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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笔似青锋

【原创】长篇历史小说《只有青山不改》(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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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8 11:58:32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1-27 19:57
欣赏佳作,精彩待续。

深谢总版关注并留评!问好敬茶!祝小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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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8 12:0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
  靠着钱塘江天险阻止清军的方国安、马士英及钱肃乐、张煌言、张名振等几支明军,原本还时有攻势,虽是屡次都被击败,但所据的州县也还没被清军染指。可自从清廷在顺治三年二月末命贝勒博洛为征南大将军,同图赖率师征浙江、福建,浙江的形势就急转直下。
  那博洛乃是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孙子,虽只有三十来岁,却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在攻打大顺军的潼关和西安时,都是身先士卒,骁勇无比。后又随豫亲王多铎往征江南,连陷常州、苏州、杭州,逼降了李本深和李成栋。而图赖早年就随清太宗皇太极征战四方,在和李自成激战于山海关时,曾在一片石大败李自成;又在攻潼关、克扬州等战中立下殊功;后又率军追朱由崧至芜湖,射杀黄得功,俘福王,灭弘光政权。因功授正黄旗固山额真,封爵一等公。
  这日,博洛率着图赖和招抚江南各省总督军务大学士洪承畴及前锋统领努山、护军统领杜尔德、前锋参领拜尹岱等一大批将领和巴牙喇兵来到松江,这里是松江提督吴胜兆的营地。
  那吴胜兆乃辽东人,曾是明关宁铁骑的一名将领,明清松锦大战后,败退入关,在高杰手下为将。明朝南京陷落后,随邢夫人、李本深投降清军。
  “尔的军马尚是严整。不过,真正攻防进退起来,其效如何?本帅倒是想看看。”端坐于马上的博洛在检阅了校场上的松江兵马后,对一直随行在后的吴胜兆说道。
  “末将领令!”吴胜兆听得令下,双手向博洛一拱,随即将马头一勒,那马就放开四蹄,直至那校场中间。吴胜兆从腰间拔出令旗,向西面列阵的人马一挥,顿时从阵中拥出二百四十名精壮军士,每二十人一队,拖拽着一尊红夷大炮快速于校场中一字排开置好,而后装填火药,须臾之间即做好了发射准备。“末将已做好放炮准备!请征南大将军将令!”吴胜兆朝着博洛高叫一声。
  “哈哈哈!吴将军驭兵有方!若是未装铁子铅丸,就放它几下!”看来博洛还是很满意的。
  “末将得令!”吴胜兆喊罢,将手中令旗挥了三下,而后即将令旗停在空中片刻,随后将令旗猛地向下一挥。
  “轰!”“轰!”“轰!”十二尊大炮几乎同时轰响,其声震耳欲聋,骑在马上的博洛一行人都能够感到大地的震动。
  “炮队还真是训练有素!”骑马在博洛身后的洪承畴也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
  “本将倒是想看一看吴将军人马的骑射之术。”图赖朝着旁边的护军统领杜尔德说道,“这红夷大炮在攻城时方有大用,平时地面交战还多赖骑射,统领大人以为如何?”
  “副帅所言极是。”那杜尔德擅长的就是马上功夫,自然对图赖的这番言论有着同感。
  “吴将军,本督想观尔人马的骑射之术,汝可令将士演之!”洪承畴虽在校阅人马,却也留着耳朵听着那些满蒙将军的交谈。此下见图赖和杜尔德议论骑射,想着定是图赖等想在松江人马面前卖弄以震慑吴胜兆,于是发出话来。
  “末将谨遵洪大人将令!”那吴胜兆曾在洪承畴帐前效力,洪承畴对其有擢拔之恩,见洪承畴令下,顿时抖擞精神,朝着东面列阵的将士猛挥了两下令旗,只见那阵中立马冲出五十位军士,各拿着一个靶垛奔向四十丈开外的地上立好。待这些军士回到阵中,吴胜兆又将手中令旗一挥,五十名骑着快马的军士策马从阵中驰出,这些人马驰至校场中间后又四散而开,待骑至靶垛前面时即从箭囊中取出弓箭射出,只见那箭枝纷纷插进垛上红心,引来松江人马的一片叫好声。
  “本督闻得吴将军亦是弓马娴熟。敢请吴将军一试手段如何?”洪承畴晓得部下的手段,此时又发下话来。
  “既是总督大人下令,吴某就不怕献丑!”那吴胜兆随即让人将靶垛移至六十丈开外,从弓囊中取出一把铁制雕弓。那弓足有三十多斤。只见那吴胜兆将马策动飞驰,于飞驰中一连射出三箭,也是箭箭皆中红心!
  “好!”松江将士发出如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哈哈哈!吴将军果然了得!”洪承畴说着将头转向了一旁的杜尔德,“统领大人也是精于骑射,何不乘兴也来上几箭?”洪承畴的老奸巨猾此时方被吴胜兆看出。
  那杜尔德见请,也不谦让,侍着一股傲气策马而出,将马驰至军阵之后,那处离箭垛足有八十丈的距离,但见那杜尔德从弓囊中取出雕弓,于疾驰中搭箭就射,瞬间就射出五箭,箭箭都穿透红心!
  “好!”这叫好声是博洛、洪承畴和一班满蒙将领和那些巴牙喇兵及少数的松江人马发出。大多数松江将士在杜尔德出场时实际上都料到了结果,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伴着羞惭在内心中弥漫。
  “统领大人的神箭真是令末将眼开!”见杜尔德眼中露出得意和不屑的神色,吴胜兆赶紧上前奉上阿谀之言,心下却是忿忿不满。
  “吴将军治军也是不负皇恩!”博洛此时也看出些端倪,想着进剿明军还要倚仗这些降军降将,给些个褒奖之言还是要的。再则若真是这些个降军战力过强,那对朝廷也未必是件好事。思虑至此,博洛岔开话题,向吴胜兆说道,“那太湖之中作乱的吴易,汝屡次进剿,都被他脱逃而去。现今大军即将渡过钱塘,那吴易虽是芥癣之忧,可也扰人心烦。本帅还望吴将军能早日清剿得尽。”那博洛的话语虽是不重,但吴胜兆却感觉得到其中的责怪之意:
  “末将实实有负贝勒爷厚望!末将将派出那能战水师搜索湖浜,切断贼军的粮秣供给,迫那吴易上岸一战,如此,吴易可擒矣!”
  这吴易确实让吴胜兆头痛。那吴易字日生,说来系一书生,为崇祯十六年进士,弘光朝在扬州史可法处为监军,多铎攻扬州时,因在外督催粮草方躲过一劫。后举义师,屯兵长白荡,出没太湖,给清军以极大骚扰。吴胜兆奉命进剿,虽是费尽心力,却斩获不大。更有甚者的是,那吴易还屡次攻下吴江县城。在年初的正月十五,吴易乘闹花灯之际,和盗匪周瑞等人率兵攻入县城,将清廷委任的知县孔胤祖和新科举人全部处斩,使得江南震动。吴易因之被绍兴的监国朱以海封为长兴伯,授太子太保、兵部左侍郎、都御史总督浙直,赐尚方剑,便宜行事。
  “看来不灭得那吴易,这博洛面前还真不好交差!”吴胜兆想着此事,于恍然间总算是送走了博洛等一班阅军的家伙。
  
