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2825|回复: 5

中篇小说《山头杨家》第四章:夜半葬双亲 平明即破产

[复制链接]

升级   -0%

发表于 2018-10-17 08: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参与互动,展示风采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
第四章:夜半葬双亲  平明即破产
诗曰:
都说亲情骨肉牵,那知手足不相连。
一朝遇难皆摇首,几个儿孙肯出钱。
    在两个山民的帮助下,经过两天两夜的奔波,张二爷总算把老爷子弄回了家。
    家人见老爷子回来了,哭喊着把他抬进了屋子里。这时的杨老爷子还在发着高烧,不能说话,吓得儿子杨拴住和家人都六神无主,张二爷不顾路途劳苦,千恩万谢打发走了两个山民,然后安排人去请郎中。
    杨老太太自从上次被胡子踢了一脚,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一直病着。见杨老爷子病得这样,坚持着爬起来,让人把他放在了炕头上,又哆嗦着到门外抱回一抱柴火,放在灶台里点着,让儿媳妇给张二爷做饭。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饭菜做好了,是一盘炒土豆丝,四个咸鸭蛋,外加一壶酒,一大碗手擀面条。几天来,张二爷就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他端起大碗,几口就把面条吞进了肚子里,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在杨拴住的陪同下喝起了酒。他们还没有喝完酒,郎中就来了。这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中医,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他先给杨老爷子瞧了瞧脉,然后让人找来一根筷子,撬开杨老爷子的嘴,看了看杨老爷子的舌头,慢条斯理地对在场的人说:“你们准备后事吧,这人不行了。”
    听郎中说人要不行了, 正在给杨老爷子喂水的杨老太太突然手一松,一碗温开水从炕沿上立刻滚落到地上,“啪”地一声碗被摔得粉碎。她往后一仰脖子,眼睛瞪得如豆包似的,一口气没上来,就口吐白沫,靠在山墙没气了。
    见杨老太太没气了, 郎中赶紧瞧脉,然后拿出银针施救,结果还是死了。经过这一阵子的折腾,杨老爷子却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开口问杨拴住:“儿呀?你妈她怎么地了?”
    见杨老爷子能说话了,一家人赶紧围了过来,有嘴快的告诉他说:“老太太死了。”
    “死了?死就死吧,拴住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杨拴住向前凑了凑,把耳朵贴在杨老爷子嘴边,就听到老爹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我不行了,咱们家还有二百大洋,放在东房山的灯龛底下,东屯你大姐夫还欠一百大洋。另外,咱们祖上还有一个秘密,说是有张藏宝图,在,在,在......”没等说完杨老爷子就坚持不住,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痛苦地死去了。
    一时间家里出了两条人命,杨拴住媳妇二妮领着孩子放声大哭。住在附近的邻居们听到哭声也都跑了过来,有些沾亲带故的女人见杨老爷子杨老太太都死了,也跟着抹起了眼泪,都异口同声地骂胡子不是人,说都是胡子害死的。张二爷见他费尽千辛万苦赎回来的杨老爷子死了,还捎带上杨老太太也跟着一起走了,一时难以承受,在送走郎中之后,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抱着杨老爷子放声痛哭。杨拴住傻子一样,见张二爷痛哭流涕,一时控制不住,咧开大嘴也放声大哭了起来。顿时哭声震天,乱作一团。
    有位上了年纪的人提醒说:“拴住你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赶快给两位老人‘指明路’,不然他们找不到西去的路,将无法超升。”一句话提醒了杨拴住,他立刻止住了啼哭。
    “可不是吗,得马上指明路。”张二爷抹着眼泪说道。
