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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老朋友都知道我的QQ昵称叫“血狼独孤无情”,网名叫“红尘有泪”。当时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取“红尘有泪”的网名,我没有解释。或许大家看了我的这篇随笔《红尘有泪》之后就明白了。如果你以为这是我编写的故事,那么你错了;如果你以为这就是生活,那么我错了。
——题记
1992年正月,在多次求母亲让我去学一门手艺好让自己可以谋生而无果后,只能失望地背起行囊跟随表哥远赴温州打工。表哥大我几岁,已在温州呆过几年,所以当我们从当时的西站下车之后,就带我出车站去外面的公交站坐车去小南门。接着在小南门的轮船码头,坐上了去瑞安方向的轮船,中途我们在一个小镇上了岸。
小镇依河而建,狭小的老街一边是民居、一边是河流。走上临街而建的码头之后,跟随表哥行走在狭小而阴暗的老街,让我不由的想起了很多相同的江南水乡的小镇。在经过一座江南水乡并不多见的石板桥之后,很快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表哥年前在做的一个家庭式小工厂。
由于表哥不想继续呆在那里干活,因此他把行李寄存在一个老乡那里,我们就出去找工作了。小镇不大,但几乎家家户户都自己开了小工厂。所以也确实让我感受到了温州私营经济的发达。虽然小镇工厂之多令我惊奇,但小镇上外来打工人员之多更令我意外。
小镇狭小的街道上,到处是三五成群结伴找工作的人,而轮船码头和汽车站,还继续有大量的外来打工者涌入这个小镇。
日薄西山的时候,表哥终于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来到农贸市场的一个只煮面条和粉干的路边小摊,排队等待解决饿了很久的肚皮。
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等候我终于被挤到了一个可以同时放三个蜂窝煤的大炉灶前面,看着炉灶上那口特大的铝锅里混浊沸腾的水,我迟疑了。这时拿着长勺的老板娘看也不看我一眼问:“几个(人)?”想着饥肠辘辘的自己,我还是说了一句:“两碗面条。”“没有面条,只有粉干。两碗两块四,先拿钱。”老板娘豪无表情地说着,接着她把大把的粉干扔进了混浊的沸水中。
看着我的表情,表哥说:“算了吧,出门就是这样,别嫌了。有的吃就好了。”
吃完晚饭之后,我跟表哥说:“现在我们先去找个旅馆住下吧,要不晚上都没地方睡了。”
没想到表哥说:“现在你还想有旅馆睡啊?”“怎么我们要露宿街头吗?”我问。“露宿街头到不要。你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表哥说。
之后表哥带着我在小镇的街道又走了一会,其中遇上了几个以前也是在这个小镇呆过几年的老乡。我们一起在小镇上转到大概十点钟左右,他们直接走到了河边的一个小屋,小屋的门是虚按着的,一推就开。
借着远处照射过来的灯光可以看到小屋里堆满了稻草,稻草上面已经睡着几个人了。走在前面的几个冲进去赶走了那几个睡觉的,自己躺在了稻草上,有一个走得慢的,被带头的打了一个耳光之后,又被推出了小屋。
表哥让我进去,我迟疑了一下说:“你先进去吧,我还不想睡,再到附近转一下。”“那你自己注意点。”说完了表哥就自己也进了小屋。
离开小屋,我知道自己是不会进那个堆满稻草的小屋的。我不进那小屋的原因除了我看不惯他们是用暴力强占了小屋之外,还有自己骨子里的高傲。
那一晚,我豪无目的地游荡在这陌生的小镇,那一晚,我成为一个向路灯取暖的人。
陌生的小镇,寂静的街头,那昏暗的街灯把小镇原本不长的街道延伸向未知和黑暗。农历正月的江南小镇,寒冷还是早早地就把人们赶进了家门。只有不远处录像放映厅偶尔走出的三两个人,不时地打破这小镇的宁静。
临近午夜,当放映厅的最后几个人走出之后,寒冷就更加肆意地向我袭来,我紧紧的扯扯衣领,拖着疲惫的身躯,找一处避风的门口坐了下来。或许是真的累了,不一会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恍惚间仿佛有人在说话,于是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借着远处街灯照过来的那点微弱的光线,我见一个打扮时髦,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稍微向前弯曲着身子看着我。我立刻站了起来,身体靠墙,警惕地看着她,并且脚步慢慢地向左移动了几步。
这时她站直了身子,微笑地对着我说:“小兄弟,是刚来这里的吧?怎么晚上没有住的地方?”我警惕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接着她又说:“你放心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她用手指了指我刚才坐着的门口对我说:“这就是我的家,不过我和你一样也是从外地来的。所以这是我租来的房子。”