  顺治三年五月十五,准备渡过钱塘江攻打绍兴及浙江其他明军的博洛大军进驻杭州。那大军中,除却满洲八旗的八千军马外,尽是明朝的降军,其中有降清提督曹存性,降清总兵王之刚、田雄、李成栋等部人马共计十万众。一时连营百里,只待饮马钱塘。
  虽是兵多将广,但博洛却还是心事重重,想着正是眼前的天险钱塘江,使得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和闽浙总督张存仁等征战有年,但却不能前进一步。
  “那明军长于水战,江南多是湖浜之地,实实不利我军发挥弓马之长。”夜色之中,博洛率着图赖、杜尔德等一班将领巡营至钱塘江边,望着对岸的点点篝火,不觉自言自语地说道。
  “贝勒爷何须如此多虑?”跟在后面的参领拜尹岱见博洛愁思不已,连忙上前说道,“我大军为攻钱塘,数月之间已打造兵船数百,一次足可载人马万余渡江。那方国安虽是列阵对岸,我人马一旦登岸,还不是望风而逃?”
  “哼哼!”博洛听罢拜尹岱所言,不觉发出一阵冷笑,“汝可不要忘了还有那王之仁的水师!”
  博洛所说的王之仁,乃岳州府人。弘光时官至宁绍总兵,统水师。清兵下浙东,曾奉表投降,旋为民众抗清义举所感动而反清,后积极拥立监国鲁王,进封武宁侯。所率水师曾屡败闽浙总督张存仁的清军水师,保住了钱塘以东这些时日的安宁。
  “贝勒爷,我等均是北人,对这钱塘之地知之甚少。”图赖见博洛把拜尹岱驳回,思虑了片刻,乃上前几步对博洛说道。
  “图赖大人的意思是?”博洛感到图赖似乎有了主意,于是赶忙问计。
  “昔大金完颜宗弼统兵伐宋,被宋将韩世忠迫入黄天荡。”图赖见博洛听得仔细,略停片刻乃接着道,“那黄天荡乃是死港,金兵前进无路,后退受阻,受困达四十多天,粮草告罄,处境艰危。后完颜宗弼悬赏白银千两以求一计,乃得乡人一策,一夜之间凿通老鹳河故道三十里,才逃出黄天荡。”
  “哈哈哈!图赖大人果有应对良策!”发出爽笑的博洛用马鞭指着对岸道,“明日即在杭州内外张贴榜文,献渡江良策者,赏银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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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30 11:38:3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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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30 21:0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倒真还不虚。
  自榜文贴出后,一连几天,都有人前往图赖的大帐来献计献策。可在图赖看来,这些所谓的计策要么不着边际,要么就是凡人所想。眼见得时光流逝,那博洛也是不断催问,图赖也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副帅,在现今暑热之下,我南下的旗兵多是不服水土,不少将士已是身生疥癣,泻肚拉稀,军中医官应对不暇。末将看来,若是再拖上一些时日,我军将既无士气,也无战力。不如现今就强渡过江,赌它个鱼死网破!”见坐于帅椅上的图赖不停地取过棉巾拭汗并面露焦虑烦躁之色,立于一旁的苏坦泰于是从旁建禀。
  “强渡过江?!”图赖听罢此话,不觉轻哼一声道,“我军厉在弓马骑射,于明军战于江中,无异于虎落平阳!何况那王之仁所统水军久经战阵,船大炮强,即使算上这些个归顺过来人马,又有多少长于水战?”图赖见苏坦泰听之不语,乃接着道,“皇上在圣谕中写道:‘毋矜已知,不听人言。毋恃兵强,轻视逆寇。仍严侦探,毋致疎虞。’今故明藩王朱以海僭号监国,窃据浙东,帐下不乏强将精兵,我军若轻敌致败,必将令这班贼寇士气大振,届时群起响应,遍地烽烟,不定会使归顺之军倒戈相向!若是这般形势出现,则我大清危矣!”图赖说罢,顺手从茶几上取过一把羽扇摇扇了起来。
  正在百无聊赖之时,一巴牙喇兵进帐禀道:
  “禀公爷,有一老者求见。”
  “只怕是又一个想拿赏银的家伙!”图赖因为至今都没有得到渡江良策,心下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既出榜文,前来献策的官民还是要见的,“快快有请。”
  不一会,就有一人持幡而进。那进来之人年在六十上下,头戴逍遥平巾,身穿青色罗服,白须过胸,双目炯炯,待见到危然高坐于帅椅上的图赖时,也不跪拜,只是将布幡放过一边,朝着图赖拱手说道:
  “草民参见大帅。”
  “竟然是一个算卦之人。”图赖不觉在心里说道。因为从来人的装束他已看出端倪,想着就是一个凿龟数策之人,“这老者恁的有些狂妄,见到本帅也不叩拜,只怕他还有些本事。”思虑至此,图赖乃开言道:
  “本帅榜文,老先生可否看过?”
  “草民已细细读过。”
  “那汝定知,若汝所荐之策不为本帅所纳,那银子可是得不了分毫。”
  “哈哈哈!那是自然。”那老者随即说道,“草民亦有两个请求,还望大帅恩准。”
  “老先生有何请求,但说无妨。”图赖心想,尔不过是嫌那赏银不多,挟持要价罢了。
  “这第一个请求便是赏银要提至一万两。”那老者说此话时,倒感觉是在轻吞细吐,显得随意轻飘。
  “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不知老先生有何把握就令本帅取汝所荐?”图赖此时心下已是十分恼怒,但不便发作,于是问出此话。他要知道这老者到底有何本事说出如此的大话来。
  “草民六爻熟谙,八卦精通,亦知晓那天文地理。大帅若是不信,当下就可验之!”那老者倒也不怯不惧。
  “如何验之?”图赖此时方来了些兴趣,看来敢来捋虎须的人定然有些真功夫。
  “草民算来,半个时辰以后,即起狂风,落下那牛背之雨;那雨势虽大,却片刻即收。不过现时草民已是饥肠难耐,不如大帅叫护兵端来一些酒菜,就在此吃喝等待。”
  那图赖举头一看,烈烈骄阳正在中天:“已是四五十日未见滴雨,缘何今日就会落下雨水?难不成真有咄咄怪事!”想着已是午时时分,自己也是有些饥饿,又见那老者怪癖,兴许就是解难的神仙,于是赶紧让人往大帐内送来酒饭,自己合着苏坦泰一起,将老者让于上座。
  那老者也不谦让,只管吃菜喝酒,倒是图赖一边吃喝一边在暗暗地算着时辰。吃喝了一阵子,眼见那如火的骄阳就被一片乌云遮过,突然之间,狂风骤起,势可倒树摧林,随即天际划过一道闪电,惊得图赖和苏坦泰两人目瞪口呆;紧接着,响过一声炸雷,暴雨从天而降。
  “腾!”的一声,只见图赖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朝着仍在随意吃喝的老者拱手道:
  “老先生真神人也!”说话之间,那雨已是稀稀落落,已显将停之势。“敢问老先生何方人氏,怎能做到如此料事如神?”此时的图赖已是恭恭敬敬。
  “哈哈哈!草民一介古稀老朽,就是这杭州府人氏。老朽曾在大明司天监任事三朝,和当朝那红夷和尚汤若望亦在崇祯朝共事有年,故对这罡斗天文有些知晓。”
  “看来老先生已有渡江良策,真是天佑我大清也!”想着即将化解难题,图赖不由合掌向天谢道。
  “老朽非是那贪心之人。”那老者略微停顿,正色对图赖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明朝久病,已入膏肓。武将惜命,文官爱财;朝堂党争,势如水火;驹留空谷,贤良在野;倒悬涂炭之民盈于野,忠正廉明之吏难上堂。刀兵不息,烽烟不止,芸芸众生祈望太平。老朽前来献那渡江之策,非是为汝大清,实实因为尔大清兵强马壮,可以兵止战,又有那轻徭薄赋之举。反观那踞地相抗的各处明藩,为筹得军械粮饷,哪顾百姓死活?!草民只盼早止兵戈,让天下百姓能有一个朗朗乾坤!”
  “老先生的肺腑之言,端的令本帅唏嘘感怀。以清代明,就是为解民倒悬之苦。老先生说有两请,还望尽数说来一听。”图赖觉得这老者言语中肯,不收不掖,也是对上自己的脾气,于是向老者恭问道。
  “那所要一万赏银,请大帅过江之后,全数用于赈济兵灾难民,此一请也!”见图赖不断点首,那老者接着道,“大帅征战多年,杀伐不断。那百姓虽是命如草芥,却也是母生父养。老朽恳求大帅在攻战之时,心存善念,不可妄杀!”说着那老者就双膝跪地道,“若大帅不允此请,老朽就将这渡江之策烂于腹中,虽死不改此念!”
  那图赖见老者跪求,心下已是不忍,又闻得“虽死不改”的话语,亦感到血往上涌,连忙上前至老者面将其搀扶着道:
  “本帅就在老先生面前起个毒誓!本帅今后若是妄杀一人,子孙俱招天谴!”说罢,那通红的眼中不觉流下了一行热泪。
  “好,好,好!”那老者颤抖着站起了身子,望着图赖慢慢说道,“大帅可在十日后统兵过江。”
  “那王之仁的水师近在咫尺,难不成十日后这水师遁走他处?”站起来的图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十日后那水师想待在此地也是不成!”老者见图赖还是疑惑,乃接着说道,“老朽在此地生长,已知那风云之事。今年蝉喘雷干,乃几十年来的第一大旱,数十日暑阳高照,焦金流石,近半月还不会下雨。有言道:‘骄阳似火,钱塘不锁。’那‘钱塘不锁’就是指这钱塘江断流!”
  “本帅每日都至江边看水,那水虽是有些退去,却还行得舟船。老先生说十日后水就会退尽?这可不是说笑之事!”此时图赖还真不敢全信。
  “老朽算定在本月甲戌日将晚之时,这钱塘之水在这百里之内均会大降,届时会有沙滩露出,水深不过膝之地也有百处之多。这几日,大帅只须暗中准备渡江之事,万不可走露风声。为使大帅放下心来,老朽这些日子就在大帅军帐内吃喝,到时若不如是,可将老朽问斩。如此军令状大帅满意否?哈哈哈!”
  “哈哈哈,如此这般最好!”图赖也发出会心的大笑,“非是本帅有意难为老先生,只是博洛贝勒爷令严,本帅也只能遵令而行。这几日就委屈尊驾了。”图赖随即对苏坦泰吩咐道,“给本帅好生伺候老先生,好的酒菜只管叫人去办,若是老先生见瘦,本帅就唯尔是问!”说完对着老者一拱手,“本帅还有军务,现即告辞!”随即快步地走出了大帐。
  图赖此时是赶紧着禀报博洛去了。
  
