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婚事（小说）

澜歌漪梦

         父亲再婚的消息传开，将娶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和我女儿一般大的女儿。顷刻间，我们原本希望父母破镜重圆的美好心愿了被揉得粉碎。
　　父亲决意再婚，其实本无可厚非，父母离异已经十余载，母亲也曾多次表示不愿复婚。人到晚年需要身边有个伴，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去年的年夜饭，我们终于阖家团圆的，父亲还破天荒地塞给了母亲五张红太阳，母亲也一整晚为父亲忙这忙那的，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常常刻意为父母营造相聚的空间，希望他们可以再叙那段破镜重圆的千古佳话。
　　谁曾想，才短短的几月，一个三十多岁，我们不明身份的女人竟会插进来，和父亲，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谈婚论嫁。是嫁一个丈夫还是为了寻找一段遗失的父爱？还是……教人匪夷所思!
　　而最可恼的，是父亲竟以欺骗的手段让我为他调出当年和母亲的离婚协议复印件，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那与我一般大的女人办理了结婚证，将她和她女儿的户口迁到了父亲所在的那个城市他的户口簿上，听说，还到处在求人为她女儿联系学校。
　　不过，关于父亲的婚事，我始终没有只字的直接过问，木已成舟，一切随缘吧！
　　不久以后，弟媳来电告诉我：父亲为了让他们承认那个女人的合法地位，竟然几次上他们家闹腾。
　　导火索，终于点燃了在我心中蓄积已久的愤怒火山锥：什么玩艺!居然会为了一个相交不足两月的女人，与亲生儿女反目！一个色令智昏狗屁男人，可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意了!于是，我决定向父亲讨一个说法。打开手机，我拨通了好久没有拨打的那个电话号码。
　　“是燕子啊，哪样事？”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声音。此刻，耳畔父亲的声音是那样地虚伪而忐忑。
　　“哪样事？明知故问是不是？你骗我帮你调离婚协议，我们没有说你；那么快办了结婚证我们也没有说你，那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权利，我们无权干涉。可是，你还想怎么闹？是不是还要我们为你大操大办，完了再磕头作揖叫她一声妈，你才心里舒服？做梦!我妈还在那儿立着呢，靠边！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六十多岁了，人家才跟我差不多，会和你过好久？哪样企图？”我一口气把所有的想说的话都抛了出去。
　　“你听我慢慢跟你讲嘛。”父亲慢吞吞地说。
　　“她是我一个堂下的姨表妹，可能你还记得，就是我们老家那个满姨太的满姑娘，叫小菊，你应该晓得的。她男人是一个乡里的小学校长，前几年病逝了，她现在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在乡下开小卖铺生活。前不久，我和老家的亲戚一起去寻亲，才找到她。她的老人都去世了，兄弟姐妹都外出打工了，就剩下她一个在那边，孤苦伶仃的。所以，大家就把她介绍给我，希望我们成个家。我跟她说我大她二十多岁，她说，年纪没有关系，只要对她女儿好就行了。她这几年之所以没有再婚，就是怕女儿受委屈。就这样，我们定了下来。你们呢，也不要为我担心哪样，我们过我们的，也不会麻烦你们做儿女的。”
　　说起这个叫小菊的女人，我心中升起一息依稀模糊的记忆，好像儿时曾经去过她家，只是已经不能再想起她的模样。在我淘气的时候，父亲最爱说，不听话就把你的这个给小菊，那个给小菊，仿佛她成了爸爸整治我的法宝，提到她，我幼小的心里便醋意横生，直恨得牙痒痒的。想不到世事多变迁，她如今居然做了父亲的妻，将父亲在我儿时的戏言兑现为活生生的现实，在她人生的第四十年后，把身后的一切都交给了她，包括他自己。
　　“既然这样，我们就放心了，你觉得过得好就行，我们也希望你有个幸福的晚年！不过，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闹了，不然大家都会很没面子。”
　　“好嘛。”
　　挂断电话，我向弟弟和弟媳他们说明情况，大家达成一致共识：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极少跟父亲联系了，父亲也没再联系我们。大家似乎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无论是聚餐还是一起出游，都没有再拉上父亲，也没有再提起父亲的事。不知是大家彼此都在努力地遗忘曾经的尴尬，还是岁月之手已在彼此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心墙。不知父亲是否还会关注我们，但我们却无心再去留意墙外的日子。惟愿相安无事就好。
　　年前的一天，我的手机呜呜地响起，一看，居然是父亲打过来的。
　　“哪样事？”我淡淡地问。
　　“燕子，好久没见你们上来玩了，家里还好？”
　　“来的。”
　　“听说前不久小四（我小弟）开业你们过来的，还有好些亲戚都来了，他没有叫我，你也不叫我。”
　　“那是他的事，你以前跟他们闹僵了，他们不叫你，我也是他们请来的客，怎么好叫你。”
　　“你们是不是还对我有哪样意见？”
