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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邋遢行者azl 于 2016-4-11 12:48 编辑
(一)睡眠在家乡的风里 母亲因为心脏不好,什么地方都烦躁得待不住。妍陪着母亲去城里与孩子们在一起。这也是当下农村家庭的典型格局:一家人分作两处,村里得留一个人看家,然后,妻子或丈夫必须有一个人得陪着孩子们在城里的学校里上学!由是,城里学校周边的出租屋便很有些抢手了......
行者就一个人守着家。
是的,这个家里太冷清!这个村子太冷清!
农村的大忙时节告一段落了。村子里便少见有人,青壮年大都乘这个间隙出去打工了。闲话中心不再有人唾沫飞溅高谈阔论了。碾场里墙角下两个老头和石凳上一副扑克牌在夕阳失去了热情的余辉下静默着,看来不会有人来支起这个牌场。另一边那个性格怪僻的杨老头揖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家的两个狗在打架。天上忽然飘过来一片云,很无聊地扔下几粒干涩的雨点。杨老头家那只大花脸的小狗就很生气地对着天空叫了几声!
行者站在巷口,看了一眼对过的灰灰的电线杆,高压线上一只布谷鸟被我看得不安起来,身子一缩,掠过我的头顶飞走了,把一声清脆的“布谷”硬硬地掷在这个空荡荡的巷道里……
我站在这个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乡的村道上,心里满是寂寥和失落,这样萧条冷清的样子,实在不像我满心爱恋着的家乡!
村头小学校早已关门了,里面再也传不出让人神驰心动的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小时候做游戏的土操场里长满了蒿草,坏了的篮球架倔强地站在那里;田野里看不到一个人,再也听不见谁的吆牛喝羊声和震得崖洼洼响的大秦腔;山湾里也再没有穿得红红绿绿的挖药材的妇人女子笑得咯呱呱的......
唯有家乡的风,仍满涵着家乡的气息,掠过绽着新绿的树顶,掠过蛙声聒噪的涝坝,叩响庙宇檐角的风铃,带着一贯且恒久的热情扑向我,缠着我,轻抚着我已老去的不剩几根头发的脑门,吻湿我近视了的双眸,贴着我的耳朵向我低低地诉说……
我渐渐地觉得身子有些轻轻的了,我闭上眼睛软软地睡在家乡的风里。
我慢慢地飘起来了,傍着家乡的风,我低低地飞行在家乡的拐拐弯弯和坎坎坷坷中。我喃喃地呼唤着自己,我在朦胧中问这个睡着了的邋遢的行者:你一直不曾离开,可为什么一切却如此陌生?
那行者只在梦里撇了撇嘴,虽然额上沟壑纵横,唇上短髭如絮,而两颊浅浅的酒窝仍一如儿时的模样。
——邋遢行者有感于2014.5.21.午
(二)吵闹的生物 太 阳下冒着热气的、白花花刺眼的柏油马路中间,一只流浪狗裸着肠子扁扁的死在那里;公路边染着白色的裙摆的树,搔首弄姿地一溜儿排着,间或有一两株折缺了, 像老去的干瘪而洞缺的牙床,抖瑟出一世的凄凉来;树下两个小孩子仰着脸使劲的鼓吹那飘曳的絮,嘴里胡乱唱着:亲爱的,你慢慢飞……;街边垃圾箱边角处坐了 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精神病女人正撩起肮脏的衣襟,裸出两个白白的奶傻笑着招呼街中走过的每一个人;偶尔飞驰过去的轿车中喷出震耳的音乐,疯狂的歌手哑着嗓 子唱着疯狂的歌——“我爱……我爱……”;天上突然布满了凸凸的云,沉重的雨点倏的砸在那个扶着自行车回头凝目的中年男人的鼻尖上,他狼狈地收回不慎跑远 了的目光,心中仍在留恋刚才擦身而过的丰乳肥臀;楼下的人家正在忙乱地往救护车上抬病人,然后那白车呜呜地叫着开走了;楼上的人家却传来男人粗野的吼骂、 女人的尖利的哭诉,夹杂着影碟机放出的慷慨的秦腔——“单童一死英魂在,二十年报仇某再来……” …… 这个世界永远如此。 行者无法理解每个生物的悲欢。 行者只觉得他们吵闹。 (三)孤独的行者 天说变就变了。