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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孙良仲收租要账 二丫头借尸讹人
伪满时期,在桃山脚下住着一户姓鄂的人家,主人叫鄂海山,家境虽不算富裕,却也说得过去。此人能说会道,处事圆滑,善于结交江湖朋友,是远近有名的说客。
那年刚入冬就下了一场大雪,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二尺多厚,把整个大地都披上了银装。刚一住雪,就刮起了风,开始还能看清树木和房子,后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雪借风势,风助雪威,瞬间,把天地搅得天昏地暗。冬天本来天就短,又是烟炮天,一家人没事干,索性都睡上了觉。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冬日的沉寂。
鄂海山心想,谁这么大的雪不在家呆着出来串门呢?就问了句:“谁呀?”
“快开门!我是孙良仲!”
“什么?孙良仲?”说着鄂海山下地打开了门。一股寒风夹带着雪面子立刻灌了进来,把窗户纸吹得呼哒呼哒地响,屋地立刻灌进了一层雪,来人随之也进了屋子。
鄂海山仔细一看,原来是依兰县大地主孙良仲。就见他头戴狗皮帽,身穿补丁衣,手戴套袖,脚蹬乌拉,睫毛胡子沾满了雪,给人一身的邋遢与疲惫。见孙良仲来了,鄂海山随手关上被风吹开的门,立即把他让进东屋炕上的火盆旁边,一边让他上炕坐下,一边喊西屋的老婆孩子:“快起来,来客人了!”
孙良仲拖下乌拉,上炕坐下后,鄂海山也脱鞋上了炕,一边扒拉着火盆里的火炭,一边说道:“这么大的雪你不在家呆着,跑到我这儿来一定有事,啥事?说吧?”
见鄂海山问,孙良仲叹了口气说:“嗐!一言难尽呐!”
“什么?一言难尽?啥事儿能把你难成这样?”
“嗐!别说了,我让大哈塘你二姐给讹了,都告到日本人那儿了!”
“咋地?我二姐把你给告了?还告到日本人那儿了?”
原来这孙良仲是依兰人,靠着省吃俭用积攒了俩钱儿,先后在三道岗,勃利等地购置了大量土地,租给没地种的闯关东人,靠收地租子为生。鄂海山有个姨夫,姓田,叫田德利,住在大蛤塘,租的正是孙良仲的地,担保人就是鄂海山。
这田德利即愚钝又老实,人们都说他是一杠子压不出个屁的窝囊废。当年鄂海山的大姨要不是为姑娘的时候有了孩子,鄂海山的老爷怕把孩子生在家里丢人,就是仍在大街上喂狗也轮不到他头上。
田德利夫妇总共养育九个孩子,都活下来了,这在哪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老大、老二都是小子,老三、老四、老五是丫头,老五往下又都是“带把的”小子。男孩子除老大外,其余性格都随他父亲,一句话没有,就知道闷吧粗地干活,其余事儿一概不管。三个丫头则不同,都随她妈,个个生性泼辣,蛮横刁钻,爱占小便宜。特别二丫头,更是男孩子性格,小时候看男孩子爬树,她也爬树,看男孩子上房掏家雀,她也上房掏家雀,男孩子玩鞭子,她也玩鞭子,样样都跟男孩子学,连男孩子站着撒尿她也学,简直就是个假小子。于是人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她母夜叉。
母夜叉虽然脾气暴躁,蛮横不讲理,但也有优点,就是勤快,爱干活,尤其对赶车情有独钟。由于从小就喜欢摆弄牲口,长大后田德利索性把家中那挂马车交给了二丫头。
这时候的二丫头更加放肆了,车豁子骂人的嗑她全学会了,怎么“文哨武哨,花脸虎哨,打开家谱看你家老少。”到了秋天送粮的时候,在大车店里二丫头就跟车把式们挤在一铺炕上睡。至于半夜都干了些啥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就这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知道底细的人没人敢娶她,不知道底细的,只要到村子里一打听,没有一个给她说好话的,二丫头一混就是十多年,已经三十好几了,还是没嫁出去。
满洲国的时候年,二丫头和三道岗警察所一个姓胡的勾搭上了,姓胡的听说她家租的是孙良仲的地,就给她出主意,让他秋天赖账,不交租子。二丫头不仅在外面蛮横,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当年就以收成不好,欠产为由没交租子。没交就没交吧,反正那年秋雨连绵,收成确实不好,孙良仲也就算了,这事儿鄂海山也知道。可是第二年,二丫头又鼓动家人不交租子,还是说欠产,收成不好。孙良仲又一次让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可二丫头偏偏在第三年,也就是今年,还以欠产为由不交租子。
正在这时,午饭好了。鄂海山让孙良仲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那时候交通闭塞,大冬天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客人,无非是酸菜炖粉条子,炒土豆丝,咸菜酱什么的,没有肉,要吃肉得杀年猪,现在还没到杀年猪的时候,因此酸菜有股腥味。酒不缺,鄂海山每年都用瞎高粱换回一缸酒,足够全家人一年喝的。两个人简单喝了点酒,午饭就草草结束了。
吃过饭后,孙良仲接着说二丫头的事。
前些天,孙良仲预计佃户们打完场了,就领人挨门挨户的收起了租子。当收到田德利家的时候,本来田德利已经把租金准备好了,他也觉得两年不交租子东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再不交肯定说不过去,何况还是个丰收年。正当田德利回屋取钱的时候,偏巧二丫头不知上哪儿疯够了回家来了,当场就给阻止了。按说田德利不应该听他姑娘的,可谁让他太老实了呢?
