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终究难以舍得的

白果

• 前些几天，天气还好得很，每天早上起床出门的第一眼，总能看见对面山上喜人的阳光。一座完整的山，被太阳光照着的地方和没照着的地方分成完全分隔成两个世界，那条分界线从山顶慢慢下移，一直移到对面山脚下，才从我家山脚下慢慢上移……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景象我不知道反反复复见证了多少次，记得小的时候，家里从来不用时钟，大人们就是通过那条分界线来判断时间的——什么时候该煮饭了，什么时候该下地了，都离不开它。
  
• 如今每天睡到自然醒后，先看看表几点了，如果还早，就眯眼再赖会儿，如果晚了，便翻身就起，草草穿上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推开门看看外面，如果对面山上有阳光，心里想着：今天真好，是个晴天！如果不见阳光，些许会有点失落；若是在下雨，心情就会更糟糕；当然，下雪也还好，因为出门的时候不至于会打湿衣服，弄赃鞋子。
  
• 其实不是不喜欢雨天，是不喜欢雨天带来的不便，乡下一下雨，到处都变得湿漉漉、泥泞泞的，门都没办法出，自然就不好玩了，只有冬季阳光明媚的日子才是最好，蓝天白云和新鲜的空气，加之在冬日寒意里温和阳光的弥足珍贵，单是这样的环境就能让人感觉到幸福感爆棚。
  
• 这种天气最适合干两件事。
  
• 一是整理旧物。搭上梯子，到楼上去搬下尘封一年的珍藏，那里面有很多宝贵的东西，有小学时的作文笔记，玻璃弹珠，各种纸牌卡片，还有和那时收到的各种礼物……若是不晒晒，它们就会因潮湿而发霉、褪色甚至破坏，就很得不偿失了。就趁着好天气，在屋外摆上长凳，把它们一一拿出来翻翻晒晒，然后趁此机会回忆回忆，当年是以怎样的心态写出那样的作文，和谁一起玩的弹珠游戏，又是怎样以一张卡片为资本赢了那么多回来，交换礼物的人和自己是怎样的关系……如此一来，再年轻也难免老泪纵横，毕竟有些东西和记忆，值得珍藏一生。
  
• 二是故地重游。乡下的生活给人带来的记忆刻骨铭心，不说远了，屋后的那座大山就珍藏着我整个童年的足迹，那时候每天都在山上放羊，隔三差五就在山上砍柴，也因为和爷爷奶奶犟嘴被追得满山跑……走了多少个来来回回没人记得清，那时候就算是不看路都敢狂奔，因为那些路实在太熟悉了。
  
• 但现在不一样了，十年过去了，其实过的这十年感觉挺快的，感觉自己还是当年的自己，别人也应当如此，不应该有什么变化，但只有走到那些旧地去重游一番才发现什么都变了。
  
  

屋后陪伴我们整个童年的那颗李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枯萎，所以很久都没听爷爷说那句：“你们再不回来，满树的李子又要过气了”；

• 原来漫山遍野的庄稼地，如今已是荒山片片，人迹罕至，枯黄的毛草和幽绿的三叶草平分春色，山又绿又黄，不知是该喜该忧；
  
• 以前那个挥舞着头巾从蜜蜂群里救出我和姐姐的奶奶没了，而屋后的大梨树下却多了一座新坟……
  
• ……
  
• 有些东西，你平常不曾注意，猛然醒悟的那一刻，总让人难受得窒息。
  
• 这种消极的东西并不是我的本意，所以点到为止。
  
• 而接下来，就是晒晒快要发霉的行李箱和很多原封不动的衣服准备启程，去另一个地方常待，来年长安落雪时，再缓缓归来。
  
• 很多东西不都是这样，对吧？比如，倾尽全身力气，只为永远离开自己并不愿意离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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