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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龙江李冲 于 2018-11-2 11:27 编辑
第六章:藏宝图破解 杨拴住发财 诗曰: 垂泪叹清贫,偷生苦渡春。
忽然鸿运至,天地佑穷人。 刘炳信十分热情,当天晚上不仅做了可口的饭菜招待杨拴住一家,还为他们腾出了西厢房居住。房子虽然小了点,但总算有了着落。此时已经快入伏了,北大荒的夏天并不比其它地方凉爽多少,房子又小,还没有窗户,晚上只得开着门睡觉。躺在闷热潮湿的房子里,杨拴住两口子心潮起伏,感慨万千,掐指算来,他们正好走了三个月。
第二天还没等他们起炕,刘炳信就让老伴过来叫他们去吃早饭,说饭菜早做好了。
从此后杨拴住就在刘家住了下来,吃喝都是刘炳信提供的。
原来刘炳信也是从外地逃荒来的,十分了同情落难人。
刘炳信老家在山东德州刘家庄,是远近闻名的大户,这一年正赶上家族分裂,刘家凡是顶门立户的都按辈分分得财产,刘炳信的父亲身体不好,常年有病,人又有些猥琐,还是最底层的那支晚辈。因此,族人都欺负他,别人把牛马和土地都分完了,才不得不分给他家两间低矮的旧茅屋,半亩薄田。刘炳信的老妈是个连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的弱智人,刘炳信是老大,当时只有十四岁,在他身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半亩薄田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德州是孔孟之乡,办学堂教习子孙读书认字是当地人引以为豪的资本,刘炳信虽然父母愚钝,在没分家前也随家族其他孩子一道去学堂读了两天私塾,懂得些人情事理。眼见得族人这样欺负他爹,在舅舅毕海江的鼓动下,拉着爹娘一口气跑到兖州衙门,见到喊冤鼓就敲,还学着戏文里秦香莲的腔调喊道:“冤枉!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这一天偏巧赶上老爷刚上任,正没事做,忽然听见有人击鼓喊冤,就让衙役把喊冤人带上来,见是个孩子领着爹娘跪在堂下,就问:“堂下何人喊冤?有何冤屈?快快道来,老爷我为你做主?”
“回青天大老爷,小的是本地刘家庄人氏,叫刘炳信,这是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半残疾人,拙嘴笨腮,不会说话,因此,由小人代替父母,状告族人分家不公,致使我兄弟无法生活,这是状纸,求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为草民做主!”说着刘炳信把事先用窗户纸草拟的“状纸”递了上去。
老爷见刘炳信小小年纪口齿伶俐,就有些喜欢,看后刘炳信递上的状纸,心里马上明白了,知道这是族人见这支人窝囊,大家都欺负,因此分家的时候族长没有主持公道,这孩子不服,领着爹娘告状来了。虽然状纸不规整,字迹也歪歪扭扭,还有不少白字,但是,这是这位老爷上任后的头一宗案子,因此,还是接了。族长和相关族人很快就被衙役传唤到堂,由于本身就不合理,没有费太多口舌,刘炳信就找回了属于他家的那份儿土地和物件,他赢了!
官司虽然赢了,由于打官司的时候得罪了族长和族人,在后来的经营中没有人借给他家更牛、农具,播种收割都成了问题,偏巧那一年瘟疫流行,刘炳信的父母和妹妹都相继死去,埋葬了双亲和妹妹,刘炳信再也没辙了,他擦干了眼泪,一咬牙卖了土地和房产,怀揣着仅有的几块大洋,领着两个尚未成人的弟弟,一路沿街乞讨闯关东来到北大荒。先后给地主放过牛,跟随放山人挖过棒槌,最后来到了这个叫骆驼岭的地方,这时候的刘炳信和两个弟弟都长大成人。哥仨抱成团,跟随一个姓白的老头继续放山挖棒槌,由于这白老爷子一生未娶,见刘炳信哥仨老实任干,就收留了他们,还认了刘炳信为干儿子,刘炳信对老人十分孝顺,让老人非常感动,于是,白老爷子临死前把一棵珍藏多年的老人参交给了他,对他说:“这是颗百年老参,自古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颗人参九两还多,我死后你找个药材店变卖了吧,给哥几个成个家,别像我这样,到老了临死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说完话老人闭上眼睛就咽气了。发送完白老爷子,刘炳信拿着人参就去了古城三姓,找了个药材店变卖了两千八百大洋。他用这钱买下了三十垧地,盖起了如今的房子,又给两个弟弟先后娶了媳妇,还在朋友郑老歪的怂恿下从三姓溢香院赎出名妓大白梨做老婆,日子一下子红火了起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富户。后来两个弟弟和他分了家,刘炳信三一三十一和弟弟均分了土地,两个弟弟领着媳妇和孩子在南山脚下盖了房子。如今这里只有刘炳信和老伴两个人居住,农忙的时候还有几个雇工和伙计,现在三遍地早就铲完了,正是挂锄的农闲季节,院子有些冷清。由于老伴是从妓院赎出来的,从小就吃老鸨子给配制的麝香丹石等避孕药物,早就不能生育了。因此,刘炳信始终没有子嗣,这也是他的一大缺憾。这下好了,一下子多出了六、七口人,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有了孩子们的欢笑,刘炳信非常高兴。
休息两天后,杨拴住就套上老牛车去山里砍柴火,没几天柴火就堆成山了。与此同时媳妇二妮也去山前山后采野菜,捡蘑菇。孩子们则在附近的小河里捞小鱼小虾,生活终于有了着落。杨拴住和刘炳信相处得越来越好,关系也也越来越密切。转眼到了秋天,在杨拴住的帮助下,刘炳信的庄稼很快收割完毕。刘炳信非常感激,每天晚上都让老伴炒几个菜,邀杨拴住过来喝两盅,时间长了两个人就熟悉了,几乎无话不说,一次谈到孩子们的时候,刘炳信说他看上了老四占海,要认占海为干儿子,问杨拴住同意不同意?杨拴住回屋跟媳妇二妮一商量,觉得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孩子有个人照应也是好事,就答应了刘炳信。打完场后,刘炳信选了个好日子,杀了口猪,请来居住在骆驼岭方圆五十里内的朋友和两个弟弟,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认杨拴住的四儿子杨占海为螟蛉之子,以备将来走不动爬不动的时候端茶倒水,养老送终。
这时候的杨占海已经两周岁了,刚好会说话,穿了身新家织布做的棉衣棉裤,在母亲二妮的引导下,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堂下恭恭敬敬地给刘炳信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干爹!”刘炳信笑着回答了声:“唉!”然后伸手抱起了孩子,接着掏出一把银元揣在了孩子胸前的小兜里,认子仪式算是结束。接着亲朋好友们举酒祝贺,为刘炳信认得螟蛉之子干杯!
