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上半部

五月天

                              第四章          在隙缝中艰难生存

     社会是一所大学校，五花八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有进入了社会，才能意识到世事的复杂，人情的淡薄，特别是在职场，才能深深体会，任何人是自己的主人同时也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我是1995年6月份正式开始了我的职场生涯，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我接到消息，让我到乡政府上班，心里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能到乡一级政府部门工作，接触到一些政府官员，好好干，日后也可能有个好前程，和别人说起来自己在某某政府工作，脸上也有些光彩，安慰一下虚荣心。担忧的是自己学历低，不是国家正式分配的，工资低不说，政界历来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怕自己的个性一时不适应，遭小人的捣鼓。心里，战战兢兢就报了到。
　　 报到的那天，天很热，我到了乡政府大院，已经是下午了，我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乡政府坐落在离县城大约十来里的一个高岭的斜坡上，离公路很近，四周倒也很平坦，没有啥坡坡坎坎，但也没看见小河流水什么的清秀风景，心里有些失落，只有一条街，还是很短，一眼就能望到头，门市也寥寥几家，乡政府的正下面好像是个破旧的工厂，似乎处于停产的状态，乡政府的大门是用钢筋焊制的大铁门，每个钢筋的顶尖都是明闪闪的，进去大门是东西对应的两排瓦房，大门口有两间平房，是派出所的办公室和门卫，乡政府的食堂就在大门口的东边，有两间瓦房，老远就可以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烟囱挺立着，旁边堆着一大堆黑乎乎的煤块，烟囱的拐角处往东紧挨的是一个小院，里面有几间平房，看上去也很破旧，挂了个“计划生育指导所”的牌子，正对大门口，可以看到有一栋三层小洋楼，东西横跨乡政府的东西院墙，一楼没有封闭，可以看到每个办公室的牌子，有党政办，企业办，土地所，农业办，司法所，水利站……一楼办公室的前面整齐地种着一排冬青树，在办公楼中间的格挡处悬挂着四个大牌子，中共XX县XX乡委员会，XX乡人民政府，XX乡人大主席团，中共XX县XX乡纪律检查委员会，在办公楼正中间的上方悬挂着一个大国徽，那金黄的麦穗熠熠闪光，五角星和大会堂的图案也流露出威严和庄重。办公楼的第二层装修的明闪闪的，铝合金窗封闭的严严实实，一看便知肯定是领导们的“专属区”，三楼乱七八糟的，是单职工的宿舍室，可能有些职工不常住，明显有些脏乱差，后院有一个大会议室，还有两排小瓦房，是职工家属区。
　　 大致熟悉了周围的环境，我去了书记的办公室报道，“侯书记，今天我过来了，看工作咋安排？”我直接去了二楼书记的办公室，轻轻地敲了敲门，见侯书记在，就开门见山地说，“啊，你过来了，坐！坐！”，侯书记很客气，因为侯书记也是前不久从组织部调过来的，因为我顺天叔的关系，他把我从“天外天”酒家挖过来的，彼此在酒店见过几回面，也不是特别陌生，何况在酒店里他对着我的面承诺“到乡下工作，可能会委屈你一点，工资低，手艺也不会再进步了，不过我保证去个一年半载，把你的手续弄对，转成正式工”，当时他的承诺我是相信的，因为当时在乡下，当一把手，是很有权利的，无论财，人事他一个人开个党委会是能拍板的，转正也不过是填一张招工表而已，何况有我顺天叔这层关系，无非到时再和他打个招呼，所以到乡政府干“食堂”工作，对于我不过是一个跳板而已，所以，我是满怀信心的，心里充满了希望的。
