军,是我们穷人的队伍,这是土改队的刘华同志,大家欢迎。”赵天明解释说。 有了赵天明“作保”,大家似乎才相信了刘华,大家纷纷围过来。 刘华见大伙围过来,就继续做思想工作:“乡亲们,我们今天要打土豪,分田地,让贫苦人过上好日子。党的土地改革的总路线和总政策是:依靠贫农、雇农,团结中农,中立富农,有步骤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发展农业生产。乡亲们,希望大家支持我们的工作。” “白白分到土地,不要钱?”贫农赵富贵将信将疑地问。 “对!穷人白白分到土地。我们需要对村里各户的情况进行摸底,然后分土地给穷苦人。”刘华坚定地说。 “是穷人就能分到土地?”赵富贵又地问了一句。 “是的。千百年来,穷人一直受压迫受剥削,大家一直以为穷人就该受苦,富人就该享福。其实,大家想错了。从今天起,共产党来了,白蟒塬就要变天了,富人的好日子过到头了,我们穷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刘华有些激动地说。 “下面,由我们工作队的小王同志给教大家唱一首歌,他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刘华说着,小王同志就唱了起来: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看一看,没有咱劳动,粮食不会往外钻。耕种锄刨,全是我们下力干;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粮食一滴汗。地主不劳动,粮食堆成山呀堆成山。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瞧一瞧,没有咱劳动,棉花不会结成桃。纺纱织布,没有咱们做不了;新衣裳,大棉袄,全是我们血汗造。地主不劳动,新衣穿成套呀穿成套。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想一想,吃穿和住的,全是我们出力量。咱和地主,怎么生活不一样?不是咱种上粮,地主早就饿断肠。到底谁养活谁,大家想一想呀想一想。 《谁养活了谁》这首歌浅显易懂,唱得农民热血沸腾,唱得他们眼睛发亮,他们相信好日子就要来了。 *** 刘华工作组一行在赵天明的指引下,来到在一家逃往地主的家里安顿下来。 “这家地主的儿子是国民党,听说共产党要来,就带领全家跑了,留下这房子,正好你们工作组居住。”赵天明说。 “好吧!你就忙你的,我们自己收拾。”刘华说。 刘华他们安顿好生活之后,立刻开会安排工作:“下面我们要调查登记各家的财产,希望大家认真对待,我们现在进行一下分工……” *** 奶奶带领几个儿媳妇在厨房忙活,她们各有分工:三儿媳一般负责烧火和收拾厨房;二儿媳妇是主厨,大儿媳妇是助手。 做饭开始要做准备工作,三儿媳去捡干柴火,大儿媳则需要准备菜。赵家的后院有一个小菜园,种一些应季的菜,庄户人家都是自给自足。后院子的菜园已经开始有收获了,辣椒、茄子、西红柿等蔬菜虽然还没有大量结果,但也能凑活着弄一些菜。奶奶到鸡窝去看看,一群鸡,总有几个鸡蛋可以收获。 下过雨之后的柴火有点儿潮湿,三儿媳王慧敏开始生火,一个,两个,王慧敏用火柴一根根的划拉,就是点不着火,好不容易点着了,厨房里却浓烟滚滚。 奶奶走上前来,用拐杖敲打在王慧敏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天晴的时候就不知道多准备些干柴火?柴见了雨水,你用再多的洋火也点不着。你要知道,洋火也是要花钱买的,能省一根是一根,日子要省着过!你个败家娘们!” 一直以来,奶奶很看不上三儿媳王慧敏笨手笨脚的样子,原想娶一个富农的女子对家里有帮衬。没想到这儿媳妇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但媳妇是奶奶挑选的,她也有口难言,只能细心调教。奶奶是节俭惯了的人,她自个都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最看不得浪费。 一个小时以后,三个媳妇把饭准备好了。 “有田、有粮、有银都吃饭了!”奶奶的话就是命令。 老大家的收拾桌凳,老二家的端饭,老三家的给每个人舀饭,三个媳妇分工明确。 一家人围着桌子在吃饭,赵文斌、赵文华、赵文义三人与大伯、二伯、三伯和奶奶围坐在桌子上吃饭。大妈、二妈、母亲她们三人围在一起放了个石桌子吃饭。 吃完了饭,三儿媳王慧敏收拾厨房。大儿媳忙着发一盆面,因为下午要蒸馍。 “春天地里到处都是野菜,只要勤谨,不愁菜吃。再说加一点儿野菜做成麦饭,也好省一些粮食。老二家的,赶快去弄些茵陈回来,咱们蒸馍时顺便再蒸些麦饭。” “啊哦!”二媳妇答应着提着篮子出去挖野菜去了。 奶奶是赵家掌柜的,在她的安排下,日子过的井井有条。 ***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吃饭呢!” 赵家下午吃饭的时候,刘华带着两个战士突然造访。 “向客人行礼!”赵家人在奶奶的带领下,全都站了起来,向刘华他们行礼。 “别客气!快坐下,打扰你们吃饭了。”刘华说。 奶奶忙招呼他们:“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来一起吃。” “你们吃吧,我们吃过了,趁你们都在,我来统计一下你们家里的财产和人口状况。”刘华说着,拿出笔记本。 “全家人都在,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六个孙子,还有两个大孙子不在家。我们家有八十亩地,两匹马和一头牛,还有这厢房,全家就这些财产。”奶奶介绍。 “你们家人口可不少啊!” “共十五口人。” “按人均土地,你家的地也不多,你们家这厢房够住吗?”刘华带领工作组,环顾着赵家的房子。 “房子太小不够居住,这东边厢房是我大儿子一家六口居住的。西边厢房是二儿子一家六口居住的。还有一个偏院,我和小儿子一家五口居住。”奶奶迈着小脚,带领刘华他们参观。 “按人均住房,这些房也不算宽敞。” “对,住着紧巴。” “全家十几口人都参加劳动。农忙的时候有些忙不过来,孙子都还小需要照顾,有时需要雇佣短工。” 奶奶对刘华说。 “根据你们家的财产和房屋状况,最多算自耕农,应该算中农。我们先对各家的财产进行登记,你们如果还有什么隐瞒,要进行处罚的。” “一共就这些,没有什么隐瞒的。” *** 工作组走后,奶奶独自思量:去年家里粮食丰收,有一百担粮食放了出去,准备今年收取利息。眼看着小麦要丰收了,利息就可收回了。可是,现在解放了,“打土豪,分田地”,要土改了。解放军给穷人当家做主,家里放出的一百担粮食要“颗粒无收”,血本无归了。放粮食这事不能让工作组知道,奶奶也隐瞒了这些情况。 “不行!还有一件事。”奶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有银啊!你过来。”奶奶拄着拐杖,叫来正在忙活的三儿子赵有银。 “妈,啥事?有话你坐下说。”三儿子赵有银放下正在劈柴的刀,来到奶奶跟前,扶奶奶坐下。 “有银啊!人常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妈这回就算计错了,我没有料到局势变化这么快,还是你有眼光,能看到局势的发展。你去年劝我少放些粮,多存些粮,我不听,结果放出去了一百担粮食,本想大赚一笔,结果却血本无归啊!我真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奶奶用拐杖敲打着地面。 “妈,事已至此,就不要后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幸亏粮食放出去了,不然还是要被土改队没收分给穷人,还说我们是剥削阶级。这回就全当是分给穷人了,我们还能捡回一个中农的成分。” “你说马丢了是福?” “咱家马好着呢。我是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意思是坏事里面有好事。我们没了粮食也就变成穷人了,也不用担惊受怕被‘共产’了。” “照你这么说粮食放出去还是好事?” “对!是好事。” “你看,咱家里你大哥自命不凡,老想让儿子当官,也不操心家里的事。你二哥倒是老实本分,就是没有啥能耐。咱家里就你最像你大,脑子灵活有稳当踏实,我就最放心你了。现在还有一个事,我只告诉你,想让你帮拿个主意。”奶奶说着,压低了声音,变的神秘起来,“咱家里还有些余粮,放在家里不保险,我怕被工作队搜出来共产了,你看咋办?” “可咱家也藏不住啊!要不就拿出来交出去吧。” “不行,咱家就这点儿家当了,得留一些。我看了个好地方,藏粮食保险的很,你不用管了,我来办。” *** 奶奶说完,迈着小脚,打开了后门,从家的后门出去,来到后门正对面赵老抠的住宅。赵老抠是赵家没出五服的本家,因为干啥事都抠门,所以赵家也很少和他打交道。如今,有事需要找他帮忙,奶奶就硬着头皮去找他。 赵老抠家的住宅令奶奶羡慕:一对石狮子守在门前,被人莫得光溜溜的,那也是身份的象征。他家门口雕梁画柱的,一看就是有些家当人家。