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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我都长到这么大了,大到开始依恋童年的无忧无虑。一剪柳梢,一抹绿意,一拨顽童,一缕谁都不曾在意的阳光。 我知道你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渴望着得到我的信笺,我却一直拖到了这样年少不再,忧伤纷至沓来的年纪里才写。没办法,我过的也许实在是太过于忙碌了——你知道,这世界这么美丽,我新奇多少年都不足为奇。所以似乎也不能怪我。但是好在,我终究还是写了,你等的那些年头,也算不得白费。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反正我是不记得了,我的很多回忆只能从泛黄的老照片里打捞。我不像你,我已经记不清很多事了。我怎么出生,第一次怎么落泪,怎么开始笑,怎么摔跤,怎么学会爬,怎么又学会了走……好多好多的温馨只能由你替我保留了。像我们人,就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走,把故事丢掉,一个不剩,到最后别世,只能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我把我满满的回忆都寄在你那里了,我走过多少艰辛,有过多少故事,我都一一寄给你。请你一定把他们打包,整理好,用结实的针线缝合——总之,妥善保管。因为我要你在未来的哪一天,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下个世纪。但总有那么一天,当我突然飞不动的时候,我一定会体无完肤地跌在地上,就这么,我的肺不再呼吸,心不再跳动的时候,你把我的故事们成捆成捆地烧给我,在烧一枝柳,烧一掊土,烧她的那件我最爱的衣裳。 其实,你不知道,我多想你把整个世界烧给我。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这点你清楚吧,我总容易谈到未来。我很爱给自己一个理想国,但理想终归是理想,大部分只能想想。于是我终于被现实打回原形,哭哭啼啼地像只流浪猫一样去按你的门铃。你“砰”’的一声把我轰了出来,你说,当年的我,是多么的狼狈,你还板着脸色给我看。唔,幸好我原谅你了,你还没有幸运到见过我生气的样子。所以你最好在以后对我好一点,别总是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把我晾在一边自顾自地往前走。但是我想,我终归是没有能力,在你横着脸对着我的时候,我只能也只敢在背后里束个中指。 你知道吗?我父亲就跟你一样,但有时又不太一样。你们同样地严厉,但区别在于,你有成千上万个我,但我父亲只有一个我。你一定还记得连我都隐约记得的往事。一抹残阳下,他的侧脸——当然,还有未剃净的胡渣。对了,我还记不记得,他是不是很喜欢把那硬硬的胡渣蹭到我的脸上来?啊,这个我记不住了。我真羡慕你能记得那些或美丽或令人讨厌的事情。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认为天下所有的父亲都喜欢把自己的胡渣蹭到自己孩子的脸上去。我一定也会,我不会把胡子剔得一干二净,我总要有意无意的留下那些黑针,扎在我孩子的脸上。那似乎就是在说:“嘿!小子,这坚硬的,就是你爹我啊……” 这其中的大部分美好,你是不能体会到的。你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七情六欲。自然自然更不懂得一个父亲的心。尽管你拥有令人羡慕的力量,但其实你不懂很多东西,我也不懂。没人能弄懂这个世界,就好像一只鸟不能回答出自己为什么自己不是飞在一个粉色的或是黄色的天空里。 鸟,你喜欢鸟吗?在你偷偷划过它们身边的时候,你有没有那么一刻,突然地,肃穆地,想要停一停你奔流不息的脚步?我有过。可我不能像你那样时时刻刻地看着它们。而且也搞不懂关于飞行的一部分原理。可我喜欢那一瞬,它们停在一枝横着的树枝上,然后一个俯冲,便像一颗黑色的流星一样砸向天空。我也想有一双翅膀,向天空而不是向大地砸去。我某时会疯狂地渴望,我会不会,能不能,可不可以,有那么哪怕是短短一二十米的滑翔。但终于还是不能够,于是渴望还是渴望。不过我想,也许哪天我飞出地面了,我又会想着飞出天空,想着飞出宇宙,飞到你都无法掌握的地方,飞出任何横在我面前的框架。可是,没了框架,我又在哪里?所以我们人呐,活在苦恼里,不该责怪你,也不该责怪其他,是我们自己有渴望。 