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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飞流直下 于 2016-12-16 16:50 编辑 % |0 Q- K1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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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菜市场 李自立 初冬的太阳，显得惨白无力，夕阳趴在紫薇山头，给忙碌了一天的小城招手再见，寒风窸窸窣窣，刮个不停，街道行人匆匆，微风刮起尘扬到处乱串，偶尔，飞过来几个塑料袋和纸片，路人们食后遗弃的瓜果皮屑，满目皆是...... 喧嚣逐渐的平静，行人的步子，节奏快了起来。车流川流不息，在匆匆赶路，奔向自己归宿处。小学斜对面的新市街口，人多了起来，下班的人们都来买菜，准备回家做饭。新市街往里二三十米，就是菜市场，市场管理已经下班，趁着没人管束，菜农们把菜摊，顺着市场门外的新市街，摆成两行，都想趁着下班时段，再多卖点。 市场门口转弯处，地摊上，卖菠菜老汉，灰头土脸，满头白发，六十出头，上身穿一件坏了拉链、衣服表面一块块，掉了皮油的皮夹克，两肩膀落满了层厚厚的尘土，腰里系着一条又黑又脏的白色腰带，穿条黑色裤子，上面看着很脏，沾满了污渍，一双条绒布鞋，鞋面上沾满了风干的泥巴，面前摆着一堆没有打捆的菠菜，菜个很小，上面还有零散的土和泥巴。 老汉叫卞三，他住在县城附近，一位普通农民。卞三老汉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一家在南方打工，十多年没回来，四处寻找，杳无音讯，为寻老大，折腾的山穷水尽，老伴伤心过度，身子骨日益见差，眼睛昏花，实无指望。老二西安打工，从建筑楼顶不慎摔落，半身不遂。媳妇带着个孩子，没了经济来源，很是恓惶，一家日子过得很是枯焦，卞三心里觉得，也不能为难了老二两口。老三娶个媳妇，生个女儿，一家三口好景不长，去年大年初四，老三去内蒙，给一个私人煤矿打工，到矿上第一天晚上，睡的火炕，用煤粉烧炕，没有埋好，炕洞冒烟，煤气中毒身亡。初到矿上，没签合同，矿上不承担，卞三老汉求着村长、书记，和矿上打了几天口水仗，总算要一万元的安葬费。太平间的挺尸费、村长书记辛苦费、棺材费，寿衣费，再请个吹鼓手，办个丧事，一万元花个干净，还欠人点外债，夏天麦子收了，留够吃的，剩余卖了也没够还账，到如今还欠邻家两千多元。媳妇等老三过完百天，回娘家了，拖着亲戚叫了几趟，人家没回来，听人说，已经改嫁，家里就剩下他和老伴，还有这没爹没娘的小姑娘，家里生计确实恓惶，全凭着卞三，这把老骨头上下的折腾。 卞三坐在小凳子上，抽着旱烟，眼里充满着忧郁和期盼，充满着惆怅和苦闷，他在等待街上的行人，来光顾他的生意，购买他的菠菜。他私下心里在盘算，今天的菠菜一定要卖掉，卖掉这些菠菜，他就可以给孙女买过冬的棉袄，就可以凑够他和老伴，还有孙女的合作医疗保险，水电费也就不用借钱了。 他低头抽着旱烟，思索着自己的光景，思索着日月的煎熬，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扯起袖子，擦擦湿润的眼睛。看看周围的地摊，外地运来的菠菜，捆扎的整齐，洗的干净，老远看去，又绿又嫩活，特别惹眼，卖的又快，价钱又好。再看看自己的菠菜，没扎捆，没淘洗，小是小了点，旱地里的菠菜，看着不惹眼，菜叶子厚厚的，颜色深深的，可就是没人问。看着临摊的生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吧。一边思索着，一边把自己皮夹克，左右衣服襟往严实地拉了拉，风越来越大，傍晚的寒气下来，天气异常地寒冷，寒气逼人。 天快黑了，街道里路灯都着了，街上人越来越少，临街店面，都开饭了，对面小店的女人，端着一碗米线，已经吃晚饭了，卞三看着吃饭女人手里的饭碗，往下咽了咽唾液，转过身去，又看看市场，打扫卫生的大妈，她打扫完卫生，快要下班了，卞三心里不免有点烦躁，他有点饿了，饥饿不由得自己，转过身去，再看看吃饭的女人，他又咽下去好多唾液，而且咽下去了两次......。 忽然，一个声音道：“哎，卖菠菜的，菠菜咋卖呢？”声音把卞三从思索中叫醒过来。