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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小说] 雨 雾(2—2)_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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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3 06:4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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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unZhongwei 于 2016-7-23 06:51 编辑

雨  雾(此故事纯属虚构)



大连,一座美丽的城市。
阿明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他的父亲是理工大的教授,母亲是内科主治医师,妹妹思贞已从海事大学毕业,现在海事局工作。
父亲夏雨,四七年出生在辽阳农村,正逢中国动荡的年代,所幸夏雨出生的第二年,辽阳解放,一家人过上了太平的日子,更可贵的是,夏雨虽然出身贫困,但从小就聪明好学,六五年中学毕业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大连工学院。转过年来,全国上下卷入了空前的“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中。对于一位青年学子,尤其涉世不深又十分关心国家命运的青年人而言,他也积极投身到“伟大的政治运动”之中……
由于极左思潮的影响,学校内的学术研究已经基本停止,学生之间也渐渐开始了派系之争。夏雨本不想搞什么对立,但他不由自主地站到了同情老师的立场上。入学伊始,他就非常受老师常久述的器重,担任班长,经常和几位同学到老师家里坐客。在老师备受孤立的时期,夏雨仍一如既往去看望老师,同老师讨论问题。老师的女儿常雅娟有感于夏雨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日久生情,终于爱上了夏雨。在夏雨毕业后的第二年,两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常雅娟差不多比夏雨小一岁,她不仅漂亮,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大方,很有大家闺秀的气派。结婚的那一年秋天,她刚从医学院毕业,正好二十二岁。从某点上说,夏雨显得土气,说话是一口辽阳方言,穿着带补丁的蓝布中山装,但他有才华有胆识有青年人的朝气与活力。
七一年秋末,他们的儿子夏思明出世了,如今思明已经成长为他们长辈所希望的那种人……
阿明是一位很帅的小伙子,父母的优秀品质都传给了他:微微上扬的双眉仿佛两支墨汁饱满的毛笔,一双虎目光彩四溢,脸色微黑,脸颊红润,肤滑而润,浓浓的黑发光泽而有弹性。五年前,他毕业于海大计算机应用与管理专业,现在是船厂的计算机工程师,计算机管理中心的主任。
阿明穿着蓝色的拖丝锦长裤,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裹在裤子内。他正走在中山广场的人行道上,由于家离单位较近,上下班步行已经成了他习惯。现在正是城市最热闹的时候,路上行人如潮,车水马龙,中山广场更是十分热闹……
阿明看着这一切,不禁想起了从前的中山广场,在他将近三十年的生活中,这是他记忆最深的地方:小的时候,他经常和父母到这里闲逛,或者找几个玩得来的伙伴儿到这里来耍闹。那时的中山广场是封闭式的,四周是围栏或高墙,一座十分普通的公园。现在截然不同,遮蔽视线的围栏等物被拆掉了,整齐的草地被纵横交错的彩色砖所铺成的宽敞而四通八达的道路分割得井然有致,草池中繁花似锦。中央是圆形的台阶,上面站着许多人。这里正是所谓的“英语角”,他现在的女友童琳正是三年前在这里认识的……
以前他们一家住在栾金村附近,四口人守着一室半的房子。自从三年前他父亲分到了三室一厅后,家搬到了白玉街。装修房间一项就花掉了二三万,加上分房子的钱,共支出八九万元,数年的积蓄所剩无几。
大连的初夏,太阳落山前的气温也有二十八九度,但似乎比去年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五点三刻左右,阿明回到了家里。
阿明打开房门,他立刻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他知道母亲正在准备晚饭,而父亲还没有回来呢!
“妈,我回来了!”
“快过来帮妈扒几瓣蒜。”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爸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那这么早做饭干嘛?”
“还不是怕你喊饿嘛!”
“等一下,马上来。”说着,阿明换上拖鞋,穿过厨房到阳台上去拿蒜。
母亲依旧在菜板上切着土豆块,“马勺”里正炖着排骨,盖子还没有盖上。
“妈,你切东西像是在跟着拍子呢。”
“这可以让人振奋。”母亲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她虽然五十二岁的人了,但看上去要年轻一些。
“我说阿明,童琳什么时候来呀?”
“大概周日吧。”
“周日我们单位要出去旅游,让她周六来吧。”
“妈,都说好了,怎么能改呢?何况她周六还要搞她的课题呢!”
“好吧。妈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呢?”正说着,屋里的电话响了,阿明赶紧走过去接。
“喂,你好!”
“是阿明吧?”
“是啊!阿强?你在哪儿呢?”
“正在回家的路上呢。估计你已经到家了。”
“有事吗?”
“噢,是这样,明天是周六,你有时间吗?”
“老同学,什么事啊?明天我正好休息。”
“是这样,有一个生意聚会,如果感兴趣,你也来参加怎么样?”
“……”阿明有些迟疑,希望听得更仔细些,对方却不往下说了,“是什么生意聚会啊?”
“你来了就知道了。”
“几点钟?”
“晚上六点吧,我在二路无轨始发站等你。”
“好吧。”
“再见!”另一端传来十分诚恳的声音,却果断挂掉了电话。
阿明犯起了嘀咕,他怪老同学没有把话讲清,接着他又想,也许他根本讲不清或者电话里不方便讲,或者根本就不需要讲清,总之,明天六点钟的时候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想着想着,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头,以前老同学阿强可是个直性子呀!他们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通话了,为什么聊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呢?不会是心疼他的电话费吧?
“阿明,谁来的电话啊?”母亲在厨房里高声地问。
“阿强。”
“他有段时间没来了。”
“可不是嘛,最近听说他很忙,正在筹办自己的公司呢。”阿明走到大厅里。
“听说,他的孩子都两岁了?”
“啊!”阿明毫不迟疑地答,后来才想到母亲含在其中的意思,“妈,你该不是又想催促我结婚吧?”
“你妈是二十二岁结的婚,你爸那时也才二十三岁,可你如今都毕业五年了,还没有成家呢!”
“妈,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一直想着出国吗,连童琳也是这么想的!”
“好,我们不谈这事。排骨就放在锅里炖着吧,我们看看有什么好节目没有。”
阿明跟在母亲的身后走进了他的卧室。卧室里除了简单的装修——门是木板包的,窗台下的暖气被淡黄色带花的隔板隔开,只有地板是红松的。摆设也较简,一张单人床靠在东侧,灰白色的窗帘垂在窗户的两边,窗台上摆着两盆花儿,泥制的花盆,一盆是叶子茂盛的君子兰,没有开花,另一盆是文竹。窗台下放着一张桌子,左上角坐着一盏台灯,白色的罩盖,黑色的底座,鹅头式的灯架,开关在灯座上,开关的前面插着两支油笔。桌子上开着一本书,上面都是英文,这是阿明不间断学习英语的方法,他的口语一直不错,只是词汇量和听力略显不济。西墙边上,有两只立柜,南面的是书架,北面的是衣橱,电视摆在西北墙角的电视柜上,柜里整齐地放着几件茶具,是阿明临时招待来访朋友用的。
母亲坐在床边,阿明坐在桌旁的木椅上,看着母亲调着电视频道,耳边不断传出换台的杂音。他没有留意电视内容,还想着阿强的电话,真想再问问阿强明天晚上活动的具体内容,但他又觉得多此一举,阿强可能还会说他啰唆,再说也有一段时间没同阿强坐在一起了……
“对了,阿明,刚才阿强给你打电话,有事吗?”
“啊,没什么,说明天有个聚会。”
“要是没什么大事,就让他到咱家来玩吧,大热的天,你也省得到外面去,况且你不是在学习外语吗?”
“妈,你又来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好好,我不管。我知道就你的主意正!”
阿明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有些烦躁,起身到厨房去了。他望着马勺向外翻腾的蒸汽,心想肉是不是炖烂了呢。他走过去,左手掀开盖子,右手从菜板上拿起一双筷子,夹了夹排骨,感觉发紧,又捅了捅土豆,感觉发硬,他便重新盖好盖子。他认为炖菜时有人看着才好,否则蒸汽带油会扑出来的。母亲却不以为然,经常边炖菜边在卧室里看电视,偶尔出来看一下。从这点上说,他做事比母亲还要细致些。
“阿明,你在干什么呢?”母亲冲外面喊。
“我在看着菜呢!”
“不用的,快来看看,中央台在播放关于‘真元功’的事呢!”
“没有什么好看的,已经不知播多少遍了!”
阿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母亲让儿子过来看也有她的想法儿,她对儿子在这件事上心存感激。一年前,要不是儿子竭力反对,她现在也是一位“真元功”的信徒,或至少是一位“真元功”的练习者,而且一定会被同事笑话的。在这件事情上,做母亲的反倒不如儿子的头脑更清静。她想儿子一定是不会随波逐流的人。
阿明对什么“真元功”简直不屑一顾,他又想起了发生在北京的一件事……



九八年秋,阿明和同办公室的王力群因购买计算机主要配件来到北京,住在一家工厂的招待所里,招待所大门的对面有一块空地,一早一晚,他们进出时看到一些人在空地上练功。第三天晚上,他们从车站买票回来,正好又看见有人练功,王力群便好奇地向招待所前台的女服务员询问:“请问,你知道那群人在做什么吗?”
“连这你都不知道?”女服务员一口东北音,“他们在练‘真元功’,听说很灵的?”
“是嘛!怎么个灵法儿?”
“你感兴趣?”服务员睁大了眼睛,“我也是外地人,说不太好,不过我可以给你引见个人,你觉得可以吗?”
“那有什么!那个人呢?”
“你等着,我去请。”说着女服务员出了大门,阿明他们坐在靠墙的沙发上。
以前阿明对“真元功”略知一二,阿强的爱人林淑贞是辽师的数学教师,他曾经在阿强的家里由淑贞介绍认识了一位辽师的文学教师扬慧敏。她大约四十多岁,微胖,不到一米六的个子。由于都是朋友,又都在大学读过书,所以谈得比较投机。当时,那位女教师坐在床边,她的身边叠放着两本书,上面一本蓝色的封皮,中间有个什么图案,底部清晰印着三个大字“真元功”,对称的两侧又印着对称的三个字,一侧是“真元转”,另一侧是“转真元”。他看着这两本书和书上的字,心中略生迷惑,什么是“真元”,怎样“转真元”呢?阿明带着这些疑惑抬头望着淑贞,十分谨慎地问:“唉?淑贞,这‘真元功’是怎么回事?”
“噢,我想看看,便从敏姐那里要来了,你感兴趣,可以拿去先看。”
“不,不,我只是问问,我可没时间。”
阿明知道目前各种功法盛行,他在学校的时候,曾经听过“元极功”讲座,很想从师于那位大师,但当阿明坐定入静准备接收大师功法时,大脑突然感到十分迷乱,心跳加快,情绪紧张。他想坚持下去,又担心出问题,于是赶紧从入静的状态跳出,轻悄悄走出了学校的礼堂……
从那以后,他不再对什么功法感兴趣了。
“不需要多少时间,一天有半个小时就可以了。”敏姐插嘴说,“真元功有利于修身养性,我们已经有好几个在练了。感觉不错。”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接下来敏姐简单地介绍了“真元功”的功法以及什么是“真元功”,怎么练,阿明却听得心不在焉。这是他第一次从朋友那里了解到所谓“真元功”。阿明以为练功是另一类人的事,他关心的是自己的事业和发展,更何况他相信“物质第一性”原理,相信“批判主义”是哲学中最精华的部分,相信自己的哲学水平,只是他不愿意反驳别人的说教而已,尽管他的哲学未必成为一个体系,但他决不盲从。阿明为自己能够找到理论依据来指导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而深感自豪……
阿明正想着该怎样请教由王力群请来的“真元功”专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女服务员轻若飞燕地飘进招待所的门里。
“人请来了,你们聊。”她进门就冲着王力群说。
在女服务员的身后跟进一位年近五十的人,一身清洁的劳动服遮住他较瘦的身材,黑黄的手臂露在外面,颧骨很平,单眼皮,八字浓眉,留着平头,长瓜脸,颊部没有一点血色,脚穿黑色的旧皮鞋,身高和阿明不相上下,看上去完全一副工人的样子。
“你好!请问贵姓?”小王见了他热情地打招呼。
“姓章,立早章,本地人,在手表厂工作,叫我老章好了,你贵姓?”
“免贵姓王,来北京出差住在这里。就叫我小王吧。这是我的同事阿明。”
“听说,你们对真元功感兴趣?”
“啊,只是好奇,服务小姐又十分热情,不过是想多知道一些事情。”
“实话对你们说吧,别看我是个工人,可在我们‘真元功’的大有高人,我们李老师是北京大学的研究员,待人和蔼着呢!”
“你练多久了?”他们听了这话,倒不敢小瞧由李老师代表的这一门派了,他们多少相信老章的话。
“才一年多,也是经人介绍的。我觉得很好,凡是在真元功的人都能相互帮助,不计较个人利益,像兄弟一样。现在全国大概有几千万人在练呢!都是自愿的。其中很多是高级知识分子,也有一些国家干部,要是不好,能有这么多人练吗?”
“你能不能讲一讲,练功有什么好处?”小王笑着问。
“先别说有没有好处了,我这里有一份真元功守则,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老章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折叠整齐的一张纸,展开十六开大小,老章看了一眼递给小王,“看看,说得多好!”
小王接过那张纸,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题目是端正的一行大字:“真元功”练功人员守则。再看内容均是劝人向善的话,每句五个字,共二十句上下。
“给我看看。”阿明从小王那儿接过“守则”,看了一遍,然后又逐句细看,最后把注意力放在他认为可以提出来请教老章的五个字——“比鞠躬尽瘁”上。
“老章,恕我冒昧,这‘比鞠躬尽瘁’是怎么个比法?”
“就是比着做好事呗,任劳任怨地做好事。”
“既然任劳任怨地做好事,那还比什么呢?”
“这你就不懂了,不比咋知道谁做得好呢?”
“我觉得一比就会比出问题,比出矛盾,比出纷争。如果是真正练功,应该心静才好,你开始不是说练功的人不计较个人利益嘛,那为什么还要比,一比就会比出私欲来,你不这样认为吗?”王力群听了阿明的话,觉得他有些言重了。
“再给我看看。”王力群对阿明说。
“你倒是蛮能说的,一看你就是大知识分子!不过,你没有在‘真元功’,在了你就知道了,我们李老师做了那么多好事善事,能说他在计较个人得失吗?”老章略显不满,不过语气还很温和,阿明觉得再和他谈论“真元功”可能使大家不快,于是赶紧转开话题。
“老章,我们先不说这些吧,反正我也不了解,你别见怪。”
“哪里的话,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也要在真元功呢!”
“唉,老章,你家在什么地方住?”小王问。
“北三环,专利局附近。”
“孩子多大了?”
“没有小孩。”
“爱人呢?”
“她呀?我们已经离了,她住东屋,我住西屋,各管各的。”
“没想复婚吗?”阿明插了一句。
“以后再说吧。”
“你们厂子效益怎么样?”小王问。
“我们工人你是知道的,像我现在一个月也就开四五百块钱,效益不好,主要是厂子没有多少活儿。不过我住的地方比较偏,练功后改吃素了,是荤的一点儿不沾,四五百块钱也够生活了,对付着闹腾呗!”
“你是党员吗?”阿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已经有二十几年的党龄了!”
“噢,是这样。”连小王也有些惊讶,阿明不住点着头……
阿明永远也忘不了在北京发生的这件事,尤其令人同情的那位工人的经历和行为。
马勺又冲出一团蒸汽,阿明赶紧打开盖子,等着汽消了,用筷子夹大勺里的排骨放在嘴边吹几吹,又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下,口感还硬些。他又把排骨放回去重新盖好盖子。突然有敲门的声音,阿明想是父亲回来了,赶紧过去开门。打开门却见到妹妹阿贞,后面站着何华风。
“快进来,华风!我以为你出差了呢,大概有半个月没来了吧!”阿明高兴地笑道。
“没有,只是很快要调动工作,加上指导员的事儿也较杂,偶尔还想看看书,一直待在学校里。”何华风边往里进边说,右手还拎着一塑料袋苹果。
“是华风来了,正好今天炖排骨……”常雅娟从里屋走出来,更是高兴。阿贞之所以能与何华风认识,都是她策划的结果。说起这件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常雅娟和她同事何丽是医院的医生,又在同一个内科诊室对坐,一天中午吃过了午饭,二个人谈起了孩子的问题,常雅娟说:“大孩子是个男孩,我倒不在意,让他自己处理个人问题多少还放心一些,只是我的女儿,如今也该着手处理个人问题了。”
“现在兴自由恋爱,父母不好管得太死,让孩子不高兴!”何丽笑道。
“可总不能放任自流吧!倘若今后惹出乱子,我做母亲的责任就大了!”
“说的也是,就这么个宝贝女儿!”
“哎!”常雅娟叹了口气。
“对了,我大哥有个男孩子,现就读北大,哲学系,大概已经上大四了,可能比你的女儿大几岁,去年暑假还来我家了呢!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女友。我给你问问?”
“我就是愁找不到合适的。”
“不过他是从农村出来的。我大哥69年下放到了北大荒,71年就在那里结了婚,在当地干得挺好,也就没想回来!你不会介意吧?”
“这是怎么说的,我的那位不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只要人聪明、本分、身体好肯吃苦,比什么都强。”
“好,咱们说定了,我给你问问,上个暑假他还说没有处呢!我的侄子也是一表人才呀!”
“那我得先谢谢你这位大媒人了!”
“到时候,可不能只动嘴呀!”何丽头一歪,睁大了眼睛,十分不客气的样子。
“那还用说嘛,我的大媒人!啊?”常雅娟爽快地笑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与常雅娟的希望相一致,九六年暑假的时候,何华风如期来到大连他姑姑的家里。
七月十七日星期三。何丽上班时提前将近二十分钟来到医院,心情格外地轻松愉快甚至有些兴奋。平时她总是踩着时钟正点到达诊室。常雅娟坐班车上班,一般情况要早到十分钟左右。常大夫走进诊室时,发现何丽已经换好了白大褂,正在打扫卫生。
“何丽,你怎么今天来得早了。”
“告诉你,我的侄子昨天已经到了。”
“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事先不让他们知道的。”
“那先给我打个电话也行啊!我好有个准备。”
“我早就替你想好了,这个星期天,我们一块儿去星海公园散步,顺便把他们都约出来,他们认识了,我们也就没事了。”
“啊!”常雅娟点着头,“原来你比我想得还周到。好吧,就星期天,我们在星海公园的正门见。”
“你看几点钟好呢?”
“九点,九点怎么样?”
“好,就九点吧。”
这样,两位还在读书的学生相识了,而且二个人心有灵犀,何华风大学毕业又考了北大的哲学研究生,九九年获硕士学位。之后来到大连海事大学从事行政工作,担任指导员。2000年暑假过后,学校将安排他去海大办公室担任秘书。夏思贞九八年毕业后被分到大连海事局。二个人的来往日渐密切,何华风现在是夏家的常客,有时不请自来。
“妈,我再出去买点儿熟食吧,顺便拿两瓶酒。”阿明说。
“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思贞?”常雅娟说。
“阿姨,我可不是来打牙祭的,有什么吃什么,反正饿不着的。”
“就是嘛,看看够实在的吧。”思贞站在母亲身旁高兴地说,“哥,买点儿花生米和松花儿蛋就行了。”
“进去看电视吧,排骨很快就炖好了,一会儿咱们吃饭,就不等老夏了。”常雅娟说,这时,儿子已经走了出去。
阿明刚出去不久,又有人敲门,思贞在厨房里先听到了敲门声,赶快去开门。
思贞打开门,原来是父亲回来了,还不等父亲进屋,思贞就撒娇似的一蹦,高兴地说:“爸,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妈还以为你很晚才回来呢!”
“要不是临时有变,恐怕十点钟也回不来呢!”夏雨说着走进了大厅,阿贞替父亲接过公文包,父亲换上拖鞋。父亲的个子比阿贞略高一些,头发已经花白了,脸色略黑,眼角布满了皱纹,颧骨略凸,两腮略凹,连腮胡子,刮得非常干净,戴着一副花镜,看上去一点学者的样子也没有,倒像是政府的官员,剑眉大眼仍旧显现着英武之气。实际上,他只是自动化教研室的主任。三十多年来,一直从事教育工作。
“爸,你的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
“学校的经费较少,恐怕要暂时停止了。”
“那以后怎么办。”
“等一段时间看吧,也许校长有办法。”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阿贞的母亲从里屋出来不耐烦地问。
“你又操起了没用的心。我现在已经饿了,饭怎么样了?吃完饭再说。”
华风从里屋走出来同夏雨见面:“回来了,大伯。”
“来了,华风。最近忙吗?”
“不算忙,第一年实习。以后可能有些变化。”
“还是要多做些学问。”
“您说得对。”
“洗手了吗?准备吃饭吧。”
“好的。”
阿贞在大厅打开靠边站饭桌,又摆下五个木凳,母亲到厨房盛菜,米饭在厨房的电饭锅里已经熟了。
阿明家的生活,多年来一直如此,一般是一菜一汤,或者有时米粥代汤,一家人吃得经济、实惠、方便。很快,阿明回来了,还拎着三瓶啤酒。
这时阿贞双手捧着土豆炖排骨的大盘子放到餐桌上,母亲跟着端出三大碗米饭,放到华风、阿明和夏雨的面前,转身又盛了两碗,大家都坐下,阿明拿过来五双筷子,一一递给华风、阿贞和父母,然后又给大家一一倒酒……
“你们看到了吗?现在报纸上批‘真元功’批得很厉害!”夏雨慢腾腾地说着,接着放入嘴中一块排骨,“很好吃!真是饿了。”
“你们父子俩一个样,饿了什么都好吃!”
“唉,我说,你看批‘真元功‘了吗?”夏雨望着爱人追问。
“咳,不就是那点事吗?我又没有参加,你倒是挺关心的!”
“要不是儿子,那就难说啦。”
“你跑哪儿去了,你当时怎么就不像你儿子那样反对我呢?”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快吃饭吧。”阿明说。本来嘛,父母没有必要再为“真元功”的事计较,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况且母亲没有因此造成太大的影响。
“爸,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新加坡?”
“是移民呢?还是劳务输出?”
“你不是知道吗,是劳务!现在,那边计算机专业的人才可热了。”
“你爸可拿不出太多的钱。”
“我两年的工资足够了。”
“那童琳呢?他还在读研呢!”
“我先走,然后她毕业了再过去。”
“净胡扯!妈不同意。要么两个人一块去要么就都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妈?你又来了。”阿明睁大了眼睛望着母亲,半晌没说一句话,“你就是不想让我走!不是还有妹妹陪着你们吗?反正我要出去,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几个同学已经出去了呀!”
“好,我说了也不算。”母亲忙补充道,“这事还得让你爸最后决定。你说呢老夏?”
“阿明,先吃饭,这又不是两句话说得清的。过几天,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好不好?”老夏看着儿子不紧不慢地说。
阿明觉得有华风在,不便为了尚无定论的事计较,又想起了阿强的电话。
“唉?华风,你听说过‘生意聚会’这个词吧?”
“该不是什么‘老鼠会’吧?”
“我也不知道。”阿强顿了顿,“你说什么?什么‘老鼠会‘呀?”
“我也是最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了一本关于传销的书,里面略有涉及,‘老鼠会’是国外的事,可能台湾也有,听说现在很时髦呢!顾名思义,大概是‘损人利己’的意思吧。”
说起传销,阿明深有感触。他又想起九七年秋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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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23 06:4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unZhongwei 于 2016-7-23 06:52 编辑