刚才还晴朗朗的天空,像突然被谁胡乱扔上去了几团云不像云雾不像雾的东西,太阳的脸色就不好了,就有些愤愤然悻悻然了,甚至终于收敛了充腴的热情,摆出一副吝啬者冰冷的面孔来。 行者站在没有了阳光的冰冷的风里,行者缩着脖子看着一只花花虫在手指上懒懒地不肯飞去。 行者几次对那虫子说你飞吧飞吧,快飞走了我也要回家了!但是那虫子煞 有介事从掌心攀到指尖,只把它的花翅膀忽闪两下,却又掉头爬回掌心里了。 这虫子也忽悠人!行者亦有些愤愤然悻悻然了,便也摆岀吝啬者冰冷的面孔来。 却见那虫子突然在掌心振翅飞去了,倏的一下,在暮色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只留下张着嘴的行者呆在冰冷的风里。 回到锁着的家门口,找钥匙开门的时候,吹了一些风,有一枚枯黄的树叶慢腾腾落在我光秃秃的头上,我立刻就感觉到它的冰凉。 旁边的小狗很亲热地扑上来在我腿上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我叹了口气,推开门走进来了,我不自禁地咕噜了一句:我回来了! 院子里静静的。 我忍不住回过头往门外看了一下,小狗冲我叫了一声! 我闷闷地走进主房,母亲的一双鞋子静静的摆在炕沿下,妻挖土豆时戴的手套扔在沙发扶手上,雨木洗好的一叠衣服还没有放到柜子里,书呆子雨石翻开的《鹿鼎记》还静静的摊在桌子上,我甚至看到韦小宝贼忒嘻嘻地窥视我…… 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呆了一下,我悄悄地退出来,站在台阶上。 电线上一只麻雀看我出来了,看了我一眼,又缩回了脖子。 我爱的人都不在,家里只有我。 我打开电视。 我坐在沙发上。 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一个只有我的家。 心里突然有些委屈,无端地,湿了眼睛。 躺在沙发上,开大了电视的声音,而怏怏不乐的行者,捧起女儿翻开的《鹿鼎记》,就此痴了过去…… 惊觉时,但听月亮山上风车振翼嘶吼之声与夜深人静之时隆隆传来,直如千军万马,惊心动魄。再看墙上挂钟指针,仍旧慢腾腾原地转着圈子。不知谁家刚学打鸣的公鸡,在这风声如潮的夜里发出颤悠悠的第一声啼唱……
(四)不过如此
人活着很难,死去却很容易。
有雾的清晨,哭声骤起,意味着又一个活着很难的人,容易的死去了。
由村里指定的人领着死者的幼子,挨家挨户地告知这个不幸的消息。看着那满脸戚容的儿子对着自己遥遥地跪拜下去,行者在这凉气袭人的清晨,心里也是凉凉的。
村子里死了人,我又被请去为死者画棺材。于是在孝子们哀哀的哭声和村民们大声的说话声中,我为死者这最后的木箱子作装潢。
看着死者被轻轻的放置在棺材里,在阴阳先生庄重而权威的指挥下缓缓放进土坑,翻起的新鲜的黄土,瞬间就堆成了一个土馒头。耳边仍然是儿女们如歌的哭声。高亢的唢呐吹奏出悲凉的大哭腔,一定要衬托出哭声的悠扬……
死者静静地躺在黄土下面,而活人的繁文缛节仍在进行。
坟前飞起的纸灰,在人们头顶上缠绵的不肯离去。
在孝子们收敛了哭声,互相笑着揉跪疼了的膝盖准备离去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那抔新土旁边,蜷缩着一个抽搐的躯体。那个憔悴的男人,正在那里向睡在黄土下的老伴发出最沉痛的、最后的呼唤……那从心灵深处爆发出的苍凉、孤寂和悲痛的哭喊,忽然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众山静默!
惊觉时,泪已夺眶。
生命如斯,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也仍然不过如此而已。
——行者记于2011.11.26.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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