　　 “你去找老段吧，食堂的事具体有他负责，你的工作乡党委会已经讨论决定了，我已经交代好了，你过去吧！”，侯书记说话干脆历练，不落俗套，很快吩咐我和管机关伙食的老段接头，老段是乡里的会计兼伙食长，他大约五十多岁，看上去也是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一脸的皱纹，皮肤倒很白皙，说话底气很足，很客气，“你来的正好，这两天你列个清单，看办餐厅需要买哪些用具，还有干菜，蔬菜，调料”，让“哑巴”到县城去买，“哑巴”是乡政府的勤杂人员，不会说话但脑子很管用，眼力很高，乡政府修修补补的杂货他什么都会，还会木工，没媳妇，一个人过，所以，吃饭就在乡机关食堂，也不用买饭票，逢了买个菜的倒倒垃圾的活就是他的，这个“哑巴”别看他年龄大，不会说，心眼可多着哪，很会见颜色行事，
　　 凡是乡长书记还有老段交代的活，他屁颠屁颠跑的可快，一般同志让他接个电打桶水什么的，他根本不理睬你，这些都是后来才领悟到的。
　　 乡政府食堂很小，就两个人带我，要不是打算办餐厅，就小李一个人，也就是平时做些家常便饭，蒸个馍，做个面条什么的，乡政府那时候一年的招待费太多，基本上天天都有接待任务，今天这个局委来督查，明天那个部门来验收，在外边吃花销太大，乡政府为了能省点费用，就决定办内部餐厅，类似内部招待所的性质。
　　 小餐厅很快就办起来了，开始的运营模式还是“公家食堂”，公家买公家吃，我只负责加工，亏了乡政府就补差额，盈利大家就白吃几顿，所以食堂的管理很松懈，谁都想多吃多拿。
　　俗话说：“好事多磨”，一点也没错说，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是曲曲折折的，本想着在乡政府食堂干个一年半载，靠着我顺天叔的关系和侯书记的承诺，转个正式工应该没啥问题，可偏偏事不尽人意，中途出了变故，在一次县三级干部会议上，由于侯书记的BB机响了，县委书记发火，就地降职，被迫调离我们乡，到一个偏远的乡就任副书记。
　　 那天，听说侯书记调离，乡长接任，早上的晨会上，大伙一直默默无言，心里都很难受，我的眼泪就差一点掉出来，说实在的，侯书记在乡政府的威信一直很高，他为人正直，作风硬朗，工作踏实，平时没啥架子，总是平易近人，为了乡政府化工厂的烂摊子，没少到县局委求爷爷告奶奶，有时中午为了让批个项目，饭也不吃，等一下午，为了筹措资金，也没少得罪小煤窑老板，他就靠对工作极度负责和人格魅力征服了大家的信任。他的格言就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从来是“言必行，行必端”，那时，他就是我心目中“偶像”，我一直很敬佩和尊重他。
　　 没想到，心中的大树有一天突然被别人砍了，自己梦的泡影也碎了，当时心里是一种失望和痛，对政治的东西虽然不懂，也没法评说，但对官场的神秘莫测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以至于后来影响了自己的进取心。
　　 过了半年，通过自己更加小心的努力工作，接任的新书记总算答应给办理了劳动合同关系，因为乡政府不允许直接招工，所以就把我的手续办到了乡政府的下属企业，也算是正式工，那时政企不分，反正工资还是在乡政府开，所以，也不太在意，后来就不一样了，为了能纳入事业编制，可让我费了好多劲，一耽误就是十来年。
　　 由于食堂管理松散，众口难调的原因，我去了一年多，乡政府就决定实行个人承包经营，由于考虑到职工效益，还是内部优先，说是对外公开招聘，可外面的人谁知内部的深浅，也没人敢报名，最后还研究由我承包，毕竟我会炒菜，能够胜任客来客往的接待。
　　 头一次自主经营，开始心里的确没底，既要面对机关里大大小小的同志，又要搞好领导们的关系，还得维护自己的效益，别看小小的食堂，一旦把所有的责任和担子全压在你一个人头上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一件事都得处理好。