阿明是朋友们公认的棋迷,象棋、围棋、跳棋、五道儿之类都玩得不错。他走在大街小巷,若遇到棋局,经常喜欢观战,甚至有时也会和陌生人下几局,越输越上瘾。因为这事,小时候挨过父亲打,上学时也经常受母亲责怪,可就是改不了。不知道棋的魅力怎么就这样大!
在离家不远的街道旁,靠近中山广场的地方,有一处食杂店,店主有棋,在旁边设一处棋摊,经常有人在那里下棋。九月末的一天晚上,他和妹妹陪着母亲到外面散步,正好遇上有人在那里下棋。阿明见状也不去理会母亲,凑到棋局旁开始观战,母亲和妹妹知道阿明的喜好,也不管他,边说边向中山广场走去。下棋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阿明以前和他们都对过局,但叫不出他们的姓名。这时围观的也有好几位。
阿明刚停在棋局旁就听到谁的传呼在叫,见其中下棋的一人赶紧从腰间拿出传呼机来,看着字幕说:“对不起,我有事先走啦。刚开局,有谁接着玩。”那人站起身匆匆离去。说来也怪,那人一走,看棋的人也都散了,剩下一位下棋的和阿明。
“咱俩接着玩?”那人坐在原处,抬头看着阿明。
“反正没事,就下一盘。”阿明刚来,确实兴致未消,又有人盛意邀请,阿明便坐了下去。
“恐怕下起来就不是一盘了吧!”食杂店里一位中年男子饶有风趣地接着说。
“有可能,棋这东西让人着迷。”那人说。
“请问你贵姓。”阿明想今天人比较少,以前也没问过对方的姓名,现在可以边下边聊。
“姓朱,你就叫我老朱好了,你呢?”
“姓夏。”
“闲着没事,打发时间呗,比整天去什么卡拉OK、夜总会强多了。”
“说的是,下棋既方便又经济,没有人束缚,想下就下,尽兴就散。”
“可是,你在哪个部门工作?”
“船厂。你呢!”
“别提了,已经下岗半年多了,单位不景气谁也没办法。这年头搞印刷根本不挣钱,现在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印刷厂多如牛毛,不好干呐。”
“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什么?都三十八了!儿子都上初一了。而你一看就知道不过是刚毕业的学生。”老朱认真地看着阿明。他脸色白净,淡眉圆眼,有些发胖,牛仔裤T恤衫,显得年轻。
“谁说的,已经毕业三年了。”
“差不多,差不多。你是学什么的?”
“计算机。”
“比我强啊,我没文化,不好活啊!”
“现在,你干什么?”
“老婆做服装生意,我帮助上上货,跑跑后勤。这不,昨天下午我才从沈阳那边回来,对付混吧!”
“你还对付混呢!钱都让你挣足了!”食杂店里的男人打趣道,“什么时候你挣来个‘富丽华’也许还不知足呢!”
“恐怕我没那个福气吧。”老朱说完又看着阿明,“下棋,下棋。”
“好,你先走吧。”
“红先!”
“都一样,你先吧!”二人开始下棋……
老朱下不过阿明。
下棋也许是发挥个人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最简单的方式,可以活跃思维,刺激大脑兴奋,然后让人疲劳,有利于劳逸结合。但有一点,下棋的人就怕把输赢当作下棋的目标,并成为生活的负担。

十月中旬,气温已开始回降,阳光也没有往日热烈。这个月十六日刚好是阿明认识童琳半年的日子,早晨阿明起得很早,匆匆地吃了些昨天晚上的剩饭就去上班了。
办公楼前,草池内的火炬松在微风中向阿明致意,池内一行他叫不出名的黄花在晨光中向他细语。他走进办公楼,看门的师傅田春禾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在收发室里喊:“小伙子,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啊,今天起的早。大叔吃饭呐!”阿明放慢了脚步回答,又快步上了楼。
他的办公室在二楼,办公室的牌匾上写着:计算机管理中心。
他打开门,办公室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楚:二十几平方米的地方,右侧是三张办公桌,两张对放,另一张靠近南窗,右侧靠门的地方摆着一个文件柜,左侧是三部方正电脑。阿明的办公桌靠近文件柜,和他对坐的是刚从华中理工大学毕业的汪常琦,办公室主任文浩然是一位59岁的工程师,很快就要退休了。
两年前计算机的管理工作由厂办负责,现在计算机的日常管理、公司各部门管理软件的开发、计算机软硬件的采购、注册和注销以及对外的相关合作事宜等均由“计算机管理中心”处理。
阿明开始打扫室内的卫生。
快七点三刻了,阿明听到女生低声哼唱着张雨生的“大海”,韵味十足地从楼道口由远而近地飘进屋子里。他正要去洗手间冲洗拖布,迎面走进来汪常琦。她一米六的个子,完全没有辜负广东的养育,眉骨较凸,眉毛略重,眉迹较短,大眼深邃有神,厚厚的嘴唇,圆圆的下巴,鼻头较大,鼻梁较矮,面色黄润,留着女式短发,显得精明能干。
“哇,今天你来得这么早?”汪常琦问。
“替你打扫卫生还不好?”
“谁信你的话,不是没有休息好吧!”
“我可以两天不睡觉。”阿明往外走,汪常琦向里进。
阿明回来,汪常琦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点着头说:“嗯,卫生打扫得不错,不过只能给个及格。”
“为什么?”
“你水还没打呢?”
“好好,我忘了,谁让我来得早呢!”阿明正要去主任的桌子上取暖瓶,不想汪常琦离着近,抢先把暖瓶拿在手里,“算了,我去打吧。主任最能喝水!”
“谁在说我什么呀?”主任这时走进来。
“来了,主任。”阿明回过头来笑着。
“我不过是说你能喝水罢了。”小汪出去了。
“喝水好啊,有利于避暑减肥解毒、延年益寿。”
“主任,如果下午没有事,我想请个假,办点儿私事儿。”
“没关系,有事我和小汪也顶得住,你自管去,不过告诉你这是上班时间,以后尽管把私事留着业余处理。”
“主任,我可是第一次啊!”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说的是‘以后’。”
“遵命!”
“是不是有什重要的活动啊?”
“没有。只是我妈让我买些东西,明天家里要来人。”
“什么贵宾啊?”
“不是,我的舅舅要来。”实际上,他主要是想买件礼物送给童琳。
午饭,阿明是在单位食堂吃的。饭后阿明悄悄地溜出了公司,他盘算的第一件事是买什么样的礼物:买手机给她?不行,手机太贵,话费也高,而且也不合学生的身份;买时装?买什么时装好呢?算了;买化妆品?她已经有了;买书?以后再说吧;买个传呼机?对,就买传呼机送她,以后有事也好及时呼她,她也能收到别的信息,很方便。
接着,他又想第二件事,到哪里去买。听主任讲,胜利广场的东西比较便宜,而且来往交通方便,利于维修。好,先去胜利广场。阿明主意已定,便向汽车站走。他想:今天是十六号,一六一路,一定顺路,要不怎么能是在十六日这一天认识她呢?这是一个好日子。正想着,对面走来一人,阿明并没有注意是谁,那人却认出了阿明,“小夏,你这是去哪里呀?”
“噢,老朱是你,这阵子忙什么呢?”正说着,后面又跟过来一位中年妇女停在他身边。
“这是我老姑,在中学当老师,今天没事,我陪她逛逛。”
“你好,朱老师。”阿明望了一眼“老姑”,确实是老师的形象,圆正的脸盘,留着披肩短发,上穿棕黄色带黑花的短袖衫衣,下配深蓝色的长裤,两条裤线清晰可见,脚穿黑色高跟鞋,裤角正好盖住了鞋口。
“这位就是我说的小夏,刚刚从海事大学毕业,搞计算机的,不仅人长得帅气,棋下得好,而且有才。”
“别夸我了,老朱。我的棋有名的臭,你是知道的。”
“我老姑一直想见你,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对不起,我正谈着呢。”
“是哪儿的人呢?”朱老师问。
“北京。”
“做什么的?”
“还没毕业呢?”
“一定是长得又漂亮又聪明吧!”
“还可以吧!”
“唉?你知道传销吗?”
“听说过。”阿明这才正眼看着朱老师,点着头。
“你认为怎么样?”
“挺好的。我是说不十分了解,似乎还可以吧。”实际上,阿明有意含糊其词,他的内心是不赞成什么传销的,他这样做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观点,免生多余的尴尬或引起别人的不满,或者引起不必要的争论,这是他个人经验的总结,况且今天有事。
“你很有见解,不像有些人反对传销,其实,你一看就适合搞传销,能说会道的!”
“不行,不行。我不善于做说服工作。”阿明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头,想尽快脱身。
“话可不能这么讲,说不定你就会成为百万富翁呢。”老朱插话道,“现在你一个月多少工资啊?”
“也就千八百元吧。”阿明看着老朱犹豫地回答。
“如果传销干得好,一个月少说也能挣几千块钱。你看看,现在有多少人靠传销致富,买房子买车的。”朱老师说。
“现在我姑也在搞,一个月能挣二千来块钱,都是用业余时间,教课也不耽误。钱多还怕扎手吗?”老朱说。
“你也试试?我担保你肯定行!”朱老师说。
“还是算了,我没时间,现在正学习英语呢!”
“好吧,你好好想想,我们俩也想买些东西。这事以后再说,我们先走了。”朱老师说。
“再见吧!”阿明说。
“回头见!”老朱说。
阿明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唉”了一声,摇着头,向车站走去。
海事大学坐落于大连西南,远离闹市,多年以来,凭借其专业上的优势名闻世界……
阿明四点半才来到童琳的宿舍,阿明告诉把门儿的老头儿他要找506房间的童琳。老头儿便在下面喊,从话筒里传来了回声。
阿明拎着一个塑料袋在楼下等着,足足过了有二十分钟,从楼梯口才飘然走下一位女孩,那人正是童琳。
“让你久等了。”童琳加快了脚步走到阿明的身边说。
“没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阿明温和地看着童琳,笑着说。他觉得她刻意妆扮了一番的,双唇涂着鲜红的唇膏,一张鸭蛋形的脸白皙红润,似乎涂了淡淡的粉。初六弯月似的双眉下闪动着灵慧清纯的目光。一米六的身材配着白色短袖上衣,下套黑色长裙,脚穿黑色的凉皮鞋,内套白色短丝袜,飘然若仙。
“我们今天去哪儿?”童琳仰目轻声地问。
“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说着他们走了出去,童琳在后,楼上探出几张熟悉的脸。
“后山406路车站附近有一处餐厅,我们去那儿坐会儿吧!”童琳在后面说,抬头向楼上做了个鬼脸,楼上的人散了。
“好吧。”
就这样他们并肩走着,两个人半晌一句话也没说。阿明感到有点儿不舒服,童琳却侧头远望,似乎若无其事一般。
“最近忙吗?”阿明问。
“比大二轻松一些,专业课总比基础理论好学。”
“没有给家里写信?”
“写了。”
“都说什么了?”
“这与你无关!”
“写给母亲还是写给妹妹。”
“都有,就是没有写给父亲。”
“看来,你不喜欢你父亲。”
“谁让他没有出息呢!”
“怎么好这么说,你不怕别人对你有想法?”
“……”童琳沉默良久,阿明也不说话,她知道不该把家事毫无保留地讲给阿明!可又该讲给谁呢?
“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啊!”童琳有点儿不满。
“那当然。”阿明的头微斜了一下,得意地说。
“你说一个人又抽烟又喝酒的,好吗?”
“不很好,可是很流行的,你知道吗?中国有几亿烟民呢!”
“我爸就是其中一位!挣点儿钱不够他喝酒的呢!”
“一直如此吗?”
“以前还轻些,现在可好,越老越厉害!”童琳表现出明显的不快,阿明也觉得话题沉重了些。这都怪自己,偏偏要谈什么家事。
“算了,我们还是不说这些吧?”童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是,你还没有打热水吧?”
“怎么,你想替我打吗?”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天天来为你打开水。”阿明得意地说。
“胡扯!”童琳严肃起来,停下了脚步。
“看看,这都是你的主意!就算我没说行了吧?”
“那你道个歉吧。”童琳又立即转忧为喜。
“对不起,童大小姐。”阿明望着童琳。
“你干嘛儿这样看我?”
“我看你是不是真的在气我?”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贫嘴。告诉我今天请我吃什么?你大老远跑来,不让你破费才对不起你呢!”
“你点菜,总还可以吧?”
“嗯!”童琳满意地点着头,一副天真的样子。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栾金村406路车站,在车站西侧有一处餐馆,门扁上三个清秀的行书金字:怡香园,看上去整洁雅致。平时,童琳和她的同学也喜欢到这里打牙祭。
“这家餐馆怎样?”童琳说。
“进去坐吧。以前可没有这家餐馆。”
“味道还可以的!”阿明抢先开门,童琳走了进去。两个人对坐在北侧一张空桌子旁,这时还没有其他顾客,服务员小姐手持便条和笔,走过来热情地说:“两位吃点什么?”
“怎么样?”阿明对童琳说,“先喝杯饮料吧?”
“不吃点什么吗?”服务小姐问。
“等一下。”童琳对那位小姐说。
“先来两听露露吧?”阿明征求童琳的意见。
“可以。”童琳对服务小姐点着头。
“你听说过传销吗?”阿明问。
“你怎么想起了这个问题?”童琳微皱着眉,正目看着阿明。
“有人看中我了。”
“谁呀?”童琳笑问,这时服务员送上两听露露和两只空杯放在桌边,阿明拿起一听放在童琳面前,又拿起一听自己打开,倒进一个杯子里。
“一位女教师。”阿明睁大了眼睛,“大概四十多岁吧。”
“不会有别的目的吧?”童琳拿起露露,打开封口,把露露倒进另一只杯子。
“还要给我介绍对象呢!”
“我说没那么简单嘛!”
“其实主要是想劝我搞传销。”
“不就是骗人嘛?”
“噢?这么简单吗?”
“你同意了?”
“没有啊。”
“告诉你吧,我们寝的一位四川妹,现在搞什么金表传销,一块表三千多,你说谁买得起?”
“她买了?”
“买了!”
“不是假的吧?”
“后来找人鉴定,也就值七八百元吧,这下可赔惨了,还搞得满城风雨,你说多可恨!他们竟把主意打到了学生的身上!”
“学生是不该搞的!”
“非学生也不该搞啊。”童琳纠正着。
“你不会担心我也搞传销吧!”
“谁知道呢。若财迷心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是说我?”
“不是的,我是说人的普遍性。”
“你的哲学不错嘛!”
“不会比你差吧!”童琳仰起脸,一副骄傲的样子。
“但愿如此!”
“是讽刺吗?”
“怎么会,I’m proud of having so a friend like you!”(我以你为荣)
“Thanks very much!”(非常感谢)童琳甜蜜地笑了。
“Cheers please!”(干杯)
他们俩同时举杯,喝了口饮料。阿明先放下了杯子。
“对了,童琳,我们认识多久了?”
“有半年了吧?”
“今天是几号?”
“十六?”童琳想着说。
“对啊!”
“我们整整认识半年啦?”
“对呀!”
“……”童琳点着头,微微地笑着,大而有神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一副轻松愉快逍遥自在的神态。
“饿了吧?”阿明问。
“不饿。”童琳定睛望着阿明。
“……”阿明看着放在桌子边的塑料袋,心想怎样才能找个理由把礼物送出去呢?“和你联系真的不容易!”
“我们不是一天能通一次电话嘛。”
“可有事想找你的时候就难了。”
“九点钟以后,我肯定在宿舍。”
“那九点钟以前呢?”
“嗯……”
“你猜,这袋子里装着什么?”阿明望着塑料袋。
“猜不出来。”
“……”
“该不会与我有关吧?”童琳疑惑地问。
“猜对了,这是我新买的传呼,摩托罗拉的,送给你的。”
“我不要你的东西。”
“借你的。”
“不借。”
“不过是为了联系你方便嘛。”
“那也用不着浪费呀!”
“没花多少钱,你看看……”说着,阿明拿过袋子,从里面掏出盒子还有发票等。“你看看,呼机加一年的传呼费才500元,也就半个月的工资,请朋友们下了一顿馆子罢了。”
“……”童琳无语,只是望着桌面,脸色温和。
“这样吧,你先替我用着,看看效果怎样?”
“传呼号是多少啊?”童琳犹豫了一下说。
“呶,在发票上写着呢。126传……”
“1809377。”童琳接过发票读着,“说好了,我可是借的,到时候还你,可不要拒绝。”
“Yes, Miss.”阿明轻快地答。
“今天我请客,”童琳看着阿明,又转过头去,“服务员……”
正在这时,又走进一男一女两位顾客,用审视的目光向阿明这边看,也许童琳的声音大了一些吧。此刻的阿明心满意足,童琳当然也十分高兴……

