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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笔似青锋

【原创】长篇历史小说《只有青山不改》(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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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3 19: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对于朱聿键来说,湖南形势由于郝摇旗、李过的投顺可谓一片大好,可是,此时江西的形势却不容乐观。自南京被清军攻克后,原江北四镇的黄得功败亡,刘泽清、刘良佐和高杰余部先后降清,握有重兵的左梦庚也在九江附近投降了满清的英亲王阿济格。而今,原左梦庚的部将金声桓正统军势如破竹地在江西扫荡着,告急和求援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向了朱聿键在福州的行在。
  “想不到这里的明军是如此地不堪一击!”骑行在马上的金声桓神采飞扬地对着旁边的王体中轻蔑地说道。
  “那是金帅的福气。”跟在大军中的王体中搪塞了金声桓一句。从心里说,王体中对金声桓并不买账:俺昔日在大顺军时,那大的仗阵可是见得多了,你不就是左良玉帐下的一员将领么?想当初,左良玉的军队还不是被俺们赶得满地飞跑!
  “明朝的宗藩还真有人不识时务,竟然以卵击石,实实是不知晓本帅的手段!”金声桓说的,就是先前据守建昌的明室宗亲益王朱慈炱。那朱慈炱在建昌知府王域与布政使夏万亨、湖东巡道王养正等辅佐下起兵相抗,但迅速地被金声桓的大军攻破城池,王域等被持斩首,而朱慈炱也逃得无影无踪。
  “真是不知羞耻!建昌若不是老子们,你他娘的就能够轻易地攻下?”王体中在心里恨恨道。当然,王体中这样想是有理由的,在金声桓的军中,原左良玉的人马只有七八千人,而原是大顺军的人马却有一万四五。
  “看来王将军的心情不是太好。”金声桓见王体中默不作声,知道他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莫不是王将军这一路走来,没有遇上强劲对手,显得有些落寞?”金声桓还是有些忌惮王体中的,在他眼里,这班流贼并不是好驾驭的,在目前,该忍还是忍着点。
  正在此时,从大军前面驰来一匹快马,那马到得金、王二人面前,就听得一声炸雷般的话语:
  “俺军进抵抚州外围,那百姓都他娘的跑进了城里。俺见着那守城的军士不多,尽是些半老的百姓,俺本想杀将进去,但恐落得没有将令擅自行事的罪名,真他娘的窝囊!”朝着金声桓和王体中嚷嚷得如此大声的只有王得仁做得出来。
  “得仁将军做事有分寸!把抚州城给围上了,就是大功一件。”金声桓轻飘飘地抛出了这句话,见王得仁听到此话发愣,于是从旁唤来中军吩咐道,“传本帅将令,大军即刻就地扎营。”
  “现今就是攻城的好机会,如何就令大军扎营?”王得仁对金声桓如此安排十分不解,不由又大声嚷道。
  “煮熟了的鸭子还怕它飞了去?尔等只须守住抚州各个出口,本帅要等到瓜熟蒂落,免得在攻城中死伤一些将士。”实际上金声桓的本意是不想轻易地拿下这些城池,而是想在代替多铎被新任命为平南大将军的勒克德浑那里卖点关子,免得他们认为江西之地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拿下从而轻看了自己的功劳和本事。
  “金帅倒是体恤部下的性命。”在一旁的王体中话中带出刺来,“我等手下个个愿为朝廷不顾性命。若是金帅为部下所难,王某愿率本部兵马攻取抚州。”王体中可不愿耗着,他想着,若是能快速平定江西,没准就调防到了其它地方,他可不想和金声桓长久地打交道。
  “王将军,难道本帅的将令成了放屁不成?”金声桓说罢此话,将马缰一勒,调转马头,在马的屁股上狠抽一鞭,喝了声,“尔这畜生,还不快走!”随即放开马蹄,向着大军的后队驰去,众亲兵见状,也赶快随之而去。
  “个狗娘养的,竟敢在众人面前羞辱你家爷爷!”王体中只感到一股恶气哽在了喉头,不由对着远去的金声桓骂出了声。
  “算了吧,王哥。谁叫他的官比俺们大呢!”一边的王得仁倒是想得开,“他娘的不让俺们攻城,那俺们就去喝酒,只要你王哥答应,老子马上唤上汤进和吕信才,找一个地儿,好酒好菜地吃上一顿。”
  “喝你娘的个头!老子可没有你龟儿子这般没心没肺!”想着自己还是一个署理总兵官,而金声桓是总兵官,真是官大半级就压死人。于是王体中朝着王得仁吼了一声,将两腿一夹,策马走开了去。
  “王哥,兄弟俺可是请了你的,你虽是不去,你可还是欠俺一个人情!”王得仁骑马追了几步,朝着王体中的背影大声喊道。
  
  江南的秋天还是多雨。经过一夜淅淅沥沥的大雨,湖塘中的莲荷已是一片残枝败叶。
  朱大典虽是六十多岁,但步履仍不显老态。自从被夜里的雷声震醒,原还想小寐至天亮,可思绪的缠绕却只得使其披衣下床来到书房,张起一盏油灯,在书案上重新翻看各处传来的军报。
  自从弘光帝朱由崧在芜湖遭清军擒获后,原本指望在杭州有着贤王之名的潞王朱常淓能够整理危局,不料这潞王在监国六天后,就向清军奉表投降,杭州等地轻易地落入了多铎的囊中。
  “身为皇室贵胄,竟然卖投仇雠,真是空有贤王之名!”想到眼下的危局,朱大典不由对崇祯皇帝有了一些敬意——崇祯皇帝面对北京的陷落,选择的是自尽于煤山。“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朱大典想起了文天祥的诗句,而今,大明风雨飘摇,真如当年在蒙元攻击下的南宋。眼见得天边已是泛白,于是朱大典推门走到庭院之中,在零星的雨中,有招有式地舞起剑来。
  正舞之间,家丁朱宝急匆匆地来到庭院,向着朱大典禀道:
  “老爷,马阁部差人送来密信,现正在大堂候着,老爷您看……”朱宝怕打断了老爷舞剑,有些犹豫。
  “把信使请来这里。老夫倒要看看那马士英又在信口胡说些什么?”朱大典对马士英和阮大铖之辈从来就是不屑一顾。在朱常淓献出杭州降清后,朱大典带着三万人马退守金华府,据兰溪、东阳、义乌、永康、武义、浦江等县和清军抗衡,而马士英和阮大铖等则入方国安军中,奉鲁王朱以海为监国,在绍兴一带活动。据闻朱以海以马士英名声太臭而没有授予其任何官职,而现在他有书信致达,朱大典倒想看看这个奸佞到底所说何话。
  当朱大典展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阁兄朱大人台鉴:
  向日士英所作,多招非议,愚弟亦深为之悔。现社稷有难,志士仁人救之有责。镇东侯方大帅,名动金瓯,文韬武略,进退超迈,手下不乏雄兵强将,唯惮粮饷耳。
  金华物华天宝,粮丰民殷。倘阁兄能出援手,慨借方军十万银,则必使我师响堂堂之鼓,荡振振之旗,克杭州于日下。届时阁兄之地亦为之安矣。
  愚弟士英再拜顿首
  
  朱大典看罢来书,不觉嘿然冷笑:尔马士英狗样般人物,也配向老夫索银?想到此,朱大典将纸笺放入信封,对信使道:
  “汝可带回老夫话语,就说老夫已奉隆武为正朔。若鲁王除去监国名号听隆武号令,借饷之事还可商量;否则,老夫不惧刀兵相见!”
  那信使听得此话,知道朱大典已无改变可能,只得拱手告辞。
  信使走后,朱大典犹自愤懑不已,已无了舞剑的半点兴致。想当年,自己在万历年间就题名金榜,中得甲科进士。崇祯三年即坐到山东巡抚的官位,那时现今清廷的恭顺王孔有德还是登州的明军参将,孔有德和耿仲明作乱时,正是自己率大军击败叛军,克复登州,时吴三桂、刘良佐等还只是自己麾下的偏将。崇祯十四年,更是成为威震四方的督师辅臣,坐镇凤阳总督起江北及河南、湖广军务。“时运不济,命运多舛。想不到那御史郑昆贞竟然与老夫过不去!”崇祯十五年,漳州龙溪县出生的御史郑昆贞上奏弹劾朱大典贪污军饷和卖官鬻爵,惹得崇祯皇上震怒,下旨将朱大典革职候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夫纵是贪贿,也不似那有人血盆大口。何况名利两重,谁人不逐?”思忖之间,朱大典不知不觉已来到荷花桥。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望着桥下被大雨摧得七零八落的残花败叶,朱大典也不由感到一丝萧瑟秋风的寒意,虽说随口吟出南宋杨万里的七绝咏荷诗句,却深深体味出风光不再的愁绪。“若是清虏不再进兵,朝廷即可稍安,也可有励精图治的时间,届时待机匡复河山。不过,此番情境老夫今生恐是巴望不到了。”朱大典想着想着,不由吟出杨万里的另一首诗句:
  “船离洪泽岸头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乾方是远,中流以北即天涯!”
