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紫槐花》第十六章

青山绿水

俗话说“一步错，步步错”。此话一点也不假。
　　当年，梁老三把韩冬梅带回紫槐沟，许少华心灰意冷。经人介绍，认识了第一任丈夫孙福成。
　　在短时间的接触中，许少华觉察到，孙福成家实在太穷了。穷，倒是不可怕。人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家的日子不是经过努力才过好的。
　　让许少华最不称心的，还是孙福成那个极其懒惰的人。和那样的人在一块儿，唯恐过不了日子。她决定推了这门亲事。
　　许少华找到媒人，她的姑奶奶。
　　当她说明了来意，姑奶奶拿腔拿调地说道:“这门子亲事万万不能黄。那小伙子可不懒，时常下地的。要说他懒，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许少华没想到，在姑奶奶那里，她弄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自小，爷爷就十分喜欢许少华。她在姑奶奶那儿被挡回来了，就找到了爷爷，盼着爷爷给她做主。
　　一提起这事儿，爷爷满面堆笑地说道:“这婚事不能黄，绝对不能黄！难道你姑奶奶还会骗你不成？你小小的年纪看出啥来了，你就信你姑奶奶一回，她肯定不会骗你。你姑奶奶是啥人，我这个当哥的还不了解……”
　　许少华在姑奶奶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到爷爷这里，爷爷百般阻挠。她那俊俏的脸立刻显得憔了许多，灰头土脸地往家里走着。
　　回想着姑奶奶和爷爷的话，许少华的一双眼睛，立马涌出了辛酸的泪水。泪眼模糊的许少华，心里仿佛笼罩着阴云，不知所措的她，迷失了方向。
　　人若是不顺了，喝凉水都塞牙。姑娘家家的许少华，最近，不知犯了哪门子邪，处处不顺。无论大事儿小事儿，都不打心上来。
　　许少华心想，爸妈最疼她，这门亲事，只有他们才能给自己做得了主。
　　许少华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爸妈身上。她擦试着眼泪往家里而去。
　　晚上，许少华还没来得及跟爸妈说起她的亲事，爷爷过来了。
　　没说上两句话，爷爷就急了，他涨红着脸，指着爸爸大声说道:“你姑姑从小看着孙福成长大的，能不了解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切听你姑姑的。错不了。”
　　“可是……”爸爸想要解释，可爷爷打断了爸爸的话。
　　“没有可是，这门亲事就是板儿上钉钉的事儿了，甭想别的，没用！”爷爷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这些话，许少华听个正着。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全都是一厢情愿。爷爷、姑奶奶的话那么坚决，连爸爸都不给一点面儿，何况是自己。
　　爸爸做不了爷爷的主，当不起爷爷的家。看来，爸爸也帮不了自己。
　　许少华晓得，她的亲事连爸妈都做不了主，自己更甭用提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无头苍蝇，到处碰壁，无计可施。此时的她，就是一只羔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天啊，你能告诉我该如何是好吗？”
　　这一句“天啊”饱含了一个姑娘，内心世界里太多的情感。许少华眼中的泪水，洗刷不掉淤积在心底的伤痛。
　　几天后，没有婚宴，没有婚礼。只带了几件娘家陪给的被褥和衣服，许少华就算嫁过去了。
　　婆家穷，许少华倒是不怕。常言道“天道酬勤”。她相信，只要努力往前奔，会有好日子过的。
　　许少华怀揣着美好的希望，嫁到了孙家岭。
　　许少华从骨子里，传承了娘家的勤劳、朴实的性格。