奶奶进了大门,整个院子一目了然,两边是六间厢房,中间是庭院,后面是正房。 “他三叔,好悠闲呢!”奶奶进门就看见赵老抠在院子里闲坐喝茶,小儿子承欢膝下。 “吆!赵家掌柜的,今有空串门?”赵老抠也看见了奶奶 “啊!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拉倒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啥事?”赵老抠问。 奶奶看不惯他那奸诈自私抠门的做派,但这会儿有事求他,所以笑脸相迎。 “你不打算请我坐坐?”奶奶看着旁边有凳子,就笑着问。 “请坐!你看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礼数。”赵老抠指着旁边的凳子。 奶奶落了坐,还顾了四周,然后关切地说:“工作组来了,你家的财产都登记了?” “登记了。” “定个啥成分?”奶奶压低声音说。 “你看,我们几个孩子挤在一个院子住,工作组按实际情况,定了个中农。” “中农?你们家的房子可比我们家的好多了。”奶奶有些诧异,也有些羡慕。 “你有啥不服气的,那你家是?”赵老抠也关切地问。 “也是中农。” “你家也是中农?不对吧。”赵老抠有些怀疑。 “是中农。他爷好不容易积攒了八十亩地,如今地被分了,就剩口粮地了。我家现在就是空壳子,就那几间房和几个牲口了。今天,我来有件事想麻烦你,你家的后院不是有几孔闲置的窑洞吗?”奶奶说着,压低了声音,有点儿神秘。 “是啊!我家的后院是崖畔,早年我爷沿崖畔打了几孔窑洞,后来日子好了,就建了四合院,搬离了窑洞。如今窑洞已经废弃了,你咋想起它来了?”三叔有些莫名其妙地问。 “我家孩子多,房间少,不够用,我想租用你们家的窑洞,放点东西。” “那都是烂窑了,随便放,还谈什么租,就是有些潮。” “没关系,我就用一阵子,到时候我就拉走。” 奶奶和赵老抠谈好“生意”,趁着夜深人静,带着几个儿子藏了好些东西在窑洞里,奶奶这才松了一口气。 *** 白蟒塬土改工作队和农民协会骨干发动群众,揭发地主财主,揭发隐瞒财产的人,轰轰烈烈的土改开始了。 经群众检举揭发,村里原先最大的地主是“王烟枪”,因为他经常拿着烟枪,所以人称“王烟枪”。王烟枪祖上做官置下田产,泽被后世。到了王烟枪这辈,抽起了大烟,家产很快败光了。 工作组到地主王烟枪家的时候,他正在抽烟,满屋子的烟味。屋子太暗,几乎看不到他的人。 “咳咳……”黑暗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工作组人员仔细一看,王烟枪已经是皮包骨头了,已经瘦的没个人样了。 “看来也没有几天的活头了,用不着我们枪毙了。”刘华带领工作组人员看到此情况,就退了出来。 “解放军同志,欢迎来到我们塬上,感谢你们来解救我们穷苦大众。”王烟枪的儿子王耀祖从大门外走进来。 “你是穷苦大众吗?”刘华问。 “怎么不是?虽然我祖先也曾经是大官,也置有很大的田产。后来,白蟒塬产鸦片,从我爷那辈就开始抽大烟,很快坐吃山空。到我大这辈儿,就生了我一个宝贝蛋。但因为抽大烟,生下我体质弱,看病几乎花光了家产。我大抽大烟,把家里的地都要卖光了,我大把我妈也活活气死了。现在,家里就剩下这个宅子了。我大抽大烟,对我却抠门,舍不得花钱给我娶媳妇。有一天,他发现门口来了个叫花子,见女子模样长的周正,就用馒头把姑娘换回家,来做老婆。这个姑娘名叫菊花,可没人叫她的名字,都叫她‘大馒头’,就是我现在的老婆。但我天生发育不良,生不了儿子。后来,我就用同样的办法,用馒头换了个叫花子抱的婴儿给我做了儿子,人们叫他‘小馒头’,就是我现在的儿子。” 王耀祖给工作组诉着苦,他的老婆“大馒头”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大馒头”二十出头,人干净利落,很热情地招待工作组人员,给他们端茶倒水。 “解放军同志,不瞒你们说,我是用几个馒头换的,实指望他家能吃饱饭。没想到,他大抽大烟,败光了家产。我用馒头换了个儿子,看这孩子长得光眉花眼的,以为捡了个宝贝,现在才发现他有些傻。” “好好养着,好歹是个儿子。”刘华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馒头说。 工作组根据王耀祖家的实际情况,给王耀祖家定了个破产地主的成分。 *** 工作组的指导下,经过充分讨论,在得到绝大多数农民认可后,白蟒塬实行土地的公平分配。地主也同农民一样,根据人口多少,分得相应的土地。 分到土地的农民们欢天喜地,长工出身的赵天明分到了土地后,兴奋地说:“过去头顶地主的天,脚踏地主的地,现在土地都成为我们的了。