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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神秘老太 于 2018-5-30 09:24 编辑
（七十五）、顾大家忘小家
谭厂长得到钥匙消停了，不闹了。可是大家却闹起来。评估小组首先谴责田校长没权私自转让学校公房。所以阻止谭厂长搬家。评估小组组长找谭厂长谈话，他说：“咱一起去田校长家看看，十二平方米的小屋住五口人，还是四楼。李老师常常有病，一犯病就是急的，咱们校长得从四楼往下背。他俩上班都很远，骑车就得45分钟。你家离学校很近，三口人住的房子比田校长家大三倍。如果你占了田校长的房子，大家得怎样看你？” 谭厂长气急败坏地喊道：“这我不管，其实我也没想占田校长的房子。可是我气不公，我每年给学校缴纳那么多的钱，连这个光都借不上。那两个厂长给了房，为什么就没有我的？”评估小组成员轮番做谭厂长工作，就是做不通，后来抢行钉门又贴了封条，谭厂长没敢轻举妄动。 天越来越冷了，搬来的各家联合起来对田校长施加压力，他们阻止锅炉房开炉。他们坚持：“田校长不搬来我们宁可挨冻。” 谭厂长一看自己给学校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自己越来越被动，所以他提出一个新方案请学校班子考虑。他说让学校批准他们工厂自筹资金80%，他自己拿出20%，给他买一套和学校教工宿舍同面积的房子。为了缓解矛盾，班子和评估小组联席会议一致通过这一方案。闹腾三四个月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田校长搬来了，教工宿舍的住户像过年一样的热闹，大家陆陆续续到田校长家拜访，有的主动帮助搬家。有位老师说：“校长，你家假如真的不搬来，我们就要挨一冬冻了。” 教工宿舍一共二十户，搬进的住户又倒出19户，一下子解决39户住房问题。这对一个只有150多教职员的小中学来说，不能不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创举。校里校外都传田校长是个大能人，再加上这些年升学率逐年攀升。渐渐地这个郊区的小高中成为市里出名学校，每年来复读的的学生越来越多。
田校长搬来，大家都很高兴，为了方便工作，名单下来之后，特意给田校长开了前门，开开大门直接就可以进到学校。这可好了，每到下雪时，田校长起大早去扫院子，给学生老师扫出通向教学楼、通向自行车棚、通向厕所的宽宽之路，节假日他都要亲自值班。晚月和他开玩笑：“这回好了，校就是家，家就是校，你既是打更的，又是勤杂工，一切都方便了。”晚月上班也不用换车了，坐四站就到学校了。壮壮在技校上学住宿，冬妮送到附近小学的学前班。小闯闯就在院里学校托儿所。这回大田和晚月再无后顾之忧，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快过春节了，家家户户欢欢喜喜准备过年。老魏的老父亲说：“咱们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多亏田校长了。要过年了，我们得买点东西送去表示感谢。”老魏买了两盒蛋糕、两瓶酒给田校长去送礼。晚月说什么也不要，推来推去，最后到底留下了。大田回来后，俩口商量咋办？大田说：“老魏家人口多，把咱家买的那袋面给送过去吧！” 大田把自家过年的面和壮壮抬到魏家，老爷子感动哭了。他说：“我们魏家祖祖辈辈不能忘了你田校长的大恩大德，我们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你怎么还给我们送面呢？”
我国第一个春节晚会，牵动很多人的心，大家都想看看这除夕夜奇特的“文娱大餐”。田校长为了满足大家的要求，决定自己值班，只留四名更夫，看守教学楼和三个校办工厂。他事先告诉晚月给更夫煮好饺子，他十点钟回来取。田校长准时回来拿了四分饺子给四名更夫送去，他们吃上热腾腾的水饺，笑着说：“校长，你家搬来我们可好了，三十晚上能吃上饺子了。” 田校长家尽管住的条件改善了，上班方便了，可是离医院却远了。
晚月教毕业班，每天回来都很晚，托儿所下班后，大田把两个孩子接回家由冬妮看闯闯，他再去学校，直到全校师生全部退校后，田校长楼上楼下检查个遍才能回家。有时两个孩子饿得哇哇直哭。 临近高考时，晚月回来一天比一天晚。有一天过了十点她还没回来。大田跑到学校收发室往晚月学校打电话，值宿老师说：“九点以后全校师生都走了，各班教室的灯全关了，没见李老师在学校。”这可把大田吓坏了。他想可能晚月肠梗阻又犯了，也许自己去了医院。平时她一犯病就在放学后自习前去附近医院打止疼针，回来上辅导课，下晚自习之后，再去灌肠，之后回家。按着惯例早该回来了，可是快十一点了她还没回来。 大田便在收发室给晚月学校附近的医院打电话，结果找了好几个都没有。后来好不容易有个医院说他们在三个钟头前收一名姓李的患肠梗阻的女患者，因为病情过于严重，又没来家属，来不及问清姓名就推手术室了。大田一听肯定是李晚月了。就急急忙忙敲开老魏家的门，请魏嫂帮忙照看孩子，他直接骑车去了医院。 