    有人搬到大门外一个马褥子(四方形板凳),找来挑水的扁担,让杨拴住举着扁担,站在马褥子上,面对西方,喊了三声:“西天大路,光明大道,爹妈走好!西天大路,光明大道,爹妈走好!西天大路,光明大道,爹妈走好!”然后进屋让人给两位老人穿好衣服,抬到外屋地上的门板上,脸上盖了块黄表纸,人们跪在地上免不了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痛哭。与此同时,张二爷按照杨拴住的吩咐,派人去东屯王短腿家和南村蒋二猫子家分别送信,告诉他们老爷子和老太太去世了。还给南油坊的冯德田送信,说他的亲家和亲家母死了,让他来帮忙处理后事。又派人去开原县城请阴阳先生善智久,顺便买回烧纸和丧盆子。还让女人们用煮熟了的小米捞“倒头饭”,和面蒸上供用的馒头。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前去送信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杨拴住的大姐夫王短腿领着大姐最首先赶了过来,夫妇俩见到老人的尸体跪下就磕头,哭喊着要揭开蒙在脸上的黄表纸,有人说不开光揭开不好,这才制止了他们,二姐夫蒋二猫子领着二姐也赶来了,免不了还是一通大哭。阴阳先生善智久是最后来的,他进屋就让人在院子里搭灵棚,然后把杨老爷子杨老太太早就准备好的两副大红棺材抬出仓房,放进了灵棚里。善智久又进屋用窗户纸剪了个灵头旛,挂在大门旁边,被风一吹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有些胆小的当时就害怕了起来。接着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被人们抬进了棺材,倒头饭、上供的馒头和丧盆子也都供在了棺材前头,二妮找出事先就准备好的白布,让人帮忙撕成条,分给亲人们当孝布。
    两个大姑姐戴上孝布就往丧盆子里不住地烧黄表纸。
    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的死讯很快惊动了四邻八村,两位老夫妇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去世,虽然是意外死亡,但在昌图一带还是个了不起的新鲜事,没等杨家派人报丧送信,亲友们就挎着蒸好的馒头,带着黄表纸赶来了。他们走进灵棚,跪在两口大棺材前就磕头,杨拴住领着媳妇、姐姐、姐夫赶忙给前来吊丧的人磕头还礼。前来吊丧的人一拨接一拨。正在杨拴住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张二爷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他:“柱子,你父母的葬礼钱够用吗?”
   见张二爷问他,杨拴住哭丧着脸说:“正要和你说呢,我手头一文钱都没有,不过,我爹刚才临死的时候说在灯龛底下还有二百大洋,我大姐夫还欠一百,如果都上来,发送两位老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有钱还不赶快取出来。”张二爷说道。
    在张二爷的陪同下,杨拴住来到东屋,撵走前来吊丧的客人,挂上门,在东山墙半米见方的灯龛里小心翼翼地移开洋油灯,抠出一块活动的土坯,一个不大的暗室出现在眼前,杨拴住伸手摸出一个精致的四方形红漆木匣,放在炕上,打开木匣,两个人都傻眼了,哪有什么银元啊?原来是一堆印有民国中央银行的一元纸币,数了数正好二百张。这种纸币在当时虽然和铸有袁世凯头像的袁大头(银元)通用,但是根本没有银元坚挺,四五张纸币也换不了一个银元,二百张纸币也就是四五十块大洋,两个人不觉一阵苦笑。在匣子底下还有一张图,展开一看,是张八仙过海的年画。杨拴住说:“我爹临死的时候说我们家有张藏宝图,能不能这就是这张画呀?”张二爷说:“也有可能。”两个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来。由于前来吊丧的人越来越多,杨拴住只得把纸币揣进兜里,然后把年画重新收进匣中,放归原处,洋油灯也挪了回来,开开房门,继续迎接客人。
    钱虽然少了点,总比没有强。
    这时候杨拴住的老丈人冯德田领着穿黑色长衫的小脚老太太也赶了过来。见丈人和丈母娘来了,杨拴住赶忙上前和岳父岳母打招呼:“爹妈来了?”
    “来了。”
    说着,冯德田领着小脚老太太上前给亲家和亲家母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念叨着:“先死为大,先死为大。”