　　“没有，哪个都没有说你。”
　　“是，我晓得你们的意思，不说你，也不理睬你！”
　　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只听耳畔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一看，父亲那头已经挂了。我不禁心里酸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我将父亲的话转告了大家。
　　日子，在平静中飞快的过去，转眼之间春节已至。小弟一家盛情邀请大家到他们家吃年夜饭，也邀请了父亲。可是，父亲没有像从前一样老早就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放假，在哪儿过年，给他带什么东西过去，等等，等等。一种莫名的失落笼罩在心间，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天中午，我们驱车赶到的时候，没有见到父的身影。想往昔，他总是早已先我们而到达，在家里逗着孙儿们玩，或在吆喝着摆桌子，蒙金花，打麻将，一大家子闹腾腾的，而今，家里却显出几分冷冷清清。
　　“爸咋还没有来呢？”我问小弟。
　　“早上就打电话过去问了，说是要过来的。要不，你再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小弟说。
　　于是，我拨打了父亲的号码。
　　“喂，爸，我们都过来了，你咋还没来？快点过来摆桌子了!”
　　“哦，你们都到了？我这边……忙，走不开。”电话那头几分支支吾吾。
　　“好嘛，那你忙完了就过来吃晚饭。”
　　“饭呢，我就不来吃了，晚上我再过来打发压岁钱。”
　　从父亲的语气中，我听出了几许的无奈。忙，只是一个可怜的借口而已！唉，可以理解，爸现在是有家的人了，他得陪着他初来乍到的妻女过第一个新年。没事，我们都是大人了，无论怎样，只要他过得好就行。
　　大约在七点多钟，父亲来了，还穿着他平素最爱的那件很黑底红铜钱的缎面唐装棉衣，讪讪地对大家笑着，表情极不自然。大家叫他吃饭，他说已经吃过了，就过去逗孙儿们了。
　　饭罢，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催促大家上桌子，等大家叫他的时候，却一个劲推说一会要走，叫过我女儿去说了句悄悄话，便匆忙给孙儿们发起压岁钱来，发完，就急急地离开了。女儿悄悄告诉我：外公说不晓得小姨家小弟弟也在，他只带了三百块钱，不够，回去拿钱补给我。
　　没多久，父亲果然来了，给了女儿一百元，坐了一会就走了。
　　唉，这叫什么事啊？遥想昔年，父亲总是在给孙儿发完压岁钱后，在我们目前晒着手中的“红太阳”说：你们的压岁钱在我手头，哪个有本事到桌子上拿哈！可如今，一个拿着退休工资，还开着一家小旅馆的人，怎么竟落得如此这般啊？可以理解，父亲现在已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他得养活一家三口。
　　再见父亲，大约是在两个多月后。因为我休息，女儿也正好放假，我便带她去小弟那边玩。那天，父亲开着他老掉牙的奥迪车来，停在了小弟的店外，慢悠悠地走进来。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身着多年前我们为他买的那套劲霸灰西服，，油腻腻，皱巴巴的，看上去一副颓废邋遢的样子。
　　“燕子来了啊？”
　　“嗯。爸，你咋戴一顶烂帽子啊，跟赵本山的差不多！”
　　“我过年才买的，不晓得咋就烂了。”父亲有点不好意思的伸手取下帽子，用手把破了的帽檐掖好，重新戴在头上。
　　“好久都没见你们上来玩了。”
　　“是啊，两个多月了，忙。你要去哪里？”
　　“我去洗车。”说完，父亲就走了。
　　我和弟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父亲的事来。
　　“爸现在咋这个样啊？”我大惑不解问。
　　“是啊，最近一直都这样子。好多次我都想问：爸，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可是又不敢问。本来他对我就有意见，我怕他说我在看他的笑话。”弟媳说。
　　“嗯，也是。”
　　“姐，要不你问嘛，你们做姑娘的问，他总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好嘛，今天我们大家出去吃顿饭，约他一起去。”
　　“就是不晓得他肯不肯去。”
　　“管他的，先问问再说。”
　　细想起来，我们已快半年没有和父亲一起吃饭了，他心里想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也不知那女人对他可好？
　　到了晚饭时分，我打了个电话给父亲，问他可有时间出来吃饭。他回答有的。于是，我们先行到禹王鱼府点餐。父亲胃不好，怕辣，但又离不开辣，禹王鱼府的辣是适合父亲的。
　　父亲来了，换了身衣服，头上也换了顶新帽，胡子刮了，人显得精神了许多。
　　上菜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说着家常话，席间，我和弟媳相互交换眼神示意，真的很想问我们一直想问的那一句话：爸，您最近过得好吗？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怎么也说不出口。
　　爸，您过得还好吗？这句话，我想，我们作儿女的无论现在还是在将来都很难面对您启齿，因为我们不愿直面您的尴尬。而且我们也无意打扰您的日子，但请相信：无论您选择的对与错，我们送给您的都会是永远的祝福！