那时候的北大荒人烟稀少,地大物博,猎物众多,民谣说:大荒大荒真稀奇,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
实际情况比这还要稀奇。
这年秋天刚过,老天爷就下起了鹅毛大雪,接连下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早晨,二妮起来开门出去抱柴火,准备生火做饭,她刚扒开厚厚的积雪,突然数十只野鸡啪啦啦啦飞了出来,吓了二妮一跳,她站起来定了定神,无意间朝四处看了一眼,只见离他家不到百米远的雪地里站着一大群绵羊。她就喊了起来:“快来看啊!雪地里来了一大群羊!”杨拴住领着孩子们正睡早觉,听到喊声立即推掉裹在身上的棉被,披着破棉袄,登上棉乌拉,赶忙跑出来。问二妮:“怎么了?大清早的你喊什么?”二妮指着远处的雪地说道:“你看这是谁家的羊?”杨拴住顺着二妮的手指看了看,说道:“这哪里是羊啊,这不是狍子吗?。”他使劲喊了两声,狍子就像没听见一样,根本没反应,反倒是把刘炳信老两口子和他家那条大黄狗喊了出来,大黄狗“汪!”地一声就奔狍子跑去,没跑几步就陷进了雪窝里,转身又跑了回来。刘炳信问杨拴住喊什么?杨拴住指着远处的狍子说道:“大哥你看,雪地里那么多狍子!”刘炳信看了看说道:“是这几天接连下雪,狍子找不到吃的了,就跑到有人家的地方,再加上雪太大,都被冻在雪地里了。”
“什么?狍子冻在雪地里了?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去年我还捡过两只呢。走,咱们过去看看!”说着,刘炳信领着杨拴住就朝狍子走去。 还真让刘炳信说着了,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原来这群狍子被陷在了一米多厚的雪瓮里,由于雪厚,狍子四个蹄子着不了地,因此迈不开步,动弹不得,他们俩近前再仔细一看,满地都是狍子,还都活着。 狍子见到人,个个惊慌失措,有些健壮点的就使劲用两个前蹄子扒雪,但是由于积雪太厚,空扒刨了半天还是原地一动不动。刘炳信、杨拴住两个人乐坏了,他们俩一商量,立刻跑回屋里找来两柄扎枪(一种长把刀具),刘炳信在前,杨拴住在后,见到狍子照心脏部位就捅,这些可怜的动物瞪着眼睛任凭两个人宰割。二妮和刘炳信老伴见满地都是血,吓得两个女人伸长了脖子,立刻扭过头来,再也不敢看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群狍子全部被杀死。望着满地血迹的猎物,两个人放下手中的扎枪,扒开厚厚的积雪,一个一个往院子里捞,用了半个时辰才捞完,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五只。刘炳信说狍子肉腥膻,他不吃狍子肉,都给了杨拴住。这回杨拴住过了个肥年!狍子皮用来铺炕、给大人孩子做皮袄,狍子肉鲜香无比,是上等补品。等孩子们醒来的时候狍子肉已经煮好了,二妮用盘子装了条狍子大腿送给刘炳信,刘炳信还是说他不吃,刘炳信老伴也说不吃,结果又端了回来。
又一天, 老大杨占泉领着老二杨占河老三杨占江在院中玩耍,突然一只野鸡飞进了院子,嗖地扎进了柴火垛,杨占泉见是野鸡,跑到跟前把野鸡就拽了出来,拿到屋子里送给母亲,晚上吃了顿香喷喷的野鸡肉。
刚来的时候刘炳信就告诉过杨家人,他们门前的那条河叫窝棚河,是少见的自东向西流的河流。这条河水深流急,夏天他们怕孩子们出意外,看得紧,不让孩子们去河边玩耍,如今封冻了,对岸也能过去了,孩子们也得以解放了,整天在冰面上玩耍。开始的时候还在附近,时间长了免不了就打算走远一点,看看这陌生的世界。一天,他们来到窝棚河的一个拐弯处,见一只黄鼠狼叼着条大鲤鱼,就呼喊着追了上去,黄鼠狼见人撵他,放下鱼哧溜一下钻进草丛跑了。孩子们把鱼拿回家,准备让母亲给做鱼吃,正巧被刘炳信碰见了,就问孩子们这鱼是从哪里来的?孩子们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刘炳信听后问孩子们是不是馋鱼了?孩子们说是馋鱼了。刘炳信说:“好!明天我领你们打鱼去。”
第二天,刘炳信起早来到牛棚喂牛,见杨拴住比他起得还早,牛已经喂得差不多了,就说:“我以为我起得够早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起得还早。”原来杨拴住带来的那头牛和刘炳信家中的两头牛放在一起喂养,杨拴住见刘炳信来了,就笑着说:“大长的夜,早就睡醒了。”刘炳信对杨拴住说:“一会儿饮完了牛你把爬犁套上,要过年了,我俩出去给孩子们打点鱼吃。”说着天就亮了。占泉、占河、占江哥仨头天晚上就知道大人要出去打鱼,也起来了,非要跟着去打鱼去不可,二妮怕孩子冻着,就不让去。刘炳信说:“都是大小伙子了,你给他们多穿点,就让他们跟着去吧,反正捡鱼也得人手。”