  
  “老爷,公子和一班将领官员,正在大厅里候着,等老爷前去议事。”家丁朱宝的一声提醒,将朱大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朱大典此时方记起,昨晚曾令儿子朱万化传令总兵董毅、姚岚等于今晨在帅府商议军务,而今竟忘得一干二净:“看来真是老了。”
  “尔速去告与公子和众位将军,本督师即刻就到。”朱大典吩咐完,随即独自进入庭院卧室更衣——在帅府大堂之上,东阁大学士的一品官服还是要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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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5 10:54: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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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5 19: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剪剪风 发表于 2019-1-15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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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5 19: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驻守严州的大明镇东侯方国安虽说帐下有兵马十余万,但还真谈不上是什么精锐之师。鲁王驻跸绍兴监国,方国安就接受了朱以海的封爵,和其它几支明军,如宁波的钱肃乐、张煌言所部,台州的李唐禧所部以及石浦的张名振所部等与清军划钱塘江而守,虽说在马士英的鼓动下,有几次兵指杭州的行动,可都在强悍的清军面前铩羽而归。
  昔日权倾一时的首辅马士英此时还真是窝囊,自打杭州陷落后,马士英就带着几个亲信和不多的一些人马欲投往绍兴,可鲁王身边的官员多系东林党人,对马士英早就恨之入骨,于是纷纷在朱以海面前谏言,说的无非是马士英为奸佞小人,弘光帝时即把持朝纲、排斥异己,导致左良玉兴兵问罪而祸起萧墙,使得清军趁机南下攻下南京。在众口一词之下,那鲁王也就不便、也不敢收留马士英这个大明朝的罪魁了,因为毕竟众怒难犯,朱以海犯不着为了一个臭名远播的人而得罪了身边的群臣。
  好在方国安还念着一些旧情,在马士英尴尬来投的时候,给了这位前首辅一个薄面。
  自派人给朱大典送去让其襄助军饷的书信后,马士英就一直在巴望着回信。依着马士英的猜度,那朱大典虽是爱钱如命,可昔日朱大典在被崇祯皇帝因贪贿下旨将其革职候审之时,正是他这个接任的凤阳督师,在奉旨查办清算朱大典贪污军资的数目上,给予了极大的周旋,方才大事化小,使得朱大典仅仅只受到革职回乡的惩处而未获大罪。当然,马士英之所以这样做,原因之一是原朱大典手下的众多将领和官员也参与了进去,而这些个掌握实权的将领他马士英还要倚重,收买人心这种事情马士英还是会做的。
  “若是那老家伙能送来五万白银,老夫就好在姓方的面前回话。”马士英想着即便朱大典打个对折,也还有五万两银子。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总得为方国安做点事情,才能减少这个家伙的冷眼。呆在街衢一座院落客厅里的马士英来回踱着步子,企盼的心情使自己怎么也静不下来。
  “马阁部,那朱大典可有了回音?”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阮大铖的,随着话音,阮大铖踱着方步走了进来。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马士英见阮大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由在心中暗骂道。以前,那阮大铖称呼马士英,总是称“阁部大人”,何敢在前面加上一个“马”字?现在可好,连“大人”也给去掉了。
  “阮大人休要取笑,马某现今被投闲置散,连青衫司马都还算之不上,就是一介草民,哪里还是什么阁部?”想着眼下阮大铖是方国安身边的红人,他可不愿意得罪这家伙,只得自我解嘲。
  “方大帅闻得马大人写书向那朱大典借银之事已有端倪,故要阮某过来一问。”阮大铖说着,也不客气,径直就坐上了太师椅。
  马士英见阮大铖落座,自己也连忙隔着茶几坐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然后呼亲兵赶紧奉上茶来。
  “呵,马大人还有闲情提笔弄墨,不知又在纸上留下何种情思啊?”那阮大铖虽是坐着喝茶,却把眼睛在房堂内扫个不停,见案台上铺着一张大纸,上面写有几个大字,旁边的砚台之上还搁着一支饱蘸墨水的毛笔,一时来了好奇的兴致,于是起身走到案台旁边。
  “呵呵,你马大人缘何这样作践自己?”阮大铖见那纸上写着:“昨日奸佞,明朝忠臣”八个大字,既感到诧异,又有些不解。
  “马某这是在躬身自省啊!”马士英说此话时,已是泪水盈眶,“向日士英将权位看得过重,在朝廷多难之时犹自做那顺昌逆亡之事,就是不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马士英深叹一口接着道,“左良玉兴师兵发南京之时,刘宗周和姜曰广在朝堂之上弹劾于我,若马某当时奏明皇上,乞求罢官归里,也不至南京北门洞开,从而轻易地使清军席卷我大明的大片河山,京畿倾覆,皇上蒙尘。”
  “那些都是过去之事,悔之何益?”阮大铖见马士英伤悲,也不觉怜悯心起,想着马士英昔日对自己的眷顾擢拔,一时竟觉得有些对他不住,“这也是天意使然。阮某想那时即便阁部大人急流勇退,做那避世绝俗之人,那些东林党人就会轻易将我等饶过?不定还是兴大狱,查同党,哪里会有安宁?阁部大人洞明博晓,缘何在此处想不过来?”阮大铖的这番话,虽是推诿遣罪之词,却也是句实话。
  马士英想着此话有理,又见阮大铖对自己重显谦恭,乃对阮大铖说道:
  “马某亦知后悔无益。而今之际,士英虽负谤世恶名,却也还想做一个忠臣!”马士英铿然地说出此话后,随之眼里又流露出一丝无奈的悲伤,“可惜马某麾下只有叶承恩、赵体元两位总兵,前次兵进余姚,被清将张存仁所败。现所剩人马不满一万,又缺钱粮,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朱大典昔日幸得阁部关照,方能留下老命。此番若能送来银子,阁部大人可留下些许自用,倘方大帅问及,大铖将为阁部大人周全。”阮大铖觉得自己能在方国安的跟前说得上话。
  “只恐那方大帅还怨恨着士英也!”想着在自己的极力鼓动下,方国安率兵攻打杭州被清军击败,不光折损了不少人马,连方国安的儿子方士衍也殁于阵中,“只要能弄来银子,我等不要也可,士英实实不愿嫌隙再生,误了朝廷的抗清大计。”马士英这会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才是大事。
  正在话间,有军校进来禀报,说是前往金华下书的信使已回严州,正在门外候见。
  “快快传他进来。”马士英如吃了仙药一般来了精神,兴奋地急急喊道。
  那信使进得门来,见着马士英和阮大铖,“噗通”一声就跪拜在地上,声音呜咽地哭道:
  “小的着实无能,小的没有为大人办好差事,还请大人给小的治罪。”
  “那朱督师可有书信?”阮大铖见一旁的马士英已是两眼发直,身子颤抖不停,连忙喝问那信使。
  “那朱大典并未回书,只是托小的带回口信。”此时信使已是不敢抬头。
  “那你还不快说!”
  “朱大典说:‘鲁王除去监国名号听隆武号令,借饷之事还可商量;否则,不惧刀兵相见!’”信使见阮大铖声色俱厉,也只得把朱大典的原话带到。
  “老,老,老匹夫!”马士英哆嗦着说出这句话后,就口角流涎,昏厥了过去。
  
  那王体中因和金声桓不睦,一直想着在攻占江西之地后就和其分道扬镳。却不料金声桓并不急于攻城略地,以至于到了顺治三年的三月,江西的不少州县还在明军和一些义师的手中。
  “他娘的,那姓金的不拿我等当人,待老子谋得机会,好歹取了他的狗命!”和王得仁等一班原大顺军的几个将领正在邀月楼上喝酒的王体中想着今日早上因和金声桓意见相左而出言辩争时,那金声桓竟然当着众将叱喝自己“贼性不改”,不由得再次怒冲脑门,把酒碗猛地往桌上一顿,咬牙切齿地骂出了声。
  “王哥小声!”王得仁见王体中嗓门太大,忙在一旁小声地劝解道,“此地人来人往,耳目繁杂,若是招来祸事,俺们吃的可是眼前亏。”
  “老子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恶气!”王体中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用筷子夹起一只鸡腿塞进了嘴中,“姓金的仗着读过几天书,就他娘的自认清高。老子们干着刀口舔血的勾当,无功倒也罢了,还处处找俺们的不是。”说罢此话,王体中吐出了鸡腿骨,但声音却是小了不少。
  “谁叫俺们是孙子呢?”王得仁呷了一口酒,用手在嘴上抹了抹,有些伤感地说道,“昔日俺兄弟即便在皇上跟前也是说得上话。想那九江大战之际,皇上还许诺俺王杂毛,说是在突围安定之后,给俺赐婚一个大屁股的婆姨,为俺生出一堆小杂毛,让那些个小家伙围着俺喊爹,闹俺个毬毛朝天。可惜皇上……”王得仁说着,不觉哽咽了起来。当然,王得仁所说的皇上是李自成。
  “今日饮酒吃肉,原本就是图一个快活。”一旁的汤进见王得仁呜咽着不能语尽,将酒喝下一大口道,“大哥若是想讨个嫂子,这有何难?小弟这就去张罗,旬日之间管叫大哥满意就是!”汤进岔开话题之际,眼中其实也泛着泪水。
  “罢了,罢了。”王体中的部将苏亮和唐世平原本在荆州一带为盗,后在白旺驻守湖广的那段时间里,被王体中收编。眼下唐世平见汤进唤王得仁为大哥,认为其并未把王体中和自己这班人放在眼里,心里正有怨气,再加之生在荆州,长在荆州,和那李自成并没有什么感情和瓜葛,于是借着酒劲开口嚷道,“那李自成原本命薄,自是无福坐享天命,我等还在此感叹作甚?”
  “俺大哥只不过一时思念着皇上的好处有些不能自禁,唐将军何出此话?”正在低头喝酒吃菜的吕信才见唐世平出言不逊,感觉有些忿忿。
  “老子说了咋的?”那唐世平打家劫舍多年,已是一个惯匪,此时又仗着王体中在旁,于是抡起酒碗砸向地面,“我等为李自成卖命几年,也未见到何等好处,老子的游击官衔还是自个儿挣来的!还皇上个毬!”