她停了一下又说:“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你可以晚上先进去歇一个晚上。等明天再做打算。”当时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看到我没有拒绝她的邀请。她的脸上马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打开门之后热情地把我让进了房门。
进了房门之后我马上对她的出租房环视了一周,房间不大就一间房子不到20平米。房子靠墙的位子放着一张大床,床尾靠墙的地方有几个大纸箱,估计是用来放衣服之类的东西。而前面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电饭煲、一个煤油炉。墙上挂着菜刀砧板和筷子。在床和小桌子之间又放了一张稍大一点的桌子,是用来当饭桌的。
这时她一边熟练地去点煤油炉一边说:“小兄弟,估计有点饿了吧。我给你煮面条吃。嗯,你是喜欢吃面条还是粉干?今天我这里可只有大米和面条这两样东西啊!”“面条吧,谢谢。”我说。“谢什么,你可别和我客气啊!”她迟疑了一下接着又说:“小兄弟,我比你大,你可不可以喊我一声姐姐啊?”说完她很期待地看着我。我笑着说:“当然可以,你比我大就是我姐姐嘛!”跟着我就喊了一声:“姐姐。”
那一刻,我看她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眼睛有一丝晶莹泪花,很久才尴尬地转身去擦了擦眼睛。由于我不知道原因,因此把视线转移到别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会,只听到她说:“小兄弟,面煮好了快来吃吧!”
我吃完面之后,她拿出了备用的毛巾和牙刷,又趁我吃面的时候,把锅里烧好的热水倒出来让我洗。洗刷完毕,她指了指床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要出去找工作呢!”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两个人,而床只有一张,我迟疑地看看床,又看看她。她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说:“既然我们是姐弟一起睡一张床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感觉还不习惯,我们可以都穿着衣服睡。”
我只能顺从地点点头和衣上床。几分钟后,她洗刷完毕也和衣上床。第一次出门打工,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和衣躺在一张床上。
或许是不习惯这种陌生,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出门而且还没有找到工作的焦虑和不安。反正那一晚的我是久久难以入睡。黑暗中,听着睡在身边的她,发出均匀而细微的呼噜声。我不知该感激她的善良,还是该庆幸自己的幸运......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八、九点的样子,反正只记得外面阳光很大。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把整个房间照得通亮。她正拿着一本书在饭桌旁看,见我醒来她微笑着说:“醒了?”“嗯。”我顺口答了一声,借着明亮的阳光我仔细地打量她。三十岁左右,洁白的皮肤,姣好的面容,柔顺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只是嘴角的微笑无法掩饰脸上那略显病态的苍白和疲倦。
等我穿上鞋后,她说:“锅里有热水,你先洗一下脸。电饭煲里热着糯米饭和紫菜汤。出门在外,你就将就着吃点。”我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可以再让你破费呢?”她说:“不是说好了你叫我姐姐吗?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我应该的。”“谢谢姐姐!”说着我自顾倒水洗脸。她说:“又跟我客气了,记住以后不许跟我客气。还有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不认我这个姐姐哦!”“嗯!”我随口答应着。
吃完早饭后她说:“现在你出去找工作吧!等一下我也要出去上班,要到晚上十点以后才回来。所以你的午饭和晚饭要自己在外面解决。在你没有找到工作之前,每天晚上你都可以来我这里。记住不管有没有找到工作都要和我联系啊!你明白吗?”我说:“姐我记住了。”“嗯,去吧,再见!”说完我就出去找表哥了......