　　自打嫁到孙家岭，许少华就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把日子过好。
　　因地制宜，许少华见后院有个破猪圈。她盘算着，虽然猪圈破点儿，如果收拾好了，买几头猪撒在圈里，喂上几个月，等出栏了，也能填补一下家用。
　　要说买猪，婆婆家拿不出钱来。她商量着让孙福成找邻居去借。
　　“要借你去借！”孙福成冷冷地说道。
　　“我去借，我到哪去借？初来乍到的，我认识谁？”许少华跟丈夫说道。
　　“可以回娘家借吗？娘家人不会不认识吧。”孙福成说道。
　　“亏你想的出来，刚刚嫁过来这才几天，我就回娘家借钱，多难为情。还是你去想想办法吧。”许少华商量的口气。
　　“我长这么大，从没朝谁借过钱。我不去！”孙福成丢下这句话，出了家门，不知了去向。
　　许少华被晾在那儿，左右为难。
　　常言说“万事开头难”。人来到世上就得往前闯。前进的路上，会有无数次的挑战。
　　孙福成走了，她怵在那想了想，硬着头皮出了家门，去找孙福成的二叔，自己的叔公。
　　许少华到了二叔家，虽羞于开口，她咬咬牙，狠了狠心，说明了来意。
　　“侄媳妇，你想借多少？”二叔问道。
　　“我家哪有钱啊！”还没等许少华回答二叔的话，二婶婆抢着说道。
　　“呆着你的，女人家少插言儿！”二叔对妻子说完，转过脸来，对许少华说道，“你二婶儿说的没错，我家确实没钱。不过，俺侄媳妇来了，还是头一次，二叔也不能说不借吧？这么着，侄媳妇，你先告诉叔，你要借多少，二叔去给你想办法。我总比你的路子宽吧。”二叔和蔼地说道。
　　“二叔，侄媳妇先谢谢您！”
　　“那倒不必，咱们都是一家人吗。”
　　“前几天，我把后院的猪圈收拾出来了。我想买几头猪喂着，也许能给家里填补填补。”
　　“好事啊！二叔更得帮你了。你就说借多少钱吧？”
　　二婶在一旁拉着个脸子不再吱声，她手里的碗筷，时时发出不温柔的响声。
　　“我琢磨着，买个五头六头的能装下。要是买五六头的话，咋说也得三百四百吧。”许少华说道。
　　“好的，二叔应你了。不过，你得明天来，二叔还得出去转转才行。”
　　“谢谢二叔，谢谢二婶儿。”许少华连连道谢。
　　“好了，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你老跟叔婶客气倒显得远了。”二叔说道。二婶儿一直没吱声。
　　“好了，侄媳妇，就明天，不会误了你的事儿的。”二叔十分肯定地说道。
　　许少华出了二叔家的院子，心里十分感激二叔。本想回家的，忽然间，她想到自家果园里看看。
　　许少华一转身，从二叔家西墙外往北而去。
　　当许少华走到西北墙角儿时，无意中听到二婶儿的说话声:“你真敢借给她。先头，他们家借的钱还没还呢。”
　　“咳！有啥办法，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啊！我真想帮帮他们。要不是你插那么一句，我今天就让她拿去了。我得给你留点儿面子不是。”二叔的声音。
　　“去你的！不过，我也心疼他们。可心疼得了吗？常言说，宁扶旗杆不扶井绳。大哥一家就是井绳，扶也扶不起来。”二婶儿的声音。
　　“我看这个媳妇也许行。”二叔的话。
　　“我看费劲。她再本事，咱家哥嫂年纪大了，福成那孩子比贼都懒，啥也不想干。就凭她一个女人，浑身都是铁能捻几颗钉。”
　　
　　无意中，许少华听到了二叔公和二婶婆的聊天，她心里热乎乎的，自言自语道:“好人啊，好人！”
　　许少华的眼角儿，含着感激的泪花，加快了脚步，离开了二叔家的墙角儿。好奇心促使她想听下去，可她知道，偷听，是多么不光彩的事儿啊！
　　次日，许少华如约，到二叔家拿到了钱。
　　拿到钱后，二叔将纸笔递给了许少华。她接过纸笔打好借条，客气一番去赶集买猪了。
　　一路无话，许少华来到集上转了两圈儿。不知啥时候，二叔到了跟前。
　　“二叔，您啥时候来的？”许少华见到二叔也来到集上，说道。
　　“我转了一圈儿了。”二叔回应着。接着问道，“孙福成没和你一块来吗？”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起。叫他两回没叫动，我就自己来了。”