二丫头说:“你把钱都交了租子,还想不想给老三说媳妇了?要是过了年老三摊上事(有人给提亲),你上哪儿整钱去?”
见二丫头不让他交租子,田德利小声说:“三儿要是真的摊上事儿再卖粮呗,仓房不是还有两旦黄豆吗?”
“就惦念那点黄豆?那黄豆不是预备来年种地当工钱的吗?来年地还种不种了?” “都好几年没交租子了,人家也没说什么,今年再不交实在说不过去呀。” “你交了就能说过去了?这事儿不用你管,听我的。”
接着,二丫头转过脸对孙良仲说:“东家,你大家大业的,也不差我们这几个小钱,你也看见了,今年我家就打那么点儿粮食,还不够人吃的呢,你就免了吧!”
孙良仲见二丫头要不给,就说:“我已经两年免除你们家的租子了,你今年还想不交?”
“不是不交,是今年欠收,没钱交租子。”
“谁都知道,今年是个丰收年,你们家仓房都堆满了,还说欠收!你要赖账是不是?”
“赖账咋地?我就赖账了!没钱,爱咋咋地!”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一起来收租子的那些人见二丫头跟掌柜的吵起来了,就七嘴八舌地说:“种人家的地就得给人家交租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哪有赖账的道理?”
这时候在一旁的田德利吃不住劲了,就说:“二丫头赖账不对,租得起地就交得起租子,我们交。”
二丫头见大家都数落她,田德利还要交,就撒起泼来。进屋操起大鞭子就出来了,说:“孙良仲!我就是不交,看你能咋地!”又说:“田德利,你敢交我一鞭子打死你!”
大家都知道二丫头的鞭子厉害,曾拜苇子沟孙殿堂为师,并且深得真传。她赶车再厉害的马都得服服帖帖的,就是公马和母驴杂交的骡子也被她驯服得服服帖帖的。小时候她和男孩子打仗使用的就是鞭子,男孩子没有不怕她的,为此,田德利没少给人家买红伤药,三道岗附近也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孙良仲带来的这些人只是听说过,但没有见过,今天二丫头把大鞭子拿出来了,想她只不过是壮壮胆罢了,因此,就没当回事儿。跟孙良仲一起来的有个领头的,叫腾宝庆,见二丫头直呼主人大名,一时气愤不过,就说:“你也太不像话了,怎么没大没小呢?你——”还没等他说完,二丫头就接茬了,说:“像画(话)你他妈拿家里挂起来呀!帮狗吃食儿,你算老几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狗腿子吗?不说话能憋死呀?一边站着去得了!”说完二丫头撇嘴笑了。
她这一笑不打紧,可把滕宝庆气坏了,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就见滕宝庆红着脸对孙良仲说:“掌柜的,今天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说完指挥手下人就去开仓房,当仓房门被打开后,就见满仓房里大囤儿小囤儿装得满满的粮食。见仓房被人强行打开了,二丫头急了,一步跳上孙良仲停靠在仓房前收租子的花轱辘车,举起鞭子高声断喝:“还抢上了呢,我看谁敢动?谁动打死谁!”滕宝庆根本没把二丫头的话当回事,指挥手下人说:“别听她叫唤,给我往车上搬!”话音刚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就闯进了进去,操起口袋就灌黄豆,几下就灌满了一口袋,其中一个麻子脸扛起就往外走,当他刚走出门口的时候,二丫头眉梢倒竖,抬起手“啪”就是一鞭子,就见麻子脸“哎呦”一声,肩上的口袋就摔落到了地上,再往脸上看,嘴丫子被打了一条口子,都快要到耳朵了,鲜血立刻顺着麻子脸滴落了下来。见同伴被打了,滕宝庆说了句:“妈巴子的,还动手了呢,给脸不要脸!”放下手里的口袋,领着人就冲了出来。这下二丫头得把了,就见她“啪!啪!啪!”左一鞭子右一鞭子,鞭鞭见血,有的脑袋被打出血了,有的脸被打破了,最严重的是滕宝庆,耳朵被削掉半截,只剩下皮连着,要不是二丫头手下留情,就成秃耳朵了。见二丫头这么厉害,这些人急了,掏出尖刀上去就要拼命。要知道,这些人也不是熊包,也都是社会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也都有两下子,要不能给人家来收租子吗?