    见二位老人给父母磕头了,杨家老小赶忙磕头还礼。磕完头,二妮领着孩子把小脚老母亲扶了起来,热情地向爹妈问好,孩子们则拉着衣襟叫姥姥。于此同时,冯德田被姑爷杨拴住让进了屋子里,张二爷也跟了进来,他简单地和冯德田寒暄几句,话题就转到钱上来了,他对冯德田说:“德田老弟,你是知道的,你姑爷被胡子折腾得底儿空了,如今父母又在同一天双双死去,这个丧事难办哪!正好你来了,快给拿个主意吧。”
    冯德田扫视了两个人一眼,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既然没有钱,就别顾什么脸面了,我看丧事就简办吧。”
    “简办道是可以,可怎么个简办法呀?简办到啥程度啊?”张二爷说道。
    “这还不好办,去掉一切繁文缛节,今天在家停一天,明天早上就起灵出殡。”冯德田说道。
    “明天早晨就起灵?也太有点过于草率了吧?”张二爷说道。
    站在一旁的杨拴住也说:“那还不得让人家笑掉大牙呀!”
    “都啥时候了,还顾脸面!脸面能值几个钱?多停几天道是好看,你有那么多钱吗?别的不说,这么多人吃饭就得几个,你家还能拿出几个铜板来?我这是来晚了,要是早来一会儿,院子里那两口棺材都不能让你们用,最起码卖了还能值几个钱,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已经装进去了。算了!其它还是从简吧。”冯德田说道。
    原来,丧葬在旧中国的农村非常讲究,尤其是辽宁昌图这一带,讲究得更是离谱。
    凡年满六十岁,有儿有女的老人,死后都称为“喜丧”,无论贫困,都得停放三天三夜,有钱人家要停放七天,最多的有停放七七四十九天或者三年的。否则不仅晚辈人抬不起头来,被人说小气,瞧不起,更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在停丧的这段时间里不仅要请吹鼓手吹吹打打,还要请道士、和尚念经,有钱人家还得去轧材铺购买扎好的纸人纸马、房屋店铺、丫环仆人。停丧期间还得杀猪宰羊,请厨子做上好的美味佳肴,用六十度上等高粱酒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这还不算,出殡那天还得请专业抬棺人员用二十四杠抬棺,花高价请最有威望的风水大师看莹地。这些讲究都下来,几乎花费了丧家的所有积蓄,有些人家从此后就一无所有了。
    听了冯德田的话,张二爷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去把善智久叫来,听听阴阳先生的看法。”  
    “中,你把他叫来吧。”冯德田说道。  
    张二爷出去没多长时间就把阴阳先生善智久领进了屋子里,原来冯德田跟善智久早就认识,两个人见面略微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就把话题引到正路上,冯德田对善智久说:“善先生,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亲家和亲家母是被胡子逼死的,为了赎人,姑爷已经倾家荡产了,这个丧礼如果再按照老规矩办怕是没钱了,你给想个法,看看能不能明天出殡,让亲家、亲家母早些入土为安。”
    善智久久闯江湖,对昌图这一带了如指掌,早就知道杨家被胡子绑票的事,见冯德田如此说,掐指算了算说道:“今天是九月初六,明天初七,后天初八,明天不能出,后天也不可以。”
    听善智久说明天不能出,后天也不能出,冯德田才知道明天是初七,民间有“七不出、八不埋”的风俗,他看了看姑爷和张二爷,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再也没话了。
    正在大家都没声的时候,善智久说了句:“你们要是不顾忌脸面,今天可以出。”
    “今天也能出?”冯德田问道。
    “能出。不仅能出,今天还是个好日子。”善智久说道。
    “已经下午了,不是说下午出殡不好吗?”张二爷说道。
    “哪有那么多说道?我干了半辈子了,当真人不说假话,都是骗人的,根本没那码子事!什么时辰出都行,哪个时辰出哪个时辰好,就看你下辈子人有没有那个造化了!”善智久说道。
    “要是那样的话就今天出!你们俩看看怎么样?”冯德田说道。
    张二爷看了一眼杨拴住,说:“谁爱说什么就让他说什么吧,我看行!”
    见两位长辈都发话了,杨拴住小声说了句:“既然你们都说行,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我没意见”