　　“这孩子，忒懒。买猪不是小事，咋不跟侄媳妇一块儿来。”二叔自言自语道。
　　爷俩儿转了两圈儿，看上了一窝猪。
　　“老哥，你这猪咋卖？”二叔和卖猪的老汉搭话。
　　“老弟，你看，我这窝猪不错吧。”
　　“猪是不错，可是，我只想买仨。不知咋卖？”
　　明明想买五头猪，二叔为啥说“买仨”？许少华不明白了。刚要开口，二叔的一个眼神，让她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仨，买仨咋卖啊？一共六个小猪，老弟要仨，没法卖。”卖猪的说道。
　　“那有啥不好卖的？”
　　“你老弟买走仨，再卖可就不好卖了。人家以为，老弟你把好的挑走了，肯定不好卖了。那样儿的话，我真的没法卖。老弟，你都要了就得了呗。”
　　“都要也可以，就是猪圈小，养不下。如果你能便宜我就要，豁出去了，再盘个猪圈。哈哈！不过，盘个猪圈又得二百。上哪找钱去啊！”
　　“看你说的，没钱咋买猪?”
　　“借呗！老哥，不瞒你说，我的钱都是借的。你就便宜点卖吧，说不定你这几头猪还能救活一家子人呐。多好，把猪卖了还扶贫了，多好的事儿啊！”
　　许少华在一旁不吱声。看着二叔和卖猪的砍价还价，她从心底对二叔，即感激又佩服。如果，二叔不跟来的话，自己不知道会花多少冤枉钱。
　　买卖成了，二叔提出把猪给送回家，卖猪的不肯。
　　“就跑一趟吧。帮人帮到家，救人就到底。老哥是个实在人，你总不至于看我们爷俩儿的热闹吧……”
　　架不住二叔的几句好话，卖猪的赶着三马车，把猪送了回来。
　　许少华佩服二叔，感激二叔，那是她的事儿。作为二叔来讲，是实心实意地帮她。
　　二婶儿有话，大哥一家就是井绳，永远扶不起来。二叔想，即便是井绳，能帮就帮点儿呗。
　　二叔看得出，这个新进门的侄媳妇不简单，有魄力，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儿。他愿意帮这个侄媳妇。帮侄媳妇就是在帮自己的哥。
　　二叔二婶儿的确都是个好人，和许少华娘家人有一拼。憨厚、直爽、淳朴，乐于助人。
　　许少华自然不把二叔二婶儿当外人。有个为难啥事的，第一个会想到他们。一来二去的，许少华与二叔二婶儿走得越来越近。特别是二叔二婶儿家有啥活，甭用二叔二婶儿说话，她会比自己的活还上心。慢慢地，她自己的公婆，反倒不如这叔公和婶婆走得近了。
　　也难怪，孙福成家穷，就穷在没有文化上了。一家三口认识的字加在一起，不如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
　　可是，他们的心倒是挺高。竟是弄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儿来做。
　　就说前几年吧，孙福成不知是在电视上还是从报纸上，看到孵化能挣大钱，人家盖了新房，给儿子娶了媳妇。
　　孙福成跟爸爸一说，两人一拍即合。东家找西家借，说是要搞孵化，办养殖场。左邻右舍的乡亲担心他们，好心好意地劝说，他们不但不听，反倒觉得人家是瞧不起他们。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亲戚朋友破不开面，给他们凑了点钱。说干就干，很快就买回来一台孵化器。
　　孵化器买来了，一个月后，鸡蛋还是鸡蛋，鸭蛋还是鸭蛋，只是都变成了毛蛋和臭蛋。没能孵出一只鸡、一只鸭。
　　他们倒是不服输，只是，连战连败。最后，孵化器变成了一堆废铁。不但没挣到钱，却弄得屁股两肋都是饥荒。在我们紫槐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这真是像人们说的那样，没文化，真可怕！累死累活难发家。
　　另外一个是啥？是性格。人常说“人的性格会影响人的一生”，不一样的性格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孙福成就是那样一个，好高骛远的人，大钱挣不来，小钱又不想挣。