连续五天,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工作。而这几天的每天晚上十点过后我都一个人去她的出租房和她和衣共眠,等到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之后出来找工作。第六天我和表哥一起,在一家小饭店吃午饭的时候,表哥突然问我这几天晚上是不是都在一个女人那里睡觉。我反问:“你怎么知道?”表哥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问我:“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做什么的?”我说:“我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而且她做什么并不重要。”表哥激动地说:“不重要?你难道不知道她是做妓的吗?你一个小孩子天天去和她睡在一起,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吗?”接着表哥又说:“你知道在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我们的老乡,如果这事传到我们老家,你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她是做妓的?”我不相信地问。“是的,表弟啊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会很容易上当的!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做妓的。因为你刚来到这里,所有还不知道。表哥希望你马上离开她,千万别受她的骗。”
尽管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而她更没有骗我什么。可是我还是接受了表哥对我的安排。那天晚上表哥再也没有让我去她的出租房,而是亲自把我带到了一个老乡那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表哥提着我的行李来那个老乡家,表哥告诉我说现在工作难找,他要我先回家一段时间。还说以后如果找到合适的工作会写信告诉我的。
那一天表哥把我送到码头,他目送我走进轮船,一直看着轮船离开他的视线很远,才转身离去。
就这样,我离开了那个小镇,离开了那个跟我和衣一起睡了五个夜晚的女人。离开了我曾喊她姐姐却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表哥口中的妓女。就这样,我的第一次出门打工中途夭折......
生活有时候真的很会作弄人,如果我就这样离开那个小镇,以后再也没有回去的话,那么我就不会知道她的故事,不会知道这个红尘中还有这么一个充满血泪的故事。
1992年农历7月,表姐夫和他的一个朋友带我再一次来到了温州,来到了6个月前我曾来过的那个小镇。穿行在熟悉街道,看着陌生的人群。我却多了一份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由于我们早先就找好了工厂,所以我们就直接去工厂了。工厂老板把我们安顿好之后,就带我们去他指定的饭店用餐了,当工厂老板领着我们踏上那熟悉的石板桥时,看着桥下的河水和两岸的街景,我却是无比的紧张,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工厂老板指定的那家饭店的店面,就是我半年前在那睡了五个夜晚的房间。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房间中间的那堵墙被拆了,整个房间被打通比原先大了很多。
她的出租房怎么会改成饭店了呢?她又去了哪里了?多少次我准备向开饭店的老板打听她的消息,可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打听。怀着各种疑问,我吃完了那一顿饭。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因为这一个多月我基本上都在这个饭店吃饭,所以早就和饭店的老板很熟了。期间我也多次想打听她的消息,不为别的,只想对她说声谢谢。但是,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这天,因为我有点事而耽误了吃午饭的时间,所以到达饭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饭店里没有一个顾客,饭店的老板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炉子边一个老太婆在烧开水,我估计是饭店老板的母亲。
在吃饭的时候,我一边吃饭一边随意地和老板闲聊着。饭店老板告诉我,他以前是在南京开鞋店的,因为生意不太好,而且母亲年纪又大了,所以转手了南京的鞋店,回家开了这个饭店。还说因为饭店生意还可以,而且自己的房子不需要租房,所以挣钱比在南京还好。
这时我假装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这房子上半年不是有一个女人租住在这里的吗?不知现在她住在什么地方?”这时,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太婆叹了口气说:“嗯,苦命的孩子。可惜就这么走了!”我急忙问:“走了?阿姆(温州人对老太婆的尊称)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老太婆问:“你为什么打听她的消息?”于是我告诉老太婆我和她之间的事。老太婆不相信地问:“你就是半年前在她家住了五个晚上的那个后生儿(后生儿:温州人对男青年的称呼)。”“嗯,我就是。”我点头答应着。