  原本还在筹划西征之事的方国安和鲁王朱以海的那班幕僚做梦也想不到清军会轻易地突破钱塘天险。
  从五月二十八日开始,那曼衍鱼龙之事就发生了,钱塘江水仿佛流进了一片久旱的沙漠。快至晚间时,水位已低至难以行舟。见此情形,王之仁只得将泊于严州至杭州一线载有三万水师的战船纷纷向钱塘江的下游驶去,从而在一瞬之间令江防露出了破绽。
  二十九日将晚之时,清钦命征南大将军贝勒博洛头戴金盔,身披重铠,传令大军,分水陆两路并进:陆路由副帅固山额真图赖率努山、杜尔德和降清的曹存性、李成栋、王之刚等将领及满汉八万马步兵从杭州六和塔、富阳、严州一线策马涉水过江;水路则由闽浙总督张存仁率总兵田雄督一万水师从鳖子门沿海而下,向钱塘江南岸的鲁王明军发起了突然进攻。
  驻守于皇望山的明军将领曾伺龙,手下领有三千人马。闻得清军涉水渡江,不觉大吃一惊。登山一看,只见江上人喊马嘶,有无数火把往南而来。曾伺龙一面使人飞马报信方国安,一边点起本部人马杀向江边。
  还未到得江边,已是一队清军杀到面前。那清军虽不过千,却是个个骑马,人人挽弓,杀来就如一场风,片刻之间就令曾伺龙的将士倒下一大片。
  那曾伺龙世代将门,曾祖曾随戚继光在沿海抗倭多年,自己也是一位弓马娴熟,武艺过人的勇将。此时见清军势猛,众人欲退,乃大喊一声:
  “战许死,不战必死!何不死中求生?!”喊毕,提枪策马突入敌阵,一清将上前来战,只一合,那清将就被曾伺龙大喝一声挑落马下。清军见来将勇猛,立时上来五员清将围住曾伺龙厮杀。那曾伺龙力敌五将,却也不落下风,那杆枪只舞得如风车一般,至十余合时,曾伺龙卖个破绽,放一提刀的清将冲过马头,只一枪,就让那清将前胸贯后堂,栽落马下。余下四将惊惶欲走,可霉气比马快,那曾伺龙的长枪更是快如闪电,只听得“噗”“噗”“噗”连声响起,众人再看,那几个清将均已倒在尘埃之中抽搐挣命。
  见主将英勇,原想着逃跑的明军将士一时也热血上涌,发一声喊,纷纷拿着兵器冲入敌阵。一时间,刀铮剑闪,头颅滚落,鲜血飞溅,喊杀声和哀嚎声震天动地!
  那站于远处观战的总兵王之刚,乃是高杰帐下的一员悍将,降清后官至总兵,这次突破钱塘乃为前锋,手下多为能战之人。此时见曾伺龙力斩六将,心下也不觉有些发怵,本不欲上前,可眼下几个身边的部将都在用惶恐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咳嗽了一声,抖擞起精神,提起重四十多斤的大钢刀,策马奔向朝着这边杀来的曾伺龙。
  在两马相过之际,已是刀枪相接。王之刚久经战阵,武艺也是不凡,两人战至四五十个回合,还未分出胜负。但王之刚因有未战先怯之想,又存有恐部下笑话的杂念,久战之下,心绪已乱。心乱导致手慢,就在一瞬,那曾伺龙的长枪已至胸前,“啊呀!”随着一声大叫,王之刚手中的大钢刀飞到了两丈开外,王之刚的右臂上已是鲜血直喷,幸而王之刚在紧要时闪身一避,捡回了一条性命。
  王之刚到底是弓马娴熟,若是常人,此时定然摔落马下,就在曾伺龙举枪又刺之际,王之刚左手勒动马缰,伏鞍策马逃回。
  清军见主将落败,一时军心摇动,纷纷往后而逃,几个部将也拥着王之刚往江边溃退。
  正在此时,又有一大队清军突至,为首主将乃是满旗护军统领杜尔德。杜尔德为制止逃军,举刀连砍几人,然后冲到王之刚马前,举起马鞭,朝着王之刚就是几鞭子:“尔等竟是如此不堪!再若后退,本统领将定斩不饶!”
  王之刚受此大辱,恨不得即刻拔出刀剑取下那杜尔德的性命,怎奈右手已是不能动弹,再加之骑行在杜尔德身后的那些巴牙喇兵个个虎视眈眈的提刀在手,不得不吞下已到喉头的恶气:“末将罪该万死!”那王之刚抚着受伤的右手接着道,“这帮贼军端的不畏生死!那领军贼将更是武艺了得,连斩我六员部将尚勇力不减,末将上前接战也是几乎殒命!”这王之刚一是如实禀报,二是想激杜尔德出阵一战,若是杜尔德战不下那明将,自己也能出口恶气。
  那杜尔德素来性傲,见王之刚如此说道,也就想会会这位明军勇将,于是将马策动,提着大刀来到阵前向着对面明军高叫道:
  “本统领率天兵讨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尔等残兵,若是相抗,定遭灭顶,如若归顺,可留尔等性命!如若不服,可出阵领教本统领的手段!”
  明军阵中的曾伺龙,方才虽是击溃了王之刚,却也折损了不少人马,眼下见杜尔德叫战,一看就知是满旗大将,心想着若是能阵斩此人,定会使清军胆寒,说不定还会将这路清军击退,想于此,那曾伺龙提枪就从阵中杀出,直取杜尔德。
  两马相交,刀枪并举,两将一冲一撞,一来一往,一连斗至有七八十回合还未见胜负,两边军士也随之鼓噪起来,一时都忘了正处于惨烈的厮杀战场。
  那杜尔德见久战不下,不免有些心烦,但心中也有敬意,心想着此将若能归顺过来,大清也就又多了一位骁勇能战的勇将。
  正可谓一心不能二用,些许走神有时真能丢了性命。就在杜尔德稍一走神之际,曾伺龙的那杆枪已往杜尔德的喉尖过来,杜尔德仰身一躲,虽是没有丢却性命,头上戴着的金盔却是被挑飞了,头皮上也渗出了鲜血,那金钱鼠尾的细长辫子也散落开来。
  “好!”明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叫好声,随着喊声,几名满清的将领慌忙杀上前来力战曾伺龙,拼命护住满脸鲜血的杜尔德。两边的将士一见此番情景,也不待令下,同时向着中间杀来,只杀得天昏地暗,尸横遍野。
  那曾伺龙的军马虽是英勇,无奈清军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八百多将士败至皇望山上,那杜尔德的清军随之将山围得如铁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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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31 13:05: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一会,就有一人持幡而进。——不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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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31 13: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所要一万赏银,请大帅过江之后,全数用于赈济兵灾难民,此一请也!”见图赖不断点首,那老者接着道,“大帅征战多年,杀伐不断。那百姓虽是命如草芥,却也是母生父养。老朽恳求大帅在攻战之时,心存善念,不可妄杀!”说着那老者就双膝跪地道,“若大帅不允此请,老朽就将这渡江之策烂于腹中,虽死不改此念!”
  那图赖见老者跪求,心下已是不忍,又闻得“虽死不改”的话语,亦感到血往上涌,连忙上前至老者面将其搀扶着道:
  “本帅就在老先生面前起个毒誓!本帅今后若是妄杀一人,子孙俱招天谴!”说罢,那通红的眼中不觉流下了一行热泪。

令人感动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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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 19:34:46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1-31 13:05
“那所要一万赏银,请大帅过江之后,全数用于赈济兵灾难民,此一请也!”见图赖不断点首,那老者接着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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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 19: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那驻守严州的方国安,闻得清军渡江,初时还有些镇定,还积极调动江上诸军准备迎战,但随着警报叠至,也就乱了方寸,于是赶快派人传报下去,令大军撤往绍兴。自己也随之吩咐幕僚和亲兵,草草收拾,然后率着人马准备出得大营。
  方至大营门口,就见马士英带着其麾下总兵叶承恩、赵体元赶到。那马士英见方国安准备离营,一把将方国安的马头缰绳勒住说道:
  “马某闻得国公传令尽撤江上诸军,此大谬也!”马士英见方国安还是欲策马而去,将那缰绳更是抓紧,“昔日国公在那南都迎降、弘光帝蒙尘之时,犹自孤奋不已!几次兵进杭州,世子士衍也战殁于阵。现清军虽是已渡钱塘,但我江上诸军数达十余万,若奋力一战,胜负尚未可知。如国公不战而退,恐致军心动摇,届时兵败如山,大局难为矣!国公即使不为着朝廷而想,难道也不思为世子士衍复仇?!”
  虽是见马士英流泪泣告,但此时的方国安已是丧胆,哪里还听得进劝阻?只将双腿一夹,拖着马士英便走,直到那马士英倒地松手。
  望着远去的方国安等人马,马士英犹趴在地上痛哭不止,一旁的赵体元连忙上前搀起道:
  “阁部大人勿悲。眼下清军将至,我等作何打算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现今军心已散,回天已是无力,马某只有一死,报大明于地下矣!”说罢抽出佩剑就往那脖子上抹。
  叶承恩倒是眼疾手快,见马士英要自刎,连忙一把将剑夺下道:
  “末将倒有一法可解眼下之急。”
  “叶将军有何良策可快快说来!”赵体元闻得此话,急忙催促叶承恩。
  “你我兵马尚有七八千之众。若是随着方国安而退,难免不被清军追上。眼下清军悉数渡江南来,江北必空虚无备,我等何不乘此机会悄然渡江北往?吾闻得那吴日生在太湖里屯兵数万,清军屡次进剿都奈何不了。我等若和吴日生合兵一处,大事或可有为!”
  赵体元见叶承恩说得有些道理,于是急忙对马士英催道:
  “叶总兵所说也是一策。现已势急,我等还是北去吧!”
  “罢,罢,罢!”马士英见赵体元急催,也只得表示同意,可心里却在暗暗打鼓:这吴易也是史可法一党,对自己恨之入骨,这次前往投靠于他,只怕是有些凶险。但随后又想到,若是方才佩剑不为叶承恩夺下,自己已是死人。“连死都不怕,难不成老夫还怕尔吴日生?!哈哈哈!”当然,这些话都是马士英在心里说的。
  
  此时绍兴城的鲁王监国宫内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自从闻得清军涉水渡江的消息后,就不断有警闻报来。待传报荆国公方国安已尽撤江上防守诸军往绍兴逃来后,朱以海就完全失去了主意,想着当初接受群臣拥戴监国,本拟重兴大明江山,成就一代英主,不料据之为天险的钱塘江居然断流。
  “莫非上天要灭我大明?!”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的朱以海对着一班前来商议对策的阁臣无奈地问道。
  “殿下,现已势危,为以后计,不若前往台州,再聚人马。”说话者乃总理朝政的宋之普。
  “荆国公的大军已快到绍兴,难道我等就不能在绍兴和那清军一战?”朱以海想着那方国安手下有着十几万人马,还对其存有幻想。
  “殿下何以还想着那方国安?”阁臣兼兵部尚书的张国维在一旁说道:
  “方国安若是想战,待清军渡江之时就会为之。彼时清军涉水,人马行之缓慢,江上诸军若用火炮弓箭迎敌,可杀伤其不少人马,即使登岸,也是精疲力竭,我军乘势掩杀,虽不能定获全胜,也不至形成眼下兵败如山之势。”张国维说到此地,踌躇了一会,终于小声说道,“臣觉得殿下还是在方国安到达绍兴之前就移驾台州,以免祸生肘腋。”
  见朱以海还在踌躇不定,一旁的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兵部尚书陈函辉趋前奏道:
  “荆国公握有重兵,若是向清军请降,则监国危矣。”
  “方国安曾勤王杭州,欲救太后和潞王,其子也是丧于清军之手,与那清虏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欲降清,孤着实不信。”朱以海想,那方国安与清军大小十几仗,还算忠勇,自己又在不久前将其爵位晋为荆国公,这样的人怎么会投降呢?
  “殿下,天下何等事物最是难料?”陈函辉见朱以海不语,于是接着说道,“乃人心耳!昔日洪承畴奉旨平虏,与清虏大战于松锦,被清虏围困于松山。那洪承畴在断粮少水的情形下,犹自死守半年,当时何曾有一个‘降’字?”说到此地,陈函辉不由得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洪承畴据守松山之际,满朝文武乃至百姓,谁不言洪承畴是我朝的大忠臣!”陈函辉见朱以海也跟着唏嘘不已,于是激愤地说道,“可眼下那大忠臣就坐于南京城内,做着清虏的‘招抚江南各省总督军务大学士’的高官,率着清军攻伐我大明,干着助纣为虐的勾当!”
  朱以海听到此地,也不觉感叹道:
  “人心最是揣摩不透。为善为恶,有时就在一念之间。既然众位爱卿劝孤移跸台州,那就依了尔等。还望尔等打理好大小事情,宁波的钱肃乐、张煌言,石浦的张名振俱要派人送书信知会,让李唐禧凡事从简,不要张扬,更不得因此扰民。”
  几位阁部大臣赶紧奉命去筹划布置,但其中一人却在做着另外的打算,这人就是方才一言未发的东阁大学士谢三宾。
  