卞三抬头一看，眼前一位三十多岁，打扮很入时的女人，留着烫发，在等着他回话，卞三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急匆匆地回道“奥，人家今天下午一斤卖三元，我的菜小，一斤两元五角，买点吧。”卞三看着买主蹲下来捡菜，赶紧递给塑料袋，用两手帮忙给撑着袋子，让女人捡菜。只见女人东边翻到西边，西边翻倒东边，边捡菜边嘴里不停唠叨着：“这菠菜太小了，还带着这么多泥土。”老汉边撑着袋子边解释道：“菜不小，咱自个地里种的，你看这叶子厚实的，菠菜很干稍，保你实惠。”女人道：“得得得，这些够了，就要一斤，多了吃不了，就烂了。”卞三一边上秤，一边道“没事，自家地里的，给你算便宜点，一斤半，叁元柒角五分，给三元五角就行。”女人付了账，提了菠菜走了。老汉攥着手里的三块多钱，他有点激动，终于有人买他的菜了，他高兴着嘴角在不停地动着，自言自语着。 刚才这买菜的，她不是别人，是西大街有名的泼妇，名叫苗金华，外号“雁拔毛”，这女人是西街村人。男人外号“老五”，五大三粗，靠收破烂发家，现在算是西大街一霸，夫贵妇荣，男人有名气，女人更是泼辣，特守财，村方邻居和她打交道，谁也甭想从她那得到好处，不惹是非，就算万幸。她这时候来买卞三的菜，对于卞三是福还是祸啊，谁也很难预料，这不，她来了。 “雁拔毛”从菜摊旁边绕了过来，这不是买我菜的那个人么，卞三心里想着。只见“雁拔毛”来到面前，怒冲冲地道“卖菜的，你刚才这些菜称了多少？”卞三道：“一斤半啊，咋？没称对？少份量了？”“雁拔毛”一个手势，把手中的菜袋子，砸向了卞三怀中，并出言道：“老不死的，你给老娘耍起秤了，还一斤半，我在隔壁商店称了，一斤三两都不到，亏人也不能这么亏啊。”老汉一看，刚才吃饭那个店主，也站在旁边，他顿时明白了，是她给复的秤。他心里想着，城里这生意真难做，这些人太难说话。他赶紧一脸歉意地道：“奥，这样啊，可能我把秤看错了，不好意思。刚才菜价叁元柒角五分，我收你三元五角，就是差一两菜，你也不吃亏啊。那行，反正这菜是自家地里产的，再给你抓一把菜，不让您吃亏，你看如何？”只见“雁拔毛”一听这话，越是一脸怒道：“你算了吧，你还给我少算钱了，老娘见得多了，给我耍心眼。我忙着，你把钱给我，这菜我不要了。”卞三看这架势，一脸的委屈，赶紧从兜里掏出没暖热的三块多钱，递给了买菜女人。女人从卞三手里拽走了菜钱，嘴里不停地骂着，顺势用皮靴大脚板，把摊上的菠菜踢得撒了一地，接着一脚，卖菜秤成了两截。嘴里还道：“我让你耍秤，我让你卖。”这时的街道里，人们的目光全转向了这边，过路的、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一大群人围观起来，街道里拥堵了，一长溜行车不停地打着喇叭，人们都在看着事态的动向，有的在同情着老汉卞三，有的在窃窃私语，骂“雁拔毛”没有人性，真是鸭一嘴，鹅一嘴，众说不一。 再瞅瞅此时的卞三，一脸的无奈，一脸的茫然，他眼泪朝着衣襟，哗哗地跌落，他哀求地说道：“大妹子啊，我确实没有诚心少斤短两，我六十岁的人了，我能吗？份量不够，我给你搭菜，你把秤踏了，秤是我借邻家的，让我给人拿啥去还啊？”女人道：你把老娘去西大街打听打听，老娘吃过谁的亏，你还跟我玩。”卞三老圪蹴地上，他泪流不止，围观的人群，看热闹的、朝东说的、朝西说的，众口纷纭。整个场面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怎么去解劝，谁也不知道，怎么去帮助卞三，帮他度过这个天塌之灾。 这时候，人群走出一青年，身穿蓝色羽绒服，人才魁梧，一脸面善，混身上下，打扮干净利落。他大学毕业，回家乡自创业，他是凯悦酒店的老板，名叫谷子俊。他人缘很好，很会来事，西大街做生意的，都能搭上话，基本都认识他。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再看看苗金华和卞三，然后一脸微笑地向“雁拔毛”走去，他对苗金华道：“奥，是苗姐啊，谁惹苗姐啦？惹得我苗姐一脸不高兴啊，呵呵。”“雁拔毛”看看谷子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的微笑，她向谷子俊道“哎，子俊兄弟啊，别提了，买个菜，买的一肚子气。你看.....”“雁拔毛”给谷老板诉说的，那可是满腹的委屈。谷子俊笑着，温和地劝道：“算了，苗姐，就这么芝麻大小事，大家都不容易，再说了，你也是西大街人，再不饶了他，别人怎么看我们，不是？”好话说一大堆，在他的好言劝说下，她终于算答应了，“雁拔毛”怒冲冲地看看卞三，对着谷子俊道：“那好吧，大姐今天看到你的份上，饶了他，不然，我让他死，他都不知道咋死的。”