听了我肯定的答复,老太婆叹了口气说:“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把我给盼来了?什么意思?”我问。老太婆说:“你别说话,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点头示意老太婆继续说下去。接着老太婆向我讲述了有关她的故事:
女孩姓谭,名字叫君华。老家是湖南的,家里除了父母还有姐弟四个,她是家中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十年前也就是改革开放的初期,父母看着邻居的孩子都出去打工挣钱。可惜他们自己的孩子又小,也放不下家里的几亩薄地,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心里不好受的时候,父母会经常拿君华出气。 这天,一个一直在外面跑生意的远房亲戚来君华家做客。看着人家西装革履,,洋表名烟的,君华的父母眼睛都绿了,直叹自己命苦,没办法出去挣钱。这时远房亲戚看着一直在旁边低头不语的君华,对她的父母说:“老表哥老表嫂啊!你们也别哭穷了,你们自己守着个金凤凰却不让她下蛋,这能怪谁呢?”君华的父亲说:“老表弟啊,你今天既然能叫我一声老表哥,看来你也没有拿我当外人看。老表弟啊,你说我守着金凤凰却不让她下蛋,这话把我给弄糊涂了。今天你就把话给我挑明了,我要是有发财的一天,绝对不会亏待你。”
亲戚说:“发财的路有是有一条,只是不知老哥愿不愿意。”君华她父亲说:“老表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只要能挣钱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亲戚看了一眼君华对她父亲说:“我们谈正事你让孩子们到一边去玩吧!”君华她父亲盯了她一眼说:“没听见叔叔让你出去吗?还不快点领着弟弟妹妹离开,是不是想让我打断你的腿?”
等君华牵着弟弟妹妹离开之后,那个亲戚问:“老表哥,你们家闺女今年有十七八岁了吧?”“嗯,今年十八岁了。整个一个废物,什么事都不会干,要是儿子都在地里干活了,早就什么都会了。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亲戚:“老表哥,乘现在孩子们不在,我就把话给你挑明了吧,以你们家大闺女那模样、那身段,要是去城里做那事,我敢保证一个月少说可以挣个千儿八百的,到时候你们家还怕没钱吗?”
这时君华她妈妈说:“她爹,你可千万别让孩子去做那事,咱们家再穷也不能让孩子去丢不起那人呐!再说了,那可是会毁了孩子一辈子的啊!”
亲戚:“老表嫂啊,这可是牺牲她一人幸福你一家的事。你要想清楚,谁会跟钱过不去。再说了,如果在家里做这事是丢人,要是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做这事谁也不认识谁,也就不存在丢不丢人的事了。今天话我是给你们挑明了,愿不愿意让她做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你们自己要想好了,如果愿意我明天就把她带出去。告诉你们,我在温州那边有路子,可以帮你们一把!”
第二天,君华就跟那个亲戚离开了家,离开了那个她呆了十八年的地方。他们先坐汽车再坐火车,然后再坐汽车,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颠簸,终于到达了这座叫温州的城市。
到达温州之后,君华直接被送到了一家很小的私营旅馆。亲戚把君华安顿在一个房间之后就出去了,一会亲戚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进来。那个妇女仔细地打量着君华之后,对亲戚说:“模样长得还可以。要在我这上班可以,不过你要先更她自己说好了,在我这里上班我们是四六分成的。她四我六,我提供吃住还有保证她的安全。如果她愿意的话就留下,不愿意可以走人。我做生意是讲究正规和公平的。我可不做强迫的事情。还有,你的那五百元介绍费我必须要等到她接第一个客人之后,才给你的,这是规矩希望你能明白。”
亲戚连忙点头说:“我明白,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放心之后才收你的钱。”“那你们就先安心在这住下吧!我会尽快安排的。”中年妇女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中年妇女离开房间之后,君华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就问:“叔叔,我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啊?什么四六分成?什么接客?”亲戚说:“君华,难道你还没有听明白吗?”君华听了一听大叫:“不,我不做!我是出来打工的,我绝不做那事。”接着她求着说:“叔叔,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你带我走吧。叔叔我求你了,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我爸爸妈妈也会感激你的。”
亲戚:“君华,别傻了,你以为是我非让你做这事的吗?这事是我和你爸爸妈妈商量过的,是经过了他们同意的。孩子,想开点,人穷志短。你也别怪你爸爸妈妈,谁让你们家穷呢?”君华说:“不,我不相信,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做这种事呢?我绝不相信,除非我听到他们亲口跟我说。”
亲戚说:“你要听他们亲口对你说也行,我现在去打个电话,让他们明天下午到乡政府和你通电话。”
第二天,亲戚接通电话之后,把电话给了君华说:“是你爸爸,你自己和他说吧!”