二丫头见这些人都掏出了刀,心想:“要麻烦,遇到不要命的了,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何况我还是个女的,要是被他们抓住......我还是跑吧!”想到这里,二丫头虚晃一鞭,跳下花轱辘车拎着鞭子就跑。
滕宝庆见二丫头跑了,想领着残兵败将去追,又怕二丫头的鞭子。再说都带着伤呢,就是想撵也撵了啦!更何况他们是给掌柜的来收租子的,万一租子收不上来,损失可就大了。于是纷纷爬起来,包扎好伤口继续装车。孙良仲见二丫头如此的刁蛮不讲了,也来了火,对一言不发的田德利说:“你都看见了,这可是你自找的,我是一年也不能饶你了。”说完,气呼呼地叫来跟随的管家,说:“三年一块算!”田德利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了始终没有说口出来。
有了东家的话了,打手们把气都撒在粮食上,不一会儿就装了半车。
二丫头跑到大门外,见没人追赶,就到井台边放下鞭子打了桶水,撅着屁股喝了几口井拔凉水,她本想跑到三道岗警察所找她的相好告状去,但是,当她往院子里瞧看的时候,见那些人还在往车上装粮食,就悄悄地溜回了院子,这时候正好孙良仲对账房先生说三年一块算,她听后非常着急,心想:三年的租金一块算,那不得把今年的粮食都交租子吗?他想出去和孙良仲评理,又怕被她打了那些人不绕过她,这时候车就装上一半了,她是又气又急,正在这时候,无意间她瞥见了傻大嫂张着嘴抱着刚会说话的孩子站在房门口看热闹,灵机一动,她就走过去对傻大嫂说:“把孩子给我抱一会儿。”
傻大嫂流着哈喇子说:“嘿嘿!不给!”
“你给我,让我抱抱,一会儿我给你买肉包饺子吃。 ” 听说要吃饺子了,傻大嫂才把孩子交给她。二丫头把鞭子戳到房檐上,伸手接过孩子亲了亲,说了句:“大侄女,姑姑对不住你了。”然后抱着孩子走到花轱辘车跟前,怒气冲冲地对孙良仲说:“孙良仲,你他们也逼人太甚了,粮食都给了你我们吃什么?这一大家子人呢,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孙良仲见二丫头又回来了,鞭子换成了孩子,就说:“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都是你自己找的,能怨谁呀?”
“就算是我的错,你总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了吧?交半车得了,给我们留点度命的行不行?”
这时候在仓房里装粮食的滕宝庆听到了,就接茬说:“不行!东家,别发善心,少一个籽儿也不行!”
“不行?你说了算呐?”
“我说了算,就是不行!”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这时候装车的人也都出来了,操起家伙就要上来打。二丫头无奈,就大喊一声:“都住手!我用孩子填车总可以了吧?”
“什么?用孩子填车?新鲜!我到是想开开眼,你填呀!”滕宝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时候孩子突然用稚嫩声音叫了声:“姑姑!”
二丫头见孩子说话了,低头再次看了一眼,又一次亲了亲孩子,含着眼泪说道:“你们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呀!大侄女,姑姑对不住你了!”说着,二丫头就举起了手中的孩子,猛地朝孙良仲的收租车摔了下去。站在一旁的田德利刚想说;“你要干什么?”孩子已经被摔到车轱辘上了。
在场的人都被二丫头的疯狂举动吓懵了,就连孙良仲也被镇住了。
二丫头怕孩子没死,拎起两条小腿,像玩鞭子似的把孩子脑袋往车轱辘上咔咔又使劲摔了两下,把孩子脑浆子都摔出来了,鲜血和脑浆子流了一地,把车轱辘都染红了。二丫头把死孩子往车上一放,嘿嘿一笑,说道:“这回总该够了吧?”