  “啪!”只听得一声脆响过后,又是“轰隆”一声,就见唐世平已倒在了酒桌之下。
  “他奶奶的,真是一个贱货!”王得仁朝着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掌吹了口气,“俺的这块掌心肉哟,真是不该亏待你,让你去打狗。”
  “王杂毛!你竟敢如此放肆?就是打狗,也须看主人之面!”那王体中见王得仁一掌将唐世平打倒在地,不觉大怒,站起身子指着王得仁的鼻子吼道。
  “嘿嘿,王哥息怒。你可不能怪俺,要怪就怪王哥你没有拴好自己的这条疯狗!”说此话时,王得仁一脸的诡笑,那笑中分明有着嘲弄的意思。
  “好个王杂毛,你胆敢以下犯上?难不成本总兵会拿你无法?”恼羞成怒的王体中就欲拔出佩剑。
  “咔哧”,还未等王体中拔出剑来,王得仁已拔剑在手,且剑尖已抵到了王体中的喉头:
  “王哥休要玩真的,俺王杂毛认得你是署理总兵大人,可惜俺的这把破剑却不认得天王老子!兄弟俺奉劝你还是坐下来吃酒,叙一叙俺们的情分,如何?”
  王体中此时见除了唐世平仍躺在地上呻吟外,苏亮、汤进和吕信才均拔剑在手,于是气恼至极地一把掀翻酒桌,扯起唐世平吼了一声:
  “还情分个屁!给老子滚起,回衙!”随即带着苏亮和唐世平匆匆下楼而去。
  “王哥慢走,今日酒钱算俺杂毛的!”王得仁追着楼梯喊了一声,然后对着神情紧张的汤、吕二人笑道,“这酒楼真他娘的有晦气,俺兄弟几个回营后,吩咐亲兵上几个好菜,再痛饮一番,老子还不信谁敢啃掉老子的毬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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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9 12:3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江南的秋天还是多雨。经过一夜淅淅沥沥的大雨,湖塘中的莲荷已是一片残枝败叶。
形象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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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9 12:3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望着桥下被大雨摧得七零八落的残花败叶,朱大典也不由感到一丝萧瑟秋风的寒意,虽说随口吟出南宋杨万里的七绝咏荷诗句,却深深体味出风光不再的愁绪。“若是清虏不再进兵,朝廷即可稍安,也可有励精图治的时间,届时待机匡复河山。不过,此番情境老夫今生恐是巴望不到了。”朱大典想着想着,不由吟出杨万里的另一首诗句:
  “船离洪泽岸头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乾方是远,中流以北即天涯!”
情景交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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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9 12:32:32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物刻画形象逼真,活灵活现。先生创作辛苦,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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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09:27:16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1-19 12:32
人物刻画形象逼真,活灵活现。先生创作辛苦,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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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09:29: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匆忙下楼的王体中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得仁竟然会因为李自成责打自己的部将,更没有想到会为此和自己翻脸:“狗日的王杂毛也忒狂了!不到二千人马的副将竟敢冒犯统兵万余的总兵?”王体中倒总忘了总兵前面的“署理”二字。
  “将军可怜见小的,就赏给小的两个铜钱吧。”刚走到酒楼门口的王体中只见门外跪着一个截掉左腿的乞丐,蓬头垢面地向自己伸出了手。
  “看样子是在自寻倒霉!”怒气未消的王体中此时正在心烦,见乞丐挡住了出路,飞起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随即迈过乞丐身子,离开了邀月酒楼。
  不过一会功夫,王得仁也和着汤进和吕信才下到了酒楼门口,那乞丐见三人过来,也伸手向三位道:
  “还请将军赏小的两个铜钱。”
  “他娘的,这家伙竟封门乞讨!”王得仁见这乞丐伤残可怜,骂一声后,于身上搜摸不止,好不容易摸出一块碎银,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扔给乞丐道,“老子今日觉得爽兴,这五钱银子就赏给你吧。”
  那乞丐捡起银子,对着王得仁道:
  “小的谢过王将军!”说着抬头,将两眼望着王得仁直视过来。
  王得仁闻言大惊,心想俺昨日方到这南昌城内,却恁的冒出一个相识于自己的乞丐?
  “你缘何认得老子?若不说实话,老子定然割下你的脑袋!”王得仁俯身细看那乞丐,似乎有点眼熟。
  那乞丐将四周瞄了一瞄,低声对王得仁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将军可到前面巷陌偏僻之处等待,我片刻就到,到时再细说端倪。”
  王得仁和汤进、吕信才在僻静之处才待了半炷香的功夫,那乞丐就瘸着腿赶到。那人见得王等三人,连忙倒身下拜道:
  “小将程超见过王将军。”边拜时竟哭泣了起来。
  “啊咋,啊咋。这是为了何故?”王得仁说着上前将那乞丐搀扶了起来,“你究竟是何人?”王得仁当然还未放下那份疑心。
  “小将乃是白旺大帅帐前亲兵总管程超。昔日见过王将军,因此认得。”
  “那你如何流落到此地?”王得仁还是一脸的疑惑。
  “末将专为刺杀那逆贼王体中而来。”那乞丐略一停顿,接着说道,“那日皇上随将军突围而去后,白大帅和王体中且战且走,无奈清军紧追不舍,白大帅身背数创,待逃到一村时已气息奄奄。可此时逆贼王体中却心生歹念,意图献白大帅首级降清以谋厚禄,故乘白大帅不备之际,竟率部众偷袭我等。可怜白大帅和手下人众均被屠戮,某也被砍中数刀,只因躺在死人堆中装死方躲过此劫。”那乞丐说着,眼中露出无比的悲愤。
  “老子听说白旺将军是战殁于阵的,怎地又来是被谋害一说?这个老子不信。”有些狡诈的王得仁将头一阵乱摇,因为他要拿到证据。
  “王将军若不信小将,可将苏亮和唐世平两个贼子拿来勘问!那两个贼子也在其中。小将不报大仇,死不瞑目!故千里追寻到此,待觅得机会,就痛下杀手!”那乞丐说到此处,将眼看了看自己的残腿,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匕,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将若不成事,当跟随白大帅而去。”
  “好了。你这位兄弟休要伤心,俺王杂毛虽是一介莽夫,却也晓得忠义。有些事再作计较。”那王得仁随之眨巴了一下眼睛对着乞丐小声道,“程超兄弟,你就在此地稍待,到天晚时俺叫人接你进俺府中。今晚老子就为你兄弟接风洗尘!”
  
  王得仁看似莽汉,却实实是一个有着心计的人物。
  当王得仁从程超的口中了解到王体中的亏心之事后,那王得仁反而和王体中来了一番亲近。
  两日后,王体中正在其大帐内和苏亮、唐世平及几个部将商议事情时,就闻得帐外传来一声粗骂:
  “还不给老子滚开?老子来看俺大哥,你等这几个毬毛竟敢阻拦?”那嗓子分明就是那王杂毛的。
  “这家伙真是死涎着脸!”想着日前酒楼上的那一番情形,王体中还恨恨于心。
  “王哥,俺原想着赤膊前来负荆请罪,无奈天气寒冷,小弟怕弄得染上伤风,故而学不得那戏中的老将廉颇。”转眼间,那王得仁就闯入大帐,来到了王体中的面前,“哦,世平兄弟也在。”王得仁眼中露出了意外的神情,“那日你哥俺下手重了些,都怨哥俺多喝了些个迷魂汤,还请兄弟不要怨恨于俺哟!”那王得仁随即在唐世平的肩膀上猛地一拍,那神情仿佛就是亲兄弟一般。
  “你的婆姨偷人!”王体中对着王得仁就是一声臭骂,“王杂毛你小子!老子非拔光了你的杂毛不可!”见到王得仁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和神态,这劈头盖脸的几句还是要给的。
  “呵喝,老子头发清油,虽是梳成鼠尾发辫,也是黑油铮亮,哪来的杂毛能由得王哥拔去?”王得仁打哈哈确实有着一套。
  王体中见王得仁话已至此,前日里的怒气不觉也消去大半:
  “你既是发须俱黑,那杂毛之名又从何而来?”
  “嘿嘿,这个小弟却是不好意思说得。”王得仁此时倒卖上了关子。
  “你个狗日的东西,脸皮比那城墙还厚!还会不好意思?快说来听听。”此时的王体中倒觉得这眼前的王杂毛有了几分可爱。
  “这个真难以出口。”支吾了一会,那王得仁方小声说道,“俺这个诨名乃是皇上金口所赐。”见王体中和一班将领都入神地听着,王得仁诡笑着继续道,“那时皇上还在高闯王帐前为将,一日和那官军对阵后,俺受伤在营中诊治,那皇上巡查到此,见俺呼痛,就非要查看伤口不可。”王得仁说到此地,非常诡谲地接着道,“俺王得仁虽是粗莽,却也晓得羞耻,老子伤在私处,怎好让皇上一见?”
  “哈哈哈!”王体中和众部将一起发出了哄笑。
  “老子虽是推拒,怎奈皇上粗手大脚,硬是将俺的裤子给生生褪下,老子正在无可奈何之际,猛听见皇上诧异地喊道……”
  “那李自成喊了一声甚的?”王体中此时已是着迷,不觉追问了一声。
  “你王得仁私处竟是红黑白三种颜色之毛,真可谓杂毛也!”