分了地,出了气,翻了身,见了天。” “说的好!”刘华拍手称好。 “现在的白蟒塬是我们穷人的天下了。赵天明,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该是我们穷人掌握天下的时候了,你就当我们永平村的村长吧。” “我能行吗?” “行!谁天生是村长,不会,慢慢学嘛!关键是要有一颗革命的心,你是自来红。” “好!那我干。” “为了庆祝我们农民翻身得解放,咱们组织社火表演怎么样?”刘华建议说。 “这事我来操办。”赵天明满口答应。 翻身的农民在白蟒塬上举行盛大的社火表演,白蟒塬一片欢歌笑语。 *** 过了几日,刘华带领工作组又来到奶奶家,她对奶奶说:“有一个问题需要跟你们核实一下。” “什么事?你们尽管问。”奶奶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你家的生活也不差,你们靠什么维持生活?” “种地啊,我们勤劳致富。” “我看你就不老实,我提醒你一句,放粮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们家祖上是王财主的管家,学了一些做生意的本事。后来看王家败了,就积攒了一些钱财,置办了一点儿地。常年种地也混不饱肚子,眼看孩子都长大了,得想法子养活才行。看到财主家经营高利贷,他就学着法也想要发财,走经商之路。他发现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到处借粮。于是,我们家祖上就抓住商机,趁着粮食丰收的时候,便收购囤积一些粮食。等到来年春困之时,放粮佘粮,收取利息。到了粮食丰收的时候,连本带利小赚一笔。这样的生意年复一年,财富不断积累。长此以往,我们家逐渐富裕起来。到了我这辈也经营放粮生意,我们这也是合法经营啊!” “后来,我又发现商机,收购棉花做起棉花生意,放贷收利息。” “为什么以前不主动交代,等着别人举报。” “可是,去年我们放的粮食和棉花都血本无归啊!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还有没有私藏粮食?” “没有,谁说我们私藏粮食?” “没有最好,要是有,那就罪加一等。幸亏有人举报,不然你们家就成了漏网之鱼。看来你们家定中农不合理,应该是富农。”刘华一行说完就走了。 奶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毕竟一辈子没有做过亏心事。 “到底是谁举报的?”奶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想。 “难道是那些借高利贷的人?他们应该偷偷乐才对,为什么要告我们家呢?难道是赵老抠?他好像对我家不服。”奶奶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是赵老抠,想到这里,她感到不寒而栗。 “我家藏的粮食,不会……”奶奶不敢想了,越想越害怕,准备晚上去看个究竟。 赵家能发家致富,离不开奶奶的功劳。奶奶是个爱干净的女人,她虽是农村妇女,但治家有方,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奶奶为赵家生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赵有田,二儿子叫赵有粮,三儿子叫赵有银,还有一个女儿赵文婷已出嫁。大伯赵有田生有二儿一女,他二伯赵有粮生有一个儿子,他们住在主院。三儿子赵有银生有两个儿子,他是奶奶最喜爱的儿子,他们一起住在偏院,大家叫园子。 奶奶个子不大,整天扭动着小脚忙前忙后,辛苦操持一个家。奶奶虽然不识字,但却有着做生意的潜质,成为赵家生意的贤内助。一家人互相商量,经营着放粮放棉花的营生。他们利用赚取的钱,购买土地,不断积累土地,到解放时跻身“富农”行列。 工作组根据“举报材料”,以“剥削量太大”为由,给赵家被定成分为富农。所谓富农是指农村中一种比较富裕的有余钱剩米放债的自耕农或中农。其特征是占有土地,一般都有比较优良的生产工具和活动资本,自己参加劳动,但经常依靠剥削为其生活来源的一部分或大部。雇佣劳动(雇长工、短工),或兼放高利贷,或兼以一部分土地出租,带有封建和半封建的剥削性质。还好,只是中立富农,没有打倒富农,富农就富农,奶奶只好认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奶奶迈着小脚迅速去赵老抠家,她要看个究竟。