虽说是数九寒冬,冷了点,今天天气还不错,没有风。孩子们在刘炳信和父亲杨拴住的带领下,拿着冰穿、铁锹、抄罗子,和两个口袋,坐上牛爬犁,沿着弯曲的窝棚河一路向西而来。抬头望去,天地一片雪白,忽而一只雪白的兔子被惊起,忽而一群山雀被吓飞。大河两岸草木繁茂,柳树毛子一片连一片,牛爬犁走出离家五六里地远的时候,拐进了旁边一个泡子里,爬犁停下后,刘炳信选择了一处窝风向阳有雪的地方,拿起冰穿画出个大约半米宽一米五长的长方形,接着就使劲朝坚硬的冰穿了下去,“咔嚓!咔嚓!”一声接一声,一会儿功夫他的头就累得冒出了腾腾热汗,被寒冷的微风一吹,就像白胡子老头一样,头发稍上结满了白霜。刘炳信累了,杨拴住接过冰穿继续往下凿,一会儿功夫,他的头发也变白了,三个孩子也没闲着,在两个大人们打冰眼的间隙,他们拿起铁锹把碎冰块从冰眼里清理出来。当冰眼快要打透了的时候,刘炳信接过冰穿,在冰眼一端打了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圆,慢慢地就要见到水了,刘炳信兴奋地说:“有鱼!”孩子们朝下一看,什么也没看见。杨拴住看了眼说:冰底下有东西在移动,真有鱼!接着刘炳信爬出冰窟窿,让占泉端来锹雪,说一会儿出鱼用,刚出水的鱼必须放在雪上才能捡起来,如果放到冰上就立刻和冰沾到了一块,再也捡不起来了。吩咐完,他趴在冰上,掉过冰穿带有木柄的一头,使劲向湿润的地方砸去,咣!咣!两下,冰就被砸破了,一股巨大的水柱在冰面的压力下喷涌而出,随之整个冰面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一会儿这里咔吧一声,一会儿那里轰隆一声,孩子们以为泡子里的冰要爆裂了,吓得占江撒开腿就往岸上跑,占泉和占河倒还冷静,继续看大人打鱼。就见这股水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直涌到快要到冰面了才罢休,随着水柱上来的还有一条接一条的大鱼。刘炳信抄起抄罗子堵住连接冰面与水面的那个圆形小口,不住地往上捞鱼。这是清一色的大鲫鱼,每尾都在二斤以上,刚一出水不住地摇头摆尾,拍打着冰面啪啪地响。见上来鱼了,杨拴住拿起用家织布缝制的口袋,和占泉、占河一起往口袋里装鱼,站在岸边的占江见冰面不但没有破裂,而且还打到鱼了,也跑过来帮忙。冬天从冰面上往口袋里捡鱼非常遭罪,鱼身上满是水,人的手沾上水被冷风一吹,猫咬搬的疼痛,一会儿功夫孩子们的小手就都冻麻木了,他们把小手放在口中吹了吹哈气,稍微暖和了继续装鱼。 这天,一个冰眼他们就打出两口袋鱼。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就过年了,这个年杨拴住过得挺舒心,于是他让媳妇二妮找出押木匣子底的仅有两块银元,准备托刘炳信去依兰办年货的时候给他也捎回些冻梨、年纸、鞭炮、头绳和花布,正在两个人翻找的时候,父亲杨老爷子临死时交给他的那张八仙过海年画掉了出来。由于经过一个夏天的风吹雨淋,早变黄了,杨拴住心想家中没有别的了,沾张画不是也挺好吗?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在煤油在灯下打开,画中的人物被雨淋得有些模糊,根本不成画了。正当他要把画扔掉的时候,在灯影下一行不显眼的子吸引了他,他歪着身子对着灯影仔细一瞧,就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到:祖茔墓碑西南三十五步,大杨树旁地下三尺,有白银两坛。杨拴住抬头看了眼媳妇二妮,二妮正在收拾东西,由于二妮不认字,杨拴住也就没有把画中的秘密说给她,只说了句:“收好,说不定有用。”第二天他把两块大洋交给刘炳信,托他去依兰办年货的时候给捎回来点东西。
转眼就到除夕了。
过年的时候杨拴住把托刘炳信买回来的年货分发给了孩子们,送给男孩子的都是爆竹,多半是小洋鞭,只有几个二踢脚。占泉领着占河、占江哥俩“砰!啪!”地到处放鞭炮,吓得刘炳信家的那只大黄狗连屋子都不敢出。送给丫丫的是二尺红头绳,喜欢得丫丫一蹦老高,撵着刘炳信老伴喊:刘娘!看我的头绳漂不漂亮?逗引得老太太一个劲地夸好。送给媳妇二妮的是五尺蓝花旗布,让她做件新衣裳。占海年纪太小,虽然没有捞到什么东西,但是干爹刘炳信却给了他一块袁大头。 这个年杨拴住是被刘炳信叫过去一起过的,虽然孤单了点,但是有刘炳信这位热心老哥陪伴也很开心。
过完年后什么事都没有了,剩下的就是继续猫冬了。闲着没事了,杨拴住又想起了那张宝贝画,时不时的就拿出来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瞧看。
原来杨老爷子临死前交代儿子说他们家有个藏宝图,正是这张八仙过海图。据说还是他祖爷爷留下的呢。虽然几代老辈子人都说画中藏有财宝,但是却谁也没有弄明白其中的玄奥,更没有找到财宝。其实这是用毛笔蘸饭米汤写在纸上的,等米汤干了的时候就白纸一张,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被水浸过之后,由于水干得快,米汤干得慢,这时候才能隐约显现出模糊的字迹来。由于此画在这次来北大荒途中被一次次风吹雨淋,灰尘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字迹上,因此杨拴住才在灯影下看见了隐藏在画中的字迹。也算是因祸得福,无意间发现了埋藏宝藏的准确位置。 虽然埋藏宝藏的具体位置确定了,但是,怎么样安全地把财宝运回来却成了难题。两坛银子呀!多大的坛子?一个坛子有多重?要是重量轻还好搬运,要是上百斤或者更多就不好办了! 如果是在老家昌图县兴隆泉屯,从祖茔偷偷拿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使用也就算了,可这里离辽宁老家好几千里,怎么运?用什么运力运?如今遍地起土匪,到处是胡子,怎么样才能保证安全稳妥呢?为此事杨拴住吃不香也睡不下。虽然老婆孩子们整天欢天喜地,他表面上也乐乐呵呵,但是实际上他却并没有开心过,没人的时候整天愁眉苦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抽着刘炳信送给他的老蛤蟆头烟沉思。被二妮发现后,开始还以为丈夫是因为新来乍到,举目无亲,为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而发愁愁的愁眉不展呢,就没在意。