阿明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轻轻地打开门,换着拖鞋,从阿明的房间里传出母亲的声音:“阿明吧,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呐?”
“和朋友出去玩了。”
“今天才星期四,又不是休息日,人家明天还得上班呢?”
“妈,告诉你吧,现在她还是学生呢!”阿明走进了屋,愉快地说。
“你又有女朋友了?”母亲十分敏感地问。
“我总得有个交代啊!”
“这可是为了你自己。”
“哪里人呐?”父亲从电视里出来,关心地问。
“北京。”
“市里的?”母亲问。
“通县的!”
“噢,是郊区。”母亲平淡地说。
“怎么了?当初爸还是农村的呢!”
“认识多长时间了。”
“半年了。”
“学什么的?”
“海商法。”
“和你妹妹一个专业!”
“还是一个班呢!”
“这该死的丫头,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我们说好了,这个礼拜她要来咱家玩的。”
“我可先提醒你一下,你原来的那位上海姑娘可是回上海去了。”还是母亲说。
“那个是独生女,这个是长女,底下还有个妹妹呢。”
“我只是提个建议。”
“好了,天也不早了,该休息了,明天还上班呢。”父亲说着,站起身来,母亲也跟在父亲身后,阿明去了洗手间,很快从里面传出清晰的水声。
阿明回到屋里准备休息,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不明白,上海的那位女友为什么留不下来?当然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北京姑娘能不能留下来。所幸的是,阿明当学生的时候,并没有认真考虑未来的婚姻,直到目前为止,他有时还要和远在上海的杨海珍同学通电话互致问候。无论怎么说,同窗四载,已是人生不易!更何况大家在一起玩得也很投机呢!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不仅仅需要从友谊的角度思考问题!
屋外,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空中,月光透过窗帘的边缝射进屋子里,阿明不由得想起了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他心里默诵着,又想到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呢?
咳!想这些干嘛?谁能很好地把握自己的未来呢?努力做是唯一的办法,不是说好了星期日吗?
……
第二天上班,阿明刚好八点才走进办公室,只见主任正翻着文件,小汪在启动计算机,她见阿明进来便打趣道:“嗬,我们的帅哥,今天怎么来晚了?”
“不许这么叫!”
“主任,你说说看,小夏是咱厂公认的帅哥吧?”
“很多人都这么说呢!”主任笑着。
“我不过说了句实话。”
“那也不行,我是有名有姓的啊!”阿明反驳道。
“算了,下不为例,看把你吓的。”小汪继续操作计算机,“昨天又有人打电话,又有人送东西,你可是大忙人了。”阿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牛皮纸信封工整地放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问,小汪就说了。
“是谁送的?”
“一位姓朱的先生,主任对吧,那人是姓朱吧?”
“对对,大概三十多岁吧,比你略大些?”主任抬头望着阿明,以为阿明知道的。阿明听了,略有迟疑,心中犯起了嘀咕:是谁送的什么东西呢?
“我摸着像书。”小汪说。
“……”阿明没有说话,拿起信封来看。封口用书钉封着,阿明撕开,里面果真是一本书,阿明拿出来,只见彩色的封面上写着“腾飞的天狮”,再翻开书皮,立即滑出一张工整折叠的信纸飘落到地上,阿明急忙拾起来打开,原来是一封笔迹清秀工整的行体书信:
小夏:
    你好!见信如面。此信可能略显唐突,请谅。
书和信是让朱宏志——我的侄子转给你的,主要向你介绍传销的知识和天狮公司的近况。
我觉得,你既通情达理,又才华过人,是可塑之才,目前传销正火,也是人才济济,很多人因此实现了个人的理想,我希望我的做法不会让你反感,相反却是实现更高目标的开始。
我们会给你提供全面的帮助,如果你愿意从事传销事业的话。当然这是你业余时间的事,不能影响工作。
一切书中都说得十分清楚,望保持联系。
宏志的电话是2634807。
此致!
                     朱  虹
                     1997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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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23 06:44:4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unZhongwei 于 2016-7-23 06:53 编辑

阿明读着,什么都明白了。昨天下午,他在厂门口碰见了朱宏志和他的老姑朱老师。当时已经有了几分反感。但现在,当他读到这封信时,又觉得朱老师很明事理,人家完全是为了自己好啊!既然这样,先看看书里写的内容再说。
“小夏,这里有份公司的文件,关于全厂计算机设备管理的,你看一下,看看有什么意见吗?我觉得很有必要。”阿明的思路被主任打断了,急忙把信封等物放进抽屉里,去接主任递来的文件,又坐回自己的位子。过了一会儿,他把看完的文件放在桌子上对主任说:“我想建立计算机管理档案是最好的办法。”
“和我想的一样,昨天已经和小汪说过了。具体的工作,我看由你和小汪负责。公司的文件只是一种意向,具体怎么做还得我们拿出个可行的方案。”
“好吧,就交给我们吧。我马上起草个具体的实施方案,然后你再看一下,如果行就交给厂办,让公司的领导研究吧。你觉得怎样。”
“很好,很好,你马上写。咱们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主任说。
突然,电话铃响了,主任接起电话:“喂?”
“……”
“对呀。”
“……”
“在,请等一下啊。”
“……”
“小夏,电话。”
“喂?”阿明起身去接电话。
“……”
“噢,你好。”
“……”
“收到了,还没有看。”
“……”
“知道了,信已经看过,谢谢啦。”
“……”
“不过,我已经说了,恐怕没有时间的。”
“……”
“好吧,让我想想再说。”
“……”
“再见!”阿明放下电话,觉得朱宏志追得太紧了。他重新回坐,继续写稿子。大约半个小时,阿明写完了草稿,他把写好的草稿交给主任:“主任,你看一下,不妥的地方再修改修改。”
“写得蛮快的嘛。”主任接过稿子,“到底是年轻人,精力充沛,我看看。”阿明站在主任的旁边,主任只看了标题和各项条款,然后又交给阿明,“好吧,让小汪打出来,完后送给厂办。”阿明接过草稿,递给正在计算机前工作的小汪。
“下面的任务可就是你的啦。”
“没问题。”小汪接过稿子看。
若是往常,阿明也许去资料室了,现在他完成了主任交代的工作,心想该看看抽屉里的那本《腾飞的天狮》了,书的名字多有诗意啊——腾飞的天狮!
阿明认真地看着,有时是在浏览小的标题,他相信自己的理解力。逐步地他对书中的内容总结出四条:
(1)介绍天狮公司和它的保健品。
(2)介绍成功的传销人和他们的经验。
(3)通过致富的过程和经验激励读者,树立致富和实现梦想的雄心。
(4)介绍另一种生活方式。
阿明很快看完了,当然并非全都看得精细,但已心领神会。他感觉书中的内容并非像想象的那么好,腾飞的天狮——那只是别人奋斗的方式,并不适合阿明呀,何况书中的理念,完全是拜金主义的派生物,它让人们付出的是中国人的羞耻心和不负责任的思潮。如果说“拜金主义”是往日的一种思想或某人的行为指南的话,传销就是这种思想的集体体现,传销人组成了拜金集团,可谓“拜金教徒”了。
阿明认为这同自己多年接受的教育是不相融的,这同父母传授给自己的传统思想是不相融的,这同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和看法是不相融的。阿明自问:你是拜金主义者吗?你能够无视人的创造精神,鼓吹所谓的“金钱价值观”吗?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住地点着头。他觉得有些渴,于是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杯,到主任的桌子旁拿起暖瓶。
“主任,你说传销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是好是坏呀?”
“别提了……”
“主任,下午一点半开厂部大会,除一线的工人忙不开的外,所有人员都要参加,这是厂长和书记的决定,记住了噢!”门外传来办公室秘书汪先启的声音,他说话慢声,一副随和的神态,传达完指令就走了。
“好好,记住了。”主任向外看着,认真地回答,“不知道又有什么精神。”他自语,又似乎说给阿明他们听。
主任一定忘了阿明的提问或者根本不想回答,阿明也并非真的想听主任的观点,他不过是随便问一问。
“主任,你猜猜看,下午的大会是什么主题?”阿明问。
“这怎么猜,反正同我们厂的切身利益有关。”
“我想,无外乎改革创新,思想教育。”阿明说。
“怎么见得?”
“办公室主持,厂长发言,书记讲话,老模式了。”
“你才来多长时间呐!”
“我们学校的惯例,工厂也不例外嘛,不信?”
“有道理,你倒是很会总结啊。”
“知道了吧,主任,我们的小夏不止是帅,而且很有内秀呢!”小汪边打字边开着玩笑。
“你怎么又来了,这里没你的事。”
“哈哈,说得有理。过几天,我这个主任的位子非你莫属了!哈哈……”主任爽笑着。