    在冯德田和张二爷的授意下,善智久走出房屋,对前来奔丧的人说道:杨老爷子、杨老太死的时辰不好,犯十忌,必须得在今天晚上戌时入土,方保平安,否则,不仅杨家受害,就是四邻八村也要不得安宁。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见阴阳先生瞪着眼睛骗人,就问他都是哪十忌?
    善智久背书似地说道:一忌龙犯煞反逆;二忌蛇犯煞缠岩;三忌人犯煞恶水;四忌天犯煞散气;五忌地犯煞探头;六忌神犯煞无情;七忌火犯煞反弓;八忌水犯煞饲虐,九忌金犯煞破财,十忌恶犯煞骚乱。你们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呀?
    见阴阳先生认真了,又听他说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奔丧的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了,都乖乖地按照他的安排,打墓穴的去打墓穴,烧纸的烧纸,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张二爷张罗着派人去豆腐坊买豆腐,让前来奔丧的女人烧水做饭,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是一锅豆腐汤,一锅高粱米干饭,外加几盘素菜。大家匆匆吃过饭,天就黑了下来,戌时很快就要到了,“浆水”也没送,善智久就组织人点上蜡烛,让杨拴住给杨老爷子、杨老太太“开光入殓”,他让人挪开两位老人的棺材盖,让亲朋好友围着棺椁看了两位老人最后一眼,把杨拴住叫到灵前,拿着根缠着棉花的短棍,指着两位老人的五官七窍,说一句,杨拴住学一句,大意是:开眼光,看四方;开耳光,听八方;开鼻光,闻物香;开嘴光,吃饭香;开心光,亮堂堂。最后善智久高声喊道:“孝子泪,别撒棺内,盖棺!”
    这时杨家人和前来吊唁的人都落了泪,尤其杨家的两位姑奶奶和杨拴住媳妇二妮跪在灵前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在人们的帮助下,两口大棺材被严丝合缝地盖上,善智久让杨拴住头顶丧盆子,肩扛灵头旛,领着全家人跪在灵前,一个老木匠拿着斧头,在棺材上钉上了特制的大号铁钉,他每钉一斧子,杨拴住就喊一声“爹妈躲钉!”“爹妈躲钉!”待钉子钉完了,善智久又大喊了声:“孝子叩首、起灵!”
    听到喊声,杨拴住站起来使劲把丧盆子从头上摔了下来,随着瓦盆的破碎,两口大棺材被人们抬上了马上,车扬式拿起鞭子一声吆喝,三匹马打着响鼻抬腿就走。这时哭声更惨烈了,两位姑奶奶非要跟着去坟地不可,这在杨家是不许可的,杨家祖制规定,不过三天女人是不能见坟头的。不得已,在众多女人的劝说下才把两位姑奶奶拉进屋子里。
    马车在微弱的上玄月下拉着两口大棺材,沿着奔腾的小河走在去杨家祖茔的土路上。人们打着灯笼,一声不响地跟在车后面。没有人语,没有哭声,仿佛做贼一般。
    已是深秋时节,地里的庄稼大多都上了场,只剩下零散的几处高粱还没有放倒,在黑夜里不时地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
    走着走着,车突然停了下来,马不走了,车老板赶紧举起鞭子,鞭稍在空中打个响落在了辕马身上。
    “驾!驾!”车老板吆喝了两声,辕马晃了晃脑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纹丝未动。
    车老板又举起鞭子,“啪!啪!”使劲打了拉套的两匹马几鞭子,拉套的两匹马扬起头,长嘶了两声,也没有走的意思。
    这可难坏了车老板,他接连又打了几鞭子,结果车还是不动。
    送葬的人见车停了下来,都以为车陷在淤泥里“打坞”了,拿起铁锹伸到车轱辘底下就要挖,可是当他们拿来灯笼在车底下查看的时候,却发现车停在了平地上。这可气坏了车老板,他举起鞭子,使出生平绝招,“啪啪啪啪!”几鞭子下去,三匹马的身上立刻开了花,鲜血顺着辕马的耳朵根子流了下来,辕马一使劲,车就奔脚下的小河下去了,眼看车要掉河了,车老板赶紧扳闸,“吁!”地一声吆喝,伸手拽住了辕马缰绳,这才没有掉到河里,这时再看,车真的陷在淤泥里“打坞”了。人们借着月光再往车上一看,车上的两口棺材已经滑到一边了,如果没有绳索捆绑,就掉到河里了。
    送葬人最忌讳的就是停车,如今灵车却偏偏停在了半路上,离杨家祖茔还有一段路程。这可难还了扛着灵头旛的杨拴住,他哭丧着脸问张二爷怎么办?张二爷转身把阴阳先生善智久拉了过来,小声对他说:“看来两位老人是不想去他们老杨家的祖茔了,就埋在这儿吧。”
    善智久听后向四处扫视了一眼,对两个人说:“这地方叫龙虎萧天,有些阴阳互斥,埋在这里将来后人要有影响。不过风水也不错。”
