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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三峡妹 于 2016-6-17 12:23 编辑
花开了 妈妈 黄祖悦 花开了，妈妈。 熬过了漫长的严冬，故乡的山坡上，杏花，桃花，李花，还有鲜红的映山红，次第开放，又迎来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了。花落花开，年年相同，不同的是，花下，再没有你温暖的笑脸。 去年的今天，你的身体还能一天好过一天，让远在他乡的儿女，听到希望。记得，二姐说，你竟然能自己从轮椅上下来，扶着墙，挪到了卫生间门口；有时，还能坐在轮椅上自己把轮椅推向大门外晒太阳；在轮椅上坐累了，就自己下来，在小椅子上坐一坐，之后，又悄无声息地自己爬上轮椅…… 这点点滴滴的消息，让我们心中升起了怎样的希望啊！记得那年给你买轮椅，是在一家医疗器械店里，看到那些有轮子的椅子，想到你的腿没有了力，就想到给你买一把。打通恩施的114，问遍了所有的医疗器械店，得知可以网上购买，后来又让四姐在县城找。终于，四姐让她的儿媳帮忙在武汉买了最合适的。一把轮椅，在我们那乡村，也算是新生事物。多少老人腿不能走了，就只能成整年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我给妈妈买了轮椅，是想让妈妈走路轻松一点；而且，妈妈经常坐累了，就爱靠着椅子打盹，我总担心哪一天椅子倒地，妈妈就再受一次苦痛，更何况，妈妈年老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摔！那轮椅四周稳固，既有扶手，可以在上面放碗吃饭放杯子喝茶，当个小桌子用；又可以靠着或趴着睡觉，稳当，不怕摔跤。不料，哥哥搬回家，妈妈看着轮椅，却哭了，说：“以往只在电视上看着残疾人才坐的，现在轮到我坐了。”哥哥赶忙安慰说：“现在是条件好了，才买的，要不然，哪有这个条件啊！一把轮椅，也是上千块钱啊！”妈妈没再吱声，但好长时间也没坐过。我得知妈妈的心结，就专门打电话，热情洋溢地说：“这轮椅，不是给残疾人坐的呀；是给你当车的，就像小孩不太会走路时一样的学步车啊。城里好多老人，没有一点病，都专坐轮椅呢，因为坐着轻松，免得走路嘛，又免得摔跤。这是有福的老人才能坐得上的呢。” 我的话，妈妈都是最爱听的，于是，就高高兴兴地坐上了。这一坐，就坐了几年。最初上轮椅，还要二姐扶上去，后来身体好点了，可以自己坐上去。 经常在周末打电话回家，问起妈妈，二姐说，妈妈在外面晒太阳呢。二姐就把电话送到外面去，递到妈妈手上。妈妈坐在轮椅上听电话，也不怕累，一说就是半个多钟头。习惯了在周末打电话给妈妈，说学校的趣事，说我的收获，讲我们这里的百岁老人。妈妈都是那样开心。只要听一听我的话，妈妈一定是增添生活的信心了！ 就这样，从春暖花开，妈妈就在门前的院子里晒着太阳，夏天，在树荫下乘凉。我知道，妈妈喜欢在院子里坐着，和过往行人打打招呼，更多的是遥望远方，等我们回家，虽然，她明知道，不到寒假暑假，我们是回不了家的。可她仍然坚持在院子里一天一天地守望着，轻风吹动了她满头的白发…… 我平时不能回，每到暑假和寒假来临，想到门前盼等着的妈妈，再怎样，也要回家看一看。 春暖花开的日子，只能遥望故乡，回想少年时候。那时的冬天，冷啊。单等春风吹来，院子里的桃花李花开得艳丽。每天清晨，我起来站在树下，呼吸着新鲜空气，听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看一片片嫩绿的小叶儿从花间探出头来，心中只有无比的快乐。有时，跟着妈妈去挑水，走在妈妈前面，有时唱着歌，有时和妈妈说着学校的趣事，妈妈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妈妈是个好心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有腿疼的病，从一个地方疼到另一个地方，不知是什么病。