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分外妖娆

柳如是

乡土分外妖娆

  人是从过去向现在走来的，所以说，过去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人无法实现时间倒流，就创造了“怀旧”来慰藉生命的需要。有的人视怀旧为懦弱，认为活在过去的人没有勇气面对真实，有的人视怀旧为坚强，认为从过去能看到未来，从曾经能把握住党校。但不管怎么说，人与时代都围绕着“变化”的主题向前进，很多我们正在珍惜的东西，包括生命，都会消失的。可既然老天要我们亲身经历此类变迁，得到与失去的过程反复，我们总要怀抱着积极的心理来顺从这些变化。失去并不代表否定，过去还会在“记住”中存在。

  人有活着的想法，却没有活着的理由。忙忙碌碌中，拥有的比失去的多，惆怅漫天飞舞，嘲笑连我们都讨厌的自己的人生。浮华世界中，太多的交易让我们面对取舍，患得患失的我们渴盼用最简单的宁静收拾无意义的过往。返璞归真的乡土走入人间，成为自工业时代后无数人追逐的理想境界。

  曾几何时，我们兴许还能用《边城》来寄托正在逝去的乡土，但如今的我们却必须痛心地承认乡土和这个时代一起变得妖娆起来，而且是分外的。这个社会就是很现实，认可有机会的乡土，并使其涵盖魅力，也剔除无药可救的乡土。只不过，社会的区分不甚合理，同时人对乡土过往的留恋是一种不顾一切的痴狂。我看到很多远离乡土的人会活得更好，乡土至少在这个时代不是必需品，或许，我们只是不甘心被时间这样地戏弄。

  不管你属不属于乡土，生活在璀璨夺目的都市中，被生活折磨欺骗的我们都想用逃避求心安。这个社会进步的重要表现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明白自己所需要的自由，并且执着地去争取，而社会也充分尊重此类自由。人的贪欲让我们对无主的资源尽可能的占有。乡土本来是自然的，我们却用农村将其成为附属。

  伟大的人努力改变世界，同样伟大的人努力让自己不被世界改变。我们选择乡土，是为了改变我们的生活模式来追求乡土所谓的缓慢变迁，结果我们还是成为不了伟大的人。在简单的乡土面前，任何的物质欲望都会自惭形愧，因为乡土是我们仅剩的自然留给我们的最后一片净土，它始终能够唤醒我们千年万年对自然不灭的敬畏与感恩的心。听风听雨，观山观水，没有了来自社会与人心的倾轧，更不必陷入社会关系所织就的羁绊，在那样的世界里，只有伴随着你的灵魂而存在的皈依。

  在那个只有你、属于你的世界里，在某种程度上你拥有的是一切。任何活着的想法和理由都恐怕没有乡土给予我们的珍贵，梭罗、沈从文等用文字响应这个时代我们珍惜且正在流逝的财富。不错，生而为人，就要有所作为，但倘若因为这样的目标而舍弃了我们坚守的本真，那怕是对“生而为人”的亵渎。乡土分外妖娆的魅力就在于唤回我们对自由的野性，让我们大胆地冲决命运的闸门，没有人要为一个不尊重你的世界活。

  但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人离开世界还能幸福地生活，一个都没有。人类主宰地球，包括乡土，都是人为的。我们因被喧嚣戕害而不得不逃避，但如果走向极端，人格独立的光芒就会沦为孤独终老的影子。故而，我们更愿用乡土与人情充分结合来达到和谐的人与自然景观。恋乡恋土，至少有个人恋着。比起想要解脱的人，乡土更是几多乡愁在的家。

  家是能给人心温暖的地方，家人是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普天之下的乡土，莫不是由家构成，还会是什么？这个世界最艰难的问题是生存，为了生存折腰，特别是中国，许多人不得不踏上追梦的路，我们的舍弃并未让我们有多大的荣光，却涂添了生命最没有意义的事——思念。我们爱着属于自己的乡土，更爱着在乡土之上等候我们归家的人。这世上，有人爱你和有个值得你爱的人，的确是一件快乐的事。

  有一种味道摄入魂魄，就像血脉一样，滚烫滚烫地侵袭我们的内心。我们用尽一年的等待只为换取和家人在乡土上团聚的数日。这让乡土显得弥足珍贵，我们思念乡土到了失了魂魄的地步，可我们这样值得吗？乡土纵然简单得只剩下山水，但它本身就是一种华丽的诱惑，它妖娆的魅力诱惑我们此生为其痴狂，来生为其颠倒。人就是贱，在某种美好即将消逝时，便更加疯狂地想要占有，渴盼得到。乡土是人的，除了人，谁也别想得到。

  我们低估了乡土妖娆的分量，它迎来的不是珍惜，而是占有。在一个注定会变的时代，乡土丝毫没有能力抗拒此类变化。传说就算再大，也还不是人流传的，也许，中国人要做的事是改变乡土，让它分外妖娆。改革虽然不像革命那样需要流血，但它们都要代价。中国太大，中国人太多，中国梦太广，他们要的代价兴许是一个中国乡土的陨灭。

  中国乡土带着手的温度，承载着勤劳与智慧，也带着中国人对时光流转的感知，从农耕岁月一路走来，也终将在我们的视野里渐行渐远。乡土，或许终有一天，会淡化为农村和土地，定格为记忆里的一种颜色，然而黄河九曲回转，生活永远向前，我们的珍惜还将继续延长，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我们的确要承认，长久远比永远更有意义。等到你到了五光十色的陌生城市，伴随着时间的蹉跎，一年两年或许不会变，十年二十年之后，你怎能保证不会变？到最后，你又会因为对乡土的背叛而陷入深深的负罪感中。人看着自己的当初渐行渐远，记忆中的乡土永远是最妖娆的，而记忆之外的，便是生死两茫茫了。岁月不饶人，可我们到死了都未能守护住彼此的当初，的确枉为人！

  所以，有的人执着地探寻解救乡土的途径，也有的人不懈地舍弃乡土。过去是无法舍弃的，除非你死了，无牵又无挂。乡土依旧分外妖娆，即使是经历千年万年，只是相信它还很有希望却是很难很难。心倘若死去，希望不再！我们是被失去吓得没了勇气，在乡土能否重生的赌博上我们失却了最有力的信心。

  吾乡吾土过去、现在、未来，它都会以温暖与美好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我们守护乡土并不只是他分外妖娆，能满足我们的需要，我们有更大的理由去做珍惜它的事，那就是乡土与中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中国所缺失的不仅仅是乡土，而是乡土背后的人性、历史与真情。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选择权在中国人手中，但历史会见证。人是敌不过时间所造就的沧桑的，今天的一切也会成为过去，可没有想到中国人用生命坚守下来的乡土现在正在死去，我们给了历史与当下一个恶毒的教训，为了真正学会这个教训，有必要让自己首先不被世界改变，再努力改变这个世界。

  中国很大很大，分外妖娆，不过，中国人的心是否是中国心呢，中国人站的地是否是中国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