  “哈哈哈!”众人再次发出了一阵哄笑。
  “其实,俺的屌毛只不过是黑白二色杂处,那红色,乃是俺的伤口之血也。而后,军中就唤俺王杂毛,直至现今。”说罢,王得仁脸露得意之色,说啥的都是一个御赐的名讳。
  “杂毛兄弟,现已时近晌午,就不要走了去,待会弄几个酒菜,本总兵就和你一醉方休。”此时的王体中已完全没有了戒备之心,他全然不知道,这三色杂毛之事全是王得仁给胡编出来的。
  见此情形,王得仁不由得心中暗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几日,金声桓的心情也是抑郁寡欢。自从贝勒博洛让王体中等降清的原大顺军和自己合兵一处后,就麻烦不断。金声桓年幼时读过私塾,圣人文章自是看过不少,虽然最后未取得功名,却总是以儒将自居,从心底是极看不惯这帮流贼的所作所为,再加之王体中处处出言抵触,更是感觉心中忿忿。
  “哇呵,这水池之中竟有如此颜色的鱼儿,黑红黄白几色杂于一身,真他娘的就像那火烧棉花絮!”发出惊叹之声的是其部将宋奎光。这宋奎光早在金声桓在辽东为将时就在其帐下效力,有勇有谋,为金声桓的心腹爱将。
  “真是少见多怪!”被打断思索的金声桓也不觉将目光投向了桥下的水池。那水池之中也是荷尖初露,一汪清水下有百十条彩色斑斓的鱼儿在那里游来游去。
  “此鱼乃锦色鲤鱼。现在广东、江西等一些大户人家的园林中多有放养,无非是为添一道景色而已。”其实金声桓也是在搬进起凤园后问人才知的,此时却像一个行家说起来头头是道。
  走过小桥,金声桓和几个部将亲随来到了坐于假山之上的一个亭子,只见亭呈方形,飞檐凌空,上刻“苍浪亭”三字,还有一副石刻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呵呵,此联有些意思。”金声桓说罢,回头看了看众人,然后问道,“尔等可看出有何意思?”
  “我等愚昧,还请大帅为我等解惑。”说话者名刘一鹏,也是金声桓帐前的一员猛将。
  “郭将军可不似你,不定天才能说出一二也未可知。”金声桓将目光扫向了郭天才。
  “末将愚钝。”郭天才也赶忙应声,因为他也确实不知这楹联藏有什么玄机。
  “哈哈哈。”金声桓笑了一声道,“这上联:‘清风明月本无价’乃出自北宋吉州欧阳修的诗作《沧浪亭》,诗中有:‘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而下联:‘近水远山皆有情’则出自北宋梓州苏舜钦的诗作《过苏州》,诗中有:‘绿杨白鹭俱自得,近水远山皆有情。’”金声桓说得兴起,也不管几个手下部将能否听懂,见几个只是不住地点头,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那真正的沧浪亭却是在苏州,此联和苏州及沧浪亭的诗作俱有关联,可谓妙对!然据本帅看,还有一层玄机可对时下。”金声桓晃了晃脑袋,见众人都在静待下文,于是缓缓说道,“现我等皆为大清官员,而之前却是大明的战将,一个清风,一个明月,把我等的今昔说了个明白。而近水对应清风,远山对应明月,说明我等已近清远明也!”对于这样解释这副对联,金声桓感到十分得意。
  “大帅真是儒将风范,一个小小亭子上的楹联,就能叫我等受教。他日大帅进爵封侯,还望大帅能提携我等。”说话的乃是汤执中,此人为金手下的参将,于逢迎溜须上有些手段。
  “哼哼。”金声桓冷笑一声,吟了一句,“苍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随后又吟道,“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吟罢金声桓就在亭内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大帅今日好兴致,带我等游遍这亭台楼阁、假山水池、小桥、曲径、回廊,看来大帅的起凤园端的就是神仙居住的好去处。”汤执中的话语中透着阿谀。
  “本帅何来的兴致?”金声桓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帅敢是为王体中所气?”汤执中确实善于揣摩,一语中的地道出了金声桓的心病。
  “那大顺军的人马也并不是扎绑得很紧,大帅不必过虑。”说道此处,汤执中走到金声桓的耳边小声道,“前几日王体中和王得仁在邀月楼上喝酒,为小事几乎就要刀剑相向,这可是件好事。”
  “哦,有此等事?”金声桓感到十分意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末将的手下当时就在那酒楼喝酒。”
  “好一个王杂毛,本帅要待你为座上宾了。”金声桓在心里暗忖道,“王体中啊王体中,尔目不见睫,偏要与本帅作对,如此你休要怪本帅对你不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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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王得仁的寓所可没有大的气派。在南昌城内一条不起眼的街道深处,一座有着五六间厢房的小院落,就是王得仁的居所。和周围民居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大门外站立着两个亲兵。
  可别看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院落,因为王得仁的八面玲珑,却也闹得个人进人出,高朋满座。一班原大顺军的将领时不时地前来这里和王得仁划拳喝酒,掷骰耍钱。周围的百姓虽嫌烦闹,但谁也不敢出头理论,因为清军的将领他们惹不起。
  这一日将晚时分,王得仁和汤进、程超及几个把总正在院中摆着桌子喝酒,其兴正浓之际,那吕信才径直地闯了进来,见众人正在吃喝着,也不作一声,只往厢房里拖出一把椅子,至伙房中找出碗筷,挤入桌边闷吃起来。
  “这狗日的今日定是输了不少!你若是不信,老子和你赌十两银子。”王得仁见吕信才闷声不语,将坐于身旁的汤进拉至耳边狡黠地轻声说道。
  “这个俺信,俺可不愿意输给大哥十两银子。”王得仁看事的功夫那汤进可是领教过的,那话的意思分明是不愿让王得仁随意得手。
  “真他娘的没劲!老子十两银子只和你五两相赌,如何?”王得仁有些失望,但仍不愿放弃。
  “小弟是一个铜钱也不会赌给大哥。若是大哥猜准,小弟俺罚酒一碗便是。”
  “真他娘的一毛不拔,还要赚去老子的一碗好酒!”王得仁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得对着只顾着吃喝的吕信才叫道,“你个狗日的,进来就只管着喝酒吃菜。声也不吱一声,敢是输掉了不少的银子吧?”
  “俺今日倒是没有输掉银子。”吕信才胡乱应答了一声,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丢进嘴里,又在那里大嚼了起来。
  “哈哈哈,你狗日的老子不看你吃的就晓得你拉出屎的颜色!不是输了银子,如何是这般地垂头丧气?”
  “俺今日原本要赢二三百两银子,却是霉气,只赢得了百多两,故而自己恼恨自己。”那吕信才只是应付了一句,仍在吃他的酒菜。
  “你个狗日的只怕已是输得精光!若你身上能搜出百多两银子,老子认栽,就输给尔狗日身上相同数量的银子!”王得仁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
  “俺来说句公道话。”一旁的汤进此时开了口,“俺大哥看事儿的准头可是十有八九,你吕信才的面相就是上面写字的标牌,谁都看得明白。”那汤进说着站起身来,“不劳大哥动手,俺来搜搜你个狗日的身子。”汤进绕过桌子,来到吕信才身边站定,也不管那仍在吃喝的吕信才愿不愿意,就将手伸进其怀中乱摸,不一会功夫,竟然摸出四五锭大银,那数量足有四百多两。
  “大哥可是要给钱的。”吃喝着的吕信才此时放下了碗筷,对着目瞪口呆、诧异不已的王得仁不紧不慢地甩出了这句话。
  “你狗日的算计大哥!”汤进猛一使力,拽着吕信才的衣领将其提起,一把将吕信才推翻在地,就欲上前踢踹。
  “过了!”随着王得仁的一声断喝,那汤进闻声将腿收住。“不就是四五百两银子的小钱么?你狗日的汤进对兄弟就下得了狠手?!”
  “嘿嘿,他小子不地道,小弟只不过替大哥出气,吓唬吓唬。”汤进有些尴尬地搓手说道。
  “去房中取一千两银子,到时给吕将军带走!”王得仁对一旁侍候的一名亲兵吩咐了一声,随即对众位说道,“老子今日输钱,却感到莫大之喜!现今你等这些狗日的就放开吃喝,吃罢老子在腾蛟楼请你等这班狗日的看戏。”
  “嘿嘿,大哥!小弟看戏就不去了。”汤进嬉笑着对王得仁说道,“那戏文末了,无非是男的中状元,女的封诰命,有甚好看的?小弟想晚间去那栖凤楼会会那里的头牌香芍,嘿嘿,想快活一下。”
  “老子今晚请你等看的可不是什么中状元、封诰命的戏,而是《杀狗记》!”王得仁端起酒碗,深深地喝了一口接着道,“这戏老子在西安时曾看过,说的是兄弟二人,弟弟知书识礼,哥哥吃喝放浪,哥哥交下一班狐朋狗友,弟弟常对哥哥加以劝谏,可哥哥就是不听。光是纨绔且也罢了,那班狗友们还从中挑拨,使得弟弟被哥哥逐出家门,只得在破旧的窑洞里栖身。”王得仁见众人听得仔细,略停了一会接着道,“一日大雪,那哥哥和那班狗友喝得大醉,跌翻在雪地里,狗友们不但不救,反而乘其酒醉不醒之际将其身上的玉环和银子窃取。就在那哥哥行将冻死之时,恰好弟弟路过,于是将哥哥送至家中。那哥哥醒后见玉环和银子不见,不光不感激活命之恩,反诬弟弟偷去了东西,将弟弟再次逐出家门。幸而嫂子贤惠,平日里总在规劝哥哥,却也是屡劝不听。那嫂子见丈夫只信狗友,执迷不悟,便想出一条计策,向邻居买来一只狗,杀死后穿上人的衣服,假作人尸,放在后门口。待哥哥半夜酒醉回家时,发现了死狗,以为是死人,恐惹人命官司,求嫂子处置。嫂子要他去找狗友们帮忙,将‘人尸’移到别处掩埋。而狗友们均不肯帮忙。嫂子又让哥哥去找兄弟帮助。弟弟念兄弟手足之情,不计前嫌,欣然帮助哥哥将‘人尸’搬到别处。可恨的是狗友们非但不肯帮忙,反而去官府告发哥哥杀人移尸。在大堂之上嫂子说明了杀狗劝夫的真相,经官府勘验,果是一条死狗,案情大白,使哥哥看清了狗友们的真面目,悔悟自己的错误,终与弟弟和好。”
  “这戏恁的有些曲折。”汤进也不由有些感叹,“可如今已知结局,这戏还要去看么?”