  就在朱以海离开绍兴不久,方国安的败军就溃到了绍兴城外。方国安闻听得监国已往台州而去,也想领军追随。正在踌躇未定之时,突接信使送来据守绍兴的兵部尚书余煌书信。方国安展开书信一看,那余煌的意思无非是讲方国安是大明的顶天栋梁,绍兴若失,则失去进攻杭州和南京的重要据点,企望方国安进城坚守。
  “简直就是一个书痴!”看罢书信的方国安恨骂一声,随即将来书甩给了一旁的阮大铖。那阮大铖接过一看,犹豫了片刻,乃小声问道:
  “国公不知有何打算?”
  “那余煌犹如痴人说梦!”怒气犹是未消的方国安接着说道,“现清军数路大军均奔绍兴而来,其锋甚锐!我方国安孤军缺粮少饷,将士早有怨言,士气低落已至极点。即使我想在绍兴一战,可那众将士已无战心,只怕临阵不听喝止,届时再遭败绩,我等岂不是做那徒劳之事?”
  “国公所言甚是。”阮大铖随即狡黠地一笑,“军心若变则祸变无穷。国公可记得朱由崧之事?”见方国安驻耳待听,阮大铖乃接着说道,“昔日朱由崧移驾至芜湖黄得功的大营以避清军,那黄得功是何等地忠勇!可惜部下已无心恋战,终至大败,自己也中箭而亡。”说到此地,阮大铖将余煌的来书往书案上一甩,“黄得功死后,那部将田雄即率部下将朱由崧绑缚清军大营请降,只有总兵翁之琪因拒降而投水自尽。”
  “那黄蛮子真是死有不值啊!”方国安也不禁发出了一声嗟叹。
  “阮某有一忠言相告,不知国公愿否逆耳一听?”说此话时,阮大铖神情肃严,也似有难言之隐。
  “既是忠言,那就说来听听。”方国安见阮大铖有些藏掖,心下已有不快,但还是想听听他到底说些什么。
  “我等不如率军降清!”说完此话,阮大铖就紧盯着方国安的眼睛,看他会作出何种反应。
  “我世受国恩,贵享公爵之荣,岂能做那悖逆不忠之事?!”方国安怎么也想不到会从阮大铖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望着方国安立时瞪红的双眼,阮大铖的双股不由自主地有些战栗,但飞箭已出,哪能回头?此时的阮大铖只有壮起胆子颤声说道:
  “阮某早知忠言逆耳。若是国公要杀阮某,阮某绝无怨言。只是恳请国公让阮某把话说完。”
  “难怪朝中上下俱言尔与那马士英是奸佞小人,看来此言不虚!尔有何话,快讲莫迟!”此时的方国安已生出杀心。
  “阮某在万历年间就闻得一首儿谣在凤阳一带传唱,初闻时似觉存有反意,而今觉得,那就是天意天机耳!”见方国安露出兴趣之色,乃接着说道,“儿谣曰:爷孙十几坐朝堂,不出三百是吉祥,日月落罢清风起,哪有江山万年长?”
  “好一个‘哪有江山万年长’!这儿谣分明存有谋反之意!”那方国安好一个激愤,但随之纳闷道,“如此儿谣,缘何本公闻所未闻?”
  “正是官府看出其中反意,于是派出衙役至街市上禁止,若仍有小儿传唱,则用枷锁锁其父母入牢,凡人谈论,则鞭笞酷虐。故而此谣仅传于一时一地,以后更是无人再敢议论此事。当地官府亦不敢将此事上奏朝廷,国公怎能闻得?”说到此,那阮大铖诡秘地接着道,“那时方是万历年间,并无那强盛东虏,直至万历四十四年,那努尔哈赤方才在赫图阿拉建立后金国,而今那后金改名大清,我等此时再来看那儿谣的几句。”说到这里,那阮大铖就将话语打住,停了下来。
  “说来听听。”方国安此时完全被吸引住了,于是连忙催问。
  “‘爷孙十几坐朝堂,不出三百是吉祥,’那太祖皇帝立朝至今已是有十几个皇上上座,时达二百八十年矣,这不是天祚已尽之时么?”见方国安低头沉默,阮大铖接着道来,“这一句‘日月落罢清风起’更是道明大清终将代明!那日月为何,乃明也!”说到此地,那阮大铖也是不再胆怯,“现今就是清风起势之时!那清军占得北京之后,对那李逆是一路追剿,大小数十仗未有败绩,只逼得李自成自缢于九宫山;南下之军也是势如劈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福王遭擒,潞王投降,大明江山已是破败不堪!而今东海扬尘,世事巨变,国公虽是念着朝廷社稷之恩,想着解那生灵士民之苦,但天意难违!我等若是逆天而行,非但于事无补,还将造成更大屠戮!”说罢,那阮大铖整了一整衣冠,掸拂了一下袍袖,然后对着方国安一拱手,“老夫忠言已尽。国公要杀要剐,阮某已是泰然!”
  此时方国安见阮大铖反倒咄咄逼人,又想着如今清军正在往绍兴杀来,由于士气全无,自己心下也是胆怯;往台州去吧,清军亦会追往台州;往福建投靠朱聿键,那里可是郑芝龙掌着大权,何况前时隆武和鲁王监国两处朝廷为正统之事险些闹成水火之势,自己又站在鲁王一边,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再则那清廷又岂会做那卧榻之侧容他人安睡之事?朱聿键还能在福州呆上几天也是疑问。思忖到此,方国安露出了笑脸,缓步走至阮大铖的身边说道:
  “阮大人何出此言?本公向来倚仗大人出谋划策。而今大人所说皆为肺腑之言,放着他人,还不会在本公面前说出此话而只会在后琢磨。阮大人实乃推心置腹之友也!”见阮大铖的气色缓和下来,方国安接着道,“本公决定就在此地和清军接洽商议,但有一点切记,我等只是顺天,而非投降。因尔有邹衍谈天之才,定能舌卷齐城,这接洽之事本公还想烦请阮大人亲往清军大营,不知阮大人所作何想?”
  “既然国公如此看重阮某,在下敢不遵命?只不过此事还要早些知会下面官员和统军将领,以备祸起萧墙。”阮大铖想得还算细致。
  “哈哈哈!这上面阮大人尽管放心!”方国安不无得意地接着道,“本公手下尽是那心腹之人,只要本公令下,何人敢不遵从!?何况当下是弃死求活!”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去选唤几个心腹,准备表章图册之事。这就告辞国公。”说罢,那阮大铖朝着方国安拱了拱手,离开了大帐。
  
  五月三十,坚守绍兴的兵部尚书余煌见尚在绍兴附近的方国安对屡次要他进城据守的书信不理不睬且不派一兵一卒进城,不禁对着在城墙之上准备抵御清军的一些义勇仰天长叹道:
  “临江数万军马,尚不能和清虏一战,本兵又何忍令尔等送肉上俎,徒然丢命!”说罢劝谕众人散去,令手下打开绍兴城门,然后就回府中写下遗书,就至那城中小桥之上投水自尽。百姓不忍,纷纷赴水将其救起。余煌醒来看着众百姓流着涕泪说道,“吾心已死,各位父老焉能救活已死之心?吾今日不死,明日还死;明日不死,后日必死,除死方休!还请各位勿再做那徒劳之事。”一旁的百姓想着余煌忠正爱民,一时纷纷恸哭,环跪于余煌身旁叩头不止。
  六月初二,图赖率着努山和曹存性及李成栋等一班将领和大军,来到了绍兴城下,见城门大开,一些士绅和百姓已在城门道边跪迎,于是传令下去,令手下不得滥杀百姓,不得掠抢。若有违令不遵者,一律斩首示众。
  待来到城中一桥之前,闻得前军鼓噪,那图赖要知端倪,于是率着一班将领上得前去。只见水旁道边跪满了士民百姓,那人等个个缟服白衣,直至那满地遍白。那水中有一人身着明朝官服,尚在扑腾,可岸边之人只哭不救。见此情形,图赖不觉大感诧异,乃令手下将一哭拜的老者喊至马前问话,那老者已哽咽几不能语,良久方断续道来是余煌在投水自尽。
  “缘何尔等众人还不快快将他救起?”图赖大惑不解地急问道。
  “余大人非要死国!前日即投水被救,救起后告诫我等不要再做徒劳。我满城百姓俱感其活命之恩,知余大人今日再次赴水,故来缟衣相送也。”那老者说罢此话,已是涕流满面,几乎昏厥,于恍悟之间又言道,“正是余大人令打开城门,遣散守军乡勇,救下我绍兴一城百姓性命。我满城百姓计议,身后将为余大人立祠记怀,还望大帅允准。”
  “余大人真忠烈耳!”说此话时,图赖已是泪流满面,“本帅亦要前去一拜!”说罢此话,图赖即翻身下马,走至河边,整了一下衣甲,然后对着河中缓缓跪下,见此情形,那随行的努山、曹存性和李成栋也赶紧下马,随着图赖跪下。那沿河的百姓见此,更是悲声大起,哀天恸地!
  后人有诗写道:
  抚文读史叹兴亡,开关纳敌不为降,忠烈赴水阖城悲,缟衣跪哭送余煌。
  
  自攻占绍兴后,清军即分兵四路。逃至台州的朱以海还未将身立稳,那清军又将追至。朱以海只得急匆匆地带着一些官员泛舟出海,在定西侯、富平将军张名振的扈从下,今日这里、明日那里的在海上飘泊,好在清军的水师力量不强,一时倒也安稳无事。
  可很多官员和将领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驻守台州的指挥使李唐禧见将士已散逃大半,知力不济,同都督佥事张廷绶在清军进城之际,于城门口持笏正襟危坐。清军劝降不成,同时被杀。
  大学士陈函辉随鲁王监国在去往台州的路上,被溃兵冲散,至台州时,已是各营兵散,鲁王也航海而去,陈函辉痛哭一场,乃前往年少之时读书的云峰山自缢而死。
  那统领鲁王水师的王之仁见江上诸军溃败,急将水师带往舟山,想着驻守舟山的奉朱聿键为正朔的肃鲁伯黄斌卿会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不料黄斌卿乘人之危行豆萁相煎之事,竟率水师用红夷大炮轰击王之仁的船队,并乘势劫去王之仁的大部分兵船。至此王之仁万念俱灰,乃令手下将自己家眷的坐船凿沉,致全家九十三口全部溺死。而后在自己的坐船上竖起大旗,大吹大擂地直奔吴淞江口的清军防地。清军以为是前来归顺的明朝大官,于是将其急急送往南京。王之仁在见到江南招抚大学士洪承畴后,对洪承畴喷血痛骂不止,最后慨然殉国。临刑前留下一话道:“青史有证,终不负国!”
  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张国维在六月初四闻得方国安、阮大铖叛降清军后,知道大势已去,于是回到家乡见东阳县令吴歙,对吴歙拉手说道:
  “国维身为明朝大臣,今将以死报国,奈天气炎热,恐尸腐难辨,清虏谓我潜逃他走,则贻祸于东阳,故而,特请汝看吾亡,以为一证!”吴歙听罢,不觉掩面痛哭。
  随即张国维令人取来白绢一匹,在上写下绝命诗三首。


  其一《自述》曰:
  艰难百战戴吾君,拒敌辞唐气勃云;去时仍为朱氏鬼,精灵当傍孝陵坟!
  其二《念母》曰:
  一瞑纤尘不挂胸,惟哀耋母暮途穷!仁人锡类能无意,存殁衔恩结草同。
  其三《训子》曰:
  夙训诗书暂鼓钲,而今绝口莫谈兵!苍苍若肯施存恤,秉耒全身答所生。