　　 开始，我就从日常的饭菜入手，每天变着花样调整伙食，今天吃米饭，明天吃饺子，后天改烩面，拉条，反正每天中午不重样，尽量达到色，香，味，俱全，价格尽量和外边的饭店便宜，食堂的状况顿时有了很大起色，就餐的人多了，领导也比较满意，在乡政府来客招待上，因为我在大酒店干过，做菜的技术绝对过硬，价格又便宜，所以一般情况下，乡里的招待不会拉到外面，这样一来，也算实现了单位和个人双赢的目的，我虽然停发了工资，但只要好好经营，一个月下来还是比原来的工资多得多。
　　 头一年，干的比较顺心，主要和当时的乡长的关系处的比较融洽，食堂也算机关的一个窗口，主要领导也很重视，当时的乡长姓孙，白白净净的很斯文，对同志要求很严格，工作一丝不苟，一是一，二是二，说话也比较温和，从不挑剔你个人的毛病，平时吃饭也不挑肥拣瘦，没啥当官的架子，自己平时吃饭从来不欠账，总是先自己掏腰包预付50到100元，有时还没吃完，就又给你掏钱，我有时不好意思收，他还当面批评你，不要“看人下菜碟，要一视同仁”，时间长了，我对这位乡长很是敬重，虽然心里有时害怕，但还是喜欢他的为人处世，每逢结账让他签条子时也尽量做到明明白白，按规矩办事，从不耍小聪明，多报假报，自己也落个心安理得。
　　 好景不长，到第二年下半年，一张调令，孙乡长调走了，升任市宣传副部长了，又调来了一个新乡长，姓黄，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说话很粗野，似乎看着谁都不顺眼，他是从一个偏远的小乡的副乡长新提升上来的，可能是在山区呆久了，听说他在那个乡干副职干了七八个年头，一下子弄个正头，心里肯定想干一番事业，所以，看乡里有些同志工作散漫，纪律松懈，就来气，不顺眼，每天总是开晨会，把机关同志撵下乡，自己有事没事在机关里来回转悠，发现谁不下乡，就在机关会上猛批，有一次，有三个同志没下乡躲在房间里打牌，正好被他逮个正着，他听见房间里有动静，过去敲门，可能是这几个同志害怕，也可能是这几个同志还没把他这个新乡长当回事，敲了几次，突然没动静，就是不开门，为这事，他大动肝火，立马召开了党委会，对这几名同志作出了严肃处理，责令限期调令单位。有二个托关系找朋友好说歹说停职待岗了三个月才勉强让回来上班，有一个没门路的只好走人把手续转到了一个企业了事，通过这件事，机关同志领教他的厉害，可很多人心里不服，认为他干不了多长时间。
　　 我也是在他就任期间，工作出了变动，说来也都是鸡皮蒜毛的小事，因为他脾气暴躁，性格火辣，同志们一天都得下乡，中午没人敢回来吃饭，都在村里将就着吃的，我算没法做饭，准备的少了，有时冷不丁的回来一波人，来个措手不及，有时准备的多了，没人吃，倒掉怪可惜，还得赔钱，一来二去，我干的就没信心了，乡长书记平时吃饭，我也没法要钱了，怕他有事没事找我毛病，让他签条子也不太积极了，有时签了条子，到财务上老说没钱，到年底时，我趁报招待条子时，多开了一张，并和他说明了是他和书记平时吃的饭钱，没想到，立马把这张条子抽了出来，从自己的口袋拿出200元，说“够不够”，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特尴尬，就赶紧说“没事，咋能收你钱那，算了”，说着就赶紧离开他办公室。
　　 到了过年，他倒对食堂很是照顾，附近煤矿送的大米火腿油，他都让办公室人员抬到了食堂，价值也值几百元，可能是他不想欠我这个人情，既然是公家给的，我就照单全收了，但我对食堂渐渐失去往日的热情，一天马马虎虎地应付着，当然，食堂的效益是越来越差了，最后黄乡长对我也不太满意，我也想换换部门，恰好，那些年，书记从上面引来了蔬菜大棚项目和梅花鹿养殖项目，并制定了乡机关人员带头引领农民致富，出台了一些优惠政策，我热血来潮，跃跃欲试，就主动请缨到基层锻炼，目的也想学习一些先进的农业技术，磨练一下自己。