下午,全厂大会在厂部主楼的讲台式阶梯会议室举行,这里一般用于学术交流。会议室至少可以容纳三四百人,下午参加会议的只是各部门的领导,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后勤和办公室的全体员工,共计150人左右。
参加会议的主要领导均在台下就座,主持会议的是党宣传部长陈书然女士,她大约1.55米的个头,留着解放发式,额圆颐满,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少妇,一件白底兰花的女式短袖衬衫下配蓝色的长裤,十分传统的装束。她站在台上,看了看陆续走入会议室的人们,开始了主持。“各位领导、同志们,今天根据厂长和书记的建议,在这儿召开大会,主要的内容有两点,一是由厂长阐述我厂深化改革的问题,一是由书记报告当前的形势。下面先请厂长讲话。”陈书然说完便鼓掌以示对厂长的欢迎,下面也响起稀落的掌声,陈女士从右侧轻快地走下台,厂长从左侧大步地走上来。
厂长是位中年人,留着平头,宽额高颧,圆脸方口,重重的连毛胡子刚刚刮过,浓浓的剑眉下闪动着有神的目光,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头,外罩黑色长袖衬衣,下配黑色长裤,笔直的裤线,乌黑的皮鞋。走路上台的时候,可以看见白色的丝袜时隐时现。他姓商名九文,毕业于清华大学文学系,四十五岁。
他站在讲台中央清了清嗓子,又环视着台下在座的各部门到会人员。
“与会的各位,大家好。今天把各位召集到这里,从我个人工作的角度看,主要是谈谈我厂改革的总体思路,上午办公室根据我的意见,给各部门下发了加强本部门管理的意向性文件,主要的目的是调动集体的智慧,集思广益,全面搞好我们的管理工作。
“前一段时间,中央国务院下发了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的方针,明确指出国有企业的改革要一年小变,两年大变,三年彻底改观。
“我记得计划经济时期,中央对各级企业大力倡导开源节流;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又在大力推动‘企业管理’——科学的企业管理。实际上过去和现在,就一个企业而言,尤其是对国有企业而言,科学的企业管理用最精辟的四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开源节流。有些人喜欢玩儿文字游戏或者拿国外的东西做自己的盾牌或给自己造声势,故意割裂历史,否定过去肯定现在,或者否定国学肯定洋学,我自己认为是不可取的。那么现在的企业管理和过去有没有不同呢?回答是肯定的:有。但这并不表现在把‘开源节流’换成‘科学的企业管理’上。而是表现在如何使我们的国有企业的产品实现国际化和标准化等方面。
“过去讲的开源,就是指开拓市场,开发产品和提高产品的科学技术含量等方面;过去讲的节流,就是指合理利用原材料,杜绝铺张浪费,加强企业内部管理,等等。我想中国人的智慧主要表现在对过去好东西的继承和在此基础上的开拓创新,而并非盲目地照搬人家的模式,大刀阔斧地割断历史,尤其不是盲目地推崇西学。宁愿学孙悟空,也不学基督山,必竟孙悟空是从中国的一块老顽石中生出来的嘛……”
厂长脸上略带笑容,越讲越激动,下边的听众一片肃静,阿明不住地点头,心想:厂长的讲话还蛮成体系的嘛。
“我讲的是不是有点儿跑题了?好,现在就具体说说我们厂改革的方针。第一,通过国际权威机构的认证;第二,搞好科学研究工作,对有科研成果并转化为生产力的,给予重视,形成全厂重科学用科学的良好风气;第三,各部门大力推行或开展节约运动,一是合理利用有限的资金,一是节约原材料,一是节约用车,一是废物利用,再一个是,再一个是合理优化报销制度。总的说就是堵塞漏洞,合理使用各种资源。
“有人说了,你这还是老一套,我说——不!我要求各部门根据这一精神制定详细的制度,然后由厂办汇总,并根据各部门的细则进行讨论,使得所有规章便于操作,便于监督和管理,最终与国际通行的惯例接轨,实现我们厂的生产和管理国际化。
“当然,改革开放以前和改革开放以来,主要的差别在于由原来的计划经济逐步向市场经济转化。这就是说我们企业完全脱离了依赖中央的计划生产这一宏观控制,而由企业自己根据市场的需求制定大政方针以及生产计划和规模,并在市场经济中寻求独立生存和发展的道路。可想而知,这对企业的领导集团提出了更严格的要求,即每项决策的制定和实施都必须经过周密谨慎的考证,从而纠正不足和缺点,完善我们的管理体制,完成我们的各项生产指标,否则我们的企业将被市场经济所淘汰。铁饭碗已经没有了,到时候恐怕连泥的也做不成。哈哈……怎么办?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从个人工作的角度要反复思考的问题。
“还有后勤工作怎么搞更有利于管理的问题,人事制度怎样搞才更能招揽人才的问题,但归根结蒂要体现‘公开化,合理化,规范化,系统化’的‘四化’原则,这一原则对每个部门是一样的,各部门若达不到这一原则的要求,主要的责任在各部门的领导,我要追问领导的责任。
“以上所讲的,既从我厂长的角度阐明了对我们每个人在工作上的要求,在某些观点上,也从我个人的角度明确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妥当的地方,欢迎在座的各位也能从每个人职责的角度和理论的角度以及建设的角度提出宝贵的意见。当然这不仅仅针对我的讲话内容,更重要的是针对我厂的建设和发展。
“今天我的讲话就到这里吧,谢谢各位!”
下面一片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低语纷杂的议论。厂长走下讲台,党宣部部长又走上台来:“大家静静,我觉得厂长的讲话十分精彩,能够引起我们每个人的思考——我们今后怎么做?”她顿了顿,“下面请洛华书记上台!”
书记洛华,今年已经50多岁了,走路比较缓慢稳健,纯白的上衣,米黄色的长裤,棕黄色的凉皮鞋。他梳着背头,很整齐,头发已经花白了,额头上清晰的一条皱纹,一副老花镜配在略显苍老的脸上。这位共和国的同龄人走过了和共和国同样的道路,他属于工农兵大学生,毕业于西安工学院机械制造专业。他说话的速度和走路的速度一样,语音夹杂着西北高原的腔调。
“同志们,感想如何啊?……
“我完全同意厂长讲话的内容,我们所面临的形势是严峻的,市场竞争十分激烈,不深化改革恐怕只能走进死胡同,我们一定要抓好落实,充分发挥每一位领导干部的作用,发挥科技人员的作用,发挥每一位员工的作用,群策群力,提高我们工作的效率和管理的水平。从政治的角度讲,我们每个人都要端正思想态度和工作作风,以主人翁的姿态尽职尽责。
“根据中央的精神,我们党委的主要工作是配合全厂的深化改革,抓好干部队伍的廉政建设,在这一点上,厂长刚才的讲话已经涉及到了,即形成科学体系,便于每一位员工的监督。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国有企业只有在完善的监督机制下,各项工作才能步入正轨,才能堵塞由于管理上的不足所造成的漏洞。
“另一方面,工会要搞好职工的业余生活,确保职工的各项权利不受侵害,同时争取最大限度地提高职工的福利待遇,合理分配住房,关心职工个人生活,解决好全厂职工的后顾之忧。
“思想政治工作也是我们党委常抓不懈的任务。自改革以来,各种思潮纷纷出台,真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件好事,但有两种倾向是我们不可取的。第一是所谓的‘厚黑学’,在座的一定十分熟悉的,所谓厚黑,用作者的话通俗地讲就是厚着脸皮,黑着心肠,我们的企业万万要不得的。我相信,‘厚黑学’也绝不会成为思想意识领域的主流,但这必须引起我们的注意,防止侵蚀我们员工的思想;第二是拜金主义,近日来,我可是深有体会哟,在座的可能对传销略有耳闻吧,我的老伴就是受害者之一。上个月,她搞来一套健身椅,安装完后,是不错,我问在哪买的,她告诉我是经同事介绍从一位搞传销的那里买的,说对身体怎样怎样好,可以无病保健,有病治病,我也就没细问。可后来她经常往家里领人,像推销产品一样,我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头,等我细究,她才不耐烦地告诉我,她已经加入了传销,她自己搞回来的健身椅原来花了三千二,我听了当时这个气呀,你说在医院做医生不是挺好的嘛,偏要搞什么传销,事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结果呢,她是一套健身椅也没有传销出去。现在她也搞得自己筋疲力尽了,也服软了,也后悔了,我想这都是万幸啊。
“今儿早晨,我们车队有位司机也来做我的工作,直截了当地说服我投资一千五百元搞保健品传销,说产品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赚钱,我一听就火了,传销是什么东西,不客气地讲就是骗,比骗还不如!他们搞的那套完全是利用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到亲戚那里骗,到朋友那里骗,到熟人那里骗,到单位同事那里骗,哪有一点社会道德可言!哪有一点儿责任感可言!但是,我们就是有一些人上当,为什么?
“第一,传销的人花言巧语,搞出来一些新名词,混淆是非,冠冕堂皇地迷惑一些人;
“第二,被迷惑的人要么出于亲戚朋友同事等的面子,一时犹豫不决,盲目跟随,要么出于利欲的诱惑,搞起了传销,结果发现自己上了当,但又不情愿吃亏,想把本钱捞回来,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自己只好以传销的名义去骗别的人,结果是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这是恶性循环,十分可怕。
“我说了这么多,就想告诉大家一句话,一个人立足社会一定要有主见,有章法有原则,不能随波逐流,甚至同流合污,其结果害人害己,严重破坏社会秩序。
“当然现在国家还没有通过法律的程序说一定要取缔传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传销本身的做法背离了中国传统的销售方式和道德准则,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出台相关的政策,给传销行为一个明确的说法。
“这里我有言在先,我们厂的人一律不允许搞传销。一旦被发现,我只好对你说:请到别的地方另谋高就吧。在这件事情上我可是不客气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别怪我没讲。
“话说回来,我希望我们每一位员工能够认真地读一点儿书,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学会用自己的大脑去分析和判断一件事物的正、反面影响和它可能带来的结果,慎重地做出选择。在此我衷心地祝愿我厂的员工能充分发挥个人的聪明才智,把人类创造的精神作为我们终生奋斗的目标,为社会为我们船厂也为自己的家庭幸福做出最大的贡献。
“我的讲话完了,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指正。”
台下一片寂静,有的人在默默点头儿,有的人似乎陷入了思考。阿明心想,厂长的讲话就够水平了,足可以把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想不到书记的讲话也十分切合实际,并且能击中要害。对了,上午写的“计算机管理办法”看来还有不足的地方,必须周密思考,写得更符合实际,便于操作。他现在很想和主任说说自己的想法,转脸一看,只见主任两眼发呆。主任陷入了沉思,书记的讲话使他也想起了传销,他的老婆和书记的爱人在一个单位,担任护士长,就是他的这位护士长鼓动着书记的爱人搞起了传销保健椅的事,而且只见赔本,不见赢利……
阿明再看看主任另一边坐着的小汪,她正好侧脸看着阿明,两人对笑了一下,又正观台上。
陈女士再次走上台,望着台下少有的沉默,她似乎也有些迟疑。
“大家感想如何?书记的讲话很实际吧,据我所知,我们厂有的人也搞起了传销,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思考。当然这要有个先决条件,要把批判主义作为我们思考的思想武器。一个人一个企业要学会居安思危,反省自己的行为,尤其在目前情况下,各种思潮向我们涌来,如果我们不加防范,很可能有失节制走错了路。那时可就后悔莫及啦!
“希望我们回去后,尤其我们各部门的领导要根据厂长和书记的讲话认真贯彻落实,抓好整改,制定出可行的理论较强且便于实际操作的文件,经过我们主要领导和厂办的详细审核后,在实际工作中执行,并在执行的过程中不断改进和完善。
“有谁有什么意见吗?”部长用征询的神态看着一片寂静的台下,“散会。”
参加会议的人,纷纷起立,厂长和书记几乎并肩走出会议室。直到这时,主任才恍然醒来,站起身随着阿明等人往外走。
阿明他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和阿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小汪坐在计算机旁,阿明看着主任,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主任,上午我写的东西是否应该修改一下,厂长的要求很严啊!”
“好吧,小夏,你就看着办吧。”主任心不在焉地说,“我是要退休的人了,你们年轻人应该发挥主要作用。”
“那就修改一下吧。小汪,把稿子递给我。”汪常琦从计算机桌上拿起稿子递给阿明。
“主任,你觉得今天的会怎样?”阿明问。
“很好。”
“很精彩是吧?一点废话没有。”
“可不是,我一直在想,现在这时候,你说人的馊主意怎么就这么多,卖假药的,搞掉包的,耍三张的,摆残局的,还有什么集古币的,卖假首饰的,真是说不过来,最近又出来什么搞传销的,几乎成了全民运动,老毛在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新鲜玩意儿。总而言之一个字——钱,真是财迷心窍啊!”
“主任,你今天也该发言的。”小汪说。
“什么?我?我可是说不来,嘴笨。”
“主任,你刚才讲的,一样精彩生动。”阿明说。
“别捧我了,小夏,快干你的活吧。”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主任倒了杯茶水,小汪找出一本英语书,阿明斟酌着“计算机管理办法”的条款。时间在这里在每个人的身上以不尽相同或者完全不同的方式流逝着。
时间是有形的,可以用物体的运动加以描述;时间也是无形的,可以完全在静止的空间中体验它的永恒。但对于人的一生,时间又是神秘和宝贵的,人们无法凝视它的存在,却完全可以感觉它给人的生命带来的种种神歧变化,而且从人降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电话响了,主任接起电话,他只说了“好吧”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站起身,对阿明他们说:“我先去厂办一趟。”说完就出去了。阿明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写他的东西,小汪什么也没说。
没多久,电话又响了,一听是外线的响铃,小汪赶紧去接。
“喂,你好!”
“……”
“在,等一下啊!”小汪放下话筒,对阿明说,“小夏,你的电话。”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阿明过去拿起电话。
“喂?”
“你好,小夏吧,我是朱虹。”
“有事吗?”
“是这样,送给你的书收到了吗。”
“收到了。”
“看了吗?”
“看了。”
“觉得怎么样?”
“我看还是不适合我。”
“我们这里有许多像你这样的人,其中不乏漂亮的小姐,她们当初都和你一样。你不妨来参加我们的讲座,看看激动人心的场面,顺便也认识认识当初像你一样腼腆的姑娘,看看她们是怎样改变的。”
“对不起,朱老师,我们厂有规定,谁搞开除谁。我看找机会还是把书还你吧。”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干这个可以不让厂里知道,况且收入要比工资高得多。”
“我说了,不行的。”
“好吧,你再考虑考虑,再见。”
“再见。”
阿明放下电话,心里又是好生不快,对方的讲话分明有暗示的意思,金钱的或美色的,但又不好说得明白,必竟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突破社会伦理,必竟人的羞耻心尚未泯灭。这已经足够了。毫无疑问,阿明还没有在现实的诱惑中失去理性的判断,而且书记洛华的讲话为阿明找到了默契的支持者……

“你呆呆地想什么呢?”母亲大声地对阿明说。
“噢,我在想传销,确实不是那回事。”阿明又回到现实。
“算了,吃饭吧。全怪你爸!”母亲不耐烦地说。思贞听了母亲的话,抬头望着哥哥轻快地笑着。
“该不会有人劝你搞传销吧?”何华风说。
“你算是说对了。”
“我说老伴,你可听清了,这是‘认识’问题,不关我的事。我吃饱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了。”夏雨站起身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搞传销了。”母亲问。
“怎么会?”
“全国都在搞呢!”何华风说。
“你对传销很了解吗?”阿明问何华风。
“学生中有搞的。”
“怎么样?”
“很多人都红了眼了。”
“没搞就好,可别不务正业。你们慢慢吃吧,我也饱了。”母亲说着站起身。
餐厅里就剩下三个年轻人了,阿明开始大口吃菜大口吃饭,像是饿极了。
“我再喝点菜汤。”思贞站起来往厨房走。
“吃完了饭,咱俩下棋?”阿明对何华风说。
“哥,咱们还是打扑克吧。”
“谁和你臭手玩儿呀!”
“哼,我又不和你一伙,你赢了才算章程!”
“……”何华风得意地笑着,“我也饱了。”
“妈,过来打牌啊。”阿贞大声说。
“我还没吃好呢!”阿明说。
“谁让你不快点儿吃的,我可要收拾桌子了。”
“好好,我不吃了,等一会儿饿了再说。”
说着,四个人开始分头收拾桌子。



初夏,大连这座城少雨,空气显得干燥。
星期六早晨,天空刚刚放白,整个城市就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着,天渐渐地亮了,雾却渐渐地重了,马路上的汽车开得十分缓慢,不时传来嘈杂的笛声,中山广场对面的建筑已经被浓重的雾气隐没了,越接近地表,可见度越低,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有的人甚至找来塑料袋把自己的头遮起来。
阿明休息,起来得晚,阿贞却要去海大找何华风,不到七点就起来啦,连早饭也没有吃。阿贞出去的时候,只听到关门的响声,之后又恢复了宁静……宁静也是生命的组成部分,人的一生有多少时光是在宁静的状态下度过的呢?而人又做了多少有价值的或具有创造意义的事情呢!
有的人安逸一生,有的人创造一生,有的人贡献一生,有的人盗取一生,有的人残暴一生——心念有别,结局不同。
阿明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先入“茅厕”,然后刷牙洗脸,当他站在阳台上向外看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哇,好大的雾啊!的确,外面的雾气到现在还没有散,这在大连是少有的天气。
阿明开始为父母准备早饭,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只要休息,早饭总是由阿明来做,早饭一般比较简单,大米粥加咸菜加馒头加煎鸡蛋,有时候再加炸花生米。阿明的煎鸡蛋也是在学校里吃出来的,然后在家试着做,如今阿明的煎鸡蛋,家里的人都喜欢吃。
阿明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乎着……
忙完了家里的,阿明换上一套蓝色的运动服,穿上运动鞋,打开门往楼下走。他这是下楼到外面定点的小吃铺买馒头。一家人都觉得这样既省时又经济。
等阿明回来的时候,父母已经起床了,正在洗漱。
“阿明,今天的雾很大呀!”母亲说。
“现在轻了,听卖馒头的讲,八九点钟的时候简直像在下小雨。”
“今天你就待在家里看书吧!”
“我想到阿强的家里去。”
“不是说晚上吗?”
“晚上是在二路车站,我想找他下几盘棋。”
“算了吧,人家可是成家的人了,孩子都两岁多了,不像你一身轻。”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再说。”
“不行,如果是他打电话找你,那才合乎情理,否则你还是不去的好。”
“唉!算了。”
“又怎么了,你们娘俩!”
“都是为了阿明好,他还不领情!”
“妈,我不是说不去了嘛,我在家里看书总合你意吧!”阿明振振有词。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吃饭吧。”夏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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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23 06:45: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unZhongwei 于 2016-7-23 06:53 编辑