  “你狗日的不看戏,却会给老子演戏!”王得仁猛地将酒碗砸向地面,使得瓷片崩飞一地,“那吕兄弟何等样人,老子岂会不知?不是你狗日的设局做套,他狗日的会在这里装闷卖傻?!你狗日的快说,你将从中分得多少银子?!”
  “嘻嘻,小弟凡事都瞒不过哥哥。”汤进见此事已被说破,只得涎着脸取过一个碗放在王得仁的面前,站起身子给碗中倒满酒道,“昨日吕哥输掉了近三百两银子,小弟想他将成乞丐,实实可怜于他,故和他商议,以此法向大哥借些银子,不料被大哥识破。这原本就是小弟的全错,与吕哥并无多大干系。还请大哥能打发给吕哥百两银子,就算小弟求大哥。嘻嘻。”
  “你小子想要老子的百两纹银,老子跟你狗日的急!”王得仁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若是将这千两白银悉数取去,老子才是老大高兴!”那王得仁见汤进和众人都不明白,于是接着说道,“老子的银子就是打赏给你两个狗日的。你俩狗日的今日演的好戏把老子都差点给蒙骗了,还真是有些板眼。”说到此地,王得仁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程超,然后狡黠地小声对汤进和吕信才说道,“这银子可不是白拿的,你狗日的还要为老子演一场大戏!”
  
  由于在邀月楼上和王体中的一番争执,王得仁轻易地就成为了金声桓的座上宾。当然,金声桓此时还未把这事摆上台面,只能叫悄然成为座上宾。
  金声桓统领的军中有半数以上的人马都是原来的大顺军。在金声桓的眼中,那就是一帮匪性还未褪去的流贼,这帮家伙可不能让其绑扎成团。
  “大帅呼唤末将前来,不知大帅有何要紧之事?”坐在金声桓起凤园大厅中的王得仁,有些诚惶诚恐地向坐于主坐上的金声桓恭敬地问道。
  “诶,本帅非得有事方能唤王将军前来?”金声桓端起茶几上的茶盅,将盅盖在茶水上抹了抹,小呷了一口,“本帅一向敬慕王将军侠义,是个有恩必报之人,故欲交之为友。”那金声桓说此话时,模样有几分真诚。
  “末将岂敢攀大帅高枝?末将只是一个喊打喊杀的莽汉,哪里配得上和大帅呼朋唤友。”那王得仁闻得金声桓的话语,赶紧离座站起,向着金声桓低头拱手说道。
  “本帅闻得王将军对李闯王倒是赤胆忠心。李闯王在通城九宫山蒙难后,王将军曾令全军戴孝报仇。如此忠义之士,实实可比桓侯张飞也!”金声桓因不能称李自成为大顺皇帝,又恐直呼李自成其名而引起王得仁的不快,故折中称李自成为闯王,意思当然全是为了笼络王得仁。
  在金声桓面前表现得诚惶诚恐和恭敬的王得仁,此时也想着如何方能借助金的力量来做成那一件大事:他娘的,这装孙子端的就和那演戏一般。
  “王将军觉得王体中这人怎样?”喝过一口茶后,金声桓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然后将茶盅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王体中将军原和末将都曾在闯王帐下效力,后和白旺将军留守在湖广之地发展,故而少了些交往。末将只知王体中将军胆识过人,敢作敢当,实为一员猛将。”说到此地,王得仁稍稍抬起眼角看了一看金声桓的表情,犹豫了片刻,接着小声地说道,“这体中将军其它都好,就是有些执拗。”王得仁的话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就如同蚊鸣。
  “王将军看人果是了得。”金声桓说罢此话,就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王得仁面前,将右手拍了拍王得仁的肩膀,“本帅帐下不乏猛将,可过于大胆绝不是一件好事!”金声桓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王将军也曾看见,那王体中屡次顶撞本帅,全然不顾本帅军令之威严。若不施惩戒,如何做到令行禁止?”说到此地,金声桓紧盯着王得仁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说道,“然本帅投鼠忌器,他王体中手下还有几个心腹,又统领着近万人马,这真叫本帅左右为难。不知王将军可有良谋解之?”
  听到这里,王得仁心中不禁大喜:总算知道了你金声桓的底牌,但王得仁此时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沉思了好一会方说道:
  “末将哪里能有什么良谋?不过俺得仁一切唯大帅是从!”
  “好!本帅要的就是王将军的这句话!”那金声桓在王得仁的肩膀上猛拍一掌接着道,“从今日起,我金声桓和你王得仁就是兄弟!来日本帅就在帅府重申军令,若是他王体中敢于违令,本帅定惩治不贷!他若相抗,本帅将施以霹雳手段,届时得仁兄弟就统领他的人马,本帅将上奏朝廷保你取他而代之。”
  “小弟感谢大哥擢拔!大哥既然如此将小弟视作腹心,小弟敢不肝脑涂地?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那王得仁说着就双膝跪地,对着金声桓叩了一个响头。
  “贤弟快快请起!”金声桓见王得仁如此,也不由动了感情,连忙上前将王得仁搀扶而起,“大哥我深知贤弟为人豪爽,在军中广得人心。有贤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大哥,小弟有一事相告。”金声桓见王得仁神态严肃,心下一惊,连忙问道:“贤弟有何事相告,请快快说来。”
  “小弟感闯王知遇厚恩,故容不得对闯王不敬之事,这个大哥尽已知晓。”王得仁见金声桓频频点头,乃接着道,“向日小弟和白旺将军在蒲圻护驾闯王时,被英亲王阿济格的追兵追上,经激战,小弟和李延及闯王一时得脱,白旺等数千将士被围。那王体中为白旺将军帐下部将,为投降邀功,竟将白旺将军和数千兄弟杀死。若是白旺将军不死,或能突围护驾,闯王也许就不会有九宫山之难。小弟向与白旺将军交厚,又曾在其帐下效命多年,白旺枉死于小人之手,此仇不报,小弟死不瞑目!”
  “此事我亦有耳闻,贤弟可有实据?”金声桓心里觉得,不管此事有或没有,那王体中就是该死,但为了王得仁的感受,还是追问了一声。
  “白旺的亲兵总管程超目下就在小弟的寓所。那程超为刺杀王体中,拖着残腿追寻千里到南昌,俺营中部将贡鳌识得此人,程超所言料不会有假。”王得仁说到此,略微沉思了一会道,“为坐实此事,小弟有一计策,还望大哥襄助。”
  “说来听听。”只要能除掉王体中,金声桓是有建必纳。
  “只须如此这般。”王得仁附着金声桓的耳边一番说辞。
  “哈哈哈,好计!想不到此计能有一箭双雕之妙!”金声桓此时真有些佩服王得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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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 20: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姚雪垠的《李自成》悲壮落寞,你的诙谐轻松,节奏紧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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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19:55:55 | 显示全部楼层
剪剪风 发表于 2019-1-21 20:15
姚雪垠的《李自成》悲壮落寞,你的诙谐轻松,节奏紧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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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 19:58: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这日一早,江西总兵官下辖的游击以上的将领都急急忙忙地赶往总兵官衙门议事,因为昨日晚上,金声桓派出亲兵传下将令,说有重要军务要议决。
  当王体中带着唐世平和苏亮等几个部将赶到大厅时,那金声桓已然正襟危坐于正中的帅椅之上,而两边更无一把椅子,宋奎光、刘一鹏、汤执中等先到的将领在一旁侍立着,这场面和平日里迥然不同。
  “他娘的!摆个臭架子给老子看!”若是平日,至少有几个将领是应该坐着议事的,自己这个署理总兵好歹也是一个副帅,今日竟然和游击这样的武将在一旁恭立,此时的王体中已是怒气盈胸。
  “门边的那炷香可否燃尽?”门口持刀侍立的八个亲兵见金声桓发问,乃齐声回道:“即刻就将燃尽!”
  此时众人方注意到那门口旁边摆着一张桌子,在之上放有一个香炉,三枝香插在里面,正在冉冉冒着最后的余烟。
  “此香燃尽后进来之人,都给本帅军棍伺候!”金声桓今日发出的声音,较以往要低沉许多,显得格外威严。
  “小的们谨遵大帅之令!”那八个亲兵同时发出了一声断吼。
  “今日可有戏看了!”站立着的王体中用余光往班中及四周一扫,发现王得仁等还未到来,“这小子昨晚还在寓所里吃喝,又无要紧军务,应该还在城内。”王体中只听说汤进几日前去往建昌,“这小子有军务在身,赶不回来还有些许道理。你王杂毛因醉迟来,只怕是要挨军棍了!”想到此,王体中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他真希望王得仁能和金声桓闹腾起来。
  就在王体中思忖之时,金声桓的部将郭天才闯了进来。
  “给本帅拿下!”随着金声桓的一声断喝,就有四个亲兵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即将郭天才按翻在地。
  “小将何罪之有?”被按倒的郭天才虽是动弹不得,却挣扎着抗声发问。
  “本帅唤你何时前来议事?”金声桓对着仍在挣扎的郭天才缓声问道。
  “正巳时。”
  “现已何时?”不待他人回答,金声桓就接着说道,“正巳时一到,本帅就令在香炉之中插上三枝檀香,这香燃尽又须一刻功夫。本帅已是法外施恩了!”说此话时,金声桓朝着王体中这边扫了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还给你王体中留下面子的。
  “小将昨日在抚州接到大帅将令,星夜赶路,至今晨方回到这南昌城里。小将一时困顿,打熬不住,醒来晚了些。还恳请大帅看在小将多年的鞍前马后跟随,饶过这次罪过。”郭天才确实是在金声桓手下征战多年的一员骁将。
  “那蜀相诸葛孔明可曾饶过马谡?”金声桓接着厉声喝道,“从来就是军中无戏言!本帅统兵征战,岂敢窃位素餐?!军纪若不能申达,军令若成儿戏,本帅又怎能率尔等建功于朝廷?!给本帅将郭天才重打二十军棍!”