  写毕,张国维即饮酒数升,而后投水而亡。
  监军陈潜夫兵败后追鲁王监国不得,携妻妾两孟姓夫人投水,投水前陈潜夫流着涕泪对二位夫人道:
  “社稷倾覆,我当死国,汝等随去,亦为节妇耳!”两夫人闻之同声道:
  “夫唱妇随亦是妾志,今得与夫君同死,乃妾之幸也!”说罢三人一同投水而死。
  虽是有着至死不屈的忠烈之士,却也还有卖主求荣的小人。那身为阁臣的谢三宾,在朱以海离开绍兴后,立马就投向清营。为向主子邀功,竟干起了出卖同僚和朋友的勾当,一些抗清的人士由于他的无耻惨遭清军的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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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 21: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临江数万军马,尚不能和清虏一战,本兵又何忍令尔等送肉上俎,徒然丢命!”说罢劝谕众人散去,令手下打开绍兴城门,然后就回府中写下遗书,就至那城中小桥之上投水自尽。百姓不忍,纷纷赴水将其救起。余煌醒来看着众百姓流着涕泪说道,“吾心已死,各位父老焉能救活已死之心?吾今日不死,明日还死;明日不死,后日必死,除死方休!还请各位勿再做那徒劳之事。”一旁的百姓想着余煌忠正爱民,一时纷纷恸哭,环跪于余煌身旁叩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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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 12:28:51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2-1 21:18
 “临江数万军马,尚不能和清虏一战,本兵又何忍令尔等送肉上俎,徒然丢命!”说罢劝谕众人散去,令手下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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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 12:3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自从曾伺龙被杜尔德的清军围困于皇望山后,那清军也不进攻,就等着明军断粮断水。这一日,曾伺龙率着偏将李尉和陈铤巡营,见不少的兵士因饥饿已是几不能起,心下十分不忍,于是对李尉说道:
  “我等在此已被围十日,粮草将尽。昨天虽是宰马十余匹,但亦不是长久之计。当下逆风恶浪,形势已是万分险恶,与其坐而待毙,不若于今夜拼死一战,或能侥幸突围,存下一些将士的性命。”
  “将军既有此念,小将愿打头阵!”李尉随即接着说道,“不过,我等人马虽有七八百,但受伤者也是不少,这些军士怕是不能冲锋陷阵,如何处置倒是眼下的一件难事。”
  “这些将士都是追随我曾伺龙多年,我何忍弃之不顾?”听罢李尉的话,曾伺龙不由发出了叹息。
  “我等在此拼命,可方荆国却不发一个援兵!现我等犹如弃儿,实实就是等死罢了!”一旁的陈铤说此话时,已是怒怨俱发,“老子若能脱得身去,定要向那方国安讨个说法!”
  “休得胡说蛮干!”曾伺龙喝止了陈铤,然后望着远处说道,“方荆国何等样人你我岂是不知?那潞王在杭州将降之际,方荆国率师攻杭,几进几出,令清虏不敢正目!去年攻打杭州,亦是连番鏖战,其子士衍率众冲杀,最后战殁于阵,如数我朝忠臣,无人能出方荆国其左,今不能派军来援我等,只怕是那清军掣肘,有自顾不暇之虑!”说罢,将眼停在了尚在猎猎飘动的大旗上,“只要能保得绍兴不失,保得监国无虞,我等在此死国,又有何憾!?”
  正在说话之间,一军校急匆匆来到面前禀道:
  “启禀将军,有清使前来求见。”
  “阿赫,敢是前来劝我等归降的。你等看,本将军是见是不见?”曾伺龙冷笑着向李尉和陈铤问道。
  “见他个毬!老子们生是大明将领,死是大明忠魂。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陈铤倒是快人快语,不惧死活。
  “那清使中,有一人自称是我朝兵部尚书阮大铖,此人非要和将军晤面,说有要事相告。此事小的不敢隐瞒。”那军校觉得此事重大,于是禀出。
  “竟然有此等事!”曾伺龙想着,那阮大铖一定是背着方国安和监国降清后,为邀功而前来做说客的。“将他们请上来吧!”曾伺龙此时想能从阮大铖那里获知一些眼下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一会功夫,那军校即将清使带至曾伺龙等的身边。曾伺龙定眼一看,三人中仍有一人身着明朝官员服饰,大耳圆头,满脸胡须,果然就是阮大铖。
  “曾将军果是英雄了得!连我大清的护军统领杜尔德大人都敬佩之至!”那阮大铖见到曾伺龙,连忙上前一拱手。
  “阮大人既已降清,何故还身着我大明的官服?难不成还念着旧朝?”曾伺龙语中带刺,也朝着阮大铖一拱手。
  “哪里哪里,只不过朝廷封赐未下,品序未定之时暂着此服。哈哈哈。”那阮大铖脸皮也着实厚了点,“杜尔德大人要下官传话给将军,将军若是归顺大清,将保奏将军领署理总兵的职衔,手下将士亦多有赏赐。”阮大铖见曾伺龙似乎不为所动,于是接着说道,“将军驻守此山,已是十日。杜尔德大人见将军忠义,故围而不攻,有心招抚。将军部下原有三千,一战折损大半,也还存有千余人马。这些将士都随将军多年,将军若是相抗,则必死无疑,难道将军忍心断送了这些生灵的性命么?”
  “呸!”听得阮大铖所说,侍立在一旁的陈铤猛啐一口道,“难怪天下人都说尔与那马士英为奸臣!看来所言不虚!身为朝廷重臣,却反面事仇,全无一些廉耻!”说罢就拔出佩剑道,“老子就是死,也要杀尔垫背!”说着就要上前。
  “还不给我退下!”随着曾伺龙的一声断喝,那陈铤不由愣在了那里。
  “本将军可不想坏了名头!”曾伺龙见陈铤将剑插入剑鞘,乃接着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若在两军阵上,本将军定不饶你!”此时的曾伺龙嘴上虽如此说道,心下却也觉得阮大铖的话中还有一些道理。毕竟清军已将皇望山围成铁桶,如强行突围,那一两百号伤兵又如何处置?即便不顾一切,扔下伤兵,估计能杀出去的也是寥寥。“他们都上有高堂,或许还有妻儿待养,徒然死之,我又何忍!”想到此地,曾伺龙正色对阮大铖说道,“阮大人平日多在荆国公左右,不知大人如何从荆国公身边脱走降清?”
  “阮某正要告知将军。国公爷现已归顺大清,念及将军为其麾下得力战将,故托阮某带来书信。”阮大铖说着,从怀中索出书信,双手呈递给曾伺龙。
  曾伺龙从信封中抽出书信一看,果然是方国安的亲笔。曾伺龙快速地将书信看完,心中不觉怒骂道:分明就是投降,还美其名曰是顺天!岸防不战,绍兴又是不战!不战而降,连杀子之仇都忘至脑后,实在是无耻至极!难怪不派一兵一卒来援孤军驻守的皇望山!但为手下的八百将士着想,看来眼下也只得归顺清军了。
  “既是方大帅示下,末将听令便是。不过,本将军有一个要求。若是不能答应,本将军将战至最后一卒!”
  “将军有何要求,只管说来!”阮大铖见曾伺龙已显降意,心中不由大喜过望。
  “本将军和部下归顺之后,只可担任地方驻防,不得派往与明军相战。只此一件,想是不会过于为难你家主子。”曾伺龙的话语之中犹透出挖苦之意。
  “这事阮某即可做主,何须向上禀报?只要将军归顺过来,定然照着将军的意思来办。”阮大铖想着,如此苛刻条件,但眼下也只能应允,一切都待以后再说,何况人是会变的。
  “如此甚好!阮大人可即刻回去禀报,就说本将军将在明日辰时带军下山。”曾伺龙想着还有一些事要向部下讲明,故作下如此安排。
  “曾将军,你这是要降么?”一旁的陈铤见曾伺龙如此说道,心下不觉忿忿。
  “方大帅已有示下,再则我孤军被困多日,已无战力,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徒死又有何益?”
  “那方国安已成猪狗,我等为何还要听令于他?!”陈铤说着再次拔剑出鞘,“非是我陈铤不听将令,实实是不愿有负青史耳!”说罢就将宝剑往颈上一横,曾伺龙要抢,哪里还来得及?只见一股鲜血喷溅,那陈铤已倒在了尘埃之中。
  曾伺龙见此,赶紧俯身跪下,用双手托起陈铤。陈铤瞪着双目,望着泪流不止的曾伺龙“唔喔”地说道:
  “将军,你,你,你不该啊!”说罢头一歪,死在了曾伺龙的怀里。
  “好个无忠无义鲜廉寡耻的方国安,我曾伺龙若不杀你报仇,誓不为人!”此时的曾伺龙已是满腔悲愤地在心里暗暗立誓。
  
  原本还算安宁的金华府而今已是风声鹤唳。自打清军突破钱塘江后,其中的一路就径直往金华杀来。有诗写到:

  六月钱塘马蹄隆,踏碎明篱剑戟锋。狼烟四起日月暗,何人敢欲争枭雄?
  