她跑到赵老抠的后院,原先遮挡的窑洞已经门户打开,窑洞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赵老抠,这到底怎么回事?”奶奶几乎要瘫倒了。 “什么怎么回事?这是我家,你在我家质问我吗?”赵老抠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 “我家的粮食呢?”奶奶强忍着气愤。 “你家的粮食?应该到你家里找,我不知道。”赵老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咋赖账?我们可都姓赵啊!”奶奶生气了,两腿发抖。 “谁赖账?你何曾见我家窑洞有粮食?我家可是中农,是团结对象,你可不能冤枉我。”赵老抠得意地说。 “你……你怎么能私吞我家的粮食啊?我家就剩这点儿家底了,你好歹给我们留点儿。”奶奶几乎是在哀求了。 “谁见你们家的粮食了?你家粮食写你们家名字了吗?你叫叫看,看粮食答应不?” “你这个无赖!” 赵老抠吃准了奶奶不敢声张这一点,因为如果找土改队,会因私藏粮食罪加一等。奶奶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你真是个无赖!我错看你了。”奶奶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踉踉跄跄地回到家中。 奶奶躺在病床上,一病不起。 “妈,你这是怎么了?”赵有银问。 “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咱家的粮食被赵老抠给黑了,咱还不能声张,这口气咱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奶奶说。 “事到如今,您老人家要保重身体才对。” “我是愧对赵家的祖宗啊!”奶奶说完口吐鲜血。 弥留之际,奶奶向三个儿子交代后事: “我是活到头了,有些事我向你们交代。据说我们的祖辈本不姓赵,为避迫害在此隐姓埋名,改为赵姓,就生活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因为土层太厚,打井困难,吃水都很困难,但我们不敢到人口稠密的地方去。靠着吃苦耐劳的品行,我们的祖辈给人当管家,学到赚钱的门路。到你们的大这辈,共兄弟三人。你们的大伯是个文化人,做了私塾教师,用他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终身未娶。你们的二伯从小就夭折了。你们的大为三,家里就靠你们的大继承家业续香火。土地一直是我们农民的命根子,有钱置地是我们农民的梦想。你们的大很勤劳,经过多年的经营,终于家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你们的大因操劳过度,早早就走了,我就成了家里的掌柜的。在你们的大去世后,我带领你们兄弟几个继续经营点高利贷生意,维持着温饱生活。我们家表面上看起来家大业大,实际上家里已经空了,一百担粮食放出去血本无归,仅有的一点儿粮食又被赵老抠给黑了,是我无能啊!我愧对你们的列祖列宗,我没脸见他们啊!” “妈,这不是你的错,是世道变了。”三儿有银说。 “不管咋样,你们还要好好活下去。我死后,由老三有银做掌柜的,带领你们往前奔。你们要互相帮衬,和睦相处,还要帮我照看你们的妹妹文婷,我最放心不下她。” “妈,你放心,不要为我们操心了,我会尽全力维持好这个家的。”有银拉着奶奶的手哭得泪流满面。 “你们都出去吧,有银留下。”奶奶虚弱地挥挥手。 “妈,你就好好休息吧,日子还长着呢!少说话。” “我不说,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你吗?因为你长得最像你大,你有着做生意的天赋,你对我也是百依百顺,所以我有心栽培你做一家掌柜的。” “妈,我恐怕没有那个能力。” “你有,我做了一件错事,就是给你娶了王家堡富农的女儿王慧敏做老婆。是我看走了眼,原想着她家生活殷实,儿女多,能帮到咱们。谁知王慧敏是家里的小女,娇生惯养,既不会做茶饭又不会做针线,中看不中用。好在她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也算是赵家的有功之臣,你要好好待她。” 奶奶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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