  “且慢!”此时王体中发话了,他觉得金声桓如此小题大做,就是在演戏,这样做无非是想在自己这班大顺军将士面前立威,那金声桓说不定已和郭天才串通好,待会儿那金声桓也许就亲自揉摸着郭天才的屁股进行抚慰呢。“郭将军虽有过失,但星夜驰回,也有千辛万苦。本将军看,还是记下这顿军棍,让郭将军戴罪立功如何?”王体中觉得这顺水人情还是要做的。
  “本帅军令岂是儿戏?”金声桓瞥了王体中一眼,然后喝令亲兵,“还不快打!”
  两个亲兵闻得令下,找出军棍,朝着郭天才的屁股挥棍猛下,只打得郭天才皮开肉绽,痛叫不止。
  “咋搞的?咋搞的?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随着声音,王得仁和吕信才走了进来,王得仁一脸的轻浮和狡黠,见被打的郭天才仍在地上痛哼,忙蹲下身子看了看,然后搓手说道,“哎呀,对自己的兄弟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啧啧啧。”
  “王得仁!你可知罪?!”端坐于帅椅上的金声桓见王得仁如此做派,已显出十分怒气。
  “末将在!末将不知犯了何等罪过?”王得仁回答问话时已缓缓从郭天才的身边站了起来。
  “本帅传尔等前来议事,尔等竟敢姗姗来迟!”说着吩咐亲兵,“将王得仁和吕信才拿翻,也各打二十军棍。”
  那八个亲兵一拥而上,就要动手。
  “咔哧!”随着一声铮响,那吕信才已拔剑在手:
  “老子看哪个敢动我大哥?休怪老子翻脸无情!”这声音就如天边滚过闷雷。
  那金声桓手下的宋奎光、刘一鹏、汤执中等部将,见吕信才拔出佩剑,也随之拔出剑来,向着王得仁和吕信才围了过来。
  那唐世平和苏亮见此阵势,也欲拔剑,但被王体中的眼色给制止住了。
  “哈哈哈!”王得仁发出了一阵大笑,“金大帅呀,金大帅!你真会演戏。你看俺杂毛未到,就先责打你的心腹爱将,以显示公正。你实实是为了责打俺杂毛。杂毛无非是在前日酒宴后没有答应大帅交办的事情,为此一来找俺的茬,二来树您的威。”随即王得仁哼笑一声,“罢罢罢,俺王杂毛可不吃眼前亏。吕老弟,俺们就撅起屁股让他们摸几下。”
  说着,那王得仁就匍伏在地,将屁股向上撅了两撅。那吕信才见王得仁如此,也送剑入鞘,极不情愿地跟着趴在了地上。
  “这家伙就是厚脸一张!”王体中先前见双方剑拔弩张,原本心中大喜过望,转眼间却风平浪静,心下不觉有些失落:眼下若不出头为王得仁说情,保不准那狗日的会怨恨于我。思忖于此,王体中从班中走出,拱手向金声桓说道,“王将军前几日伤风,身子已是虚弱,还请大帅不要重打。”
  “本帅说了要重打么?”金声桓将眼神问向周围的将领,随之露出了一丝嘲笑,“本帅只说各打二十军棍!”金声桓接着说道,“既然王将军身体有恙未好,那就寄下这顿军棍。吕信才前有过失,后又抗命,不示惩罚,无以服众,就责打四十军棍吧。”
  “看来这金声桓还是怕来横的!原想着通过责打王杂毛杀鸡儆猴,给自己立威,不料却遇着吕信才这不要命的一下,看来他还是胆寒啊。哈哈,看来老子必须紧紧拉拢住王杂毛这一班狗日的。”想到这里,王体中心下不觉喜上眉梢。再听打在吕信才屁股上的军棍发出的声音:“真他娘的就是揉皮摸肉!老子若是趴在那里,还不真正痒杀!看样子都还是怕不要命的。”
  王体中看出了金声桓在演戏,可没有看出王得仁和吕信才也在演戏,而金声桓的那出戏原本就是故意让王体中看出来的。
  王体中在不知不觉中已中了金声桓和王得仁的圈套。
  
  果然不出王得仁所料,当晚王体中就带着苏亮和唐世平来到了王得仁在巷陌深处的寓所。
  那庭院之中仍是一班王得仁帐下的部将在围着一张桌子大呼小叫地吃着酒菜,从盘碗杯盏看,就是一副即将收场的模样。
  “哎哟,原来是王哥驾到!”正在吃喝的王得仁见王体中等进到院中,连忙站起身子上前招呼,“俺咋地说来?”王得仁对着吃喝的部将骂了起来,“老子说王哥今晚肯定前来看俺,你几个狗日的不信!咋的现今还有何话可说?”说着在一个部将的后颈猛掐了一下。
  “你我兄弟嘛。今日你杂毛在大堂上受辱,哥我岂能不来安慰?只是那金声桓太过嚣张,老子恨不得……”
  “嘘!”王得仁一把将王体中拉过,在王体中的手心上捏了两下,然后大大咧咧地说道,“老子也吃饱了。这院中四月天就蚊虫乱飞,端的是十分烦人,还请王哥到小弟的客厅里喝茶,那里清净,也免得被这班狗日的吵闹。”王得仁带王体中和苏亮唐世平进到客厅后,乃小声对王体中说道,“俺王杂毛可不想惹事,不定俺的这班狗日的中有那卖靠之人,万一言语不慎,让那个姓金的知晓,只怕与王哥也是不好。王哥请坐。”
  “老子可不是怕事的。”坐下来的王体中将眼就房中看了一看,然后问道,“你王杂毛就能忍下这口恶气?”
  “嘿嘿嘿,俺这叫宰相肚里能撑船。那姓金的不是也未将小弟责打不是?即便对吕信才也就是搔搔痒,哥不见那狗日的正光着膀子在院中喝酒?倒是郭天才这家伙冤,屁股被打得开了花。哈哈哈。”王得仁的意思就是不会轻易地被你王体中说动。
  “这小子油滑!虽是表面上并未恼恨,心底不定就要对姓金的下手!王杂毛啊王杂毛,你是何等样人老子还不知道!”想到这里,王体中将眼一瞪,“你狗日的!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却给老子玩滑的,老子告辞!”说罢就欲起身。
  “王哥何必发火!”王得仁一把将王体中按在了座椅上,“王哥既然把杂毛当作兄弟,俺也就实言相告,俺杂毛恨不得立马将姓金的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之辱!”说到这里,王得仁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俺就是杀了他,反了朝廷,却难得寻到一个去处。王哥可有良谋解之?”
  王体中听罢此话,觉得王得仁说得在理,心下想到:你王杂毛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看来自己的功夫下对了。于是对王得仁道:
  “大军即将攻打赣州,那赣州守将乃是万元吉。这万元吉系天启年间进士,忠心事明,断不会投降。待来日和他苦战之时,使心腹之人在偏僻处放箭射杀金声桓,而后诿过于交战明军。届时我统大军,你为副帅,你我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他奶奶的,心下竟是这般歹毒!只怕到时归罪于我,把老子的人马也给吞了!”那王得仁心里虽是这般想着,嘴里却道。“大哥所计甚妙,可万一射杀不成,或被其心腹部将宋奎光、郭天才看见,我等又如何处之,那宋、郭等将均有万夫不当之勇,我等只怕他等脱逃而去,届时朝廷查办下来,俺们可就要被砍头啊!”
  “老弟实实有些多虑了。”王体中见王得仁心存担忧,感觉也是正常,于是接着说道,“这个为哥的也想过。万一事败,你我可带所部人马奔广西而去,你我万余人马,自立为王也是快活!”
  “如此甚好!”王得仁听得此话,对外高叫一声,“吕信才你个狗日的,快快给老子滚进来!你小子快快给老子几个倒些茶水上来,老子口干!”说着对王体中嘿笑一声,十分讨好地说,“他狗日的今天回来后,就在不断地劝老子另起炉灶,老子不应允,几乎和老子翻脸。”说话间那吕信才走进客厅,进到厢房,从里面胡乱倒出几碗水,用一个脏旧的托盘托出,至茶几前,“呯呯嘭嘭”地一阵乱摆,摆毕更无一言,拉着脸就欲出去。
  “你狗日的还不快快谢过王哥。”见吕信才一时愣住,王得仁笑着说道,“王哥也和你狗日的想法一样。老子别人不信,还能不信王哥?这下狗日的可满意了?”见吕信才面露欣喜之色,王得仁反而露出一层凝重,“若是那几十万两银子还在,老子们将置下多少粮草辎重,足够几年的军资!”