雾渐渐地散了,天空灰朦朦的云向远方飘去,太阳露出火热的脸。五彩的招牌仿佛城市娇美的服饰,绿草和鲜花、法国梧桐又把城市装点得充满了无限生机。中山广场是这城市生命中尤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每到周末,城中的男女老少或者远方游客都喜欢到中山广场来走走、坐坐,英语角照例人影婆娑,来往车辆喧嚣不断,一些不能休闲的人脚步匆匆。
整个城市就是这样,在时间的长河里如一叶豪华的扁舟驶向遥远的未来。
晴朗的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太阳慢慢地向西方落去,但城市喧闹依旧。二路车站的终点也是始发站,正好被先施百货和大连商场夹在中间,这里从早到晚,车水马龙,过往行人或外地游客川流不息。
在喧闹的人流中,有个人穿一套蓝色的运动服,一双蓝色足球鞋,站在了二路车站的出口旁,正好靠近博爱药房的地方。他就是阿明。
阿明没吃饭就从家里出来啦,为的是同阿强参加一个所谓的“生意聚会”。当然他也想和阿强坐在一处,好好地聊聊。时间已经接近六点,阿明不见阿强的影子,心里急着想给阿强打手机,他四处观望着。
“阿明。”身后传来阿强熟悉的声音。
“你来多久了?”阿明转身高兴地问。
“刚到,一眼就看见你了,我在劳动公园下的车。”现在的阿强已经有了些变化,手里提着公文包,耳朵上挂着手机的收发器,上身穿白色的高档衫衣,下身穿棕色的拖丝锦长裤,裤线笔直,脚踩乌黑发亮的皮鞋。他白净的脸膛,厚厚的嘴唇,短眉大眼,眼角明显留下三条横纹,身材微胖,约1米70的个子。已是二岁小孩儿父亲的阿强显得成熟稳重。
“吃饭了吗?”阿明问。
“你呢?”
“还没有。”
“先吃饭?”
“不是六点钟有个集会吗?”
“你听说过力安吗?”
“略有耳闻。”
“以前和现在不同。”
“……”阿明没有回答,心想阿强不是让我搞传销吧?我可是打死也不会干的。阿明立即感到有些不快,只是碍于同学的面子他才没有立即走开,反正已经来了,无论如何要把这台戏唱完。正在犹豫之际,又走过来两位年轻的女士,一位个子较高,大约1米65左右的个子,漂亮,一位较矮稍胖,个子不到一米六。
“姐夫,来多长时间了?”高个女子热情地对阿强说。
“刚到。让我来介绍一下。”阿强右手一伸,”这位是我的同学夏思明,叫他阿明吧。”接着转向阿明,“这位是淑贞的好友房秀梅。”又转向房秀梅,“小房,这位是?”
“噢,是我的上线王雅菊女士,原来是化学老师,现在是力安的专职营业代表。”
阿明只是点头以示打过了招呼,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但他疑云满腹:“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关系似乎十分融洽呢!”
“现在我们坐二路车去王君财的家吧。”王雅菊在征求大家的意见。
“打车去吧。”阿强说着,到路边拦车。
“不用了,姐夫。”
“没关系,我付账。”
阿明跟在阿强身后一直没说话,他们四人分别钻进了的士,阿强坐在前面。
“的士”很快到达了目的地,阿强付了费,四个人从车里钻出来,两位女士走在前面,阿明紧随阿强身后。
“唉,阿强,王君财是做什么的?”
“从香港过来的,现在已做到翡翠了。”
“翡翠是什么意思啊?”
“翡翠还有钻石、皇冠等都是力安业绩的象征,翡翠的年薪大概在40万元左右吧。”
“哇!这么高。”
“做到皇冠的话,年薪百万以上呢!”阿强微停一下脚,侧脸对阿明说。
“不是暴利吧。”阿明有些疑惑。
“这完全是个人劳动所得。力安公司非常尊重个人的创造力,日本的中岛薰已经是双皇冠了,一个残疾人都能做到这一步,你想想,力安公司是否有许多值得我们借鉴的经验呢?”
阿明此时只有点头的份了,因为他对力安和力安产品知之甚少,更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日本人中岛薰。好奇心促使阿明加快了脚步。
在两位女士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座楼前,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大街小巷灯火阑珊。阿明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也没想到要问谁,脑子里只想着将要参加的“生意聚会”以及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他想人不会太多吧,主要是探讨一些问题。就像英国绅士的家庭Party一样。
他们来到一座楼前,上了楼。当走到三楼的时候,二位女士先停下来,王雅菊开始敲门。很快门开了,出现一位个子高大的“主人”,脸微黑,高鼻梁,剑眉,大嘴。
“你们来了,王老师。”迎接的人声音如钟。
“不晚吧,今天又来了两位新朋友。”
“请进吧,大家快进来。”主人热情地说。
“我听到过你的演讲!”阿强对主人说。
“你贵姓?”
“姓周名天强,就叫我阿强吧。”阿强对阿明说,“这位就是我刚跟你提起的王君财先生。”他转向王君财,“这位是我同学。”
“夏思明。”阿明抢着说。
大家要换拖鞋,主人坚持说没有必要,几个人没换就进了屋。这时从客厅里又闪出一位温文儒雅的男士,戴着一副博学的近视镜,方正白净的脸,清晰的浓眉,清亮的美目,额头微鼓,双唇红润,大约1米70的个儿,比主人要矮十多公分。他的后面跟出一位女士,胖胖的,圆脸,解放头,一副家庭主妇的样子。
“欢迎光临,我姓陆名宇。”戴眼镜的男子微显沙哑地说。
“再准备几个凳子吧。”后面的女士向屋里喊。随着喊声,一年青女孩儿搬出了两个塑料凳。
“往里面走吧。”房秀梅对阿强他们说。
阿明他们来到客厅,只见客厅里挤满了人,而且都像学生一样坐在一个白色的黑板(白板)前,每个人似乎都只带来了一双耳朵。这场面着实出乎阿明的意料。
阿明和阿强被安排在前排坐下,秀梅和雅菊坐在后面。阿明注意到,来参加这个生意聚会的人漂亮的女士居多,也有不漂亮的,穿着十分入时,男士较少,但都十分年轻。
阿明猜想,阿强肯定也是第一次来,而那两位女士早已是这里的熟人了。
“怎么样?可以开始了吧?”王先生说。
“好,开始吧。”陆先生点着头,走到黑板前,环视左右,清了清嗓子。
“大家晚上好!首先感谢各位能抽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在座的有的是老朋友,有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新朋友,但我想说,凡是加入力安事业的成员,都能感受到力安的关怀以及力安人的热情和助人为乐的精神。下面为了使大家不受干扰,请个(各)位关闭传呼、手机或设在振动的位置。”陆先生拿出自己的传呼机关掉,下面的人纷纷效仿。
“有人会问我,你是怎样的人呢?因此我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自己。我硕士毕业以后,分到了一个科研所,在所里干了几年,总觉得干不出什么名堂,大家也知道,国有事业或科研单位的现状,一是前景不容乐观,二是人际关系复杂,钩心斗角的事经常发生,像我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的人,很难靠个人的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一年前,我认识了力安,经过一段分析研究以后,我认为力安是值得我为之而奋斗的事业。她的优点很多:第一,力安产品绝对优秀。第二,力安的管理模式绝对合理,她为每个人提供了平等发展按劳取酬的机会。第三,力安的售后服务是一流的,力安人是积极乐观的。所以我加入了力安。她给我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但目前在大连做力安做得最好的,要数王君财先生了,他目前已做到翡翠,很快就做到钻石了。那时他的年薪将达70万元人民币。
“下面就请王君财先生为我们大家做精彩的报告,他的亲身经历就是最有力的说明。”
听众一片寂静,王君财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台前,陆先生趁机走下台进了另一个房间。
“大家好,啊。”他停了停,“刚才陆先生已经讲了,实际情况就像他说的一样。我呐,当初是个军人,转业以后,开过饭店,赔了,做过服装生意也赔了,啊,”他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后来有一次,一位做力安的同学找到了我,说力安是我们每个想实现个人梦想的人最值得从事的事业,当初我半信半疑,但由于没有其他出路,我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加入了力安。
“大家知道的,啊。当初我是不能讲话的,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哇,一讲就滔滔不绝。尤其在这样的场合,讲一句话就脸红,讲几句话就觉得嗓子发堵。几年下来,我得到了锻炼,房子有了,爱人也高兴了。去年,我参加了在巴拉亚由力安举行的为成功人士一切免费的度假活动,说真的与从前的生活大不一样啊!
“我想,我和在座的各位一样,都希望成功,希望妻子儿女过上幸福舒适的生活,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钱是办不到的。当然我不是鼓吹拜金主义,啊。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啊。
“但是,从事什么职业才能尽快富起来呢?啊,搞军火,我们没有背景;投资吧,我们又没有资本;做小生意,我们恐怕又不是那块料,起早贪黑的不说,只是整天算计就能把人累个半死,啊。要是一时算计失误,恐怕又上火又憋气。现在,力安为我们每个人提供了一个平等的机会,一个使自己成为老板的机会,一个通过个人努力迅速致富的机会,而你所需要的投资不过仅仅才101元人民币,不是美元,啊。”他笑了笑,用马克笔在黑板上写下“101元”,转身接着说。
“大家会问了,做力安难吗?我说不难,三年前我还不知道力安是怎么一回事儿,而如今我已经做到了翡翠,啊。在力安事业中,你会得到每一个力安人的帮助,这是力安事业与众不同的,啊。大家都知道,街面上的理发店之间经常相互攻击,但在力安事业中,绝不存在这种情况,力安人是相互帮助的,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我们要感谢力安的创始人——美国杰出的企业家理查•狄维士和杰•温安洛先生,啊,是他们创立的这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让力安人成为密切合作的兄弟姐妹,啊。
“首先说明的,你投资101元人民币不是会费,其中当你把101元交给管理办公室时,就意味着你已成为力安公司中的一名成员,啊,同时得到60元人民币的购物券,在你购买力安产品时相当于60元人民币等值消费,并享受8折的优惠,啊,每月还赠送你价值5元人民币的‘力安新姿’,随时向你报告力安的现状和动态,啊。
“有人还会问,从事力安事业简单到什么程度,啊。我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就是‘换个品牌用一用,换群朋友交一交,换个话题谈一谈’,啊。做力安人,首先要用力安的产品,啊,你不用别人怎么敢用呢?同时要广交朋友,不断扩大自己的交际网,就是说,换群新朋友,啊,有了新朋友,就要相互交流,交流什么呢?张家长李家短的我们不说,太俗气,没有出息,啊,力安人要谈力安产品,谈使用的感受,谈向他人推销产品的经历,谈成功的喜悦,相互促进,相互帮助,啊。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不好解决,也可以向你的介绍人说明,以寻求有效的帮助,啊。
“当然,这里我必须声明的是,力安公司和其他非法的传销绝不是一回事,更不同于什么‘老鼠会’,啊。在美国力安公司固定资产有1亿美元,占地面积达8万平方米,啊。”
说到这里,他从靠在窗前的桌子上拿出几本杂志和报纸,开始一一介绍登在上面有关力安公司的情况。
介绍完了力安公司的情况,他又开始将那张窗前的桌子搬到听众前,搬到了这个十平方多一点的会场一平方米不足的讲台前,桌子上下全部摆放着力安产品,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的学生讲解每款力安产品的配方,效用和种种优点。
在座的每一位都认真地听着,有时又有人同王先生在做产品演示时进行配合,阿明觉得王先生的讲话真是太精彩了,完全是专家的水平,不仅表达全面,而且声情并茂,只是王先生喜欢在话语中间不时地加入一个感叹词“啊”,似乎在减缓说话的速度,又似乎在加强情感的交流。阿强不住点头,有时同阿明默契地对视一下,低语几句。最后,王先生作了总结:
“我介绍的力安产品,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啊。现在,力安产品已经形成五大系列,四百余种,远销世界80多个国家和地区,年销售额从创业初期的50万美元增至十几亿美元,在全球化妆品排行榜上名列第22位,啊。这样骄人的业绩是力安信誉最有力的保障,啊。当然,今天请各位来,希望各位能更好地认识力安,也给各位提供一次创业和成功的机会,今晚占用了各位宝贵的时间,为此向各位表示感谢,谢谢各位的光临!愿意加入力安事业的,我十分欢迎,不愿意的,我不反对,并希望会后同你的介绍人联系。”
王君财下台的时候,下面响起一片掌声,这时他的额上已见微汗,显然十分投入和劳累。
在掌声中,陆宇又走上台:“让我们再一次为王先生的精彩演讲表示感谢。”说着,他鼓起掌,跟着响起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陆先生说,“下面请李丽娟女士为各位作力安事业成功的报告,她现在是兼职人员,已经小有成绩。我们欢迎。”
随着稀落的掌声,阿明进屋时见到的那位胖女士走上台。阿明想:原来她不是这屋子的女主人……
天已经全黑了,生意Party仍在进行。

阿明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家里的人正在看电视。阿明走进屋,谁也没有理会他。电视正在放映《水游传》,母亲和妹妹坐在床边,夏雨坐在沙发上,阿明便坐在了凳子上。
“吃饭了?”母亲问。
“吃了。”
“下午你刚走不久,童琳就来了电话。”母亲说。
“都说什么了。”阿明问。
“让我告诉你,她明天有事就来不了啦。”
“哥,你不会又惹人家不高兴了吧?”阿贞插嘴道。
“你看我有多乖呀!”阿明笑着说,“妈,没有说什么事吗?”
“我问了,说是妹妹从北京来,要去接站。”
阿明从椅子上站起来,父亲看了眼阿明,又接着看电视,阿明走出去,想给童琳打个传呼。
电视正在上演“火拼王伦”一节。
过了一会儿,阿明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静等童琳的电话。
“王伦太小气了。”母亲说。
“都是黑吃黑,谈不上小气不小气,为了个人利益和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父亲说。
“爸,我觉得‘水浒传’没有‘三国’写得好。”阿贞说。
“对呀,主要是‘水浒’的艺术水平不高,没有在文字和情节上下工夫。”父亲说。
“我觉得事件的真实性值得怀疑,尤其卢俊义被逼上梁山一节不太符合情理。”阿明说。
“对了阿明。你不是参加‘生意聚会’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父亲问。
“啊,不是什么‘生意聚会’,像产品说明会或讲座。”阿明突然认真地说,“爸,你听说过‘力安产品’吗?”
“又是传销。”夏雨不屑一顾的样子,“咱们不准搞噢,我可事先告诉你。“
“不太像,和我听到的传销不一样。”
“现在的人呐,都被钱搞昏了头,你可得小心,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咱们家一不缺吃,二不缺穿的。”母亲说。
“我知道。”
“唉,阿明?阿强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是开了计算机公司吗?怎么也去参加什么‘生意聚会’?”父亲问。
电话响了,阿明快速起身走到父母的房间。
这间房子,除了双人床和书柜、书桌和一把椅子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摆设,书桌上立着一排书靠在墙边,桌子的左角放着一支台灯,台灯旁有一部电话。
“喂?”
“阿明吗?”
“童琳!明天你妹妹要来吗?”
“对呀,伯母跟你说了?”
“嗯。”
“这样吧,我们一块儿去接站怎么样?”童琳轻松地说。
“好吧。几点钟到?”
“k84次特快,大概7点30分到站,你在站前出口处等我就行了,我坐406路车准时到。”
“好吧。”
“再见。”
“再见。”
童琳挂断了电话。阿明本想多聊一会儿的,由于考虑到对方要付话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大连火车站是日本人建造的,据说当时的规模和型式完全仿照日本东京的样子,连城市的布局也不例外。但日本人并没有最终实现自己的梦想,随着抗日战争的胜利和东北的解放,日本人又从这块梦寐以求的土地上撤回到他们的孤岛。
现在,火车站四周高楼林立,他如同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看着现代化的城市一天天长大,也在向每一位路过此地的人,尤其向慕名而来的游客昭示着历史的变迁和这座美丽的城市向前发展的轨迹。
阿明大约在7点20分来到站前,行人、商贩和游客已经拥满了车站的入口和过道,售票窗口前排满了购票的人,商亭大开,人声鼎沸。
车站出口处拥满了人,其中一部分手里举着广告牌儿或写着人名的白纸。阿明聚精会神地寻视着,但没有发现童琳,他想她还没到,又看了看手表。他的表是日本造的SEIKO,是母亲在他考入大学的那一年入学前送给他的礼物,如今戴在阿明的腕子上已经快十年了,这是唯一属于阿明比较值钱的饰物。
阿明徘徊着欣赏着周围的景物,温暖的阳光让他感觉得舒适,眷恋自然的温情油然而生,可是阿明不是来赏景的。这时,广播里传来女播音员清晰流畅的声音:“由北京方向开来的K84次特快列车大约晚点十分进站,有接亲友的同志请注意了,K84次列车大约晚点十分钟进站。”
阿明听得清楚,又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半了,心想童琳怎么还没有来呢?他有点着急了,禁不住向童琳可能出现的方向望去,正好远远地看见童琳向他这个方向走来。她今天穿一件牛仔布长裙,上身的白布衬衫裹在裙子里,外罩黑色的马夹,白色的丝袜和黑色的平底皮鞋,托着她轻盈飘逸的脚步,既显纤秀淑雅之风采,又呈纯真质朴之神韵。
童琳一直注视着这边,见阿明看到了自己便加快了脚步,阿明同时迎了过去。
“车还没进站吧?”童琳走近阿明的时候有点儿喘,笑着问。
“晚点十分钟,来得及。怎么差点来晚了?”阿明转身随着童琳走。
“别提了,我坐的那辆破车出了故障,又换了车,唉,急死我了。咱们先去买站台票吧。”童琳边走边说。
“还是你想得周到,把电报给我吧,你在门口等着就行了。”
“好吧,一定要快点啊。”童琳停下来从马夹里掏出电报递给阿明,阿明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我和母亲乘84次车于周日七点半到请接站妹。
阿明上了楼,童琳在下面等。
“从北京开来的K84次特快列车就要进站了,请接亲友的同志做好准备。”
童琳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三十五分了,又望着阿明上楼的方向,希望阿明能早点下来。阿明很快从楼梯上急步走下来,右手拿着电报和两张站台票。
“走吧,车就要进站了。”阿明很远就说,同时挥着右手。
“她们说来就来,事先也不商量一下。”童琳跟在阿明身后不满地说。
“要不到我家去住吧。”阿明停住脚对童琳认真地说。
“不行的。不可以给你家添麻烦的,快走吧。”两人通过车站出口,阿明向检票员出示了站台票。他们通过长长的走廊,出现在第二道第三站台上。这时火车刚刚停稳,车门打开,旅客跟着列车员纷纷走下火车。
大部分接站的人在出口处等候,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舍得花钱进站。童琳所处的位置恰好在第五车厢,她先向后看,然后向前看,阿明也不认识要迎候的两位远方的“客人”,只跟在童琳的身后观望。
车上的人基本上走光了,仍然没有见到童璐和母亲的影子,童琳着急了。
“怎么还没下车呢?不会有错儿吧?”童琳似乎在自言自语,加快了前后搜寻的速度。
突然,童琳发现在列车的尾部有两个人缓慢地向这个方向走来,她一眼就认出了妹妹童璐,她个子比童琳高,身材也较瘦,她身旁的人正是母亲方志华。
妹妹童璐穿着一身牛仔服,正扶着母亲,左肩还挎着一个蓝色旅行包。
童琳感到吃惊:母亲是怎么了,走路还得让妹妹扶着,站在她身后的阿明很快从童琳的举止神态中断定向这边走来的两位女性就是童琳的亲人,但让他奇怪的是,那中年妇女的行态有些反常呀。
童琳的整个身子几乎凝固了,母亲得了什么病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迟钝,便飞也似的跑过去,跑到母亲的身边,拉住母亲的右臂。
“妈,你这是怎么了,啊?”童琳睁大了眼睛焦急地问。
“……”母亲无语,目光呆滞。黑格黄布上衣虽干净,却折皱得不像样子。
“妹妹,这是怎么了?”童琳转向童璐。
“……”妹妹望着童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阿明被惊得手足无措,远远地站着,他想:我怎么走过去同两位陌生人见面呢,童琳把我给忘了!
过了半晌,母亲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些,望着童琳喃喃地说:“我见到我的大女儿了,我见到我的大女儿了,我见到我的大女儿了……”
童琳完全明白了,母亲这是精神失常了。童琳奇怪,母亲怎么会这样呢?寒假返校的时候,母亲还相当健康的啊!
“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啊?”童琳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两眼泪光闪动,说什么也想不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个地方把妈安顿好再说吧。”妹妹这时表现得很冷静,擦去泪水,低声说,“和你一块儿来的是你的男友吧?”
“……”童琳点头,转身望着阿明,两眼仍泪光依稀。阿明这时走近了许多,已经大概明白了,只是担心自己影响她们的情绪和对话,才没有敢走得很近。
“阿明,我的母亲和妹妹,”接着转向童璐,“你就叫他阿明吧。”
“你好,阿明。”
“你们——太累了吧,快到我家歇歇吧。”阿明本想说“你们好”的,可转念想,这种情况怎么能还礼呢?那样的话不是太死板了吗。
“不用了,这已经够辛苦你了。”童琳马上拒绝说,“我们出站再说吧。”
“……”童璐望了一眼阿明,又看看姐姐,姊妹俩儿一左一右地扶着母亲往外走,阿明要过童璐挎着的旅行包,紧随在侧。
“本来想让你们住校,好好玩儿几天的。”童琳说。
“先租个地方吧。”童璐说。
“最好这样,应该在学校附近。”
“谁能帮这个忙呢,姐?”
“我看这样吧,你们先领老人家到胜利广场美食城歇着,吃顿早饭,我去租房,你们等我的消息。”
“也只有麻烦你了,阿明。”童琳看着阿明微微点头。
他们说着来到了检票口,走出车站,过了马路便转向胜利广场的东门,那里是美食城的入口。
早晨,来美食城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其附近可供游玩儿的场所还没有全部开放,这个时候来胜利广场玩的人也较少。最引人注意的是服务员的叫卖声和招揽游客的高喊声,童琳他们来到里面,服务员见她们的情状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甚至有人议论着,阿明感到很不舒服,看了眼童琳,童琳更是低头不语,又看了眼童璐,童璐也是如此,只有她们的母亲表现得麻木、呆滞和盲从。
美食城里各色小吃应有尽有,供食客用餐的桌椅尽是简易方桌和分隔连体式的背靠单人椅,阿明首先选中了一处“鲁味小吃部”,同时选了一处比较偏僻的位置。
“我们吃鲁菜可以吧?”阿明问童琳。
“好吧。”
“到这边来坐吧。”阿明走在前面,把旅行包放在一个座位上。
母女三人顺从地接受了阿明的安排,接着阿明要去买饭,童琳不肯,可阿明一直坚持,童琳拗不过,母女三人只好坐下等着阿明回来。
“璐璐,你快告诉我,妈这是怎么了?”童琳已经平静了许多,急切地问。
“咳,别提了,姐。一个月前,该死的爸爸把妈辛辛苦苦攒的钱全部拿出去,买回些什么保健品,说是搞传销挣大钱,结果半个月过去了,他一样东西也没卖出去,妈生气跟他讲理,后来闹翻了,爸爸竟出手狠命地打了母亲,后来竟……”
“一共有多少钱。”
“大概三四千元吧。”童璐答,“这都是小姨告诉我的。”
“你不是在北师大吗?”
“小姨打电报让我速回,说家中有急事,我请假回的家。我们怎么这么不幸呢?啊?”说着说着,童璐的眼睛又红了。
“好了,反正已经这样了。让我们想想办法吧。”童琳低着头说。
“本来不想来这里,可妈总喃喃地说要见你。按着爸的意思,要把妈往精神病院里送,这怎么可以呢?后来和小姨商量,我们还是来大连吧。这样小姨给了我2000元钱,临行前才想起要通知你一声,咳……”童璐有些激动,越说声音越大,周围路过的人投来惊异的目光。
“小点儿声。”童琳看着妹妹,“你们受了不少的苦啊。”
“别提了,妈得了这种病,四处乱走,又不分时间,漫无目的,谁能放心得下!好在妈还不狂躁,我说的话她还听得进。”姐妹俩儿谈着,母亲却似懂非懂地望一眼大女儿,又看一眼小女儿。
“你们说什么啊,啊?你们说什么呐?……”
“妈,你饿了吧?”童琳用擅抖的声音问。
“……”母亲无语,只微微地点头。
这时阿明端来满满一盘早餐——四碗大米粥,六个煎鸡蛋,一盘花生米,二大张油饼和四小盘榨菜。
“吃饭吧,阿姨。”他把大盘放到桌上。
“妈,快吃吧。”童琳先将一碗粥端到母亲面前,又拿起一双筷子递过去。
大家坐下吃饭,童琳的母亲端起碗,一口气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净,喝完了,又把碗递向童琳,说道:“好喝,再来一碗吧。”接着开始吃饼。阿明从童琳的手里接过碗,向柜台走去。这边童母毫无顾忌地吃着。
阿明很快回来了,把粥亲自放到童母的身边:“喝吧,阿姨。”
“他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他?”童母问童璐。
“他是我姐的朋友。叫阿明。”
“阿明?阿明?”童母若有所思的样子。
“妈,快吃饭吧。”童琳觉得十分尴尬,恨不得躲起来,望着阿明,满脸的歉意和无奈。
“这样吧,童琳,咱们吃完了饭去我家先歇一歇,刚才我给家打了电话,跟我妈讲了,她十分关心阿姨的病情,先让我妈看看,然后我去给你们租房,争取今天找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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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23 06:46: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unZhongwei 于 2016-7-23 06:54 编辑