    张二爷说:“就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不然好好的路牲口能不走吗?马不是叫龙驹吗?这是龙驹给选的,就按照他们的心愿埋在这儿吧!”
    “埋在这儿?打好的墓址怎么办?挖墓穴的人还在墓地等着呢!”旁边一个前来帮忙送葬的人说道。
    “这还不好办,把打好的墓址填上,人叫回来不就完了吗?”张二爷说道。
    这时候,车老板让大家帮着推了推车,又赶了几号,由于车下了路面,陷在了河边的泥土里,越陷越深,马又不走,大家都怕棺材掉到河里,听张二爷和阴阳先生说埋在这里也不错,就都鼓动杨拴住说:“既然是龙驹给选的墓址,就错不了,埋在这儿吧!”杨拴住一时也没了主意,见大家都说好,就让阴阳先生善智久就地选墓址。
    善智久赚的人死人钱,巴不得早些完事,他什么也没说,掏出罗盘,让人拿来灯笼照亮,把罗盘放在河边的高岗上,从兜里掏出一张事先画好的符点着,嘴里念叨着:“精精灵灵,头截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逆吾者死,顺吾者生!”然后抬头看了看星空,折了根柳树条子,在地上划了个长方形,又念道:“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天灵灵,地灵灵,六甲六丁听吾号令,金童玉女领天兵,何神不伏,何鬼不惊,钦吾符令扫除妖精,时到奉行!”念罢,将纸灰往空中一吹,喊了句:“孝子挖土!”杨拴住按照阴阳先生善智久的指点,放下灵头旛,伸手拿起车上的锹,在指定的长方形中间挖下第一锹土,端起来放在远处,准备压坟头纸用。由于是深秋时节,天气寒冷,大家正冻得面红耳赤,见有活干了,呼啦一声都动起了手,杨拴住的锹也被人接了过去,人们七手八脚没多长时间墓穴就挖好了。
    张二爷见墓穴挖得差不多了,就悄悄地派了个胆大的人去杨家祖茔,把那里的人叫了回来。
    这时阴阳先生善智久站在墓穴前喊了声:“孝子坟前跪,父母恩情深。行孝添福寿,叩首佑儿孙。”说完让杨拴住领着大姐夫王短腿和二姐夫蒋二猫子跪在墓穴前,往天空撒了把五谷粮。然后指挥着大家把车上的两口棺材抬了下来,慢慢移动到墓穴里。这时善智久又说话了:“葬在荣华池,长居富贵门,灵魂上天去,千古德犹存。”念完又往空中撒了把五谷粮,然后在灯笼底下看了看罗盘,让大家填土埋坟。由于秋天雨水小,土干,又都是沙土地,因此不到一个时辰就埋完了。最后让人烧纸祭奠亡灵,又让杨拴住搬来他亲手挖出的第一锹土,把一整张黄表纸压在了坟头上,插上灵头旛,领着亲友们给二位老人磕了头三个响头,站起来每人喝了口酒,赶着马车就回家了。
    这车说来也怪,自从卸下棺材后马就听话了,一路上马车顺顺当当地回了家,人们都说怪。
    前来杨家奔丧的女人们早就准备好了酒饭,还是豆腐汤外加三个凉菜,大家在漆黑的脸盆子里洗了洗手,简单喝了口酒就都回家了。阴阳先生善智久没有来喝酒,埋完坟他就拎着领魂鸡悄悄地走了。
    待客人都散了,张二爷和杨拴住简单汇报了他这趟赎人的经过,并把口袋里还剩下的几块大洋交给了杨拴住,才拖着极度疲乏的身子回家。
    送走张二爷之后,杨拴住把老丈人和两个姐夫叫到东屋,对姐夫和老丈人汇报了他父亲临死时交代的话。大姐夫王短腿听到老丈人临死时说他还欠一百大洋的时候,当时就扭着短腿一蹦老高说:“没有那回事!老爷子胡说!我不欠你们老杨家一文钱!”
    杨拴住见大姐夫瞪着眼睛赖账,气得他浑身肌肉直哆嗦,真想上去扇他几个大嘴巴子。转念一想,父亲已经死了,你就是打死他也无济于事,他就说不欠你的,你能把他咋地?死无对证!
    正在这时,老丈人冯德田说话了,他说:“姑爷呀,你要是不提钱的事儿我也要说,前几天我给你张罗的赎金都是跟别人借的,如今粮食也上场了,你得赶快把钱还上,千万别让我做蜡呀!”
    杨拴住本想借着亲戚们都在的机会说说心里话,把家中的事情和大家说说,告诉他们他已经被胡子折腾得一贫如洗了,哪想却引出先是大姐夫赖账,而后老丈人要钱,就二姐夫蒋二猫子没吱声了,不过估计也快说话了。想到这里,他首先对冯德田说:“岳父大人,你都看见了,我真的没钱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吧?我听您的。”冯德田看了眼王短腿和蒋二猫子,说:“要我说拴住子干脆吃大片肉!你们两个看看行不行?”王短腿和蒋二猫子在昏暗的洋油灯底下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吱声。屋子里出现了片刻宁静,过了一会,王短腿说:“吃不吃大片肉我不管,反正我不欠他老杨家的钱!”