就这样，妇女骂骂咧咧地走了。 谷子俊终于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来，谷子俊看看一旁，圪蹴着的卞三，两手抱头，垂头丧气，他又温和的叫道：“大爷，起来收拾收拾，回家吧”。卞三望着谷子俊，一脸的感激，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刚才，那无助、也很无奈、很痛苦的表情，总算好了许多。他现在心里算着，这可咋办，菜没卖成，折了一杆秤。六十多岁的老汉，当街让人羞辱，他还来不及去想。菜和秤成了他的心思，怎么办？这时候，只见谷子俊一边劝他，一边和围观的人们，把菜收拾到一起，人群都纷纷散了，路也通了。谷子俊对卞三道：“大叔，别生气了，我出来散步，正好遇见这事。这样吧，正好今天我店里有婚宴，把买菜给耽搁了，你的菜我买了，我前边有个店，我们把菜过个秤，跟我去店里拿钱，你看咋样？”这时候的卞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谷子俊一边说着，一边把菠菜，收拾在两个编制袋里。周围和旁边卖菜的、买菜做生意的都竖起大拇指为之赞叹，：“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有出息啊。”卞三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失声的哭出来了，他跪在了谷子俊的面前，不住地在地上叩头，嘴里不住地叹道：“谢谢你，谢谢你啊，孩子。你是好人啊。老天，我遇上好心人了。孩子你说，叔一吊钱搭在肩膀上，人长钱短啊，我黄土埋脖子了，我会会亏人嘛？”谷子俊道：“大叔你就别自责了，我理解你。卖菜不容易，我爸妈原来就是卖菜的。那时候上高中，学费都是爸妈卖菜赚来的钱。”谷子俊说着，急忙从地上扶起了跪着的卞三，让卞三擦掉满脸的泪水。周围的群众，也都很同情他，也不断地安慰，卞三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点，止住眼泪，收拾完地摊，随着谷子俊，走出市场旁的新市街口。 街上，和谷子俊打招呼的人很多，他前边一边走，一边和熟人说话，卞三跟着后边，只见两个小火走来道：“谷老板，一天忙的连人都不见啊，今下午咋有空了？谷子俊笑着应付着：“呵呵，我整天在街上，这不吃晚饭也出来溜溜嘛。”转过身，又对卞三老汉道：“大爷，小心车。”卞三只是点头应着。旁边那高个小伙子道：“那谁啊？一口一个大爷的。”谷子俊答道：“嗨，在新市街转转，顺便看看菜价。“雁拔毛”为买菠菜，和这位大爷发生争执，看着大爷怪可怜的。正好，他的菠菜虽然小了点，但是挺新鲜，又是自家地里种的，我就顺便买了。”一群青年人打击着谷子俊，齐声道：“奥，谷老板又做善事去了呀。”谷子俊翻着眼睛道：“好了，别这样行不，走，去我店里喝茶去。”一群人一路又说又笑的。 天黑了，卞三终于把菠菜卖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凯悦酒店那个几个闪烁的大字，心里暖暖的。菜市场拉了架子车，一个人走在空旷、漆黑的马路上，回想着黄昏，市场里发生的一切，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擦掉脸上滚落的泪水，叹道：“唉，尘世上，啥人都有，啥事都能遇上，如此难熬的日子，这样艰难，没爹娘的孩子，赶我入土，她还能上个中学嘛？能不挨饿嘛？”这些可真是一个未知数。 一路上，卞三想了好多好多，嘴不停地蠕动，不停地拭泪。迈着疲劳的步子，朝家的方向，心里思索着，嘴角不停地念叨：“孩子，爷爷已经把菜卖了，明天就去集上，给你买棉袄。”他终于觉着，自己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想到了谷子俊，卞三心里默默地说着，好人啊，好人，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夜已经很静，只有架子车的轮胎，在咯吱咯吱地做响....... 2016年12月12日循化卧龙沟. 应老师们要求，改成了小说，谢谢老师指点 ( P2 D+ w, B! {! i6 k1 Z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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