“还是不去麻烦伯母吧,不是说好了,先在这里歇着,你去联系住房吗?”童琳温和地说,但脸上分明显现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你怎么啦,你看这里的环境,怎么适合病人休息呢?”阿明轻声慢语,又叹了口气。
“这样吧,姐,先到阿明家坐一坐,我把钱给阿明,让他尽快联系。先交一个月的租金,行吗,姐?”童璐说。
“你答应我,今天要把房子租到。”童琳看着阿明认真地说。
“你们放心好了。”阿明说完,抿了一下嘴,攥紧双拳在双肋旁一顿,“不过钱我不要,我的身上带着呐,足够用了。”阿明望着她们说。
“那怎么行呢?”童璐赶紧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钱,点出一千元递给童琳,“姐,你给他吧。”
“不行!不行!再说凌水桥那地方一个月的租金不贵的。”
童琳从妹妹的手里接过一千元钱递给阿明。“你就拿着吧啊?我们如果没钱了再向你借,反正有你,我们不必担心的。”童琳带着信任的口气,温和而动情。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阿明从童琳的手里接过钱,“不过,三百元就足够了,我知道行情。”阿明又点出七百元给童琳。
“行啊,租完房子再说吧,”童琳接过钱,又递给妹妹,“先吃饭吧。让人家看着怪不好的。”
做母亲的像局外人一样,丝毫不理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在一旁不停地吃。童琳看着母亲,心里好生难过,以前熟悉的母亲哪里是这样的啊!她开始憎恨自己的父亲了,她想不明白父亲怎么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在外面从不惹事,可对家里的人就这么凶,尤其对待母亲已近乎残暴。若不是母亲担负起家庭的责任,她们姊妹如何敢想走入大学的殿堂!童琳开始上火了,不知道将来该怎么解决好家庭的问题,父亲可以不管了,但母亲的问题该怎么办?
“唉!”童琳看着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妹妹抬头看了一眼姐姐,阿明也听到了这声叹息,转目凝视着童琳的脸。这时童琳又转向阿明,见他在看自己,又轻轻地摇了下头。
“你也没有吃多少啊。”童琳说。
“可不是嘛,净为我们忙了。”童璐说。
“我不是很饿的,再说,周日我都吃得晚。”阿明答。
实际上,只有童母吃得较多,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样地吃顿可口的饭了,童璐也吃了两个煎蛋,一碗粥和半张饼,童琳只吃了一个煎蛋,粥还剩了半碗。
几个人吃完饭,从美食城出来,阿明提着旅行包走在前面,喊来一辆出租车。
“咱们打车走吧。”阿明转头对三人说,随即打开车的前门钻了进去,童母在童琳和妹妹的搀扶下也坐进了出租车。
很快,阿明的家到了,四人下了“的士”,阿明领着三人走上三楼自家的门前。他叫开门,母亲和妹妹一齐迎了出来,关切地将童琳母女让进了屋。父亲站在里面附和着。
“阿贞,这是我妹妹童璐,现在北师大读书。这是我母亲。”童琳边换鞋边对阿贞说。
“累坏了吧,童璐,快让阿姨过来坐在沙发上歇歇吧。”阿贞对童璐她们说,童琳又找来一双拖鞋给母亲换,童璐将母亲的鞋脱掉,又把换掉的鞋放好,自己也换上拖鞋和母亲一块儿坐到客厅沙发上。
“阿贞,快倒几杯水来。”常雅娟说着从冰箱里拿出水果盘,上面放着五六个富士,顺手拿起一只木凳,摆在童琳母亲面前,“吃苹果吧,都洗过了。”常雅娟先拿起一个苹果递给童母,接着又拿起一个递给童璐,童璐接了又把苹果放回原处,说了声“谢谢”。
“伯母,不用忙了,我们刚吃完饭,不渴的。”童琳说。
“妈,你先给童阿姨看看。”阿明说。
“我是内科大夫,看得不准,还是找机会去西山医院系统地检查一下吧,那里有我认识的医生。”常雅娟认真地说。
“这太好了,伯母。”童琳高兴地说,“您联系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去西山医院!”
“别急嘛,在我家吃完了饭再说。等看完了病,回我家住就行了,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用不着客气。”
“伯母,我和阿明说好了的,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这样离西山医院较近,我们姐妹俩也好照顾母亲。”
“……”常雅娟没有说话,看着儿子。
“对呀,妈,是这样定的。”
“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吧,不过如果缺钱的话,请你们千万别见外,就算我们借的,等以后有了再还。”夏雨对童琳说。
“谢谢伯父。”童琳十分诚恳的说。
“阿贞,你去市场买些菜回来吧。”常雅娟说。
“我和阿贞一块儿去。”童琳说。
“好吧,免得我一个人拿不过来。”
“你陪着妈吧。”童琳对妹妹说,妹妹应了。
“我也走了,估计很快就能回来。”阿明说。
大家开始分头行动,阿明的家里只剩下四个人,常雅娟与童璐母女聊着。