  “兄弟何来此话?我等何来几十万两银子?”王体中被王得仁的这番自言自语给闹糊涂了。
  “王哥有所不知,这原本就是个天大的秘密。”王得仁见王体中听得仔细,乃接着道来,“九江之战后,皇上见清军追赶得紧,曾将俺和白旺唤到他的帐中交代了一件密事。”
  “什么密事?”王体中估计这一定和那几十万两银子有关。
  “皇上叫李延率着一些军士将几十个箱笼拿到俺和白旺面前,说是里面有八十万两银子要俺和白旺负责押送和保管,以便他日之用。”
  “喔,原来竟有此事?”王体中的眼里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
  “当时白旺就唤他的军士将箱笼提走。日后俺屡屡向其追问银子的去向,那白旺只是用言语搪塞,老子算是明白了,他狗日的是想将皇上的这笔银子独吞!”王得仁说着,端起放于几上的大碗,大口地喝下一口茶,接着说道,“再后来就是被清军冲散,皇上奔去了九宫山。”说到此处,王得仁眼中不觉泛出泪水,“可惜老子不能亲手宰掉那可恶的白旺!”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都能听到。
  “哈哈哈,那白旺能逃过初一,难不成还能逃过十五?哥我实不相瞒,那白旺就是被哥哥给宰了!”见王得仁眼中存有疑虑,王体中接着说道,“你若不信,可问苏亮和唐世平。哈哈哈。”
  侍立在一旁的唐世平赶紧上前道:“那白旺败至涂村时,已是身背数创。王哥劝其降清,竟被他叱骂,我等一怒之下,将他做了。”
  “哈哈哈,哥哥做得好!”王得仁发出一阵爽笑,随即将双手相互猛拍了几下,随着掌声响过,那厢房里竟然走出几个人来。王体中定眼一看,为首者竟是金声桓,随后跟着的是握剑在手的宋奎光和汤执中及那个此时应该在建昌的汤进。
  “好你个王杂毛,竟敢作局害我!”王体中说罢就欲拔剑。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王体中等三人拔出剑来,这几个就被宋奎光等人打翻擒住,被绑缚着推到金声桓的面前。
  “没有老子谋反的实据,你金声桓不敢杀我!”此时的王体中还在嘴硬。
  “没有实据么?”金声桓走到王体中的面前,伸出手在王体中的胸前掸了掸灰,“有请信使大人。”
  随着声音,厢房里又走出两人,其中的一人是个瘸子,另外一人则身着清朝官员服饰。
  “这位就是送来内院洪督臣书信的信使黄大人。”金声桓朝着信使一拱手,然后说道,“洪承畴大人送来书信,让我等速速攻下赣州,正好让本帅有了今晨议事的机会。本帅料定你王体中会借今日责罚之事兴风作浪,故让信使大人早上去游滕王阁,晚上到此听听壁角。现你忤逆作乱的一切已为信使大人尽知,这难道不是本帅杀你的实据么?哈哈哈!”说罢此话,金声桓将手指向瘸子,“此人就是白旺帐前亲兵总管程超,尔在白旺帐下多年,该不会不认识吧?”
  “来人啊!将此三个逆贼推出去斩了!”金声桓发出一声断喝。
  “且慢!”此时的王得仁已提剑在手,“大哥,这几个小人还是交给小弟处置吧。这可是说好了的。”
  “好个阴险狡诈的王杂毛,老子在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王体中见死到临头,仍是破口大骂不止。
  而此时,王得仁和汤进、吕信才及程超已是朝西跪下,王得仁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后噙着眼泪说道:
  “白旺大哥,小弟今日为你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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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4 11:4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不到二千人马的副将竟敢冒犯统兵万余的总兵?”——两千

不过一会功夫,——不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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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4 11:4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沉思了好一会方说道:——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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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7 10: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浙江那边的方国安、马士英还在和清军的张存仁在杭州一线苦战,福建这边的隆武小朝廷倒还是歌舞升平。
  在福州的皇宫里,朱聿键今日是格外地高兴。因为昨日晚上,曾皇后为自己诞下一子,这可是他朱聿键唯一的儿子,想着自己的大位将后继有人,今晨一大早就令太监总管王世敏派出人去到各个重要的大臣府上报喜。
  “该给这皇子取个啥名呢?”在御书房中已提笔踌躇了半天的朱聿键还是未拿定主意。原本在皇后怀胎之时就已拟定的几个名字此时都感觉不是上不了眼,就是叫不上口。“看来此事还须和皇后商议。”正在思虑之间,那王世敏轻手轻脚地从门外进来,至朱聿键耳边小声道:
  “皇上,平国公郑芝龙父子前来给皇上贺喜,已至宫门外等候觐见。”
  “就传他们到这里吧。”朱聿键十分不满郑芝龙老是找着各种借口不肯出兵北伐之事,但由于郑芝龙掌握着军政大权,自己这个皇上还要倚仗于他,因此也就不能得罪;不光不能得罪,还必须想着法子让他高兴。正因为如此,不久前又将郑芝龙的爵位由平虏侯晋封为平国公。
  “臣郑芝龙恭贺皇上得子之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郑芝龙父子两人一进御书房,就赶紧跪拜于地,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爱卿请起。”那朱聿键连忙上前搀扶起郑芝龙,该来虚的时候也就来点虚的。
  “皇上,平国公送来贺喜的一百锭金子,老奴已替皇上收下了。”在一旁的王世敏也借机两边讨好。
  这一百锭金子当值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想着自己虽为皇上,囊中却拮据羞涩,朱聿键不觉有些感激郑芝龙了:
  “平国公如此破费,倒叫朕有些过意不去。这位就是爱卿的大公子?”朱聿键见郑芝龙的儿子一表人才,生得威武英俊,倒是从心底有了几分喜欢。
  “正是犬子郑森。”郑芝龙显得谦恭地唯唯道。
  “这郑森公子可是了得!现正领着锦衣卫的差事,领爵忠孝伯,虽年少却文韬武略,是个干大事的料。”此时王世敏也唱起了赞歌,那意思分明就是你皇上该给个赏赐了。
  “好个英俊威武的俊才!可惜朕未有公主,不然定招尔为驸马!”那朱聿键随即走到郑森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朕委汝为御营中军都督,赐国姓,名成功,仪同驸马。还望汝忠事朝廷,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朱聿键老是忘不了赐名笼络的那点伎俩。
  “成功将谨记陛下教诲!”此时的郑成功热血沸腾,说着倒身下拜道,“微臣谢皇上隆恩!”
  一旁的郑芝龙见状,也赶紧跪拜于地道:
  “臣郑芝龙谢陛下隆恩!”但心里却暗暗道:连老子的儿子都想着拉拢,还真有些看你不出。
  
  自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后,即改成都为西京,将大西政权建立在以四川为中心的西南大地上。
  大西政权也是命运多舛。先是遭到四川各地的明朝将领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王祥、杨展、曹勋等兵马的袭击,使得张献忠疲于应付;后又与李自成的部将贺珍战于汉中,闹得个损兵折将。亏得李自成被清军击败,在李自成撤去大军后,张献忠才取得了汉中之地。这和明、清、顺之间的打打杀杀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时间来到了顺治三年的四月。
  世上若有最令人琢磨不透的人,那张献忠算是一个。
  一连两天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且茶水未进的大西皇帝张献忠,昨日晚间突招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这四个养子和冯双礼、白文选等几个重要部将至寝宫叮嘱后事,搞得众人悲悲戚戚。却在今晨一大早,就唤太监总管让御膳房给整来两大碗汤面。
  张献忠吃罢后,就嚷着让人传话给四个养子和几个大臣,说是要到城外的宝光寺还愿。既是皇上传下话来,何人敢不遵旨?于是众人急急赶到宫门外等候。
  “父皇倒是异于常人。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昨晚父皇还弱不能语,今日却来了出游的兴致。”最先赶到的孙可望见一旁等待的刘文秀满脸狐疑的神情,于是来了个话中有话。
  “明军杨展部在攻取南州后,现正与右军张化龙激战于彭山的江口,从张化龙的军报看,军情实实不利。”刘文秀感到,在如此危急的形势面前,父皇这个踏访还愿的想法实在不能理解。
  “抚南王缘何忘了还有豪格这一路人马正在攻打汉中之事?”抚南王是张献忠封给刘文秀的爵位,而孙可望所指的豪格这一路人马正是从年初开始即不断攻占大西军地盘的满清肃亲王豪格和平西王吴三桂所统领的满汉十万大军,而眼下,汉中已是岌岌可危。
  “皇上驾到!”皇宫的大门徐徐打开之际,从里面传来太监总管钟其的一声高叫。随着声音,那张献忠头戴红缨毡帽,身披红色大氅,迈着龙伐虎步,从大门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百十名虎背熊腰、眼色峻凌的御林军将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可望等一班人见着张献忠,赶紧齐齐跪倒在地,高声颂祝。
  “老子大病方好,哪里能受这般吵闹?哈哈哈,都给朕起来吧!”张献忠声如洪钟,说话时其脸上的胡须也随之抖动。“老子昨晚在尔等走后,就昏睡过去。哪知正睡之际,就见那大肚弥勒佛来到面前,老子本欲张口问病痛之事,却浑身无力,出声不得。嘿嘿,老子以为死期到了,那弥勒佛是来领老子上西天的!”
  “父皇福宏命大,寿在南山,岂是区区小病所能撼动!”孙可望尽挑着好话说。
  “那弥勒佛见老子狼狈,哈哈一笑道:‘大西皇上还有三十年阳寿可享,这次小恙乃是必经之难。小佛这里有得一枣,皇上食下后自会痊愈。’还真他娘的邪乎,老子把枣子吃了后,立马就神清气爽!”张献忠说着,用手掌在胸膛上猛拍了几下。
  “恭贺父皇龙体得康!”一旁的李定国昨晚真是被吓死了,见父皇现今神气清迈,感觉到如释重负。
  “老子感觉好后,也似这样在胸膛上猛拍了一下,哈哈,把老子自己给拍醒了!”说着从怀里摸索出一个东西,举在手中,“尔等看奇不奇怪,醒来后老子的嘴里竟然还留有这个枣核!”