    见大姐夫还惦记着那一百大洋的事儿,杨拴住不觉一阵难受,心里说: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啊!什么亲戚、家人?一旦涉及到钱的时候都他妈各顾个的了,都管钱叫爸爸!又一想,反正也到这个地步了,虱子多了不怕咬,于是站起来对王短腿说:“大姐夫,你不用害怕,那钱你说没借就没借,我不再跟你要了,你放心好了。”接着又对老丈人说:“既然岳父大人让我吃大片肉,我就吃大片肉好了。”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蒋二猫子说:“吃大片肉?那不是破产了吗?”
    “是呀,就是破产!他都到这地步了,要是不破产你给他拿钱哪?”冯德田说道。
    “我没钱!还是让他吃大片肉吧。”蒋二猫子小声嘟囔着。
    原来旧社会也实行破产。在昌图这一带,凡是借钱还不起的人家就要破产。程序是这样的:先请一位能说会道的人去官府,跟官府说某某人由于借债太多,没法还了,为了防止讨债人激情杀人或发生群体事件,请官府出面允许这家人破产。如果官府允许了,这家人就杀口猪,把债权人都请来,大家吃顿猪肉,在酒席间,官府的人对债权人说某某某由于无力偿还债务,大家看看他家有什么就拿什么吧,只要别超出他欠你的数额就行了。由于有官府做主,债权人就是不同意也不行了,于是大家吃喝完了就开始搬东西顶债。由于这种破产要杀猪吃肉,于是大家就叫“吃大片肉”,以代替破产。这种“吃大片肉”式的破产,一般官府都支持,在当时的东北非常普遍,尤其农村更是司空见惯。
    第二天,张二爷就受杨拴住的委托去了昌图县城,经过官府同意,杨拴住把家中养的一个“瘦克朗”杀了,很快就吃了大片肉。
    待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升级   100%

发表于 2018-10-17 09: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祝节日快乐!

点评

谢谢!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10-17 10:53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升级   -0%

 楼主| 发表于 2018-10-17 10:53:05 | 显示全部楼层
竹林康 发表于 2018-10-17 09:22
欣赏佳作!祝节日快乐!

谢谢!

点评

谢谢点评!欢迎光临!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10-17 13:07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升级   100%

发表于 2018-10-17 13: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龙江李冲 于 2018-10-18 12:28 编辑

谢谢点评!欢迎光临!谢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升级   100%

发表于 2018-10-17 23:31:12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细腻,过程描写很真实,创作辛苦。精彩待续。

点评

谢谢评论!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10-18 12:28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升级   -0%

 楼主| 发表于 2018-10-18 12:2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8-10-17 23:31
文笔细腻,过程描写很真实,创作辛苦。精彩待续。

谢谢评论!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经典文学网 ( 苏ICP备19050466号-1 )

GMT+8, 2024-5-7 14:04 , Processed in 0.132850 second(s), 2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Licensed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