时间长了却发现他越来越严重,就对刘炳信夫妇念叨,刘炳信观察了几天,发现杨拴住确实有些反常,就问他:“兄弟怎么了?咋整天郁闷不乐呢?有什么难事呀?如果真有什么难事尽管说出来,别憋在肚子里,那样会得病的。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如果能帮上我尽量帮你。” 在杨拴住看来,虽然刘炳信看起来很诚实,对自己也很好,毕竟刚刚才结识几个月,钱财不像别物,杨拴住已经领教过因钱财而家破人亡的惨痛教训,本不打算告诉给他,可想了想,不和他讲还真没有可商量之人。又想了想,反正这里远离藏宝地千里之外,就是告诉他确切地点,他有心昧着良心取这不义之财,也未必找得到。再说了,这财准不准还在模棱两可间,要是真的有,当然是好事;要是没有或者被他人抢先一步捷足先登了,也未可知。一狠心,杨拴住就把刘炳信拉近屋子里,撵走孩子和二妮,关上门,拿出装有藏宝图的木匣,用袖头子擦了擦上面被风雨浸蚀得面目全非的红漆,打开匣盖,拿出那张八仙过海年画,恭恭敬敬地交给刘炳信,对刘炳信说:“这画上有个秘密,你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刘炳信疑惑地接过年画,慢慢打开,然后放在炕上,借着门缝里透进的光亮看了又看,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最后还是在杨拴住的指点下,点着煤油灯才看到隐藏在画里的秘密。 杨拴住含着泪水,对刘炳信一口气讲完了他父亲杨老爷子被胡子绑票,一直到惨遭摧残致死的全部过程,并且详细地介绍了他发现这张藏宝图的经过,最后说出了他这段时间埋藏在心底的忧虑和想法,问刘炳信用什么办法能安全取回来?
刘炳信想了想说:“看来这张画中说的宝贝不能有假,你真有财命,这是一笔不小的意外收获,真是人找钱找也找不着,钱找人躲也躲不过呀!就是往回搬运要成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
还没等刘炳信说完,杨拴住就急不可耐地问:“大哥,有什么好办法快告诉我。”
刘炳信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样吧,过几天开春你就走,到了老家,任何人你都不要见,如果碰上熟人实在躲不开了,要是问你为什么事回来了,你就说你自从来到北大荒就头疼,据跳大神的说是因为祖坟没埋到正地方,你回家要起坟,把祖坟起到北大荒来。接着你就找一个可靠的朋友,白天来坟地勘察好图中标注的位置,晚上带着锹镐,偷偷地把银子取出来,如果不出意外银子挖出来了,你就把银子运到你父母的坟前,拿出一部分银子让跟你一起去的那位朋友到棺材铺买两口薄皮小火匣子(薄皮小棺材,比骨灰盒大。)运到坟地,在此期间,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在银子旁边,等小火匣子运到了,你就把银子装到两个火匣子里,然后把坛子打碎埋了,接着把你父母的坟挖开,捡些两位老人的遗骨放在银子上面,装好之后,你再顾辆马车,把火匣子运回来。万一你这次回去扑了空,什么都没有挖出来,也不用灰心,就当回老家串门了。”
听了刘炳信的话,杨拴住心花怒放,当时就变忧为喜,立刻精神了起来。 刘炳信的资助下,没等开春杨拴住就急匆匆地启程了。他走的路线是,先坐刘炳信弟弟的卖粮车到依兰,然后再坐运送木材的马车到哈尔滨,再从哈尔滨坐火车到辽宁老家。
为了不被人主意,杨拴住穿了件补丁摞补丁,前大襟脏得不能再脏的棉袍子。
虽然一路上波波折折,风餐露宿,总算顺利地到了昌图县,而后他又步行两天才回到兴隆泉屯。一路上并没有碰到邻居,也没有见到熟悉的人。辽宁的春天比黑龙江来得早,虽然才过春分,北大荒那边还寒风刺骨,这里已经柳毛子开花了,路边的蒲公英也倔强地冒出了地面,有的还开了黄花。 这是一个春风送暖,万物复苏的早晨,望着家乡熟悉的一草一木,杨拴住的心情很是舒畅。见家乡的父老乡亲都在忙着春耕,他没有进村,直接绕过村子,沿着村边那条小河来到了他父母的坟前,由于去年走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给爹妈坟头填土,两口棺材的“櫰头”都暴露了出来,在阳光下特别扎眼。望着坍塌在枯草中的坟茔,想着杨家这几年遭受的不幸,不知不觉中,双亲临死前的那悲惨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他再也忍受不住埋藏在心底的痛苦,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坟前,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由于他不知道父亲根本不了解藏宝图中的秘密,始终认为老爹爹爱财不要命,死得实在不值!人在哭泣,小河在呜咽,就连远处几在树上的乌鸦也跟着哇哇地叫了起来。杨拴住哭啊,哭啊......哭累了,也舒服了,他环顾一下四周,四周一片寂静,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吃力地站了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沿着哗哗流淌的小河向前走去。他走了大约不到一公里,找了个较窄的地方跳了过去,然后朝几棵大杨树走去。树底下就是他们杨家的祖茔了。
