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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碧水蓝 于 2018-1-18 22:22 编辑
母亲病逝,我回到老家连住了两个多月。整日里心绪低沉,深居简出,简直成了世外之人。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旧时的居家情景;心中所念,皆是过往生活片段。我常常坐在父亲身边,听他讲述他的年代那些往事,有关母亲的。有时,听听音乐,有时,安静的坐在那儿,思绪离开我很远,远得到了天边。母亲慈爱的目光就在天上时时看着我,使我如沐冬日暖阳。在母亲的爱抚里,人们总是像孩童一般无忧无虑。此时的我便沉浸在对母爱的依恋中不肯自拔,仿佛时间停止了前行的脚步。我没有烦扰,没有忧伤,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也忘记了儿时的玩伴,就连小时候闺蜜间的喁喁私语,也没有在记忆深处泛出一点儿涟漪来,直到一天的一次甜美的邂逅。
小城的生活简单而平静。特别是对阔别三十几载后,重返故里的我,除却偶尔去店里买几样简单生活用品,真是躲进了小楼,父母家是我的一统天下,直到进了腊月的一天。这天是腊月二十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了预订返回长春的车票,我和妹妹乘公交车前往长途客运站。我紧抓着扶手,站在车里任思绪跟着车子上下颠簸着,茫茫然。既没有顾及窗外的车水马龙,也没有留意车内乘客的声色嘈杂。照理说,无论车内还是车外,家乡的巨变是难以言述的。可除了那两座依然矗立的古塔,我都不曾想过去辨认任何旧日的痕迹或试图找回任何旧日的时光。这时候,一旁的妹妹轻触了一下我的手臂,把我从恍惚中拉回来,她努着嘴朝两米外坐着的一位女士示意了一下,并轻声问我道: “你看那人是谁?”
我扭头瞄了一眼,摇摇头。 “不认识”, “你当然认识,她是兰兰”。 妹妹的声音很低,但一下子激活了我的记忆。我的思维陡然灵活起来, “谁?”, “兰兰。”
我的一个初中好友的名字。在八十年代后半叶,学校对我和同龄的孩子们就是个玩闹场。班级每日里状况百出。老师无计可施,弃班而去时,学生们就像出了圈的羊似的,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离开学校。有带着同学回家里玩的,或去同学家里玩的。几个要好的女生到了一起,嘁嘁喳喳笑声不断,说些同学间的笑话,彼此分享隐私。一个人伤心,几个人一起落泪,遇到麻烦,互相出主意想办法。大家分吃着有限的零食,妈妈的腌什锦,小琴妈妈的酸萝卜块儿,兰兰姨妈捎来的松仔儿,旭儿老家的地瓜干...充满了家的味道,田野的味道。那个年月,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生活简单,但快乐与我们这些十几岁的青少年如影随形。虽然没有特别的娱乐,但偶尔去照相馆合个影,或一块儿去看个电影,也能让我们兴奋上一两个星期。一点点的课外作业,做起来,从来都是轻松加愉快的。学习好的同学帮助学习落后的同学,不消一刻的工夫就能搞定。尽管差不多每个同学都有不只一个哥哥或姐姐已经在工厂里工作,或在上山下乡,可没有谁想到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玩在自己的快乐中,不知道愁是个啥滋味。大家来自不同的家庭背景,却没有任何隔膜和嫌弃,大家玩在一起,心地单纯的像一张白纸。那是我青葱岁月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兰兰的家离校园步行不到十分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那时的她,梳着两条齐腰的大辫子,说话时,总是用一双渴盼的眼神热切地巴望着你,一笑起来,声音憨憨的,舌尖儿总是急不可耐地几几乎从牙缝间顶出来,样子可爱极了。我一九七八年初升高,第二年去外省读大学。自此离开家乡,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一晃三十五年过去了...
会这么巧吗?我扭过头,开始留意打量起这位女士来。她近五十岁的样子,面色白皙,烫着干练的及耳卷发,上身穿着件灰白色夹条的裘皮短外套,紧身黑裤和谐地收拢进过膝的黑色长靴里。一切入时得体。我一时竟不能将眼前的她和我年青时代朴实的玩伴对上号。那齐腰的大辫子哪儿去了?那热切的眼神儿哪儿去了?疑惑间,正在手机通话的她,无意中将头扭向我。那舌尖顶着牙齿的浅笑,就是她,没错了!当时,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了。我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向她走了两步,拉近了距离。此时的她,仍在电话上聊着天儿,看上去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按捺不住,我索性走到她的旁边,并把手搭在她坐着的椅子背上。可她还是在那里旁若无人,没完没了地煲着电话粥。等得忍无可忍,这一回,我把手拍到了她的肩膀上,径直打断了她的电话: “嗨,够了哦,该咱俩聊一会儿了”
她慌忙关掉手机,腾地站起身来,疑惑地瞪大松果仁儿般的眼睛望着我,直到身旁的妹妹说出了我的名字,她的脸上这时才泛出兴奋的光彩来。接踵而来的除了惊喜,便是欢呼。她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不容分说拉着我来到她的住处,并执意邀来了另外几位好友。旧友相见,片刻的凝视,忘情的相拥,直呼着小名,声声的问候,这般亲切,这般热情,直暖心窝,我默然的心融化了,眼里盈满泪水。大家谈论过去,现在,和将来,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淡定,少了几分羞怯,多了几分理解,少了几分任性。。。大家感慨良多,话题绕来绕去,总是离不开你我她:同学你我他,闺蜜你我她,发小儿你我她… 聚会中,叽叽喳喳的笑声就没有断过。我们都意外地在同学的眼神儿中找回了年轻的自己,还有那青葱岁月里酿就的浓浓友情。旧日简单快乐的时光就这样回来了,它没有遗失在繁华的市井街区,也没有遗失在拆迁的旧宅院,不用你去刻意寻找,在旧友重逢的问候中它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三十五年了,去国他乡,岁月留痕,一切都不似从前。无论东西方文化的差别有多大,三十多年尘世的变迁有多深,无关地域种族,无关金钱财富,人们心底不变的追求是人间的真诚。
我从网上下载了一个音乐微卡,填上词,情不自禁,久久吟唱:
老同学重逢的感觉真好, 犹如这早春时节里萌动的生机, 它潜潜地滋生着, 唤醒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那可是封尘了三十多年的记忆呀, 如今它鲜活地走了出来, 伴着旧时玩伴儿的青涩和纯真, 合着青春年少的轻狂和任性 带着故乡泥土的质朴和清新, 它扑面而来, 拂去一路风尘, 融入到了暖暖的春意里。 …… 酒未沾, 人醉了, 终于明白了, 是什么在故乡呼唤着远方游子。
工作的缘故,我再次背上行囊,离开了家乡,心里盈满伴我此生的亲情和友情。我暗自有了一个想法:退休后一定得回家乡去,那里有我的青春年少,也会有我的暮霞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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