君华接过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骂道:“死丫儿,还要跟我说什么话,你不知道我和你妈妈都很忙吗?地里有这么多活要等着我们去干,出门之前就告诉你了,什么事都要听你叔叔的。告诉你他的话就是我的话,给我记好了再不听他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这时,她母亲抢过电话说:“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听叔叔的话。妈知道是委屈你了,记住千万别怪爸妈,咱们家穷。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找个好人家投胎。孩子,想开点,爸妈养你这么大了也不容易,你在家是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吃饭读书。我们也不容易啊!你就当是帮爸爸妈妈吧!是爸妈欠你的,等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妈会让他们报答你的。”
放下电话君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间的。
一个星期之后,君华已三千三百元的价格接了第一个客人,那个她叫叔叔的亲戚,在拿到了中年妇女给的五百元介绍费之后离开了。
为了父母,为了父母所谓的那个家,善良的君华总是尽可能地多往家里寄钱,自己却舍不得花,哪怕是一分多余的钱。一年过后,她家成为了当时村里唯一的万元户。第二年她父亲成为了致富带头人而当选为干部。那一年的腊月君华打电话回家,告诉父母说想回家过年也希望能看看父母和家中的弟弟妹妹。
这时已经当上了村干部的父亲,显然比以前有水平有文化了,说话也比以前好听了许多。当他听了君华的话之后说:“君华啊,出门这么久了,过年的时候想家也是很正常的事。其实你妈妈和我也都想你,想看看自己的闺女到底长成啥样了。不过家里的情况不说你也知道,咱家以前底子薄,我当了干部之后开销也随着大了许多,而且你弟弟妹妹他们都还在上学。你就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这时她母亲也接口说:“君华,妈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不要父母说你也明白。你要相信爸妈,孩子都是娘心头的肉,妈心疼他们,也同样心疼你。妈向你保证等过一段时间家里情况转好了,爸妈一定到你那里把你接回家。”
就这样善良的君华相信了自己的父母,打消了回家的念。第三年二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个体户。第五年三妹更是攀上了副乡长家的高枝。那一年君华再一次提出了回家,而且,她这一次的态度相当地坚决。
当时,君华的父母希望她再等两年,母亲说:“君华,妈知道你已经在外面委屈了很多年了,为我们的这个家也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其实我们做父母的也应该没有脸面再要求你什么了。可是,这两年也是到了我们家最关键的时候了。君华,你弟弟再过两年就大学毕业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弟弟毕业之后找一份好的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真的要回来的话,那么我们家的希望和前途就完了。你这么多年的牺牲和委屈也就全白费了。君华,为了你弟弟,也为了这个家,妈求你了。你再在外面干两年吧,爸妈和你弟弟会一辈子记住你的好的。妈在这里给你跪下了。”
面对电话那头的父母,君华无语……
前年,君华的弟弟大学毕业了,并且通过关系进入了县委当秘书。
将近年关的时候,君华试探着问:“妈,现在弟弟也毕业了,而且也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今年我回家和你们一起过个团圆年吧!妈,我给你买了一个手镯,给爸爸买了一套好的西装。就是不知道弟弟他要什么礼物?你帮我出出主意好吗?”
她母亲说:“君华啊!你以后再也不用给我们打电话了,也不要给我们寄钱。过了年以后我们将要去城里和你弟弟一起住了。你以后就忘了我们,忘了这个家吧!”君华问:“忘了你们?忘了这个家?为什么?”