这里,地处天桥山之阴。倚山傍水,东有桥山之泉滋润,西有马鬃河水环绕,是难得的风水宝地。莹地里不仅埋葬着杨拴住的爷爷奶奶,还埋葬着他的太爷爷、太奶奶,以及祖太爷爷,祖太奶奶,大小坟头二三十个。祖茔旁边高大的墓碑碑阴上刻有:“祖籍河西我族大,身居辽东子孙兴”两行遒劲有力的大字。这副对联不知道杨拴住看过多少遍了,据老辈人讲,写上面字的人叫杨德广,在同治年间做过昌图县地方小官,他也躺在这里。望着碑文,想着埋藏在地下的财宝,杨拴住忽然有个疑问:银子能不能是这位祖先留下的?
瞧瞧四周没人,杨拴住按照图中的记载,站在祖茔墓碑前,面对西南目测了大约三十五步,那里确实有棵大杨树,心想:看来那两坛银子就埋在大杨树旁地下了!想着想着,不觉心里一阵狂喜,赶忙挨个坟头给先人磕头,嘴里念叨着:祖宗在上,晚辈杨拴住实在穷得没法过了,这才来取祖宗留下的宝贝,望祖宗保佑,将来晚辈发达了,一定忘不了祖宗。
中午的时候杨拴住走进了张二爷家,正好张二爷从地里刚回来,见杨拴住穿着个破旧的袍子回来了,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杨拴住这下子肯定惨了,就没有问别的,赶忙把他让进屋子里,张二爷老伴正在忙活着午饭,见杨拴住来了,热情地说道:柱子来了?杨拴住回答句:来了。并问候二位老人好!寒暄过后,张二爷喊着老伴快放桌子吃饭!
饭后,张二爷才一本正经地问杨拴住:“柱子,你在北大荒还好吗?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见张二爷询问,杨拴住掀开棉袍子大襟,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那张八仙过海图来,对张二爷说:“二叔,这上面的秘密我找到了。”
听杨拴住说图上的秘密找到了,张二爷赶紧拿起图,哆哆嗦嗦地打开,仔细地看了又看,问道:“秘密藏在哪儿?”
杨拴住回答道:“秘密就在画里,你把窗户遮挡上,点着灯就看见了。”
张二爷让老伴拿来条褥子,把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点上煤油灯,在杨拴住的指点下这才看见了隐藏在画里的秘密。看完画后,张二爷长出了一口气,说了句:“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变故了呢,吓了我一跳。”杨拴住说:“你是不是看见我穿了这身破衣服才这样想的?”张二爷说:“可不是吗。”接着杨拴住把在家中刘炳信给出的主意对张二爷说了一遍。张二爷听后说:“那些事都先放在一边,咱们得先把东西挖出来,东西不挖出来说什么都没用。”张二爷又向杨拴住打听些黑龙江的风土人情和沿途所见所闻,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后,等到人定的时候,张二爷找出锹镐放在白天从邻居家借来的架子车上,让杨拴住在前头推着架子车,他拎着个玻璃罩的风灯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悄悄地朝杨家墓地走去。
春天,北方的天气变化无常,说变就变,白天还很热,晚上却冻得人受不了,两个人刚走出家门没几步就起风了,开始的时候风还不大,只是感觉有些刮脸,后来就越刮越大,路两旁的树木和野草不时发出奇怪响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星星月亮早都躲进了云层里。两个人沿着村边那条小河摸索着前进,还没有走到杨老爷子夫妇坟前,就看见河对岸杨家墓地里出现了数不清的鬼火,每个鬼火都离地不到三尺高,像萤火虫一样不停地闪烁着,在大风中来回变换,一会儿呼啦一下子聚到了一起,变成了巨大的火球,一会儿呼啦一下子分散了开来,又变回了独立的鬼火,仍然离地三尺来高,蹦蹦哒哒来回乱串。杨拴住虽然从小就见过鬼火,但那毕竟是在家中,没有离得这样近,吓得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头发立刻竖了起来,张二爷倒是没在乎这些,他一边拿出火镰打火点亮手中的风灯,一边安慰杨拴住说:别害怕,鬼怕恶人,到了跟前鬼就跑了。
虽然有风灯照亮,张二爷不停地安慰,杨拴住还是很害怕,小时候老人们讲的鬼故事不停地从脑海里冒出来。
那年表叔范老七说他在马鬃河打鱼就见过鬼。
打鱼的人多数都好赌,范老七也是如此,他不但好赌,而且胆子也大。一天晚上,他到马鬃河下游的河汊子里下花篮子(一种圆形竹编捕鱼工具),半夜了才上岸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路旁出现一个地窨子,里面还隐约亮着灯光,他心想:这里怎么还有个地窨子,平时我咋没看见?怀着好奇心他走了过去,近前一看,还真是个地窨子,里边一帮人正在吆五喝六地推牌九,他的到来谁也没注意,那些人继续耍钱。见到有钱耍了,他就忘了回家,摸摸衣兜,还有几个绵羊票子,挤个空就加入了进去,开始输后来赢,几个回合下来多少赢了点,他有些困了,就掏出小烟袋捏了袋烟,拿出火镰啪嚓打着火,正准备往烟袋锅子里点火,突然抬头一看,怎么耍钱这几个人都没有下巴颌?就问了句:“你们怎么都没有下巴呀?”那几个人见他问,突然变了脸,眼见着几个人在瞬间成了骷髅,吓得范老七扔下烟袋起身就跑,桌子上的钱也没顾上拿。
第二天,他返回去查看,原来那是一个坟地,有好几个龇牙咧嘴的骷髅,他赢的钱都是纸灰,他输的钱鬼也没拿走,都完完整整地放在墓门前,他就把衣兜里的纸灰掏出来放在坟地,叨咕了几句对不起鬼的鬼话,然后磕了个头,把自己的钱拿走了事。从此后,他再也不到半路去耍钱了。
还有一回,二姐夫蒋二猫子说他也遇上鬼了。