就在这时,傻大嫂看见二丫头把孩子摔死了,急眼了,疯了似地跑到车跟前,伸手就要抱孩子,就见二丫头把眼睛一瞪,厉声说道:“傻子!你要干什么?”傻大嫂平时就怕二丫头,立即停住了手,说:“孩,孩子,我要孩子!”二丫头说:“孩子好好的,一边去,别捣乱!”傻大嫂还要抱孩子,二丫头急眼了,说:“你再不走我拿鞭子抽你!”说着就做出去拿鞭子的动作,傻大嫂最怕二丫头的鞭子,吓得她立即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边哭边拍打着地面说:“孩子!出血了!死了!啊啊啊——二丫头不是人,还我孩子!”
与此同时,田德利方才醒过腔来,老实人也不老实了,立即叫出全家人,哭喊着跟孙良仲要人,说孩子是被他逼死的。
见死人了,孙良仲和他手下的人也都没咒念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二丫头真的把孩子摔死,就打算卸下粮食走人,其中一个人对孙良仲说:“东家,这人家咱惹不起,租子就别收了,走人吧!”孙良仲正为怎么收拾眼下的残局犯愁呢,听手下人一说,立即比划着卸车走人。赶车的刚要把马车顺过来,二丫头回头跑到房门前操起大鞭子就上了车,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不把事情说清楚了谁也别想走!”有几个不要命的还想往上闯,被二丫头一举鞭子都吓了回去,见走不了了,就都回过头来看着孙良仲,用眼神问他怎么办?孙良仲一时也没了办法。这时候二丫头说话了:“这事儿跟你们这些干活的没关,你们放心,我二丫头说话算话,在我家保管让你们吃好喝好,孙良仲得跟我上三道岗警察所走一趟,今儿个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是不会绕过他的。”
俗话说没事别找事,有事别怕事。孙良仲也是有头面的人物,多少也交些朋友,就说了句:“去就去,我还害怕你不成?”说着跟着二丫头就去了三道岗。
与此同时,田家男女老少十多口人同时哭了起来,奔向车就要抱孩子,尤其老大,疯了似地,说什么也要把孩子非走抱走不可。二丫头正气呼呼地走着,突然听到老大杀猪般的哭声,心想:不好。马上跑了回去,老远就喊:“妈拉个巴子的,老田家都是一帮废物,我看谁敢动车上的孩子?都给我滚回去!”她这一阵吓呼把老田家的人都镇住了,就剩下傻子大嫂还在呜呜地哭,见傻子还哭,二丫头扯着嗓子喊道:“还哭?再哭我把你耳朵削下来!”傻子见二丫头说再哭要削耳朵,这才止住了啼哭。二丫头撂下一句话:“都给我听好了,我不回来谁也不许动孩子!”说完转过头来撵孙良仲去了。
孙良仲极不情愿地跟着二丫头走进了三道岗伪警察所,当班的正是二丫头那位胡姓相好。见二丫头气囊囊地领着孙良仲走了进来,姓胡的问她:“脸色怎么那么不好看,有什么事?”二丫头就把孙良仲收租子,逼她摔死孩子的事说了一遍。姓胡的听后问孙良仲:“是这么回事吗?”