  朱大典这几日之间仿佛老去了十岁,先是闻得兰溪被清军攻克,接着又是东阳和武义向清军纳降,而自己手下的一些将士听得清军杀来,也丧胆散去。好在其帐下总兵董毅和副将张弼忠勇,带着万余人马进入了金华城中以协防守城。
  这日,朱大典带着一班文官武将在城墙上巡视,以查看各处的备防情况。当朱大典看见一些守城的义民几乎没有作战的兵器时,不由担心地叹道:
  “清虏虎狼也!而吾民赤手相搏何能取胜?”随即对紧跟在后的董毅说道,“董总兵可有多余兵器?若还有一些,可速速发放下去,这样也能多一些胜算。”
  “回督师大人,末将已将多余兵器发了下去。只是兵器本就不多,奈何僧多粥少,故而成此番情形。”那董毅说的倒是实话。
  “那城墙之上的许多义民在清军到达城下之时,岂不是只能做些搬运抬送的事情?”说完此话,朱大典眼中露出无比忧虑的神情。
  “下官有一策,或许能解眼下燃眉之急。”浙江按察司佥事林文世在旁说道。那林文世乃武义人氏,崇祯十一年进士,年方四十上下。
  “林大人既有良谋,还不快快说来听听。”朱大典见林文世似有成竹,于是急忙地问计。
  “昔日戚继光大帅在浙江一带抗倭时,曾久苦于那倭寇的倭刀之利。”林文世见众人在细听之时流露着不解,乃接着说道,“后戚大帅做出一种兵器,称之为狼铣,配之以鸳鸯阵法,再战倭寇,则尽抑倭刀之长,遂平倭寇之患。那狼铣乃长两三丈的竹子所制,一端光秃,便于军士把握,前端则留有不少竹枝,顶端装上铁矛头即成。”
  “此般兵器能叫那倭寇胆寒,想是定有它的精妙之处。”朱大典看来是有了兴趣。
  “督师大人所言甚是!”林文世接着说道,“狼铣的精妙有三,其一是虽是被利刃砍中,但前端竹枝极易将刀绞缠,对使刀之人形成掣肘,从而便于将其刺杀;其二是即使前端被刀削断,那被削处仍是锋利竹尖,杀伤效果只是稍减,军士依然能当兵器杀敌;其三更是让人叫绝,那就是将前端竹筒灌以石灰粉,若前端被刀砍断或是砍破,则石灰飞溢而出迷敌之眼,操狼铣之士可乘势杀之。”
  朱大典听罢所讲,不由得叹道:
  “想不到戚继光大帅能想出如此破敌智器,实实是一位一心谋国的大忠臣也!”随即对着众人道,“我浙江户户人家,前门栽树,后院种竹,那广袤的山野,更是竹海连绵。这义民的兵器,看来可用那竹子解决了。”
  “督师大人所说甚是。眼下下官即刻派人贴出告示,令那百姓照着图案制出狼铣五万。只是这狼铣前端的矛头还须铁匠日夜打造,一是恐铁匠打造不及,二是因需铁甚多,在银子上还有些为难。”那林文世此话的意思,就是想从朱大典这里挤出一些银子,因为朱大典在为官时,曾贪贿了不少的钱财,不说富可敌国,却也是家资巨万。
  那朱大典见林文世如此说道,心下早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哈哈哈!老夫岂会留着那钱财买寿木?”朱大典见众人一时愣住,乃接着说道,“老夫爱财却是不假,但老夫更看重气节!今清虏践踏我大明大好河山,烧杀奸掠至万民涂炭!前有扬州十日,后有嘉定三屠,江阴士民孤城奋守八十一日。史可法、侯峒曾、黄淳耀、阎应元、陈明遇皆我朝忠烈之士耳!老夫已近古稀,本已遗臭,今上天眷顾,给了老夫一个做忠臣的机缘,老夫将誓守此城,除死方休!”说到此地,朱大典将话锋一转,用峻凌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众人,“田园宅地是用不上了,但老夫的金银细软尚值得纹银三百万两,只要是守城所需和犒赏军民,尔等只管上老夫这里来取!”
  “督师大人散财守城,其忠义可鉴天日!”一旁的董毅说着上前至朱大典面前跪下,拱手抬头朗声说道,“末将麾下将士愿为朝廷和大人死守金华,除死方休!”
  那一些官员将领和守城的义民见此,也齐齐地跪下吼道:
  “我等皆愿为大人效命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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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3 14:44:2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方国安已成猪狗,我等为何还要听令于他?!”陈铤说着再次拔剑出鞘,“非是我陈铤不听将令,实实是不愿有负青史耳!”说罢就将宝剑往颈上一横,曾伺龙要抢,哪里还来得及?只见一股鲜血喷溅,那陈铤已倒在了尘埃之中。
  曾伺龙见此,赶紧俯身跪下,用双手托起陈铤。陈铤瞪着双目,望着泪流不止的曾伺龙“唔喔”地说道:
  “将军,你,你,你不该啊!”说罢头一歪,死在了曾伺龙的怀里。
  “好个无忠无义鲜廉寡耻的方国安,我曾伺龙若不杀你报仇,誓不为人!”此时的曾伺龙已是满腔悲愤地在心里暗暗立誓。
感人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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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3 14:45:10 | 显示全部楼层
生与死的考验,一幕幕令人感动。欣赏佳作,精彩待续。祝楼主春节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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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4 15:26:53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2-3 14:45
生与死的考验,一幕幕令人感动。欣赏佳作,精彩待续。祝楼主春节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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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4 15:3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渡过钱塘以后,清军几乎就没有遇到强劲的对手。十日之内,先占绍兴,后占台州,只是在宁波遇到了钱肃乐和张煌言所率明军的抵抗,但这些抵抗的人马也很快就被清军轻易地杀败,钱肃乐和张煌言只得率着残军浮海而去,宁波亦为清军攻克。
  就是博洛也没有想到明军是如此地不堪一击,想着现今只有金华还在朱大典的据守下没有拿下,但这并不能说明朱大典有多大能耐,而是因为清军的人马还未到达金华城下。
  “据闻这朱大典贪贿成性,爱财如命。我大军杀到之时,定然开城纳降,乞求活命,届时本贝勒就令这老贼献出金银珠宝,如此也可为我大清的府库增加一大笔家底。”想到这里,骑在马上的博洛不觉有些志得意满,对着骑行在旁的阮大铖问道:
  “阮大人,此去金华城还有多少路程?”
  “禀贝勒爷,此处离金华只不过还有百里的路程。现日过晌午,天气炎热难耐,若是不赶,明日正午之前我大军即可扎营金华城下。”回话的阮大铖一脸的谄笑,生怕博洛的高兴劲不够。
  “还用得着在城下扎营么?”博洛的话虽是轻飘飘的一句,可那话语的意思分明是金华的朱大典会不战而降。
  “贝勒爷英断!”阮大铖哪里会不懂博洛的意思,虽是觉得朱大典老迈倔强,不会就那么轻易地归降,但时下可不能说出相左的意思,不然许就惹祸上身了。
  “本贝勒闻得那据守的朱大典爱财如命,是一个大大的贪官,不知是否为实?”那博洛倒是想从阮大铖的嘴里得到一些更多有关朱大典的情况。
  “禀贝勒爷,那朱大典就是一个贪贿成性之人!昔日在凤阳督师时,就曾克扣军饷,倒卖粮草军资遭言官弹劾,崇祯亦颁下严旨查究。可后任马士英因牵涉其案尚有不少领军将领,恐激变军心,故敷衍上奏,将那大事化小,最后朱大典只是被革职遣乡。”
  “哈哈哈,那崇祯皇帝处处以为天聪英明,却被那马士英瞒天过海,倒叫那朱大典得了好处。”博洛笑罢,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朱大典只要开城归顺我大清,本贝勒不光让其留命,还要在摄政王面前保举他做个户部侍郎。”
  “如此这般,那朱大典定会对贝勒爷感恩戴德不尽!”此时的阮大铖尽赶着好话说,于掇臀捧屁上面是不顾廉耻。
  “哈哈哈!”博洛闻得阮大铖说所不由大笑不止,心下却在打算:这等贪贿之徒我岂会留他性命?只不过是杀降不妥耳。让那个老儿在户部任事,只不过是给其一个作死的机会罢了,若那老儿续贪不止,正好定罪杀头!“阮大人可知那马士英的下落?”此时博洛由朱大典突然想到马士英,这个奸佞曾在浙西躁动不已,屡次鼓动方国安兵犯杭州等地,而今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下官实实不知。”阮大铖说的真是实话,自从于严州方国安大营门口一别后,再也没有听到马士英的消息。阮大铖此时在心底暗想道:这家伙莫不是出家做了和尚?
  “若是马士英能投降归顺,本贝勒也将保举他做个大官!”这话倒是真的。因为博洛想,若不是马士英在与东林党人的相斗中尽撤北防之兵,我大清也不会轻易地攻下扬州和南京,从现实结果来说,那马士英是对大清有大功的。“就在前面扎营下寨!”想到这里,博洛见暑热难耐,人马已是十分疲乏,于是对着随扈的巴牙喇兵吩咐了一声。
  