每年八月二十是杨老爷子的生日,那年蒋二猫子和往常一样,带着礼物来兴隆泉屯来给岳父祝寿。别人都白天来,他却偏偏等白天干完了活晚上再来。走着走着天就黑了,在来兴隆泉屯的途中要经过一片乱葬岗子,张作霖当胡子的时候曾经在这里打过一仗,死了不少人,埋的,没埋的、囚着的,红棺材,白茬棺材,以及无人认领的骷髅白骨到处都是,平时大白天都没人敢来,蒋二猫子自认为胆大,图路近,就选择了这条路。今天夜很静,静得让人有些胆寒。突然,不知道是树的影子还是什么东西在不远处张牙舞爪,好像要奔他而来,自认为胆大的蒋二猫子也有些害怕了,后悔不该晚上来。想了想,后悔也没用,路是自己选的,没别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说来也怪,平时几袋烟功夫就能到老丈人家,今天已经走了半夜了,却还是没有走出坟地,相反,他却感觉好像是在万丈深渊中跋涉,就骂了句:妈的,可能遇到麻哒鬼了!他抬头望望天空,天空一片暗淡,再看看眼前,眼前漆黑一片,仔细再瞧瞧他走的那条羊肠小道,小道仍然时有时无地在前面几米远飘荡,再远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开始怀疑了,心说:我是不是真的“鬼打墙”遇上麻哒鬼了?他开始恐惧了,神经霎时绷得紧紧的,不敢再往前走了。听人说“鬼打墙”只要朝有鬼的地方撒泡尿就能驱除邪气走出来,于是,蒋二猫子解开裤子朝着黑乎乎的四周撒了泡长尿,这泡尿他已经憋了一个多时辰了,撒了足足十多分钟才了事。还真的挺灵,撒完尿他的眼前好像不那么黑了,羊肠小道也能看清楚了。
这时,突然看到前面十米之外有个人向他走来,那人三尺来高,一身黑衣黑帽,来到蒋二猫子跟前就让他背着着。不知怎么了,蒋二猫子稀里糊涂真的背上了他,然后就醉酒一样朝兴隆泉屯方向大步走去。开始他还没感觉怎么样,后来越走越沉重,压得蒋二猫子腰酸腿疼,连连喘息。走着走着,突然,远处“咯咯!——”一声雄鸡啼鸣,蒋二猫子眼前顿时一亮,他抬头一看,天已经放亮了,兴隆泉屯村子边上的这条小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眼前,蒋二猫子长出了一口气,说了句:可到兴隆泉屯了!在他抬手要擦额头上的汗时,才意识到背上还背着个冷冰冰的东西,仿佛是个人,心想:我背了他大半夜了,也没听他说一句话,是不是鬼呀?吓得他无意思猛地一甩,只听“砰”的一声那东西被他甩到了水河里,他转身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人呀,原来是块已经腐烂的棺材板子!他看着在水中漂浮着的棺材板子,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声地喊了句:“真他妈的倒霉,活见鬼了!”说完疾步跑进了村子,很快就来到了岳父杨老爷子家。
杨家人还都在梦中,蒋二猫子连喊带叫,使劲敲了半天才叫开门,杨家人都被他惊动了起来。大家见他这幅德行,都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蒋二猫子坐下,喘着粗气把晚上发生的事讲给了大家,大家听后都感到很奇怪。杨拴住说:“从你们村走到这里最多也就两三袋烟的功夫,你怎么走了一宿哇?难道你真的遇上鬼了?还有棺材板子?我不信!走,你领我看看去!。”
无奈,在小舅子的逼迫下,蒋二猫子只得领着杨拴住顺原路查看,当他们俩来到村边的小河时,往河里一看,那块棺材板子还漂浮在水面,被水流推得不停地来回转动。
想到这里,杨拴住在狂风中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让张二爷拎着风灯在前面照亮,他推着架子车跟在后面。他们很快就到了杨老爷子夫妇墓前,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沿着奔腾的小河,顶着呼啸的大风,一步步继续朝杨家祖茔走去。风越刮越大,随着枯草和树木的吼声,墓地里的鬼火活动得也越来越嚣张, 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站成排聚拢到一起,一会儿又解散开来自由活动,有的仿佛还在对话。杨拴住推着架子车紧张地跟在张二爷身后,在离杨家祖茔不远的地方放下了架子车,两个人一声不响地拿起车上的锹稿,然后一前一后跳过河。这时候鬼火离得更近了,仿佛就在身边。在离祖茔墓碑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杨拴住双手高举着铁锹,使劲向一团鬼火打去,卡擦一声,铁锹砸了个空,震得他两臂发麻,一松手铁锹掉在了地上,张二爷在前头听到动静,拎着风灯转身一照,原来是一团白花花的死人头发,在头发旁边还有块腐烂的棺材板子,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都笑了,同时说道:原来是它在作怪呀!他们又查看了几处跳动着的鬼火,结果不是死人头发,就是腐烂的棺木,连个鬼影也没见着。别看张二爷走南闯北,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鬼到底长得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于是说道:“以前只是听人说鬼火是死人头发变得,其实我也没见过,没想到不仅死人头发变鬼火,腐烂木头也变鬼火,今天是长见识了!”这时候风也小了,杨拴住抬起胳膊,用脏兮兮的袖头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又是风又是鬼火的,哪儿见过这阵势,太吓人了!”