说到鸟,我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要谈一谈陪我长大的那只狗。你知道吗?我总是无法直视一只狗看向我的目光,我无法忍受那纯洁的圣光,我觉得在那圣光的照射下我只是一只十恶不赦的小鬼。我记得在狗狗的暮年,它得了一种奇怪的皮肤病,在它一十五年的生命里,那是除我之外跟它最亲密的东西。而且,这件东西带走了它。它离开的时候静静地躺着外面,它的很多背上,腰上的皮肤已经溃烂,血肉外翻,夹杂着杂乱的黄毛。它身边有成千上百只苍蝇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虫子,但它却依旧用它独有的目光注视着我,而我却因着什么狗屁人类的自尊,都不能抱一抱它疼痛的身躯。它终于闭上眼,宣布着那个冬天和我滑雪,夏天和我玩水的生命的消散。我什么都没能为它做,甚至于无法让它最后睡在我的怀里。 你,对于我们人,已经是非常仁至义尽了,仁慈于对待其他很多生命。可是很多人还是觉得短——你给他一千年,一万年,习惯了他一样觉得短。一百年也许真的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不会长到荒废度日,不会短成一段梦境。 不过这些都是你要费力去思考的东西了。我该思考的,是一些你所接触不到的领域。嗯——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你有没有同类呢?同类就是一帮长的和你很像——虽然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但是实际上你们彼此不同,但你需要同他们在一起做一种叫做生活的事情,你可能对你的某些同类产生某种叫做感情的东西。应该有的吧,在你那一方领域中——也许是五维,或者六维——该会有更多的岁月们,会有一种类似于你在我们世界的地位的存在让你们死去活来。然后,你一只岁月,没有别的岁月陪着,你总会产生一种我们叫做孤独的情绪——相信我,你会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的。如果你是一个不会怀小岁月的岁月,你会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怀小岁月的岁月;如果你会,那么你会想找到一个不会的——也许有例外,但我们都一样啊。要是这样,我的岁月朋友,恭喜你终于堕入了我们人类的苦海。当然,这只是我思考的一部分,不过却是最精彩的一部分。也许你不会很理解——其实我也不是很理解。但你是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一个人的一生于你只是白驹过隙,你看待世界也许就像我们观赏一部电影——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看我们的电影时,有没有动情之时想要紧紧将自己抱住? 漫长的你啊,也许你收到过太多太多的寄给你的信件了,信的内容大同小异,你一定会诧异为什么这么多的人,经历了几千年,还是被同样的问题困扰着。 你是伴了我将近二十年的老友了,坦白跟你讲,我已经深爱上了困扰人类几千年的这个奇怪事物了。我深以为爱情——不单单是两只岁月想要创造一只可爱的小岁月的感情——真是上帝对我们人类的莫大恩赐。我形容爱情,总爱用“神奇”这一类的词汇。是了,爱情给了人类创造奇迹的力量。 不过,兴许你体会不到这种力量的存在,即使体会到了,你也不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共鸣。你就是我们世界的王,高高在上,威严的目光俯视着芸芸众生。你不感到孤独,因为你不曾失去孤独。一直拥有的,只有本身。所以听到风掠过枫叶,一米昏黄的阳光斜穿入半开的窗……这世上从没有过一种东西,一个场景,一件事情,剥夺过你的孤独。没有东西掠过你的发髻,你也没有一个正对阳光的小屋去让你感受温暖。朋友,你知道吗,虽然你贵为万物之王,但某些时候,出于十几年的友情,我真替你感到悲伤。 如果在未来的哪一年,或者哪一个瞬间,你看到一阵风吹倒一片草,突然间觉得冷,出于几十年的友情——如果我有幸的话,也许是上百年的友情,你大可以用任何一种形式来寄给我一封信,挠挠我的墓碑,我也可以再挺起精神来读你的信。 你可以看到风吹草地而感到寒冷的场景,该是很美的。其实你本来就是很美的,而我对你讲了这么多,也只是想让你明白,尽管你不会理解,但是“我爱你”,以及“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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