  刚巡城回到府上的朱大典正在和家人用着晚膳。桌上的菜肴多是一些个家蔬青菜,只是一盘红烧鲤鱼算是给这顿饭增添了一道荤腥。
  朱大典闷头吃喝着,若是平日,在饭桌上的朱大典可是不会少了话语,但由于现今清军正在奔金华而来,虽说是采纳了林文世的办法,几日之内已制出不少狼铣,义民不再是赤手空拳,但这些人毕竟不是久经战阵的军士,这金华能否守住都是疑问。而这些都令朱大典忧虑不已。
  “老爷,妾身闻得那清军将至,老爷帐下只有董毅和张弼所率的万余人马能顶些事儿,而城上多是那百姓,只怕这金华城守不了许久。”说话者乃朱大典的五夫人遥香,这遥香原是金华城内栖霞楼唱曲的头牌,年不过二十,虽不能说闭月羞花,却也是仙姿佚貌,有着十分姿色。朱大典遭崇祯革职遣乡回到金华后,一日到栖霞楼听曲解闷,为遥香的美色所动,于是花上重金将其纳为侧室。
  “军国情事,尔妇人何须妄谈!”朱大典听了遥香所言,认为不吉,心下已是不悦,于是停下筷子,呛了遥香一句。
  “老爷此话差矣。昔日梁红玉尚登船击鼓,大破金兵于黄天荡而留下千古佳话。贱妾只不过为老爷和全家老小担忧,问上几句,又有何碍?”那遥香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子,在那场面上唱曲也是过了一些吃香喝辣的日子,今日见饭桌上和平常差了很多,本就暗中有气,现在正好来上一通发泄。
  “真正贱人!”朱大典见遥香说出典故令自己下不得台,不觉怒气上冲,“尔不过是一卖唱之人,竟然抬出古人压贬老夫,所说尽是口轻舌薄之话,实实可气!看来这饭菜不要吃了!”朱大典说罢,站起身子,拂袖欲走。
  “老爷,何须与这贱人相较!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坐在朱大典身边的大夫人何氏见状,赶紧起身欲拉住朱大典。这何氏乃官宦人家出身,原本就对这遥香看不过眼,眼下见遥香与老爷顶撞,更是有气。
  “哈哈,我是贱人?”那遥香也是性烈,若是此时不再吱声,也少去了不少的事情,但遥香此时却是怒瞪凤眼,倒竖杏眉,将纤指一伸说道,
  “我卖唱即为贱人,敢问老爷一句,那梁红玉原为官妓,她为何人?!”
  “爹爹还是与孩儿一起巡城去吧。”朱大典的儿子朱万化见朱大典颤抖着不能回答,连忙放下碗筷搀扶着朱大典离开了厅堂。
  “哼!简直就是灾星!”何氏说罢,也带着丫鬟离去了。
  其余几个夫人见此,也纷纷放下碗筷,随着走去。
  “走光了才好呢!”遥香见众人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心下十分恼怒,于是对着一旁侍立着的贴身丫鬟莲玉吩咐道,“去找些酒来,本夫人要在此好好地喝上一顿。”
  “莲玉不敢!老爷已吩咐过,从今日起,饭桌上一概不得上酒。”莲玉见遥香狂悖,心里已在哆嗦,此时只得小声回应道。
  “那你就给我快快滚回房去,省的讨打!”遥香说罢对仍在厅堂内伺候着的家人朱宝叫道,“老爷说的难道就是圣旨?本夫人想喝杯水酒有何不可?你可快快取得酒来,不然本夫人就将这饭桌掀翻,砸了这个屋子!”
  “小的这就去取,还望五夫人不要动怒。”那朱宝进得朱府有些年头,向被朱大典看作心腹,故而不同于一般的下人。此时朱宝在想,若是容得这遥香这等闹将下去,于上下里外均是不好,既是五夫人要喝酒,就是将些酒来与她喝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那遥香若是喝醉,岂不是更好?免得闹将得上下不宁。
  一会功夫,朱宝即取来一壶酒和一只酒盏至遥香面前倒满摆定。那遥香也不吃菜,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而后又叫道:
  “真正好酒!一盏如何能够尽兴?再给满上。”
  “夫人端的好酒量!小的给斟上就是。”那朱宝见遥香还是要酒,心里也是乐意,赶紧又给酒盏倒满。
  转眼之间,那酒就喝上有半个多时辰。此时的遥香已是云鬓微散,两腮渗红,言语上也是南北飘忽,就是不往那东西里去。
  “五夫人,时辰也是不早。小的想去唤那莲玉过来,好扶夫人回房歇息。”那伺候半日的朱宝已是筋疲力乏,早己困意上来,见遥香已是酒醉,只想将这瘟神早早送回房中酣睡,于是对着已趴在桌上的遥香小声说道。
  “本、本夫人今日就、就、就睡在此地!”遥香抬起头来看了一看朱宝,然后话语含糊地说道,“莲玉这、这小蹄子一心只向着那、那何氏,何曾给我、我一个笑脸?”说罢遥香就将头伏于桌上痛哭了起来。
  “那就让小的搀扶着夫人回房吧?”朱宝眼见得天色已晚,再折腾下去还不知会到何时,想着府中现时来去的人已是不多,虽是男女授受不亲有些不便,但为了却一桩事也只得如此。
  想到这里,那朱宝也不管遥香愿不愿意,一把将遥香拖起扶住,摇摇摆摆地送往后院厢房。
  虽是晚间,倒是仍有蝉鸣虫叫不时从那树上和草中发出,月亮透过树的枝叶将光芒琐碎地洒满了院子。
  扶着遥香的朱宝虽是步履蹒跚,但还是从熏天的酒气中闻到了一丝淡香,那香气过鼻入髓,使朱宝的手不觉滑到了遥香的腰间,透过薄绸,朱宝似乎感到了一种诱人的丰腴。
  “你这奴才是要将本夫人送往哪里?”那遥香虽是醉酒,却也看出并不是去往后院。
  “夫人醉得太深,现时若是睡下,只怕还会呕吐,届时弄得到处腌臜,岂不是落得让大夫人和丫鬟们耻笑?”那朱宝满脸诡笑地在遥香的腰间捏了一把道,“小的房中已沏下上等好茶,夫人可饮之醒酒,待酒稍醒,小的再将夫人送去歇息不迟。”
  “哈哈哈!去你的房中?”遥香看了看四周接着道,“若是让人撞见,老爷还不把你打杀!”
  “现今府中男丁都上城墙上了,只有一个打更的老蔡尚在这边,其余均是女眷,晚间哪里会出来走动?”朱宝说罢,不由分说,搀扶着遥香就往那边走去。
  待进得房中,那朱宝已是欲火中烧,就将遥香径直扶至床边,然后跪倒在地道:
  “小的心羡夫人久矣!今清虏围逼金华,城池早晚不保,满城军民俱离死不远。小的年已三十有五,还未尝到女人之味,望夫人成全小的,小的来生定为夫人做牛做马。”说罢不管一二,也不顾遥香挣扎扳命,一把即将遥香搂起卸裙脱裤。那遥香初时还有挣扎,可无奈酒醉太深且也有些春心摇曳,不一会就由着朱宝任意作为,在那床上做成了一件好事。
  两人云收雨散后,遥香已是酒醒大半,见朱宝眼神之中既露出兴奋之情,也还有着一些惊恐和忧虑,乃轻出玉臂搂着朱宝说道:
  “妾身今已属君,汝万万不可负我!”说罢,那双撩人的凤眼之中随即流淌出一行泪水。
  “夫人如此厚待小的,小的安敢背弃?”那朱宝说着,取过一边的兜肚,为遥香拭去香腮上的泪痕。
  “若我俩能逃过眼前大难,待清军退去后,我等就逃出这朱府,到异地隐姓埋名过那清净日子,好在妾身还有一些积存,于生计上不会烦恼,不知相公以为如何?”此时的遥香更是抱紧朱宝,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朱宝说道。
  “小的一切听从夫人的意思。”此时朱宝心中,觉得十分对不住朱大典,但对眼前娇柔美艳且醉眼迷离的遥香,又是十分地喜爱,而这都令他纠结。
  “那你真是妾身的好夫君!”遥香的这一声娇啼,又让朱宝重新地亢奋了起来,顿时又将那粉腮亲过,把那玉体横呈,比那前番,还要威猛。那遥香也是哼前啼后,百般婉转,正在浓云密雨之时,突然闻得炸雷般的几声炮响,只把那奋力向前的朱宝给生生震住。
  “敢是清军已到城下!”朱宝一时惶恐,竟然呆住不动。
  “几声炮响,就把你吓成了孙子?妾身真巴望此时天塌下来才好!”那遥香说着,张开樱桃小嘴,在朱宝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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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6 11:25: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一会就由着朱宝任意作为,——不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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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6 11:26: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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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6 12:41:32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2-6 11:26
文笔精彩,人物鲜活。欣赏楼主的才情,春节吉祥。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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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6 12: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夜间突然响起的炮声是因为博洛派出的小股前锋骑兵抵达了金华城下。
  城上守将张弼见清军突至,闻听到马匹的嘶叫,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人马,于是令手下朝着城下清军轰了几炮,一是为了杀敌,更多的则是以此向防守于各个城门之处的军民示警。
  博洛率大军到达金华城下时已是日过中天。原本想着应是大开的城门却是四门紧闭,城头上占满了守城的明军将士和义民。博洛见状大怒,也不叫将士歇息,立刻下令让王之刚和努山率军攻城。
  眼见得清军在炮火的掩护下,抬着云梯攻至城下,站在敌楼上指挥将士据守的朱大典心里十分担忧,因为从架势上看,那清军的士气甚是高昂,虽是在冲向城墙的途中被城上发射的炮火和箭矢放倒不少,但清军将士还是不顾死活地冲了过来。
  “督师大人勿急。”站在朱大典身旁的林文世见朱大典面露焦虑之色,乃从旁劝慰道,“这清军已犯骄兵大忌,今日之战,我军将获大胜!”
  “林大人如何知晓今日我等将取胜那清军?老夫观那清军倒有着一鼓作气之势,我等还是小心为是。”朱大典可没有林文世那般乐观。
  “今日暑热异常,清军远来已是车殆马烦,十分疲惫。而连日屡屡不战而胜必至其傲视轻我,想要一鼓而下金华,但现今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我等以逸待劳,今必使其劳师遭以重挫!”
  说话之间,就见不少清军将士就着云梯攀爬了上来,哪知刚近墙垛,随着张弼的一声喝喊,墙垛之后顿时冒出无数军民,一时箭如雨下,不少清军纷纷中箭摔了下去,有几个未被射中的骁勇清兵并不退却,但也被城上的明军用枪挑落。眼见得城下死伤的清军已有二三百人。
  在后面督战的努山何曾见过如此阵势?几年来,与明军和大顺军屡次交手,均是顺风顺水,即使有些恶战,也未片刻之间就出现如此死伤的情形。
  “哈哈,本统领总算还能遇到对手,煞是好玩!”努山说着喝令身边的偏将萨尔图,“你即刻率着巴牙喇兵搭梯攻城。小小一个金华城,我就不信攻它不下!”
  那萨尔图得到将令,立时率着三四百名巴牙喇兵拿着盾牌和腰刀,冒着城上不断射来的炮火和飞矢,飞快地冲到了城墙之下,片刻之间即将那云梯搭靠上城墙,随即发一声喊,纷纷登梯而上,眼见得就要攀上那城头。正在那努山认为大功将要告成之际,突然之间,墙垛之后突然涌出无数手持狼铣的壮士。那些壮士将手中的狼铣朝着攀爬向上的巴牙喇兵只是乱刺,前端的竹枝是又乱又杂,那些巴牙喇兵即使不被铁尖刺中,也被那竹枝扫到,一时间纷纷从云梯上摔落下来。攀至中间的萨尔图见状,大喝一声,丢下盾牌,提着腰刀紧上几步,就在一支狼铣将要刺到之际,奋力举刀一砍,将那狼铣劈断。可被劈断的狼铣竟然散飞出好些石灰粉,只将那萨尔图的双眼呛得难以睁开。就在这一瞬之间,又几支狼铣刺到,实实将萨尔图身上戳出几个窟窿,只听得一声惨吼,就见萨尔图直挺挺地往后一仰,从云梯上摔落了下来。
  努山见萨尔图毙命,不由大怒,命王之刚再次麾兵攀城。那王之刚的人马此时是又渴又热,疲惫已是不堪,本不欲战,可迫于严令,不得不上,怎奈守城将士毫无破绽,几次攻城都是无功而返,只是徒然在城下增尸而已。
  即将落日之际,努山见一时攻不下城池,算算已是折损了近千人马,也只得窝囊地收兵。
  
  一连几日,清军各部轮番攻城,先是王之刚率军攻了两日,兵将死伤了不少不说,连王之刚也被箭矢射穿了臂膀,不得不败下阵来。博洛见金华难下,于是急调李成栋的大军前来参战。
  当李成栋率着人马来到城下时,只见那城墙之上已是壁垒森严,旌旗猎猎。
  “此城若是强攻,定会令将士死伤惨重!”此时的李成栋不由念及那摧城利器红夷大炮来,后悔在兵过钱塘之时,听从了博洛的将令而没有带上红夷大炮。
  其实原本各军都是要带上红夷大炮的,因为先前还想着在绍兴会遇到激烈的抵抗,设想着待人马轻装渡江把绍兴围定后,再从杭州运那大炮过江攻城,谁料想方国安不战而降,其余各地也是望风溃逃,红夷大炮根本上就派不上用场,而今在金华遇挫,方惦记起那些仍摆放在杭州大营内的大炮来。
  “李提督缘何还在观望?贝勒爷可是让你来攻城的!”已在城下扎营的努山见李成栋并没有麾兵攻城的意思,于是策马来到李成栋的身边进行催督。
  “统领大人,依末将看,若要攻下这金华城,须得用那红夷大炮不可。”李成栋知道努山蛮横,此时只得好言说道。
  “尔难道想要抗命不成!”说此话时,那努山已是怒瞪双目,几欲拔刀。
  “末将不敢。”李成栋说着唤过熊庆吩咐道,“尔速传本帅将令,着那牛凤梧和杨继贤领着本部兵马攻下东南二门。”但心里却在暗骂:如此狂蛮的鞑子,老子定要取过尔的性命!
  