　　 说起那段田园生活，现在掐着指头算，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可在我的脑海里，依然像一条苦瓜，皱巴巴的样子很难看，可细细品味起来，后味很是香甜，还可以起到醒目提神的作用。
　　 乡政府搞蔬菜大棚基地建设，的确是一个好项目，但说白了，也是个政绩工程，干得好了，一张调令，领导就高升了，至于效益和管理，在乡领导眼里恐怕永远是老二或者小三小四，只要群众不闹事，不惹事，也就感觉干的不错了。刚筹建那会，心里的确很激动，地址选在离乡政府南四五里的一块平地上，紧贴公路边，在公路的西面，一共有一百多个大棚，场面的确很是宏大，是和附近的一个大矿联合搞的农业开发园区，最早的一批建的是山东的老土棚，一个棚占地一亩左右，棚的后墙和左右围墙是用挖掘机堆积的厚厚的土墙，后面的高度大概2.5米左右，前方是高低不同的水泥顶杆，然后依托周围的土墙，在整齐的水泥柱上固定很粗很长的大竹竿，然后再横向拉钢丝，在钢丝的上面再纵向用细竹竿整齐地排开，和钢丝形成网状，最后就是要选择一个无风的日子，把一张碧蓝碧蓝的聚氯乙烯薄膜牢牢地覆盖在大棚的支架上，薄膜的上面还需要用铁丝或者尼龙绳再压紧，塑料大棚的天敌其实就是风，一旦风起的大了，有一小股风钻进了棚里出不来，它就会拼命地把棚膜顶的高高的，万一有那一根铁丝被撑断了，局面便无法收拾，一张薄膜一千多块，风撕烂一个口子，整个薄膜很快便毁于一旦，所以，整天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看着天的脸色，风的脸色。
　　 我的棚子，是在园区的最南边，前后附近的几个棚子都是当地农民的，矿上工人的大棚都在园区的北边，没干过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建棚的那几天，累的浑身腰酸胳膊疼，还需要花钱雇人，刚开始还是骑着三轮摩托车来回在乡政府和大棚之间跑，最后就把家也搬到棚里了，在大棚的东头，用砖盖了一间临时房，妻子和孩子也都跟着我过来了，现在想想，也真是苦了她们娘俩，在大棚里住，其实和荒郊野外也没多大区别，前不挨村后不挨寨的，那时候年轻，觉得吃点苦受点累也没啥，虽然心里几次想打退堂鼓，可怕乡政府的同志笑话，自己选择的，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何况建棚的时候，刘书记亲自到棚里帮忙干活，说不干的话实在过意不去，这时候心里才明白，有时候，冲动是魔鬼，一旦你上了船，无论是贼船还货船，想全身而退，是很难的，唯有咬紧牙关硬撑着，等待机会。

在水之湄

我是1995年6月份正式开始了我的职场生涯，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我接到消息，让我到乡政府上班，心里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能到乡一级政府部门工作，接触到一些政府官员，好好干，日后也可能有个好前程，和别人说起来自己在某某政府工作，脸上也有些光彩，安慰一下虚荣心。担忧的是自己学历低，不是国家正式分配的，工资低不说，政界历来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怕自己的个性一时不适应，遭小人的捣鼓。心里，战战兢兢就报了到。

在水之湄

说起那段田园生活，现在掐着指头算，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可在我的脑海里，依然像一条苦瓜，皱巴巴的样子很难看，可细细品味起来，后味很是香甜，还可以起到醒目提神的作用。

在水之湄

何况建棚的时候，刘书记亲自到棚里帮忙干活，说不干的话实在过意不去，这时候心里才明白，有时候，冲动是魔鬼，一旦你上了船，无论是贼船还货船，想全身而退，是很难的，唯有咬紧牙关硬撑着，等待机会。

香儿

便于赏阅，建议编上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