孙良仲说:“我收租子不假,但是没有逼她摔死孩子。”
二丫头说:“你要不是往死里逼我,我能摔死孩子吗? ”
姓胡的说:“是呀,你要是不往死里逼她,她能摔孩子吗?还想抵赖!”说着上去啪啪就打了孙良仲两个嘴巴,打得孙良仲两眼冒金星,脸立刻就肿起来了。
挨了打,孙良仲一时无话可说,想反驳,又找不出恰当理由,正在两难的时候,警察所长回来了,见姓胡的正打孙良仲,就问他是怎么回事?姓胡的把过程向所长汇报了一遍,期间二丫头憋不住就插了两句嘴,警察所长早就听说姓胡的跟二丫头有一腿,就故意问姓胡的:“她是谁?”姓胡的说:“她就是二丫头。”警察所长见二丫头疯疯癫癫的,一说话嘴直拧劲儿,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未免在心中有些反感,就说:“自古种地交租,天经地义,人家已经饶你两年了,你还不想交,就拿摔死孩子说事,也太不像话了!你们——”还没等警察所长把话说完,二丫头就不干了,说:“你怎么帮着他说话?我是原告,他是被告,照你这么说孩子就白死了?”警察所长见二丫头抢了他的话,就来气了,说:“你咋那么不懂规矩?我还没说完呢,我——”二丫头又抢着说:“你个啥呀,不就是向着他说话吗?”这下警察所长真急了,说:“这个事儿好办,鉴于二丫头摔孩子了,孙良仲罚款五千元,你今年的租子就别要了,都回去吧,就这样处理了!”说完就叫来一个警察,让警察跟着孙良仲出去借钱。 二丫头还想说什么,被姓胡的给制止住了,姓胡的小说对二丫头说:“你没见所长生气了吗?处理到这份儿已经不错了,你知足吧!”
二丫头看着姓胡的气愤地说:“废物,我白跟了你一回!”说完就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孙良仲借到钱后交完罚款也走了。
本来事情到这儿已经结束了,可当孙良仲回到田德利家要往回接车和伙计的时候,二丫头组织了一大批人就是不让走,说:“想走?没那么容易!事儿还没完呢。”
没办法,孙良仲只得四处求人说和,先后找到三道岗百祥,王油坊张天意,九星屯付老八等,结果都没有把二丫头说和好了。第三天依兰县的日本人宪兵队开着汽车来了,翻译见到人就问:谁叫孙良仲?百祥见日本人来了,知道来者不善,心想:孙良仲要是落到了日本人手里还能有好?就用日语对日本人说:“太君,二丫头是个不讲理的泼妇,这家已经二年没交租子了,孙良仲都不要了,今年是个丰收年,她还想不交,就摔死了孩子,想用摔死孩子讹人,这事儿与孙良仲没什么关系,就让地方处理吧。”
日本人问他:“你的,什么地干活?”
翻译说:“他是三道岗十四个屯子的屯长。”
日本人也讨厌不讲理的人,觉得百祥的话有理,就说:“三道岗警察所安所长在那?”
“报告太君!我在这里。”警察所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原来,自从二丫头走后他就预感到要出事,就派手下人来到田家,正赶上二丫头和孙良仲耍泼,警察上去也没有制止了,就跑回去找他,他刚到,日本人就来了。
日本人说:“你的,必须处理好。”说完一摆手开车走了。
日本人走后,警察所长让二丫头把人解散,然后让她把孩子埋掉,又让孙良仲把人和车弄走。有日本人的话了,二丫头只得让人把孩子捆了两道绕,扛到三里地开外的野狼沟扔掉。对警察所长说:“你说的我都照办了,就看你咋处理了,你要是处理得好我就接受,要是处理不好,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还去找日本人。”
遇上了滚刀肉,警察所长也没办法了,只得动员孙良仲,让他破财免灾,孙良仲问:“得多少钱?”
警察所长看着二丫头说:“你说吧,得多少钱才能让你满意?”
二丫头轻描淡写地说:“二十万吧。” “什么?二十万!”警察所长吃惊地问道。
“啊,这还不包括三天来吃喝的费用呢。”
“也太多了,你再让让。”。
“是呀,再让让。”在场的其他人都说。
“难道一个孩子的命还不值二十万吗?嫌多了,嫌多让他也摔死个孩子这事儿就完了。不然少一个籽儿也不行!”二丫头没好气地说道。
这回警察所长也没话了,就问孙良仲:“你看怎么办好?”
孙良仲说:“别说了,我掂对钱就是了......”
这时候孙良仲才突然想起鄂海山来,于是他以筹钱为由,冒着鹅毛大雪赶来桃山。
孙良仲对鄂海山说:“你表姐开口就是二十万,我上哪儿整二十万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鄂海山说:“别愁,你先在我这儿住一宿,等明天烟炮一住我就跟你去大哈塘,二姐最听我的话,我肯定给你摆平这件事儿。”
第二天果然风停了,烟炮也住了,鄂海山跟着孙良仲就去了大哈塘。他们经过大六站、小五站、偏脸子、庆云、勃利、大四站、二道河子、邢小铺、王油坊,又翻过横头山、占家屯,而后才到了大哈塘,前后走了三天。
鄂海山并没有急着去找二丫头,而是去了三十里开外的三道岗警察所,对警察所长说:“所长,我是二丫头的两姨弟弟鄂海山,是专程为解决田孙两家的事儿来的,请你高抬贵手,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警察所长见鄂海山口齿伶俐,很会说话,之前又得到了孙良仲的“罚款”和孝敬,就来个借磨下驴,对鄂海山说:“我们也希望早些结案,只是不知道你二姐她是怎么想的?”