天香百合

欣赏佳作，问好，欢迎参赛！

在水之湄

说起这个叫小菊的女人，我心中升起一息依稀模糊的记忆，好像儿时曾经去过她家，只是已经不能再想起她的模样。在我淘气的时候，父亲最爱说，不听话就把你的这个给小菊，那个给小菊，仿佛她成了爸爸整治我的法宝，提到她，我幼小的心里便醋意横生，直恨得牙痒痒的。想不到世事多变迁，她如今居然做了父亲的妻，将父亲在我儿时的戏言兑现为活生生的现实，在她人生的第四十年后，把身后的一切都交给了她，包括他自己。

在水之湄

上菜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说着家常话，席间，我和弟媳相互交换眼神示意，真的很想问我们一直想问的那一句话：爸，您最近过得好吗？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水之湄

爸，您过得还好吗？这句话，我想，我们作儿女的无论现在还是在将来都很难面对您启齿，因为我们不愿直面您的尴尬。而且我们也无意打扰您的日子，但请相信：无论您选择的对与错，我们送给您的都会是永远的祝福！

蓝雪花

作品文笔精彩！对亲情在内心中的变化抒写贴切、细腻、错落有致！文字淡静中透着深厚的情感变迁，不失美好和爱！

蓝雪花

欣赏佳作！参赛愉快！精华支持！

陈敬良

赏读佳作，问好朋友！

海天一色

爸，您过得还好吗？这句话，我想，我们作儿女的无论现在还是在将来都很难面对您启齿，因为我们不愿直面您的尴尬。而且我们也无意打扰您的日子，但请相信：无论您选择的对与错，我们送给您的都会是永远的祝福！



内心刻画到位，很真实，佳作欣赏！

孙雪慧

在水之湄 发表于 2016-9-4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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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在水之湄老师的欣赏点读！问好！wechat:lang_wechat_threadmessage

孙雪慧

蓝雪花 发表于 2016-9-4 10:49
欣赏佳作！参赛愉快！精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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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雪慧

陈敬良 发表于 2016-9-4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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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雪慧

海天一色 发表于 2016-9-4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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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海天一色老师的欣赏点评！祝周末快乐！wechat:lang_wechat_threadmessage

天香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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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康

欣赏佳作！祝写作愉快！

澜歌漪梦

竹林康 发表于 2016-9-5 10:31
欣赏佳作！祝写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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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王子

纳入9月7日中华文艺微信平台发布，公众号：QQ228220518

澜歌漪梦

莲花王子 发表于 2016-9-7 15:16
纳入9月7日中华文艺微信平台发布，公众号：QQ228220518

衷心感谢莲花王子老师对本文的厚爱及入刋！敬茶！问候！wechat:lang_wechat_threadmess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