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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生不易 于 2017-12-28 11:15 编辑
一双旧布鞋
上月,我和堂兄外出办事顺便路过省城堂姐家,堂姐见到我们十分高兴,一坐下来就问这问哪,谈这谈那,堂姐快80岁了,可能是怀旧的缘故,向我们讲了她从一个不懂事的农村姑娘成长为一名教授、高级工程师的经历,讲到痛心处,堂姐拿出了她收藏了几十年的那双旧布鞋,告诉我们说:“这是你姐感受父爱的刻骨铭心的物证。” 堂姐出生于解放前40年代的苏北农村,那时家里种着三四亩薄地,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建国后,堂姐10岁那年,与她同龄的男孩子们都上学念书去了,这可急坏了堂姐,堂姐为了读书,双膝跪在父母面前哭着说:“我要念书,女儿求你们开恩,让我上学吧!我一定能念好书,长大了一定好好报达你们的养育之恩……”婶子拉着堂姐说:“闺女,家里这么穷,你在家里又是老大,就帮妈妈做些家务活吧,再说,女孩子有哪家去念书的……” “妈,你如果不同意我去念书,我愿脆死在你的面前。”堂叔在一旁看着,沉着脸心里十分难受,责怪自己无能,沉默良久后,上前一把拉住堂姐说:“孩子呀,起来,老子答应你,明天就送你去上学。”堂姐一把搂住父亲的双腿:“父亲说话算话?”“算话,老子不骗你。” 堂姐真的上学了,当时在地方上象炸开了锅似的,议论哗然,冷嘲热讽。堂叔全然不顾,顶着巨大的叛逆和男尊女卑的舆论压力保持沉默。这些堂姐都记在心上,她把世俗偏见视为自己奋发读书的精神动力,在年级里堂姐是唯一的女生,更是年级学习成绩超群的学生,她用3年时间就读完了小学的全部课程。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堂姐以优秀的成绩考取了南京地质学院,当时家里已穷得揭不开锅了,堂姐接到录取通知书时,堂叔的精神大振,一把搂着堂姐说:“姑娘,你没有给老子丢脸,老子佩服你,你为 我王家争了光……”堂姐的努力给了堂叔巨大的精神支柱,尽管家里穷得一贫如洗,堂叔还是东挪西借给堂姐凑足了去省城读书的路费,初秋开学了堂姐穿着破烂单衣独自去了省城大学。 大雁南飞,黄叶飘零,深秋悄然降临,堂叔牵挂着女儿如何过寒,那弱小的身体怎能抵卸凛冽的寒风。 一个星期二的下午,堂姐正在教室里上自修课,学校传达室的同志来说,有位老人找她,堂姐疑惑不解,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没有亲人,是不是那老人找错人了。堂姐边想边向大门口走去,远远看到一位老者蹲在传达室的墙脚下,蓬头垢面,头发花白。近点看一张脸被脏乱浓密的胡须遮盖着,一双乌亮的眼睛释放着期盼的目光,堂姐急步走上前去,看到老人满是尘土的补丁衣裳下面,脚上一双草鞋已磨得只剩下两根筋绳,厚实的泥土把脚背脚趾和草鞋粘为一体。哎呀,不是父亲吗!“闺女”。“爸爸,你怎么不穿鞋呀?”堂姐不顾父亲身上的尘土,搂着父亲哽咽着问。 “孩子呀,冬天要来了,我给你送被送寒衣的。流什么泪,我不是好好的……”堂叔扒开堂姐的双手。“来,我跟你说,这城里没想到跟农村不一样,块块找不到洗脚的地方,所以……” 堂姐把父亲安排住进了学校的招待所,端来两盆水,帮父亲洗脚,这才发现,父亲的双脚又红又肿,有陈年老茧,更有新磨的血泡和流血的伤口,脚板象蚂蜂窝似的,洞穴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堂姐抱着父亲的双脚心疼地说,“爸,难到一双鞋比你的双脚更重要吗。”堂叔用手揩着女儿的眼泪笑着说:“孩子呀!这有什么,脚皮磨破了两三天就没事了,一双鞋你母亲千针万线的要多少日子才做成,再说,哪有闲钱去做鞋呀!这鞋要是在来你学校一趟就穿破了,合什么算哪?”堂姐这才知道,父亲给她送棉被寒衣是从苏北走过来的。 半月前,堂叔从苏北老家出发,经过盐城、大丰、兴化、高邮,然后沿着古运河堤岸向前走,途径杨卅、六合、浦口,最后抵达南京省城。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用脚板丈量几百里路程是何等的不易,堂叔在长达15天的路途中,怀揣熟山芋、茨菇,日夜兼程,饿了啃几口怀中焐着的山芋、茨菇,渴了就喝几口池塘河水,一路穿坏了早已准备的5双草鞋,脚磨破了,鲜血淋漓,都没舍得套上穿了十几年的那双布鞋。那天晚上,堂叔熟睡的呼噜声一直响到天明。 第二天,堂姐陪她父亲在学校附近的街上逛了半天,用自己得到的第一笔奖学金,给父亲买了两双解放鞋和回家的车票,堂叔离开省城时把自己心爱的那双布鞋遗忘在了堂姐那里,她们父女俩这一别,哪晓得尽成了永别,堂叔由于劳累过度,当年就去世了。 堂姐悲痛不已,她把泪水、愧疚、遗恨、书信和那双布鞋一起收藏起来,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宝贵的遗产,每当她看到这双布鞋就想起父亲在她恳求念书时和在地质学院门前的模样,让她终生难忘。堂姐的讲述使我们兄弟俩感动不已,感受到了父爱的崇高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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