他问清情况之后，立即跑到手术室，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出来人问个明白。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出来一个护士，他急忙拉住问：“怎么样？”护士说：“正在抢救，我去取血。”边说边跑。 大田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门上的灯灭了，护士大夫推出一个蒙着白单的人，田尚雨一个箭步冲过去，惊慌失措地去想要去揭白单，被医生制止了。医生说：“你们家属怎么才来？晚了，我们尽力了。” 田尚雨一听傻了，他被这可怕的噩耗震得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揭开单子大呼：“晚月！晚月！我来晚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当他凑近仔细看时，他惊异地后退几步，难道我的精神错乱了吗？为什么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识了呢？一位细心地大夫觉得奇怪，就说：“你先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你家的人？” 目瞪口呆的田尚雨，揉揉眼睛仔细辨认了好半天，松了口气，摇摇头说：“不是，不是，吓死我了。”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噗咚一声坐在地上。原来这个死亡患者不是晚月。
惊魂未定的田尚雨又去了晚月经常去的医院，到急诊室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二院手术室发现绿脓杆菌，他们用救护车把患者拉到三院，其中就有李晚月。田尚雨到三院找到晚月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钟了。麻药过敏试验已经做完了，术前工作全做好了，就等家属来签字。观察结果不能保守治疗必须手术。坚强的晚月看到丈夫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流出了眼泪：“我实在太疼了，来不及往你学校打电话……就被拉到这儿，一直等待手术。“ 晚月又经历一次剖腹手术，继续剥离腹腔内的粘连带。 大田把孩子委托魏嫂代管，自己每天晚上来护理妻子白天照常上班，有时累得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后来晚月的妈妈文静来了，才把大田替换下来。
（七十六）、文凭的无穷魔力 晚月手术后又上班了，学校并没有因为她身体的情况而减轻她的工作负担，因为她的作文课的确与众不同，在她的作文课上经常听到学生开怀大笑，有时甚至有掌声。两节作文课中间的十分钟学生不让老师下课休息：“老师别下课了，接着上吧！”所以李老师也就养成习惯，不用学生要求也就连上了。 晚月作文的批改量就够大的了，可是学生又偏偏愿意偷偷地把自己的日记本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或者夹在作文本中，祈求李老师给写评语。李老师通过这小小的窗口，透视了学生的灵魂。师生在这小小的日记本中敞开心扉，交流看法。无形中李老师成了心理医生，给很多学生打开心头之锁。学生把老师当做知心朋友无话不谈，学生暗恋异姓，父有情妇，母有外遇的隐私，都会写在日记里，请老师帮助解开心头愁结。学生也通过写日记提高了写作能力和观察分析能力。因此李老师在学生心目中几乎成了他们崇拜的偶像，如果把李老师从哪个班里撤出来，学生都会“造反”。 学生家长对李老师的评价也非常好。因为他们知道历年高考语文平均分超过所有学科。学生回家宣传：“我们沾作文的光了。”所以哪个班要换掉李老师，家长也会不接受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凡是李老师教过的班级别人无法接手，学生习惯李老师的教课方法，而排斥其他老师。为此李老师很苦恼，她不愿意出现这样的局面，实际这样学生把自己推到其他老师的对立面。她检讨自己这方面教育的失败。李晚月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有些老师和她面和心不合。有的对她不满，甚至公开让她下不来台。她疑惑地问丈夫：“我处处事事都很注意，从不伤人，可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也力争和大家搞好关系，尽力为大家做好事，可是为什么还有些人不愿意理我、孤立我、反对我、甚至打击我呢？” 大田对她说：“你的存在使他们受到了伤害，不可能人人都像你那样顾校不顾家，不可能像你那样带病坚持工作，不可能像你那样拼命工作，不可能像你那样爱学生……在比较中学生喜欢你而不喜欢他们，所以他们就迁怒于你，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一个单位像你这样的人多了，正气就占上风，单位就好；否则，落后的人多了，歪风邪气就占上风，一切都干不好。所以不要让环境改造你，使你适应环境，而应该用正确的思想和方法去改造环境。”