　　常言道“啥人找啥人”。二叔二婶儿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儿过日子的人。许少华当然是和他们走得近了。左邻右舍，婶子大娘们都说许少华是个好媳妇，可就是嫁错了人。太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许少华一心想把日子过好，怀孕都七八个月了，她还到果园里干农活。可是，孙福成一个大老爷们儿，要么不去，要么人是到了果园里，可就是不干活。就因这个，两个人拌嘴、闹别扭是家常便饭。
　　孩子三岁的时候，一天早起，趁着孩子睡觉，许少华起身准备上山，到果园里干一阵子活。叫了几次孙福成都没能够叫起来，只好自己走了。
　　许少华想，有孙福成在家，一定会照顾儿子，她就多干了一会儿。快九点了，天也热了，肚子也饿了；再说，心里惦记着儿子，便赶紧回家来。
　　进了家门，到了屋里，见孙福成还没起，说道:“这可真是日头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就这，还能过日子？”许少华嘴里说着，爬上炕，看儿子。
　　“我的天啊！孩子打屎腻了。”许少华惊叫一声，连鞋都没顾上脱就上了炕，双手掐住孩子的腋下将儿子拎起。
　　只见孩子浑身都是屎，放都没处放；再看那褥子上、小被儿上还有墙上，到处都是孩子的屎。
　　“孙福成！你还死在那不起来啊？”许少华大吼一声。孙福成懒洋洋地坐起来依旧不动地儿。
　　“孙福成！你真是比死的好放点儿，你倒是动弹啊！”许少华连急再气一时满脸泪水。
　　孙福成慢悠悠地下了地，像个喝醉了酒的醉鬼，愣愣地怵在地上依旧不动地儿。
　　“端盆水来！”许少华嗓子喊哑了，孙福成这才出屋，好大一会儿端来了一盆水。
　　“闹闹哄哄的，这是干啥啊！”婆婆进得屋来，见儿媳妇手里拖着孙子，方知是孩子打屎腻了。她顺手从孙福成手里接过水盆帮着给孩子洗身子。
　　许少华在气头上，免不了叨咕几句。婆婆不愿意了:“行了，叨咕两句就行了，咋没完没了啦？”
　　“管孩子，原本就是你们女人的事儿吗。”半晌没有说话的孙福成插了一句。
　　“你们娘俩儿还不让人说话啦。”许少华一边给孩子洗身子，一边说道。
　　此刻，许少华泪流满面，已经哭出声音来了。
　　儿子却不知当妈的难，他坐在水盆里，两只小手拍打着，水花飞溅……
　　

剪剪风

文笔流畅，一气呵成。学习。

香儿

此刻，许少华泪流满面，已经哭出声音来了。
　　儿子却不知当妈的难，他坐在水盆里，两只小手拍打着，水花飞溅……

香儿

文笔细腻，描写真实。欣赏楼主的文采，精彩待续。

菩提之旅

此刻，许少华泪流满面，已经哭出声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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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

剪剪风 发表于 2018-11-28 13:09
文笔流畅，一气呵成。学习。

互相学习

青山绿水

香儿 发表于 2018-11-28 22:21
此刻，许少华泪流满面，已经哭出声音来了。
　　儿子却不知当妈的难，他坐在水盆里，两只小手拍打着，水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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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

菩提之旅 发表于 2018-11-28 23:03
此刻，许少华泪流满面，已经哭出声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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