但妈妈还能撑着身子做事，给邻居家的带孩子。经常忍着痛，背着邻居家的孩子做家务，做农活，仅仅还唤来孩子的一声“黄奶奶”。生产队的所有孩子都喜欢我妈妈，都爱在我们家玩。那时，尽管家里条件差，妈妈都会弄些好吃的给这些孩子们吃。我们上初中了，平时在校住宿，妈妈每天忍着腿痛挑水，还给邻居的二伯伯家挑。妈妈生我时，已年过四十，小时候的我，不懂妈妈辛苦，妈妈每天干活回来，很想坐一坐；可’我总是要妈妈抱，还不要别人。现在，当我自己已年过四十，生活条件这么好，还经常感到心累不已的时候，想起当年的妈妈，生活那么苦，四十多岁还在养儿的妈妈，才理解了妈妈的不易。妈妈的腿痛病也正是在那时落下的。 直到我大学毕业，妈妈已经年过六十。请医学院毕业的表叔给妈妈诊断，才知，让妈妈忍受了二十多年疼痛的，竟是坐骨神经炎。表叔给妈妈开了一副酒药，妈妈本来不喝酒的，还是忍着喝完了十多斤酒药，腿，奇迹般的好了！可是，1994年，爸爸的突然离去，又给了妈妈沉重的一击，妈妈的精神几乎崩溃，背，也在一夜间驼了…… 是的，妈妈的生活中，怎能没有爸爸！多少年里，我们都是在外面，只有爸爸和妈妈长年相伴。我们家孩子多，但多是女孩。大的姐姐们一个个出嫁了，我们小的读书，参加工作。爸爸和妈妈就在家盼等着。每到春天，花开了。故乡的油菜花开满了山坡，蜜蜂蝴蝶们在花间飞舞。爸爸在锄草，妈妈在油菜花中打着猪草。没有我们在身边，爸妈心里，别提多寂寞。邻居们总会问起我们，爸爸大声地说：“等到放暑假，他们一回来，我们家就热闹啦！”有一次，妈妈看到院子里一大群的斑鸠，就支着筛篮套了一对，爸爸高兴地用竹子编了一个大大的鸟笼，爸爸妈妈就像伏侍孩子一样地，每天细心地给斑鸠喂水，喂食，就这样寻找生活的乐趣。可是，有一次，爸爸妈妈出门，不知是忘了喂食还是喂水，斑鸠死了，爸爸妈妈失落了好长时间。 爸爸妈妈相依为伴，不知怎样度过那些年的日子的，我们常年在外，只有放长假才回一趟家，在家里住几天，是爸爸妈妈最开心的时候了。 年年的花落花开，却难盼到我们回家一次。 爸爸走了，妈妈就更孤独了。现在想起来，不知道妈妈这二十年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就在去年的十月，妈妈也走了。她走得无声无息，也躺在故乡的山坡上。不知是该为她伤心，还是为她庆幸？因为，在活着的日子，妈妈的心里，也太苦了。 往年的春节，我们都要回家看看，因为有妈妈在等待；今年的春节，没有了妈妈，我们都没有回去。不知妈妈是否依然在盼着我们归家？清明了，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回来，你们最疼爱的小女儿却不能回家，爸爸妈妈会不会怅然？其实，今年过年不回家，不是没时间，实在是不敢面对现实。尽管，已经明白，不得不接受你们已经离去的现实，但不回家，眼前更多的是你坐在轮椅上盼等的身影，这个身影，依然激励我乐观地面对生活。不能接受回到家，一个空空的家。妈妈，你一定能够理解，没有你，我们的心中是怎样的空白，你一定更能理解，没有妈妈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长到多么大，都会是怎样的孤独和可怜。 一缕缕的香烟燃起了，你们能看到老屋顶上的袅袅炊烟吗？你们能收到纸钱吗？ 妈妈，院子边的花又开了，树叶又绿了，只是树下再没有你的身影了。这温煦的春风，能把你的心吹热吗？你能闻到花的香味吗？还能听到斑鸠的叫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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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5 08:4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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