鄂海山说:“我二姐的工作我来作,其它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行吗?”
其实三道岗警察所早就不想管了,只是由于二丫头狮子大开口,怕处理不好她再告到日本人那里,引起日本人不满,那样可就麻烦了。今天鄂海山主动找上门来,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于是就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别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们要是自己能解决就自己解决吧。”
“谢谢!”鄂海山说完,鞠了一躬就走出了警察所。
当鄂海山来到田德利家后,田家人都感到非常意外,尤其二丫头,更是意外,她没想到孙良仲会把鄂海山请来,就问:“表弟这是从哪儿来呀?大冬天的不在家猫冬跑这儿干啥来了?”
鄂海山说:“听说你把大侄女给摔死了?”
“我摔不摔死你是怎么知道的?”
“整个依兰县城的人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
“我摔了又能咋地?你是来当说和的吧?”
“我当不当说客不打紧,关键是你怎么能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摔死呢?孩子虽然不是你的亲骨肉,可也是你的亲侄女呀?你也特狠了吧?”
“鄂海山,不用你来教训我!你以为我愿意摔呀,要不是他孙良仲逼我,我能摔死孩子吗?那孩子临死前还叫我姑姑呢,都后悔死了!呜呜呜——”二丫头竟然当着表弟的面哭了起来。
“他怎么逼你了?要不是你先前赖账,人家能新账旧账一起算吗?”
“要是那样不把全年的粮食都给他了吗?叫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啊。”
“你也不想想,他前两年都说不要了,今年能新老旧账一起算吗,他那不过是说说气话而已。”
“都装上半车了,还说是气话?”
“你要不是用鞭子抽人家,把人家逼急眼了,他能把拉出去的屎又缩回去吗?再说了,就是人家三年都要也不为过呀,种人家的地就得交租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到哪儿你也赢不了!另外,你能到日本人哪儿告人家,人家就不能告你吗?孙良仲有的是钱,把他惹火了,要是真的告到日本人哪儿,说你拿摔死孩子讹他,你想想后果会是啥样?”
鄂海山几句话说得二丫头没话了。
沉默片刻后,二丫头含着眼泪说:“现在我已经下不来台了,外头我跟人家说要二十万,把警察所长得罪了;家里大哥大嫂整天哭着喊着跟我要人,你大姨和大姨夫又不理解我,说我做事鲁莽,心太狠了,就不说我这是为了他们。我是里外不是人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鄂海山见二丫头服软了,就说:“二姐,这事儿你做得确实有点过火,不过不要紧,警察所我已经说好了,只要你不再告了,他们就不管了。”
“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孩子总不能白死吧!”
“孩子当然不能白死,这样吧,钱你就别要了,孙良仲有的是地,我跟他说说,地就归你了,你看行不行?”
还没等二丫头说话,一旁的田德利就连连说:“行行行。”把二丫头气得脸都白了,大声呵斥道:“既然你说行就自己去办吧,我不管了!”
鄂海山说:“你们都别吵,一切听我的,明天我就去找孙良仲。”
最后,在鄂海山的撮合下,孙良仲让出四垧八亩地给田德利,又打点了警察所的人,这场发生在满洲国时期用孩子填车事件才结束。
事后有人说早就知道那孩子活不长。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人说:“年前傻子抱着孩子回开荒娘家,正好丁大胡子上她妈家串门,他妈就让丁大胡子给孩子相一面,丁大胡子本来不想给相,说他相面好事没准,要是坏事保准没跑!可抗不住傻子她妈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给算了。丁大胡子看到孩子第一眼就说,这孩子印堂发紫,要活不长。傻子她妈就问能不能破?丁大胡子想了想说,要破也容易,就是得搬出他们的房子,到庙里住上半年。傻子回来的时候,她妈还真嘱咐了她,也不知道她到家说没说,反正没有搬出来,也没有去庙里避难,结果就出事了。”
为证实这事儿的真假,有人还特意跑到开荒屯,找到丁大胡子,问他有没有这事儿?丁大胡子只是说:“以后你们谁也别来找我了,我嘴臭,说不定就碰上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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