  没有了红夷大炮的轰击,牛凤梧和杨继贤即使拼命相搏,也还是无济于事。至日落时分,那金华城仍是岿然不动;而李成栋这边则是死伤不少,参将梁得胜也战死了。
  “大帅,若是这般攻城,则我人马要不了几日就会折损殆尽。”孟文全见李成栋在大帐内来回走个不停,晓得李成栋所烦之事,于是从旁说道。
  “梁得胜乃本帅帐前爱将,跟随本帅已是十有几年,亲历百战毫发无伤,今日却在那努山的强逼之下,徒然送死于这金华城下,想想着实可惜!”说罢此话,李成栋停下脚步,看着帐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这时,几个亲兵端着酒菜碗盏来到了大帐之外,他们是给李成栋送晚膳来的。站在帐外护卫的熊庆晓得李成栋心中不悦,忙把那几个亲兵拦在了外面,而后走进大帐向李成栋禀道:
  “大帅,时辰已是不早,晚膳已备好,是否让他们给端进来?”
  李成栋沉默了一会,然后对熊庆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你速速唤元胤和陈甲将军来,就说本帅和孟先生在大帐有事情要和他们相商。”
  一会功夫,元胤和陈甲即来到大帐,那大帐内已是支好桌子,酒菜碗筷和杯盏也在桌上放齐。熊庆将二人送到帐内,随即小心地退了出去。待四人坐定后,那李成栋是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吃喝。元胤和陈甲知晓李成栋心里不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地呆在那里。
  正在此时,听得一声怒骂:“滚开!竟敢拦阻本将军!”接着一人大踏步地闯了进来。四人定眼一看,原来是图赖帐前的甲喇章京苏坦泰。那苏坦泰见桌上放着酒菜,轻哼一声说道,“本将前来只是为传前锋统领努山大人的将令!统领大人令你等明日继续攻城,不得有误!”说罢,用眼扫了扫桌上的杯盏,“还是少些吃喝,免得误事!”随即摆步叉腰,昂首而去。
  望着傲持离去的苏坦泰,四人一时都作声不得。李成栋见孟文全等都看着自己,突然猛一使劲,将那桌子掀翻。
  “父帅,那努山苦苦相逼,实实就是叫弟兄们去城下送死!既然横竖是死,不若反了吧?!”元胤见父亲已是气急,也不由得十分愤恨地叫嚷道。
  “元胤休得胡说!”孟文全见元胤焦躁,赶紧从一旁制止。
  “老子真想反了他娘的!”李成栋此时已是将牙根咬得脆响。
  “此时还须兼权尚计,如今我等昌亭旅食,在人之篱下,大帅万万不可莽撞行事!”孟文全感到李成栋似乎是不顾一切,于是接着说道,“现我军周围,尽是博洛的人马,努山统有满兵三四千,尽是精锐。王之刚也有一万余众。我等若反,将往何地?现浙江到处都是清军,杜尔德、张存仁的的大军离这里也只有两三日的路程。当然,我等也可投向这金华城内的朱大典,但依下官看,金华已是釜瓮,乃死地也!料想也是不能久守。故时下反清实实不妥!”
  “我等不反,可那努山屡屡相逼我等送死,这却如何是好?”李成栋觉得孟文全说得在理,但对于努山那边却苦无应对良谋。
  “下官有一招险棋,不知大帅愿否采纳?”孟文全苦思片刻,捋了捋胡须说道。
  “而今刀剑已至脖颈,我等所为皆是死中求生,已无险可言。先生若有应对之策,但讲无妨!”李成栋闻得孟文全有解脱之策,于是连忙催问。
  “下官问大帅一声,在我营中,谁人武艺过人?”孟文全狡黠地眨了眨眼,自问自答道,“乃大帅、元胤及徐元吉和陈将军耳!”见李成栋等连连点头,乃接着道,“牛凤梧虽是武艺不凡,但比起大帅和元胤还是稍逊且粗糙鲁莽。故行事之人还有些令下官踌躇。”
  “先生到底有何打算,还请直说,缘何本帅倒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李成栋不知孟文全问的事情和那解脱之策有何关联,只想单刀直入。
  “下官想在今夜行刺那努山!”
  “啊呀!”李成栋闻得孟文全所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而喊出了声。
  “下官以为,只要这努山死于非命,那攻城之事即可暂缓。大帅而后向博洛禀谏从杭州大营调红夷大炮前来攻城。如此一来,弟兄们就犯不着枉死于城下了!”
  “本帅此刻巴不得那努山立死!”李成栋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可那努山警卫森严,自己又有过人武艺,行刺之事只怕是不易得手。”
  “此正乃下官所虑也!”孟文全长叹一声接着道,“若无此难,何谓险招?”
  “那行刺之人先生可有定论?若无合适之人,小侄愿往!”一旁的元胤见孟文全为难,忙自荐前往。
  “小将军虽是办事稳健,武艺出众,但前去行刺努山,实实不妥。”孟文全说此话时,只是将头摇个不停。
  “这有何不妥?”元胤一脸的不解和疑惑。
  “小将军和大帅及陈将军一班,都是头面上的将领,且不说在我军中是人人知晓,就是在博洛和努山面前,也还是一个人物。若有半点闪失,势必殃及全军和大帅,故小将军此去不妥!”
  “那这招险棋如何得下?”李成栋虽是问着,但心里已是有了几分底:这书呆子越是卖关子,越是说明他已是深思熟虑,真他娘的不得爽快!
  “熊庆和熊喜兄弟可担当此事!”孟文全见众人的神情是想问个究竟,乃接着道,“这兄弟二人冰雪聪明,武艺出众且谨慎周密,又为大帅心腹,将此事交予他等定将万死不辞!在下官看来,熊喜能轻易击败牛凤梧,和那努山交手,也会有七成胜算!”
  “这两人去办此事,端的合适非常!”李成栋不得不被孟文全的识人慧眼所折服,“可那努山的大营却是不好轻易混将进去。”李成栋还是心存担忧。
  “这个下官已想到。”孟文全将目光扫向元胤,“你即刻派心腹之人至那金华城下,将死在那里的巴牙喇兵的衣甲剥几副来,要上面多有血迹和伤洞的。此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看着外出布置的元胤走后,李成栋问孟文全道:
  “缘何要穿戴那破衣甲前去行刺?”
  “下官为防万一耳!”见李成栋还是有些不解,孟文全接着说道,“万一熊庆兄弟遗尸努山大寨,若是查验,则会认为刺客是金华城内之人耳!原因就在于有伤洞血迹的巴牙喇衣甲只可能从城下获得且熊庆兄弟皆留金钱鼠尾小辫,若是清军营中之人,断不会留下如此破绽,故只会怀疑是城中之人为假冒而留此小辫。”
  “先生鞭辟近里,远近细微都能思虑周全,实实是一解难良策!”李成栋完全被孟文全的计策所折服,于是对孟文全说道,“如此安排甚好!现时可否就唤那熊庆和熊喜进来?”
  “哈哈哈!我等现在就将这桌子摆好,再令亲兵们重新置些酒菜上来,待齐全后,下官即亲自请那熊家兄弟,大帅和陈将军届时敬酒劝慰,大事可成!”说罢此话,孟文全朝着李成栋和陈甲一拱手,然后就转身出去安排了。
  
  白天暑热难耐,至夜间时,倒还来了一丝凉风。那金华城外扎营的清军,一连几日都因天热而未睡上好觉,见今夜凉爽,于是纷纷解盔卸甲奔梦乡而去。
  护卫在努山大帐之外的两个巴牙喇兵由于侍立良久,也显出几分疲态,眼见已是子时时分,想着即将换哨,也不禁伸手打起了呵欠。
  正在此时,只见两个巴牙喇兵由远而近,直直往这边而来,想着这许是前来换哨的兵士,一时也就未当回事,及到面前,方觉得有些不对:眼前的巴牙喇兵竟然面生得很!
  说时迟,那时快,来者正是熊庆和熊喜两人。熊喜见站哨的巴牙喇兵正欲拔刀,急将手中早就备好的短匕接连飞出,那两个站哨连哼都未来得及哼出,就倒于了尘埃之中。
  就在兄弟两人蹑手蹑脚地往那大帐里摸进之时,突然不远处响起了震耳的喊杀声,随着喊声那些营帐也腾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只见无数人影在来往冲杀,兵器的撞击声和受伤的哀嚎声响成一片。
  “还不快快动手!”熊庆见熊喜被突然发生的一切给惊住,连忙对其大喝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从军帐内提刀冲出,那人人高马大,体壮如牛,正是前锋统领努山!
  熊庆见努山冲到,连忙拔剑应战,两人就在那军帐之外杀将了起来。一连斗了十余合,虽是未分胜败,但熊庆已是下风。熊喜见哥哥战那努山不下,也急忙挥剑上前助战。那努山力敌二人,却也并不胆怯,只把那大刀舞得如风车一般。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这努山虽是勇猛,怎奈熊庆和熊喜也是武艺娴熟。战至二三十回合后,那努山已是破绽百出,只有那招架之功了。
  正在此时,有数百人马朝着这边杀来,透过火光细看,那分明就是明军。那努山见大队人马快要杀到,稍一分神,就被那熊喜一剑贯穿肚腹,还未等努山惨叫,那熊喜即将刺入的宝剑搅抽了几下,待熊喜将剑抽出时,那努山已是腹开肠流,大叫一声倒地。
  熊庆见努山仍在地上喘息,举剑上前就要割他首级。那努山见熊庆过来,捂着流出的肠子怒骂道:
  “尔等小人,竟然偷袭我大清天兵!待尔金华城破,贝勒爷定将屠尔全城!”
  “哥哥且慢动手!”一旁的熊喜连忙制止住欲割首级的熊庆,“明军即将杀到,这虏酋的头颅被他等取去,岂不更好?”说罢对着将死的努山说道,“我等岂是明军?我等乃李成栋大帅帐前小校耳!若是不信,你可到阎王殿问之!”说罢对着努山的胸膛连刺数剑,来了个几次前胸贯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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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8 12: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成栋沉默了一会,然后对熊庆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你速速唤元胤和陈甲将军来,就说本帅和孟先生在大帐有事情要和他们相商。”
  一会功夫,


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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