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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清渊 于 2016-4-17 20:49 编辑
我的村落 记忆中乡间的路充满坎坷,每天上学必须顺着一条七拐八弯的小道。那时我被义父收养,他是镇里的中学老师。每天凌晨天没亮就得起来,一番洗漱后就推出他那二八自行车。车后座很冷很硬,加上路途颠簸,我总是叫疼,这时义父会脱下外套或者找个麻皮袋叠好放在后座上,而我则紧紧扯着他的单衣,小脸紧贴在其后腰,就这样骑着老车一路坚强地赶往学校。 义父很少说话,除了上课,平时沉默寡言。而他那老车也一样,不动不响,一动除了铃不响都响,毕竟老家伙了,不很健康。身在童年,归家心切,路很漫长,尤其是夜晚,乡间小道喧嚣如潮,蛙鸣虫唱,茂密丛中黑乎乎的,我担心某个阴森角落会突然冒出个精怪将我们吃掉,于是一路大呼小叫,义父也不恼,有时拍怕我的头,有时把我放下车牵着我走,有时让我抱着他的头骑在他肩上,然后一步一步推着罢工的老车回家。而陪伴我们的是那轮高悬的明月,还有路旁不远一曲汪汪流水。 我们没到家,奶奶不会休息,如果天不晚,迎接我们的还有一群大鸭小鸭,嗷嗷待哺的样子叫唤不停,可爱极了。那时还没电视,晚上也没啥事,待奶奶弄好热水,泡泡脚,我不亦乐乎地在蚊帐中拍拍蚊子后差不多也该睡了。当然偶尔我会在义父严厉的目光下托着小脑袋装作认真地学习。 清晨永远是乡村最美的时刻。山里人很早起来,晨曦微露,就能发现他们已在田间。周末我会被奶奶从被窝里早早拎起来。奶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得给她点油灯,给逝去的爷爷上贡品,找剪刀寻花线之类。但我闲不住,转眼就跑到某个角落挖蚯蚓,捉蟋蟀,或带领一群小鸭巡视疆土或者拿根枯枝和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兽哼哼哈哈大呼小叫地战成一团,其实就是一堆空气。奶奶见我没了,就一个劲喊:“老仔,老仔......”我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而她总能找到,然后千篇一律地絮絮叨叨一阵。我最喜欢吃那脆脆的锅巴,她就老拿这个威胁,我会傻傻的当真。 奶奶腿脚不便,我嫌她慢,时不时在她身边,或扯或推或跑到她前面招收催促,见她老样子就又跑回来,来回折腾:“奶奶,你快一点,快一点——”反正我好动根本停不下来,奶奶也不烦,乐呵呵看着我瞎忙乎:“好咯好咯,莫急,奶奶老啦。”我也蛮天真:“等我长大了,我要买个大大的车子,比老爹的大多了,要两个框,一边坐一个......” 在乡下时间悠悠,似乎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觉察到它。家里的肥鹅孵了一群小宝宝,冬天只要阳光出来,奶奶就会在后院桃树下给鹅妈和宝宝们搭个圈,然后放个竹靠椅,悠悠一眯陪它们晒太阳。我呢看鹅宝宝毛茸茸可爱的很,老想摸,惹得鹅妈项长三寸追我满园乱串。就这样一悠一闹,一上午就过去了。 村里的小伙伴也很单纯。义父的那辆老二八或许已是村里最牛的交通工具。我还是挺满意,隔壁阿九炫耀她玩具时,我会亮起脑门,食指一横:“奴,那是我家当。”大约三年级时,家里买了台彩电,用扁担架回来时,东家大爷西家大婶都冒出来了,个个满面红光,打了爆竹,还宰了几只鸡大家一块喝汤,乐呵呵好比过年。之后义父多了项工作,只要我在房内大喊:“老爹老爹,糊了,糊了------”他就得架着木梯去晃动那挂几根秸秆就如稻草人的天线杆。这是个烦恼事,我爱看奥特曼,但是关键时刻撒雪花,只得上蹦下跳,呼嚎连连,倒是练了副好嗓门。更烦忧的是,从此家里小脑袋也多了,我是个傲娇的人,原本不想和抽着鼻涕的小屁孩见识的,奈何他们太恶劣、也不知谦让,嗓门还比我大。所以我会在调好台后,把遥控器藏起来,然后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们:“哟哭泣以及怀咯。”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童心未泯欢乐多。 过去村里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但一二十载回首想起,觉得趣味盎然百忆不厌。我想大概正是历经尘世扰扰,桃源中那一份淳朴、一抹本真、一心自然、点滴简单才令我们神往不已吧。 当身处山中那悠然岁月,让人某时有那么一刹那仿觉,这样平静的生活,千百年前如是,千百年后也会如此。一山一水,几户人家,身后一猫一犬一群鸡鸭,周边鸟鸣蛙唱,再头戴个斗笠,肩扛把锄头,似乎就是一方天下。 或许是天性纵然,人们沉浸于美好无忧的时光,觉得飞逝太快。大约五年级,我亲生父亲找到了我,于是十分快速也莫名其妙的被骗离了这块给予我欢乐给予我忧喜的土地。当我坐在火车上意识到那个白发苍苍总喊我:“老仔,老仔”的老人,以及载我几经寒暑往复曲曲小道的男人,正离我越来越远时,唯有哭泣,直到无泪为止。随着年龄渐长,我慢慢明白,当情至深处,能够沉载悲痛、喜悦、真情、回忆的只有泪水。 再见,我的奶奶、我的义父、我的童年、我的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