见没有鬼了,两个人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 他们很快找到了杨家祖茔那块高大的墓碑,风住了,黑夜又恢复了宁静,鬼火也比刚才少了许多。张二爷提着风灯站在墓碑前,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带着风圈疲惫地若隐若现,北极星从云缝里刚好爬出来,他定了定神,面对西南方向看了看,在大约三十五六步远的黑影里还真有棵大杨树,他们俩离开墓碑,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大杨树下,张二爷用风灯照了照,满地都是刚刚钻出土的野草,在灯光下像鬼火一样特别的绿,杨拴住拿着铁锹,选个地点就挖了下去。土不怎么硬,一会儿工夫就挖了一锹深,这时候地下出现了冻土,原来刚刚开春,地还没有化透。张二爷递给杨拴住镐头,杨拴住接过镐头刨了刨,冻土层很快就过去了,一袋烟工夫土坑就挖了有一米多深,累得杨拴住汗流浃背,他甩掉袍子,又挖了一锹深,结果什么也没有。张二爷接过锹,站在土坑边用锹往坑底探了探,足足超过了四尺深,说了句:“不能啊,应该挖到了,难道偏离方向了?”他让杨拴住喘了口气儿,在旁边又挖了个坑,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这时候已经快要鸡叫了,杨拴住也累得快挪不动窝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俩都有些灰心丧气。毕竟张二爷老道,见多识广,经验也比杨拴住丰富得多。他忽然想起一个盗墓贼说过的话:“地下有没有东西,只要你抓一把挖出来的土就知道了,要是地下的土出现两样或被扰动过,就说明地下有宝贝。”于是他立刻把风灯慢慢移到土堆前,仔细看了看挖出来的土,确实有些两样,于是他拿起铁锹笨拙地跳到土坑里,吃力地挖了两锹,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他也泄气了,就说了句:“看来这宝有没有还真不好说了。”边说边往上爬,就在他顺着坑壁吃力地往上爬到一半的时候,由于年老体衰,没有上来,他就喊:拴住快来帮忙!还没等杨拴住起身,他就噗通一声掉到了坑底。杨拴住赶紧拿起放在坑沿上的风灯向坑里查看,问他:“怎么样?摔着没有?”就见张二爷坐在坑底说:“没事,我没咋地。”接着他笑了,比划着对杨拴住说:“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刚才我掉到坑底的时候感觉好像有空洞声,看看,这里有块石板,你快把镐头递给我。”杨拴住拎着风灯转了半天才找打镐头,张二爷在坑底接过镐头,几镐下去,一块四四方方的板石出现在了坑底。张二爷放下镐头,弯腰就要往起搬,结果半天也没有掀动。杨拴住说:“二叔,你上来,我下去搬!”张二爷上来后,杨拴住跳了下去,用镐头敲了敲冷冰冰的石板,说道:“看来就是它了。”然后搓了搓手,又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弯下腰,一使劲,足足有二百多斤重的一块方石被搬了起来,稳稳地立在了坑壁一边。张二爷蹲在上面用风灯一照,就见在刚才的石板底下出现个能钻进人的洞。杨拴住接过风灯伸到里面照了照,原来是个不到一人深的地窖,他放下风灯就要往下跳,张二爷急忙喊道:”不能下!别闷灯了!“
闷灯,是采金人的行话,金子一般都埋在河滩底下,要想开采出金子来,就得打洞下到地底下开采,由于地底下缺氧,时长造成采金人因缺氧窒息死亡,采金人因避讳死亡两字,就把这种窒息死亡叫“闷灯”。避免“闷灯”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树枝绑上碎布,从洞口不停地往下来回抽动增氧。当然,那个时候老百姓还不知道氧为何物,杨拴住也不懂“闷灯”是怎么回事。听张二爷说不能下,杨拴住也就没有下,他抬头问张二爷:“不下去里面的东西怎么拿出来呀?”张二爷问他:“你看见里面的东西了吗?”杨拴住说:“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那两坛银子应该就在里面。”
张二爷说:“下是得下去,不过不能这样下去,万一闷灯就麻烦了。你等着,我去找根树条子,绑上点东西往里面和弄和弄你再下。”说着,他就在附近折了根柳树条子,绑上根扎腰的麻绳头子交给杨拴住,让他往洞口里来回拉扯了一阵子,这才让杨拴住下去。杨拴住光着膀子下到了地窖,一股凉气顿时袭来,他把风灯从上面小心翼翼地拿到里面,四下里一照,原来是口不深的方形枯井,支撑四壁的木板子挂满了白霜,已经腐烂,看上去有些岌岌可危。他有些冷,就探出头来对张二爷说:“二叔,把袍子递给我,里面冷。”张二爷一边递给他破袍子,一边问:“看见东西了吗?”杨拴住说:“这是口枯井,我还没仔细查看呢!”张二爷说:“小心点!”