晚月是一个幸福的人，也是一个不幸的人。学生爱她、丈夫和儿女更爱她，所以她很幸福，然而疾病折磨她，同志不理解她，所以她也很不幸。
教师开始评级了，学校非常重视，按着上级明文规定，一项一项地进行。在人们的眼里，李晚月不是特级也一定是高级，她的教龄在线以上。她的教学成果有目共睹，而且有历年来学生的成绩作证。她的教学论文在教育刊物上发表多篇，得过一等奖、二等奖、最佳论文奖。她自编的《高中作文教材》，和《高中古文对译》已经做为教辅书出版。她的敬业精神和工作能力、工作态度、人品在学校也是无人可比的。群众评议几乎全票通过评为高级，还有人提出评特级。可是名单下来之后，大家都很震惊，李晚月高级没有评上，理由是没有大学文凭。没有大学本科文凭的人都没有教高中的资格，所以连教师资格证都没有得到。这对她的打击的确太大了。 学校领导很为难，他们已经尽力了，可是没有办法解决，因为这是硬性规定，任何人也左右不了。 其实晚月自从当教员那天开始，就参加个种形式的业余培训。有电大、教师进修学院。因为文化大革命而没有参加最后毕业考试，所以没得到文凭。 而后来的在师范大学五年的进修（每周五面授受），李晚月只差三科，因住院手术没参加考试。由于没有接到补考的通知而没有得到毕业证。所以全校老师只有李晚月一人没有大学文凭。工作三十多年的老教师李晚月和一些年轻老师一样被评为中级教师。 学校领导班子决定由赵校长和李晚月谈话。赵校长很难开口，因为她不愿意违心地说自己还想不通的话，但是任务交给自己了，不管愿意不愿意也都必须谈。 赵校长说：“评级这个结果，我们事先没有估计到，这件事咱们学校自己说了不算。论教学方法、教学技巧、教学效果、教学成绩在咱们学校你的确是首屈一指的，但是你的情况比别人复杂。你来咱们学校是以工代干，你的教龄是从你从工厂转来之后给你办转干那年算起。所以你不仅是没有大学文凭一个问题，还有教龄问题。这两项都是按证据说话，因此学校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想你一定能理解学校的难处，不会怪我们吧？” 晚月是个最顽强的人，在生死关头都没有吭一声，可是今天她实在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因为这事对她太不公平了，她实在觉得委屈。她被拒之大学门外这不是她的错，她是被人当做替罪羊才出现这个结果的。她已经自学完了大学中文系全部课程，可是却因为有病没参加三科考试而没得到大学文凭。在小学莫名其妙地被调到职工夜校又变成了工人，连教龄都没有保住。命运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她，和她作对，一次次地把她推向艰难困苦的境地，最后竟然连教师资格证都没得到。如果是自己错了，如果是自己努力不够，如果是自己表现不好，得到这样的待遇是理所应当的，可都不是。 李晚月心里乱极了，她非常痛苦，她就想大哭一场。来把这久积心头的郁闷发泄出来。赵校长很同情她，但是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安慰她，静静地看着她泪水洗面。 赵校长心里明白，学校一些1965年入学的的大学生，没有学上一年大学课程，就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可是他们却名正言顺地以大学本科毕业生自居；只读过小学的工农兵大学生连一般的文学常识都不懂，也可以在晚月面前趾高气扬、指手画脚。他们有学历没能力，李晚月有能力没学历，然而他们却要高出李晚月一等，这是何等的不公平！作为一校之长她却无能为力来改变这一现状。 李晚月到底是教育世家的后代，她走出校长室的门，照常上课，照常下班辅导，照常管理班级。因为长辈告诉过她：“作为教师只能把欢乐带给学生，不能把愁苦传染给学生，更不能把气撒到学生身上。”李晚月以顽强毅力战胜自己心灵深处的劲敌——不平和恼怒。
李家的第三代教师没有经历过前辈创建学校的艰难历程，也没有经过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动荡不安的年代。他们在和平年代里成长起来了。他们牢记家训：“不能把我们的教育工作当做谋生的职业，而应当当做光荣、伟大、崇高的为国家培养人才的事业。”他们仍在拼搏、在奋斗。然而他们的人生航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也遇到一些大风大浪：唯成分论对他们工作、生活、爱情、家庭都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时代的误会、生活的拮据、疾病的折磨、工作的劳累、爱情的挫折使他们更坚强。他们的人生格言是：“只要为人师，就必须事事处处为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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