夜幕降临了。
在阿明一家人热情周到的帮助下,童母现在正熟睡在阿明给她租来的房子里。这里距海大很近,离西山医院也只不过十分钟的路。房子是郊区菜农的平房,屋子里有一铺炕,一张黄色斑斓的圆桌,二只方木凳和放衣物的柜子,地面是水泥的,屋内收拾得很干净。地上还放着阿明买来的苹果,橘子和葡萄,还有五斤大米。屋子里点着灯,圆桌上摆着早被童琳撕掉了标签的氯氮平,是专治精神分裂症的,除此而外,还有维生素A和谷维素二种药。这些药品总共才花了不到三十元钱。而西山医院的大夫赵秉周先生所给予的专业性指导和建议令童琳姊妹看到了治愈童母疾病的希望。两个孝顺的女儿正在屋内陪坐在母亲的身边,谈着她们的心事。
“真想不到,给妈看病就花了这么点儿钱,住院费护理费什么的也省了。原来以为怎么也得花二千三千的。”童璐说。
“赵大夫真是想到我们心里去了。”童琳说。
“这也亏了有夏伯母在,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唉。”童琳叹了口气,“今后该怎么报答人家呀!”
“……”童璐看了一眼姐姐,没有说话,姐姐的脸上一副迷茫的神态,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这神态又很快消失了,“妹妹,你现在的功课紧吗?”
“不算紧,我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我看你明天就回去吧,别耽误了课程。妈由我一个人照顾就行了。”
“没事的姐,期末考试前赶回去就行了,反正也不想拿奖学金。”
“要不这样,你最多待一个礼拜,陪着妈四处看看,散散心。”
“到时候再说吧,如果顺利的话,我和妈一块儿回去。”
“我想让妈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姐,你也不必着急,大夫不是说了嘛,妈的情况并非严重。”
“那我先回学校了,你也该好好休息,明天早晨我再过来,顺便买几个馒头。”
说着,童琳站起身,又看了一眼沉睡的母亲,走出了门,妹妹送到门口。
童琳走在回校的路上,感到轻松许多,但同时也觉得内疚,觉得没有为母亲分担忧虑,让母亲吃了这么多苦,她又想到阿明,想到以后该怎样对待他,或者他会改变嘛。
夜色重了,远方迷茫的夜幕突出了城市的光明,天上的星斗依稀闪烁,一轮皎洁的弯月高悬在空中,仿佛陪伴夜行人孤独的身影。
第二天早晨,童琳从学校拿回来四个馒头,又在外面买了榨菜和咸鸭蛋,童璐用煤气罐和铝锅做好了米粥,这还是她第一次煮粥呢!差一点儿就成了干饭,很稠的。
童母一直没醒,很可能是二片氯氮平发挥了作用,姊妹俩儿又不忍叫醒她,所以早饭是她们二人吃的,吃完了早饭,童琳又去上学了。
童琳中午回来的时候,带回两份盒饭和几本杂志,见留给母亲的早饭还剩在桌子上,便问了童璐一些相关的情况,妹妹告诉她,母亲只起来小解一次,然后睡到现在。
“没问题吧?”姐姐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多了。”
“用不用去看医生?”
“再等一等观察观察吧。”妹妹主意更多些,也许因为妹妹比姐姐更早经历了家庭的变故。
“嗯,叫醒妈吧,都多长时间没吃饭了。”童琳点头说,“下回再吃药,减少到一片吧。”
“能行吗?”
“试试看吧!”
“妈,起来吃饭吧。”童璐大声叫道,母亲似乎没有听见,童琳上前去推母亲,母亲总算睁开眼睛。
“别推我,累死我了。”母亲似乎清醒了许多。
“妈,该吃饭了。”童琳加强了语气。
“我们这是在哪儿呀?”母亲坐起来。
“你不是想来大连嘛,这是我姐给咱们租的房子。”
“……”童母没有说话,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我说过这话吗?”
“妈,你不饿吗?快起来吧。”童琳似乎不耐烦的样子推着。
“你们吃吧,我再睡一会儿。”
“一会儿菜都凉了,吃完了再睡吧。”童琳改变了口气说。
“是啊,妈,快起来吧。”童璐说。
“好吧,就吃一点儿吧。”说着,童母掀开被坐起来,只穿了睡时的线衣线裤就下了地,姊妹俩赶忙侍候着。
“真难受,头痛,关节也痛。”童母望着桌子边吃边说,“不知道是怎么了,咱们有阵痛片吗?我想吃两片。”
“妈,你瞧,桌子上的药就是医生给你开的,比阵痛片好用。”童璐指着氯氮平说。
“妈,你就是累的,其实歇几天就好了。等你不累了,我和璐璐咱们仨个出去玩一玩,大连你还是头一次来呢!妈,可好玩了。”
姐妹二人只字不提母亲的病情,一是怕母亲承受不了,给她带来更大的精神压力,二是二个女儿均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她们还搞不清楚现在母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前一阵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在做梦一样。”母亲说。
“妈,别想了,现在不是好多了嘛!”童璐说,童琳只是看着母亲。
“你们的爹不是人啊,他把家里的钱都败花了,还往死里打我,今后可怎么办呢?”童母说着又流下两行眼泪,吃到嘴里的饭菜又都吐了出来。
童琳看着难过,也跟着流泪,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想想看,一位还是学生的女孩,从来不知道世道艰辛的女孩,如何面对来自家庭变故的挑战。
“妈,别难过。”童璐拿过毛巾给母亲擦着泪, “以后我们也不会用多少钱了,我姐基本上不花家里的钱,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不用担心的,妈。”
“妈。”童琳擦去自己的眼泪说,“要不我们出去散散步,等会儿再回来。”
“好吧。”母亲说。
“穿上衣服吧。”童璐说。
就这样,娘仨儿锁上门到外面散步去了。
很快,周末又到了,从周四开始,为减少母亲的睡眠,氯氮平的用量降至半片。几天来,童琳上午到学校上课,下午陪着母亲和童璐去市内好玩儿的地方。两个女儿还给母亲买了一套新衣服,棕黄色的的确良长袖上衣,蓝色的长裤和一双平底儿皮鞋。
母亲的病情得到了彻底的控制,似乎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是,姊妹二人仍提心吊胆,担心反复。
童琳没有把家里的现状向同学透露半字,同学只知道妹妹从北京来,只知道童琳是在陪着妹妹,室友林姗提出来让童琳的妹妹来和童琳一起住,却被童琳委婉地拒绝了,说妹妹已经住在了亲戚家,林姗半信半疑,因为以前从未听童琳说过大连还有什么亲属。
星期五下午,母女三人刚吃完饭,童琳的传呼响了,她拿出传呼来看,上面写道:“请在租处等我,我们二点钟到,明。”
“什么事呀?”童璐问。
“是阿明的,他说一会儿要来这里,我们等一下吧。”
“阿明?是你以前提起过的男友吧!”母亲问。
“对呀,我还以为你忘了呢?”童琳说着,眉头皱了皱,显出几分无奈。
童琳是十分好强的,她觉得让阿明参与自己的家事十分不妥,但若没有阿明的帮助,恐怕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她确实需要帮助啊!
“他大概什么时候到?”童璐问。
“大概两点吧。还有别人呢。”
“肯定是他母亲。”童璐说。
“我得把屋子收拾一下。”童母说着,就去收拾东西,屋子里实际上空荡荡的,只不过把面儿上的几样物品摆得规矩些。“我想明天就回家。”童母边收拾东西边说。
“再住几天吧,明天我们去旅顺。”童琳说。
“对呀,我也想去旅顺转一转。”童璐说。
“这里开销太大,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母亲说。
“没有花多少钱的,这次除了车费,房租二百,药费加上吃的什么的,总共花了不到三百元钱。临走时,小姨给了我二千元呢!”童璐说。
“妈,今后你就不用为钱操心了,我们很快都要挣钱了,你就放心吧。”童琳说。
“要不就星期日走,该玩儿的地方都去了,家里的鸡还没人喂呢。”童母说。
“小姨给照看着呢。”童璐说。
“人家也有一大堆的事儿呢。”
“这样吧,回去先住在小姨的家里,把鸡也抓过去养,什么时候爸爸彻底改过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我早就想好了,一辈子不见我也不想他,谁让他那样对我的,该死的鬼!”母亲一副气犹未消的样子。
“这回回去,得好好理论理论,也太不像话啦。”
“就告诉他,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妈,咱们俩谁也不养他。”童琳也气愤地说。
“姐,这样吧,下午阿明他们来了以后,跟他们说我们再到医院给妈看看,顺便开点儿药带回去。”
“也好。”童琳点着头,“等阿明他们来了再说吧。”
她们规划着未来的生活,这是十分必要的,而对于眼前两位年轻的学生,她们还是第一次把生活想得这么具体,她们完全是为了彻底改变母亲的处境啊!
也许,人只有在同困难的对抗中才能逐步成熟和坚强起来。
她们正说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童琳赶紧迎了出去,后面跟着童璐和母亲。
来的正是阿明一家三口,阿贞右手挽住母亲,左手提着水果,阿明也提着两个塑料袋,装着烤鱼片和烤虾。
“来了,伯母,快到屋里坐吧。”童琳说,妹妹也附和着。
“今天总算有时间来看看你们。”常雅娟说着往里走,“阿贞,快洗些水果来。”
“多亏了你们照顾了,快屋里坐。”童母上前握住常雅娟的手往屋里拉。
“伯母,又买了这么些东西,上次的水果还没有吃完呢!”童琳说。
“现在,你妈需要营养,趁着这些日子,好好补补身子吧。”说着常雅娟他们进了屋。
“我来洗吧,阿贞。”童琳从阿贞的手里接过水果袋儿。
“看样子好像没问题了。”阿贞对童琳说。
“我想下午领母亲再去看看,开点儿药,顺便也谢谢赵医生,然后周日就送母亲回去。”
“不用这么急吧!我们不是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吗?”阿贞说,“不过去医院看看还是有必要的。”
“我妈也闲不住,家里还要人照顾。”童琳说。
“不是你爸还在家里吗?”
“咳,别提他了,要是……”童琳顿了一下,“算了,母亲想回去,就依着她吧。”
“也好,我们一块儿去趟医院吧。”阿贞说,“等会儿我和我妈讲。”
“太好啦。”童琳她们说着,将已经洗好的水果用盘子端着走进了里屋,放在桌子上。常雅娟和阿明坐着板凳,其余的人坐在炕边边上。
“洗好了,伯母先吃一个。”童琳拿起一个递给常雅娟。
“先给你妈吧。”
“等会儿吧,说说话。”童母说,童琳又把苹果放回去。
“这是你的闺女?”童母望了眼阿贞,对常雅娟说。
“对呀,大丑丫头一个。”常雅娟笑着说。
“妈!”阿贞倚着门边不满的样子。
“还不向童阿姨问好。”常雅娟说。
“童阿姨好!”阿贞说着引来大家开心的笑声,她这时想起了刚才的话,“哥,下午童琳想领童阿姨去趟医院。”
“是吗?”他转过脸去问童琳。
“正好我们一块儿去吧,再让赵医生看看。”常雅娟还未等童琳说话便插嘴道。
“我们周日回去,想开点儿备用的药,征求一下医生的意见,谢谢人家。”童琳说。
“是呀,多亏了你们帮忙了。不然真不知道该咋办了。”童璐说。
“这都是应该的嘛,人好了比什么都强,说什么谢呀,那么客气。”常雅娟说。
“听我姑娘说了,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落到什么田地呢!”
“你这不是挺好的嘛。这都是女儿们的福气,她们的孝心感动了老天爷。你有两个这么好的女儿,幸福一辈子了。”常雅娟对童母说。
“可不是嘛,我的女儿最懂事,听话不说,还会过日子,这些年上学,没花家里太多的钱,可知道节省啦。”童母说着,眼泪又打湿了眼睛,说不下去了。两个孩子见状,也立刻沉默起来,童琳觉得鼻子发酸,阿明和阿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下了头。
“唉?童琳,你不是说要去医院吗?”常雅娟说。
“对呀,歇一会儿再去也赶趟。”
“几点了,阿明。”常雅娟问儿子。
“噢,”阿明看了看表“快二点半了。”
“我们现在就去吧,说不定赵大夫还在,让他给你妈再好好看看。”
“好吧姐。我在家里陪着伯母,你领着妈去吧。”
“不,还是我们大家一块儿去吧,路也不远,一会儿就回来了。”常雅娟说。
“我妈说的对,”阿贞抢着说,“走着说着,一会儿就到了。”
“也行。”童琳说,“妈,我们走吧,出去散散步,顺便到医院给你开点儿药带回去。”
“不用去了,我已经没有事了。”童母说,“来这里才几天,吃得也好,休息得也好,玩得也好,就是放心不下家里的百十只鸡。”
“看得出来,你已经好了。”常雅娟说,“不过还得让医生瞧瞧,看看以后该注意些什么。”
“对呀,伯母说得没错,我们去看看吧,顺便还得谢谢人家呢。”童璐说着站起来。
“那就再去一次?”童母望着童琳,又看看童璐,然后也站了起来。
“走吧,大家一块儿去。”阿明也站起来。
就这样,童璐锁了门,大家说笑着来到西山医院。
几个人来到赵大夫的办公室,屋子里空无一人,他们等了没多久,赵大夫领着两个护士走进来,他是西山医院的主任医师,五十岁左右,留着黑胡子,平头,黑黄的脸,颧骨稍凸,一米七的个子,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说话略显沙哑。
“听说有人找我,原来是你们呀。”赵大夫说。
“你们也太忙了,怕来晚了找不到你。”常雅娟说。
“过来坐下吧,我再好好地给你看看。”赵大夫跟童母说,“这几天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只是觉着累,有时头痛。”
“……”赵大夫点着头,“最近的饮食和大小便都正常吧?”
“都正常,就是有时候恶心。”
“嗯,看脸色也好多了,不过还得注意休息和饮食,不要吃过凉的东西,少吃肉,多吃水果蔬菜,也可以多吃些鱼虾什么的,千万不要生气,要心情舒畅,这是最主要的,一定要记住。俗话说,去病如抽丝,三分治七会养,尤其精神方面的疾病更是如此。”
“对了,赵大夫,我妈她后天想回去,您看是不是再开点儿药呢?”童璐站在一旁说。
“这个没问题。”他看了一眼童璐,又对童母说,“多好的孩子呀,你做母亲的应该为女儿高兴啦,把左臂衣服拉上去,我再给你查查血压吧。”
童母正想往上拉衣服,童琳过来帮着拉上去,赵大夫准备好了血压计,非常迅速地戴到童母的左臂上,认真地测量着。
“血压正常,高压120,低压80,非常好。”赵大夫量完了血压说。
“赵大夫,我们一家人非常感谢您,要不是您的帮助,我们真的是无路可走了。”童琳说。
“这你可别谢我,要谢就谢常大夫吧,是她把你们领来的。”赵大夫爽快地笑了。
“都得谢,等我毕业了,一定来大连工作,争取能经常看到你们,我把妈妈也接过来,那时候再请你们到我家里做客。”
“这回,我可得谢谢你们啦,给我那么高的评价。”赵大夫说得大家笑起来。
“赵大夫,你看给他们开多少药呢?”常雅娟问。
“少开一些吧,我看一瓶氯氮平,二瓶谷维素,二瓶维生素A就足够了。不知道现在是怎么用药的。”
“氯氮平是睡前吃,一次半片,其余按说明用药。”童琳说。
“药量有些少,不过若能休息好也没问题,这样的话,我给开的药半年也用不完,像谷维素和维生素A药店都有卖的,不必开的太多。氯氮平的用量可以酌情加减,不过不能再少了。”赵大夫对童琳说。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开吧。”童琳说。
接着,赵大夫开了药,并将药单递给身边的护士,让她去取药,童璐也跟了出去,她现在是负责家庭开销的人。
很快童璐回来啦,常雅娟趁此和赵大夫道别,赵医生送出办公室,临别又把刚才说的话童琳姊妹重说了一遍,似乎怕他们忘了。
阿明他们走出医院,常雅娟停下了脚。
“我们也该回去了,阿明,你再陪他们一会儿吧。”
“伯母,不用急着回去,到我们哪儿再坐坐吧。”童琳说。
“不了,我觉得有点累,回去歇歇,也该准备晚饭了。”
“让我哥留下来陪你们吧。”阿贞说。
“谢谢你们娘儿几个来看我。”童母说。
“客气什么呀,这还不是缘份嘛。我们从这边走了。”常雅娟指着向东延伸的一条路,和阿贞相携着走了。
“我们也回去吧。”阿明说。
“这几天你工作忙吗?”童琳问阿明。
“不算忙。这阵子我让阿强缠住了,整天动员我做力安,我已经参加了几次说明会,觉得不错,而且条件也不算苛刻,所以我昨天正式加入了力安,现在是兼职营业代表了。”
“……”童琳听了,奇怪在看了眼阿明,刚一张口就又闭上了。她想提出反对的意见,可目前自己的处境不好,阿明又那样热心地帮忙儿,只好改变了主意,“花了多少钱呐?”
“不多,只有四百多元吧,而且产品非常好,其中包括洗发液和护发液60多元,洗衣液60多,蛋白质粉280多,这就是成为营业代表的条件。”
“你仔细考虑过了?”
“阿强已经加入了,我是他的下线。”
“噢!这不和传销一样吗?”童琳说。
“我听说北京很火的。”童璐说。
“要是传销,咱们最好别干。”童母说,“我们家那该死的搞什么保健品传销,赔得连本儿都没有回来。真是害死人啦。”
“和传销不一样的,再说我也只不过试试而已,明天我就介绍我的同事也加入进来,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大家默默地往回走,阿明知道他没有获得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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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23 06:4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unZhongwei 于 2016-7-24 07:23 编辑