杨拴住穿上袍子暖和了不少,他拎着风灯,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扫视了一遍四周。在井壁底下靠西南方向有个凹进去的洞,他弯腰用风灯照了照,里面确实有两个沾满泥土的硕大坛子。杨拴住顿时心跳加快,热血沸腾,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在跳,不觉一阵狂喜,他面对坛子磕了个响头,朝着上面喊了声:“找到了!”张二爷听说找到了,赶忙问:“几坛子?”
“两坛子!”
“别急,慢慢往上弄!”
“好的。”
杨拴住放下风灯,伸手把其中一个坛子拽了出来,接着把另一个也拽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影里他看到每个坛子口都用木塞封着,于是抓起其中一个坛子口颠了颠,大约都超过了一百斤。他试着想把坛子运到地面,试了几次都没有搬起来。最后不得不问上面的张二爷怎么办?张二爷给他递下去一条绳子,让他把绳子系到坛子口上,张二爷在上面拉,他在下面往上推,这才把两个坛子弄上来。
见坛子上来了,张二爷把风灯一口吹灭,又让杨拴住把挖出来的两个坑填平,然后退下锹把当杠子,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把坛子运到河对岸,装到车上。这时候远处屯子里的鸡叫了,东方也渐渐泛出了鱼肚子白, 天很快就要亮了。杨拴住推着架子车,张二爷在前头拉套,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家。两个人把坛子搬下车,然后运到屋子里,挂上门,这才点上灯。他们这阵折腾早把张二爷老伴惊动醒了,张二爷让老伴打来盆水,用抹布把两个坛子擦拭干净,慢慢地坛子的本来面目显现了出来。这是两个紫色的小口坛子,每个高度都超过了二尺,张二爷找来斧子和凿子,叮叮当当半天才把塞在坛子口上的木头起出来。这时候天也大亮了,在晨光下就见满坛子装的都是白花花银元宝。杨拴住随手拿出一个,放在窗前,对着从窗户缝射进来的阳光一看,上面有字,最上面横着写着“昌图县”,正中写着“足银十两”竖着有两行小字,右面写着“道光三年七月”,左面写着“铸银匠赵李王”。张二爷说:“别看了,赶快把坛子挪到角落里藏起来。”
这天张二爷没有去地里干活,陪着杨拴住在家中睡了大半天的觉,一直睡到下半晌两个人才醒。简单吃了口饭,张二爷对杨拴住说:“这银子得赶紧转移,你先在家中等着,我去借辆马车,后半夜就把银子运走。”
杨拴住问:“运到哪里?”
张二爷说:“你那个朋友刘炳信出的主意不行,这么多银子你拿都拿不动,怎么往回运?如今遍地都是土匪,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了。我给你想了个万全之策,咱们今天半夜就走,明天早晨正好赶到昌图县城,我在县城里有个银行朋友,找他把银子兑换成银票,你带着银票到哈尔滨再把银子取出来,这样不就安全了吗。”
“二叔什么是银行啊?”
“银行就是过去的钱庄。”
“哦。”
这天,不到子时张二爷就套上借来的二马车,又把为自己准备的那口白茬棺材装到车上,然后把两坛银子倒出来,用布口袋装好,把装满银子的口袋放进了棺材里。告诉杨拴住:“谁要是问怎么了,你就说你干爹病危,给干爹送棺材去。”
杨拴住说:“我也没有干爹啊?”
张二爷说:“我知道你没干爹,你就不好编一个吗!”
说着话,两个人就起程了。由于春天都忙着地里活,胡子也不少人有地,都忙着回家种地,还没有聚拢到一块,再说刚过完年,老百姓手里都没有钱,就是抢也没有什么可抢的,因此一路太平。太阳刚出来他们就到了昌图县城,张二爷顺利地找到了他那位朋友。在朋友的帮助下,银元宝迅速被运进了银行,称了称总共三百五十斤,除兑换了五根金条和杨拴住留下一个元宝兑换成绵羊票子做路费外,其余全部开了汇票,通兑到了哈尔滨。两个人都非常高兴,走出银行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杨拴住拿出一根金条送给张二爷作为酬谢,张二爷说什么也不要,最后在杨拴住的一再坚持下还是收了。杨拴住本来还打算在兴隆泉屯住一天,见见老亲少友,张二爷怕夜长梦多,叫他揣好汇票,带着四根金条马上坐火车离开昌图县城,杨拴住说:“这回有钱了,二叔你膝下也没儿没女的,跟我走吧,北大荒那里安全,我给你养老送终。”张二爷说:“我老了,故土难离呀!你走吧!我哪儿都不想去了!”说着扬起鞭子,“啪!”地在空中打了个响,赶着马车拉着白茬棺材就走。
杨拴住来到昌图火车站,拿出张绵羊票子买了张回哈尔滨的车票,坐火车回到了哈尔滨,在哈尔滨办理完汇票后,他来到松花江边,买了张船票,坐上开江后的第一趟客轮,顺利回到了依兰。这天正好刘炳信去依兰办事,在北江沿尼姑庵附近遇到了他。
两天后杨拴住跟着刘炳信回到了家,他用这笔钱先后买地盖房,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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