母亲:“君华,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弟弟现在是县委秘书,而且副县长也很喜欢他,想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他现在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说如果别人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人家会怎么想。那是会害了他的呀!君华,古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君华你既然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再付出也无所谓了是吧?君华,别怪我们,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前途和希望了,就认命吧,啊!”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这时的君华,拿着电话,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面部没有任何的表情,眼里没有一滴泪水。其实,这么多年,她的心已经麻木了,这么多年她泪早已流干。那一刻,她甚至已经没有了灵魂。这么多年,为了父母、为了那个所谓的家,她付出了所有,甚至已经出卖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而到头来,她却是一无所有。
这么多年,她的肉体和心灵一直忍受着非人的摧残,她时刻盼望着自己有一天能够结束这样的折磨和摧残,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那个她呆了十八年的家。而今天,电话那头,她母亲的话击碎她所有的梦和希望,也击碎了她的心和灵魂。那一刻,她真的无依无靠了;那一刻,她真正感到了孤独。甚至她感觉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心、没有了灵魂,也没有了躯壳。
去年三月份,君华被市医院确诊出子宫癌,旅馆的老板知道君华的病情之后,把君华赶了出来。不让君华继续呆在那里。于是回家无门,走投无路的君华来到了这个小镇。她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就租住在我这里。当我知道她是做不正当的事情之后我曾要求她离开。我不能把房子租给那样的女人,可是我知道她的情况之后我震惊了。我非但没有赶她,还把房租减了一半。多么可怜的孩子啊!
老太婆说到这抬手擦了擦眼里含着的泪花继续说:“那孩子太可怜了,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曾想过找一个正当的活干,可惜没有一技之长,而且身体又不好。所以只能重操旧业。这期间她也多次打电话回家,希望家人能够来看看她,君华曾多次告诉我,她想家,想父母,想弟弟妹妹。她一个人漂泊在外这么多年,怎么能不想呢!尤其是在这生命的最后阶段。嗯,可惜狠心的家人,最后连电话也不接了。”老人说着不停地摇头。
接着老人话锋突然一转说:“后生儿,你知道吗?今年正月份因为你的出现,给她那生命的最后时光带去了极大的快乐和安慰。当时,在很大程度上她把你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后来她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你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惊喜和快乐。君华还让我告诉你说谢谢你。她说她自己是可能没有机会和你当面说谢谢了。我当时问君华,我也不一定会遇见你怎么跟你说?她说你曾经答言她不管怎么样你以后都会和她联系的。看来你比她的家人好多了。不像他们,自己的亲人死后连尸体都不来认。”
我问:“阿姆,姐姐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老人说:“嗯,今年四月十七日的夜晚,她知道自己命不久了,也担心自己死在我的出租房,怕以后房子会租不出去。所以,就在那天夜晚,她留下遗书之后,从那座石板桥上跳了下去,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漂离这个小镇五里外的下游了。当时警察曾通知她的家人过来认尸,可是她的家人就是不来,最后警方只能作无名尸体处理了。”
说到最后老人突然说:“君华当时还给你留下了一封信,你在这等着,我上楼去拿给你。”老人边说边上楼了。一会儿,老人手里拿着一封信来了。我接过信,当着他们的面就拆了。
小弟:
请允许姐姐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这是姐姐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虽然姐姐到死都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但是姐姐坚信你一定会看到姐姐给你写的这封信,因为你曾答应过姐姐,你会和姐姐联系的。
小弟,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已经走了,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你,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弟,不要为姐姐的死感到悲伤和惋惜,我们在选择做人的同时,也已经选择了磨难和痛苦。小弟,你以后在人生的道路上,也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甚至是不幸,所以姐姐希望你能够坚强而勇敢地面对。姐姐也希望你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去仇视和记恨别人。我们要用大度、宽容和忍让的心,去看待、认识、原谅人们的无良的贪婪,甚至是邪恶。
小弟,姐姐这短暂的一生,能够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姐姐也真的很感谢,感谢你给了姐姐家的温暖、快乐和幸福。小弟,姐姐希望下辈子我们能做一次真正的亲姐弟。
小弟,别了,姐姐在那边永远祝福你!
姐:谭君华
9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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