又是星期六的早晨,阿明九点钟才起床。他知道今天已约好了王力群和汪常琦一起参加“力安讲座”(这是阿明一周以来经过对力安的了解,认为最贴切的名词)。邀请的方式几乎和阿明受到邀请时的一样,只不过阿明是在星期五当面约好的,他也担心邀请失败。他同时觉得这样做有失公道,但这是阿明知道的“力安方式”之一,也是阿强这样对待他这位同学的。阿明想:借用一下,也至于产生不良结果吧。
几个人碰头的地点在中山大厦,十点半南门聚齐。这些都是阿强安排的,阿明不过是执行者。在中山大厦的会议室里,将举行“力安成就分享及产品说明会”(阿强就是这样总结的)。
阿明自从受了阿强的影响,也觉得作为男儿应该多挣些钱,今后也要养家糊口的嘛,尤其阿明亲历的童琳一家的变故之后,他觉得男儿没有钱似乎没出息。因为阿强直接的加入和鼓动,也因为力安讲台上的演说似乎合情合理,还因为成为“力安营业代表”的条件比较宽松,仅需交纳101元人民币的“会费”,其中包括60元的力安产品购物券和每月一期的“力安新姿“杂志以及”入会”时发给成员的“力安营销手册”等材料。其全部价值恐怕要超过101元呢。当然“入会”时,阿明还交了10元钱,力安管理机构为他办理了一张“中国银行”储蓄卡,力安公司会将“力安营业代表”的劳动报酬和成就奖金自动打入其在“中国银行”建立的储蓄卡中。
可见力安公司为她的“员工”想得是多么周到!
但是,阿明只想做兼职的“营业代表”,他不想为此舍弃自己的专业和工作;同时,他也怀疑自己是否能像一些“卓有成效”的力安人那样取得辉煌的业绩;而他最大的质疑是:力安公司的管理体系是否真的像一些人说的或手册讲的那样完美和公道,是否符合与力安有关的所有人的根本利益。当然,阿明不是经济学家,更不像商人,在他的心里或在他的思维体系中,他一直坚持利益共享的原则,商人是要挣钱的,为商人打工的是要养家糊口的,而消费者也有自由消费的权利,这是任何人都不应该被剥夺的,同时消费者的能力在一开始就应该受到商人的重视。否则,利用各种蒙骗的手段而致使消费者步入商人的圈套,这将使消费者蒙受损失——精神的和物质的。
阿明认为:商业欺骗无时不有,无地不在,只不过是程度有轻有重。所以在考察商人时,“商业信誉”是十分重要的因素。
阿明将他的怀疑深深地藏在心里。他虽然按着力安公司的要求又拿出三百多元钱买了力安产品回家,并确立了“两月之内须购买力安产品以保证力安营业代表资格”的地位,但没有将宣传资料和“营业代表证”拿回家,而是放到了办公室。他也没有把这些情况告诉王力群和汪常琦,担心产生不必要的影响。
大连这座年轻的城,在各色招牌和广告的点缀下,在各种饰物的妆衬下,尤其豪华的建筑星罗棋布,车似海人如潮,她就像街上穿着入时步态轻盈的少女,充满梦幻、活力与青春的朝气。
阿明按约定好的地点和时间来到了中山大厦,在中山大厦门前,他没有见到熟人,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王力群和汪常琦向他走来,阿明觉得他们俩倒像恋人一般。
“阿明,你来得早啊!”汪常琦温和地笑着,声音甜脆。
“我也刚到。”阿明微笑着答。
“我们得叫他夏主任啦。”王力群带着讽刺的腔调。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阿明反驳道。
“昨天可是给我们留下个悬念,我总觉得你像在搞阴谋。”
“这也是为你好,怕你不来,失去挣钱的机会。”
“钱是那么好赚的吗?”汪常琦摇着头。
“我们还去哪儿?”王力群问。
“就在这儿。”阿明指着中山大厦,抬头向上,十分自信。
“那就进去吧。”王力群说。
“我的同学还没到呢。”阿明说着,又来回地走着,四处张望。接着又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半了。
“不会有其他什么事吧?”汪常琦问。
“不会的。”阿明答,“他可是做计算机生意的,生意人不讲信誉哪儿成呢!再说若有变化他早就通知我了。”正说着,阿强气喘着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女人,大约40多岁,穿着朴素。
阿明迎上去,扯住阿强的手,“你怎么来晚了,我可是领了两个人的。”阿明说完,转过头来对王力群他们说,“这是我同学周天强。”又对阿强说,“这是我的同事王力群,这位是汪常琦。”
“你好。”汪常琦点头示意。
“你好。”王力群说着伸出右手,阿强同时走过去握住王力群的手,“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就叫我阿强吧。这是赵姐。”阿强把那女人介绍给大家,“都晚了,快进去吧。”
刚进大门,阿明就碰见了房秀梅和王雅菊,她们热情地迎上来笑道:“欢迎!欢迎!”大家随后又是一番介绍。
这时,阿明注意到在门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男士,黑黄的脸,大眼睛,两腮无肉,很瘦,他正在向阿明这边看着。
“小房,会议室在几楼。”阿强问。
“十楼。”王雅菊抢着说,“已经来了很多人啦。”
“乘电梯上去吧。”王力群说着向电梯口走去。
十楼的会义室,果然拥挤,大约80多平方米的房间已经坐满了人。阿明他们刚进会议室,就撞见了陆宇。阿明向他点头,他却像没看见的样子,阿明心想,这位硕士生可能有什么心事吧。这时,王雅菊走过去,向他低语了几句,接着又转身拿过几只方凳递给了阿强,让他们随便在后面找个地方坐下。而房秀梅正同守门的小姐聊着什么,同时还递给她一些纸票什么的,阿明远远地见了十分不解。
“阿强,进来还要票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都安排好啦。”阿强答。
“多少钱一张啊?”王力群问。
“五元。”阿强答。
他们几个人正说着,只见陆宇走上了讲台,这是正规的讲台,不像阿明第一次接受邀请时是在家里临时凑合的。
“朋友们,各位女士、先生们,大家周末好!”陆宇说,“今天又是新老朋友的聚会,来参加聚会的又很多,为了不相互影响,请各位自觉关掉传呼、手机或打到震动。”他拿出自己的传呼关掉了。“在此我对来分享力安成果的每个人表示热烈欢迎,同时感谢为聚会如期进行而工作的大厦员工和领导,他们为我们提供了这么舒适的环境,同时呢,也感谢为此忙前忙后的营业代表。”
阿明听着,觉得和他第一次听到的内容一样。
在陆宇结束讲话之际,他又提高了声音,对在座的人说:“下面由在力安事业上取得辉煌成就的王君财先生为我们演讲,他目前已经做到了翡翠,年薪40万元以上。请王君财先生上台。”他鼓掌欢迎,下面也随之响起热烈的掌声。
王君财大踏步地走上台,一米八几的个子使他显得威风凛凛,加上有人捧场更使他春风得意。他站在台上开始了热情洋溢的演说,阿明是第二次听他的讲话了。而他所讲的几乎和上次阿明听的一样,一点儿新鲜的东西也没有。阿明开始觉得单调,同样的内容他不愿意听到两次,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就一直如此。他很想离开,但考虑到他的两位同事还是第一次来,又是他邀请的,不便中途退出。他看了看王力群和汪常琦,他们认真地听着。
“这可是第二次听他讲了。”阿明对阿强说。
“你觉得有些单调吧。我也听了几次。”
“我觉得对于新成员有必要这么讲,若是老的实在太乏味了。”
“这也是一项需要耐心的工作,很锻炼人的。”
“讲的确实蛮精彩的。”王力群也赞许地说。
“他真的有那么高的报酬吗?”汪常琦问阿明。
“也许吧。反正看样子挺像的。”
“这绝不是虚的。”阿强说,“以后就会知道了。”
阿明没有说话,却由于汪常琦的提问而陷入沉思。难道人就是一部挣钱的机器吗?难道人就单纯地为了钱吗?不,确切地说是为了享受。“享受”,这是高级动物的主要标志吗?人最理想的状态是什么?钱?道义?责任?创造?享受?无止境地欲望?他开始迷茫了。他到底能做些什么,做到什么程度,确立什么样的目标呢?
对阿明而言,这次聚会难熬,他不知道阿强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王先生以真挚的诚意结束了他的演讲,下面一片掌声,在掌声中陆宇走上台,将王雅菊介绍给听众,请她作产品演示。
阿明也是第二次观看王雅菊的产品演示,她不愧当过老师,演示水平很高,王力群和汪常琦听得更是入神。
好不容易,“力安讲座”总算结束了,他们走出中山大厦时,已经十一点三刻了,正是午餐时间。
“今天中午我们去亚惠快餐吧,我请客。”阿明走出大门,诚恳地说。
“我还是回单位吃吧。”汪常琦说。
“算了,都几点了,回去也赶不上午饭的。我们去亚惠坐坐吧。”阿强说。
“我先回家了,家里还有事呢。”赵姐对阿强说。
“一块儿吃点儿吧。”
“不了,再见。”赵姐向大家点头致意。
“再见。”汪常琦他们答道。
“好吧,就依阿明的办,去亚惠吧,又清静又干净。”王力群说。
“关键的是比较实惠。”阿明爽快地笑着。四人于是步行来到亚惠快餐,里面的人确实不少。
“你们俩去找地方吧。”阿明对王力群说,接着又转向阿强,“走,你帮我拿东西。”
很快,阿明和阿强端出两个餐盘来到王力群他们的桌前放下,阿明端着红烧肉,鸡块炖蘑菇,三瓶棒棰岛啤酒和一听露露,阿强端着鸡蛋炒黄瓜,糖醋带鱼和四小碗米饭。四个人边吃边聊,有说有笑,从小说到大,从学校谈到社会,从计算机理论聊到阿强的生意……
“阿强,听阿明说,你在做计算机生意,现在情况如何?”王力群问。
“勉强维持吧,刚开始做,生意不算火,好在计算机热门,还能够养活自己。”阿强说。
“唉?阿强,我一直没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力安的?”阿明问。
“其实我很久就听说了,但真正做力安才不到一个月。”
“情况怎样?”
“刚开始,还没有回报呢。我很有信心,业余的也算,专职的也可以,总而言之捎带脚儿,试试看吧。”阿强说,“怎么样,小王,你今天感受如何,啊?”
“嗯,很精彩。”
“想不想也试试?”阿明问。
“我可没时间。”王力群说,“我想,这东西不一定好做。”
“怎么样,你觉得如何?”阿明又问汪常琦。
“看样子产品不错,我很想用一用,至于加入力安嘛,”汪常琦摇着头,“我是做不来的,我最讨厌推销工作,谁能说大家都是一个想法。”
片刻沉默,阿强趁此举起酒瓶子:“来,大家喝一口,为我们的未来祝福。”三个人纷纷响应,汪常琦用露露充数。
阿明意识到,王力群和汪常琦恐怕不会加入力安。无论怎么说,阿明都不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们,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一时很难说明谁对谁错,也许仅仅是人生的一次选择,为了钱或者生活。
阿强也很知趣,把话题巧妙地转移开。
大家愉快地吃了一次快餐,在亚惠门口分手时差不多二点了。王力群和汪常琦要到街上转转,而阿明心里惦记着童琳母女,想打个传呼给童琳,便急着往家里赶,阿强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阿明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没有。他换好拖鞋,先到父母的房间给童琳打了传呼,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视。现在阿明的心绪比较烦闷,这不仅因为他开展“力安事业”不顺利,更主要的是他开始对自己在对待力安上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另外还有童琳一家的变故。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来的那样突然,使他感到有点儿措手不及。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又想起了上个周六晚上发生在家里的事情——
那天晚上,一家人正在看电视,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家这是怎么了?”
“妈,你是说童琳吧?”阿贞问。
“还能有谁。”母亲说。
“妈,你说会有遗传吗?”阿贞问。
“不至于吧,但也很难说,也许因人而异?多好的孩子啊,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再说了,得什么病不好,这种病最烦人了,不小心很容易反复,搞得不好要拖累家人的。唉!”母亲叹了口气。
“我看她母亲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不像狂躁型的。”父亲说。
“阿明,你怎么不说话啊?”母亲问。
“说什么?已经发生了,谁也不想看到的。”
“我是说,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一个家庭发生了这样的事,起码说明这个家庭存在不和谐的因素。”
“还不是因为穷嘛。”阿明说。
“她的父亲没有责任吗?这么大的事,连陪着来都不肯。我想他一定是不负责任的人。”母亲开始解剖童琳的家庭了。
“妈!人家还有地,家里还养鸡。怎么能都来呢?”阿贞说。
“那我该怎么办?”阿明问。
“我只是提醒你,别看不清问题的实质。”母亲说,“当然童琳是个好孩子,也许更多秉承了她母亲的品质,千里难寻。”
“妈,你说了半天等于没说。”阿贞反驳道,“你可不要犯错误噢!”
“咳,你们就别操心了!”阿明烦躁地说……
阿明想着,觉得有点儿累,休息一会儿吧?但脑子又静不下来。电视正在进行文艺表演,他没有心思看,抄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向后倚到叠好的被子上,心想:童琳怎么还不回电话呢?正在他思虑之间,电话响了,阿明赶紧穿上拖鞋走进父母的卧室。
“喂?”
“阿明吧?”
“童琳?你在哪儿呐?”
“我们刚从白玉塔上下来才不到一刻呢,有事吗?”
“只是想知道你们现在在哪儿。”
“这么关心我们啊?”
“当然了,你们玩儿得开心吗?”
“很开心的,我妈也特别高兴。阿明,你不觉得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吗?”
“你怎么了?”阿明稍稍顿了一下,“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吧?”
“没有的,我只是觉得过意不去。”
“没什么的,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谢谢你了,阿明。”
“我不是说了嘛,No trouble at all。你们好好玩吧,只是别累着童阿姨。”
“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对啦,你们定下来哪天走了吗?”
“还没有呢。我们回去再说吧。”
“大概几点钟能回来?”
“五点之前吧。再见。”
“再见。”
阿明放下电话,似乎轻松了许多,他对童琳已经产生了眷恋,不希望仅仅因为家庭的变故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样似乎太不公平了,但他也清楚地看到童琳由于家庭的原因,经常沉默不语,很少主动讲话。阿明想,他应该赶到童琳母女住的地方,带去自己的关怀。他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尚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他又想起了力安的事:看来,王力群说得对。我也是做不来的。

童琳她们回来在海大下车时已经五点多了,又乘406路转到王家村。一路上自然兴致未消,仍谈着旅顺之行的收获和感受。她们来到自己的住处,发现阿明正站在门口,门边还放着两只黑色的塑料袋。
“阿明,你来了。”童琳笑着说。
“阿姨,玩得开心吗?”
“太好了,我可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来了多久了。”童璐高兴地问。
“比你们早到几分钟,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回来了呢。”他们说着,打开门,阿明跟着进了屋。
“又买东西了,总让你破费。”童母说。
“没什么,值不了几个钱。”
“是什么呀?”童琳问。
“螃蟹和虾爬子。”
“给我吧。我把它们泡上。”
“一会儿就煮了吧。”童母说。
“我给你们做。”阿明说。
“不用的,让璐璐学着做吧,我明天就回去啦,还没和你说说话呢。”童母说。大家都有进屋坐下。
“定下来坐哪趟车了吗?”阿明问。
“还是坐531次吧,这样也送着方便。”童琳说。
“我想也是,还是坐便宜的吧。”童母说。
“这样吧,童琳,我离着火车站近,票就让我买吧,你们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坐车一定很累的。”阿明认真地说。
“……”童琳迟疑了一下,“又辛苦你了。”
“我们这次来确实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童母感激地说,“多亏有你在,以后如果去北京,一定要顺路去我们家呆(待)些日子,只要你不嫌弃,尝尝我做的菜。”
“好的,阿姨,一定有机会的。”
“可是,姐,531次车的票价是多少啊。”童璐问。
“硬座是一百三四十元吧。就坐硬座走吧。”
“要是买不到硬座,站一段儿也行。怎么还不将就了。”童母说。
“这样吧,先给阿明三百。”童琳对阿明说,“不够你就先垫上吧。”说话间,童琳已经拿出了三百元钱,递给阿明。
“没问题。”阿明接了钱,“那我现在得走啦,正好先到火车站看一眼,看看有没有明天的车票。”
“对啦,要是明天的票卖完了呢?”童琳说。
“那就星期一走呗。”童璐说。
“这样吧,等一会儿吃完了螃蟹你再走也不迟。”童母说,“璐璐,快点把火点上,先煮螃蟹,完了再煮虾爬子。”
童璐赶紧去外屋生火,但阿明执意要走,童琳母女便将他送出了大门。
“别忘了,及时给我打个传呼。”童琳叮嘱道。
“放心吧。”阿明走远了。
“阿明真是个好孩子。”童母在回来的路上说,“要是早点儿做我的女婿就好啦。”
“妈,你这是哪里的话呀。”童琳在旁边娇怨着。
“你也不小了,个人的大事早该定下来啦,你妈没有大本事,帮不了你什么忙,自己的事要自己拿主意啊。”
“妈!”童琳上前扯住母亲的左臂,“你供我们读书,这就是最大的本事。”说着,母女三人开心地笑了。
这时夕阳西下,西方红霞尽染。



六月四日星期日,正是童璐母女回家的日子。
阿明昨天晚上就买到了两张531次车票,而且是卧铺,共花了五百多元,买完票又给童琳打了个传呼,约定好相送的时间和地点。
火车站例来是送别的场所,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动着离别的情愁。童母担心迟到赶不上火车,下午不到三点,童琳她们就已经来到了火车站的候车大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明终于赶了过来,后面跟着常雅娟、思贞和何华风。阿明还拎着一只白色的泡沫箱子,童琳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着海鲜。
“阿姨,这是我妈带给你的,里面装着螃蟹、虾和虾爬子。”阿明来到童母的身边热情地说,“车票在我这里,等上车时再给你们吧。”
“……”童母高兴地望着阿明,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她又看着常雅娟,“我真喜欢你有这么个好儿子,你真有福气呀。”
“这孩子就是话少,有时脾气犟着呢,和他爸一个样。本来我那口子也要来的,又让同事叫走了,就不来送你了。”
“你们也很忙,阿明一个人来就行了嘛。”童母说。
“璐璐,这是我给你们带来的水果,路上吃的。”阿贞走到童璐的身边说。童璐看着阿贞身旁还跟着一个人,疑惑地望着阿贞。
“噢,忘了向你介绍了,这是我的朋友何华风,北京大学毕业的。”
“一定是高才生吧。”童璐望他们俩笑着说。
“过奖了,不过是书呆子一个。”阿贞解嘲道。
“听说你在北师大读书?”何华风问。
“对呀,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童璐说。
另一边,童母和常雅娟、童琳等人也热情地交谈着,阿明趁此买站台票去了。车站里人涌如潮,工作人员来往奔忙。广播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开往北京的531次列车就要检票了,请乘坐此次列车的旅客排好队,列车停在第二道第三站台。播音员反复重复着这句话,阿明已经买好了站台票正往回走。候车大厅一片混乱。
“我们就送到这里啦。”常雅娟说。
“再见,伯母。”童璐说。
“有机会一定要到我们家来呀。”童母对常雅娟说。
“再见。”阿贞挥着手,何华风也向童母她们点着头,阿明左手拿着票,右手拎着箱子和童琳一起跟在童母和童璐的身后。渐渐的,已经看不到阿贞他们的影子了。
童璐母女的铺位是第七车第12号的下铺和中铺,阿明在前面替她们找到了车箱的位置。“阿姨,就是这节车箱。”
“你们就送到这里吧。”童母停在车门下,其他三人也停下来。
“我把东西放到车上吧。”阿明说。
“不用的,给我吧。姐,你把旅行包给妈吧。”
“你们一路小心啊!到家后给我打电话。”童琳说。
“放心吧,琳琳。”
“没事的,姐。”
“阿明,再见了。我的琳琳就交给你啦。”
“放心吧,阿姨。”阿明看着童琳,她也看了眼阿明,脸立刻红了。
“这是票,拿好了,璐璐。”阿明说。
“上车吧,快开车了。”童琳说。
“妈,上车吧。”童璐说着,母女俩儿提着东西上了车。
“再见了,姐。”童璐挥着手。
“再见了,别忘了医生的话。”童琳也挥着手,双眼噙满了泪水。
列车缓缓地开动了,阿明和童琳并肩地站着,目送列车驶出站台,童琳的眼睛依旧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我们回去吧。”阿明见童琳木在那里便扯了她一下衣袖。童琳微扭过头去,好像怕被发现自己的眼泪一样,紧接着用右手稍微地抹了两下,为自己拭去没有退尽的泪花。勉强地又把头转向阿明。
“阿明,我们快乐的日子是不是结束了。”
“谁说的,琳琳,我们快乐的日子还没有开始呢!”
说着,两个人转身原路折回,他们肩靠着肩,阿明就势握着童琳的手,在阳光的照耀下在微风的吹拂中,他们远去的背影那样和谐美丽……
                                                                                                                                                                               2000年10月12日定稿


人物一览表

阿明(夏思明)…男主人公   朱虹…………老朱的姑姑
夏雨………………阿 明 父   文浩然…计算机中心主任
常雅娟……………阿 明 母   汪常琦…………阿明同事
夏思贞……………阿 明 妹   老头儿…学生宿舍看门人
童琳………………女主人公   汪先启…船厂办公室秘书
童璐………………童 琳 妹   陈书然……党宣部部长
方志华……………童 琳 母   商九文……船厂厂长
何丽……………常雅娟同事   洛华………厂党委书记
何华风……………阿 贞 友   房秀梅……淑贞友
阿强(周天强)…阿明同学   王雅菊……房秀梅上线
林淑贞……………阿 强 妻   王君财……专职营业代表
扬慧敏……………淑贞同事   陆宇………专职营业代表
王力群……………阿明同学   李丽娟……兼职营业代表
女服务员…北京招待所职员   赵秉周……西山医院医生
老章……“真元功”练习者   李珊……………童琳室友
朱宏志(老朱)…阿明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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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3 23: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精彩!故事叙写细致,有构思;情节的穿插很耐人寻味!情感的递进表达自然,内容中有丰厚的人生阅历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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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3 23: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参赛愉快!精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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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7-24 07:24:50 | 显示全部楼层
蓝雪花 发表于 2016-7-23 23:15
欣赏佳作!参赛愉快!精华支持!

感谢蓝雪花老师加业鼓励。请多批评。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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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4 08: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结构严谨,语言朴实,情节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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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1 16:15:10 | 显示全部楼层
薛庆西 发表于 2016-7-24 08:17
结构严谨,语言朴实,情节感人!

感谢阅读并留言!问候!!!
祝您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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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11 18:34:4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语言质朴,平实,简炼,贴近生后,富有真情实感,描写到位,结构严谨,铺陈有序。欣赏佳作!祝参赛愉快!wechat:lang_wechat_threadmessage

点评

感谢阅读和鼓励。 问候早安!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6-9-13 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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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9-13 05: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孙雪慧 发表于 2016-9-11 18:34
语言质朴,平实,简炼,贴近生后,富有真情实感,描写到位,结构严谨,铺陈有序。欣赏佳作!祝参赛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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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10 11:36:02 | 显示全部楼层
提起来!并问候各位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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