  听着张献忠的说辞,太监总管钟其在心里道:这皇上还真会来事,这几日人参汤、燕窝汤、鸡汤、红枣汤往寝宫里送个不停,哪里弄不来几个枣核?
  “人就讲究个知恩图报。那菩萨治好了老子的病,总得感谢不是?”张献忠略微停顿了一会接着道,“俗话说得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城外那宝光寺是西京一带最大的寺庙。故而唤尔等随去拜一拜各位佛爷!”
  
  出得西京北门,即是一马平川。骑行在前的张献忠突然来了兴致,只见他将腿一夹,那坐下的枣红马就放开四蹄飞驰开来,张献忠披着的大氅也随之飘起,犹如一团火在大地上飞滚。
  孙可望等一干人,见张献忠飞骑在前,恐有闪失,也纷纷策马追去。
  那张献忠到得一块很大的平地后,即翻身下马,将大氅解开,随手搭在了马鞍上,而后对着紧跟而至的几个御林军将士说道:
  “取下尔等弓箭,给老子站到三十丈开外的地方。”那些将士听到旨意,立马提着弓箭于较远处站定。“尔两个人一班,同时用弓箭射老子,若是不准,老子就将尔等问斩!”说此话时,张献忠就与那几个御林军面对面站好。
  孙可望等人见状大惊,连忙上前谏阻,可张献忠狠笑一声,将众人推开道:
  “那弥勒佛都说老子阳寿未尽,尔等难不成不信咋的?今日就叫尔等见识一下老子的手段!”说着对着对面的将士大喝了一声,“开射!”
  那站于对面的将士虽是不敢,但张献忠的残暴他们更怕,若不将箭射得准、狠,真有可能脑袋搬家。于是排在最左的两名军士只得张弓搭箭,朝着张献忠猛地射来。
  那射出的箭,又疾又快,只朝张献忠的面门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献忠将身一闪,两枝箭“嗖”“嗖”地擦耳而过,那观看的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父皇的手段孩儿们和各位大臣均已见识,还请父皇早早起驾去往宝寺。”李定国担忧着张献忠的安危,他可不愿意出些意外之事,于是上前向张献忠禀道。
  “我儿切莫相阻,老子刚刚来了些兴头。”张献忠说着一使劲,一把将李定国推到了一边,“再上来两个,给老子放箭!”张献忠朝着对面一声断吼。
  “嗖!”“嗖!”又是两箭飞来。只见张献忠腾身跃起,两脚向外一蹬,不多不少,正好将两只箭踢飞。
  “好!”众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叫好声。
  “好个卵子!”落至地上的张献忠面不变色,气也不喘地笑骂了一声,然后又吼道,“给老子再来!”
  只听得弓弦响过,又是两枝箭如飞而来,这次张献忠不躲不跃,眼见得飞箭将至,那张献忠闪电般地伸出双手,竟将来箭牢牢地抓住!
  “哈哈哈!真他娘的好玩,好玩!”面对着呆若木鸡的众人,张献忠发出一阵爽气的大笑,“都给老子快快上马,可不许耽误了给佛祖进香的时辰!”
  
  “春风得意马蹄疾”,三十多里如飞而过。不到半个时辰,张献忠等一班人等就来到了宝光寺外。
  只见在一片葱绿之中,立有一座红墙绿瓦的雄伟寺院,从山门始,自南而北,天王殿、七佛殿、大雄宝殿和藏经楼呈梯子般依次排列,逐层递升,一层高过一层。
  张献忠一行人穿过山门,即来到天王殿外。由于已有前站通禀,一班僧人在老方丈的带领下早已恭候于此。
  “老衲奉迎各位施主,阿弥陀佛。”那老方丈见得众人到来,赶紧上前合掌说道。
  “哈哈,客气,客气,弟子给老方丈施礼了。”张献忠对着那老和尚拱了一拱手。
  倒是右丞相严锡命晓得一些佛家礼仪,连忙从旁闪出,对着老方丈合掌道:
  “弟子见过老方丈,阿弥陀佛。”然后又道,“我主大西皇上近日偶感小恙,百治不愈,多位太医亦是束手无策。幸昨夜弥勒佛于梦中赐枣,我主方龙体得康。今我主一早就前来宝寺进香佛祖,亦是还愿。”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那弥勒佛就供奉于天王殿内,还请众位施主挪步。”
  那张献忠走进大殿,猛然诧异道:
  “缘何这大殿从外面看有得两层,进得里面,看到的却只有一层?”
  “哈哈,施主有所不知。”那老方丈连忙上前道,“诸事不能光看表象,正所谓‘表里不一’是也!”那老方丈略微停顿,接着道,“真俗不二,万法一如。内外两面犹如人心和外貌。我佛慈悲,不知施主能否解得其中佛理?”
  “嘿嘿,佛法深邃,弟子目下只能悟出些皮毛。”张献忠故意显出谦恭。“哇哈!俺的救命佛爷就在这里!”说话间,张献忠一眼瞧到了大殿正中供奉着的弥勒佛,连忙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严锡命见还未上香,赶紧命随从拿来香烛,然后恭恭敬敬地上前插进香炉,随之率着众人跪下磕头。
  跪拜完弥勒佛,张献忠对老方丈问道:
  “缘何这弥勒佛总是这一副笑脸?弟子躺在病榻之上时,见到这般模样,弟子先还以为是前来取笑俺的。”
  “按我佛门规矩,一进山门,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天王殿。里面供养着四大天王,正中即供奉这弥勒佛。弥勒佛对天下众生,无论贵贱,无论忠奸、无论善恶,均是一视同仁的这般笑脸;再则,笑脸表示心无烦恼,不计较任何人、事。若是有人学佛,须做到如此这般,故进佛门,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这弥勒佛。”
  “弟子闻得这宝光寺曾毁于战火,一度萧条,不知后来为何人所重建?”张献忠倒也知道一二。
  “此寺在元代已极其残败。我朝正德年间,经当朝首辅大学士杨廷和与翰林院修撰、新都状元杨升庵父子二人捐修,方具现今香火鼎盛。阿弥陀佛。”那老方丈是有问必答。
  “哈哈哈!那姓杨的能为宝寺捐修,弟子看来也须做得一些善事。老方丈若不嫌弃,弟子就为宝寺捐银一万两,以感弥勒佛和弟子之缘。”张献忠说罢此话,就令手下取来黄金十锭,放于大殿的功德箱内。
  
  离开宝光寺,张献忠一行人马即不停蹄地去往新都县城,因为一则顺路,二则张献忠想看一看这新都县的唯一状元杨升庵曾经居住的桂湖。当然,这都是源于严锡命的举荐。
  那桂湖就是一座园林,张献忠等人进了园门,迎面看见有一株巨大的紫藤,虽甚古老,却仍然生机勃勃,枝叶繁茂。绿荫底下,可以容纳好几十人。湖中有一小岛,湖水碧蓝有致,杨慎的故居升庵祠,就落座在这个小岛上,一小桥与之相连。
  进得祠内,就见杨慎的画像高挂堂中,两边墙上,都是杨慎平生所写的一些诗词。首先入得张献忠眼里的就是《临江仙》,只见那词写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词端的写得气势恢弘!”张献忠不由发出赞叹,“天下无不死之人。细细想来,所有兴亡成败,到头不过是梦一场!这杨慎倒是真正看得透彻!”严锡命听得此话,原本想附和两句,可转念一想,却怕被张献忠抓出把柄,只得将欲出之言吞了回去。
  转至这边,又见一词《西江月》高题墙上: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这杨慎恁的有些伤悲。所写皆是看破红尘。严爱卿,汝可知其中端倪?”张献忠向紧随身边的严锡命问道。
  那严锡命是四川绵州人氏,也是进士出身,对杨慎自然是十分知晓:
  “皇上,那杨慎少年聪慧,其父杨廷和乃成化年间进士,为武宗、世宗两朝宰辅。杨慎在十二岁时即写出《古战场文》,为世人惊骇。二十三岁时中得状元,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然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嘉靖年间因‘大礼仪’案与一班官员哭谏,惹得嘉靖皇爷一怒之下,将其谪戍至云南永昌,至死都未获招用。那杨慎因不得志而蚌病成珠,故所写多是此类文章。”
  “八斗才七斗怀而不遇。五车学四车愤世文章!”张献忠也是小通文墨,此时不觉有感而发。
  “皇上妙对!真妙对也!”严锡命不论如何也想不到张献忠能随口说出如此精彩的对子且对杨慎的评价是如此地贴切!
  “哈哈哈!严爱卿啊,你这不是在捧老子的热屁不是?老子认得的字还没有你身上的虱子多。”张献忠口里虽这么说着,其实心里那是万分得意。
  “微臣岂敢蒙骗皇上!”那严锡命听得张献忠如此说道,连忙跪倒在地,磕头说道,“皇上雕玉双联实实在在,如若不信,可问左相汪兆麟大人。”
  “老子信!哈哈哈!”说罢张献忠大喊一声,“都给老子打道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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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7 19:56:43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子感觉好后,也似这样在胸膛上猛拍了一下,哈哈,把老子自己给拍醒了!”说着从怀里摸索出一个东西,举在手中,“尔等看奇不奇怪,醒来后老子的嘴里竟然还留有这个枣核!”
  听着张献忠的说辞,太监总管钟其在心里道:这皇上还真会来事,这几日人参汤、燕窝汤、鸡汤、红枣汤往寝宫里送个不停,哪里弄不来几个枣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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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7 19: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精彩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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