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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笔似青锋

【原创】长篇历史小说《只有青山不改》(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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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08:41:56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4 21:49
“你说啥子?!”本欲离去的王得仁闻言转身,一把将董学成当胸提起,“俺王杂毛虽是作贼二十年,却也知道男 ...

    移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章余天董学成和金声桓王得仁早就是称雨道晴,更何况来了个火星撞地球?!只叫金、王反戈一击!欲知后事如何,敬请关注后面章节!深谢孙老师精彩点评!问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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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5 08:4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五章




  金声桓的人马可谓动则飙发电举。
  午时刚过,金声桓的人马即从营中蜂拥而出,在一班将领的带领下直扑南昌城内的各个官府衙门。金声桓也是身披黑油重铠,头戴红缨金盔,率着王得仁和军马杀向巡抚衙门。
  衙门大门处的守卫一见大队军马杀到,哪里还敢迎战?一时间纷纷丢盔卸甲,只跪在地上乞求饶命。金声桓和王得仁翻身下马,率着人众就往院中冲去。那院中有着百十名汉旗人马,见这些人等竟然舞枪弄刀地杀来,有几个胆大的也就上前迎战。
  “简直就是找死!”王得仁挥刀砍翻几名冲上来的家伙,然后将金声桓护在身后对着兵将大声道,“给老子把这些狗日的悉数砍了!”
  那些跟着的兵将一听王得仁令下,于是纷纷上前,杀人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哪消片刻功夫即把那些章于天的护卫杀得是一个不剩。
  “哈哈哈!抚台大人别来无恙?”率着众人进得大堂的金声桓看见章于天正坐在案台后抖嗦,身旁站立的布政使迟变龙、湖东道成大业也是惊恐万状,于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对章于天喝道,“你这狗官恶直丑正,只是把人逼迫!而今可好,逼反了我等,本帅看尔是如何能向朝廷交差!”
  “金大帅息怒。”那章于天为活得性命,此时哪里还顾得许多?听得金声桓叱骂,赶紧起身走至金声桓的面前。
  “下官也是汉人,对金大帅反清起事实实隳胆抽肠!”说到此地,那章于天看了看金声桓身后的王得仁,乃接着颤声说道,“得仁将军也在此地。昔日下官多有得罪,实实是在下的不是!不过从今以后,我章于天将唯大帅和将军的马首是瞻,还请大帅和将军饶过小的不是!”说罢,那章于天就一跪到底,对着金、王二人磕头不止。
  “哈哈哈!章大人快快请起!”发出爽笑的金声桓起身走到章于天的面前将其搀扶起来,随即诡谲地说道,“抚台大人真是达权知变,倒是知晓做那澜倒波随之事!”说罢此话,金声桓回头对王得仁问道,“抚台大人要同我等一同起事,贤弟看我等纳是不纳?”
  “大哥可不能被这狗官所惑!”王得仁闻言上前一步接着说道,“这狗官昔日对我等兄弟多有欺凌,若不杀了,只怕众位弟兄不会应允!”
  “哈哈哈!”金声桓闻言大笑了数声,然后对浑身发抖不止的章于天说道,“尔即便随我等起事,实实也是那临渴穿井之举,并非真心反清!再则尔平日作恶多端,对我等兄弟处处刁难,本帅却留你不得!尔还是和那董学成一起去地府吧!”说到这里,金声桓对身边的亲兵大喊一声,“给本帅将这几个狗官都拉出去斩了!而后将首级挂于城门口示众!”
  几个亲兵闻令即一拥而上,连拖带拽地将瘫如死狗的章于天和迟变龙、成大业推了出去。
  
  就在金声桓、王得仁在南昌城内大肆捕杀清廷官员的同时,柳同春算是幸运的一个。
  若是柳同春呆在都司衙门里,则必死无疑。但不巧的是,这日柳同春却因有事向章于天禀报,于是在午后即骑马前去巡抚衙门。就在快到之时,突见大批军兵急急往衙门而去。柳同春心觉有异,也就不敢上前,而是下马闪避到一偏僻之处细看端倪。不一会儿,就见王得仁合着几个亲兵把章于天等推出衙门,就在街面上把章于天等几个官员的脑袋给砍了。
  “想不到这王得仁竟敢兴兵作乱,看来这南昌城是不能呆了。”大惊不已的柳同春此时哪里还顾得城中家眷?于急忙处赶紧闪身进得一家店铺,掏出几钱碎银买下一套便装,然后寻得一处换下官服。
  “看来只有径奔九江,将王得仁作乱之事报知于朝廷方好。”想到这里,柳同春也是不敢耽搁,直直往南昌北门而去。谁知还未到城门,就见那城门已被大批兵将把守,对各色人等是许进不许出且盘审甚严。柳同春一见如此情形,也就赶紧回身,几番东躲西藏,只待到月出更深之际,随后就怀揣短匕,带上绳索,在紧靠城墙的地方寻觅得一棵大树,然后攀树跳上城墙,至城垛上系好绳索。正在柳同春朝着城下缓放绳索之际,突然不远处来了一队巡城的官兵,那领头之人乃是金声桓手下大将刘一鹏。
  “老子方才实实听到这边有些响动,缘何现时就无了动静?”刘一鹏一把夺过亲兵提着的灯笼,满脸狐疑地朝着四下查看了一番。
  “都跟老子仔细搜寻!若是放走了探子,老子就砍了你等的脑壳!”随着刘一鹏的一声发炸,那些个随行的兵将赶紧散开搜索了起来。
  “人在这里!”一名军校突然发现攀在墙垛后躲藏的柳同春,于是发出一声高喊,挥刀朝着柳同春砍来。说时迟那时快,柳同春一头闪过砍来的利刃,随即将短匕刺向军校的肚腹,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军校即栽倒在地。
  “果真有着奸细!”刘一鹏见军校倒地,于是甩掉手中灯笼,快速拔出腰间的宝剑,暴喊一声朝着这边冲来,此时柳同春也不顾高低,拉住绳索即往墙外跳去,刚跳之际,那刘一鹏的宝剑就如风而至,直把那系于城垛之上的绳索砍为两截!随即就听到城下传来一声惨叫。
  “快掌灯笼过来照看!”待七八个灯笼火把照向城下之时,哪里还有人影?
  “快快出城追击,这狗日的已是受伤,走去不会太远!”刘一鹏对着众人高叫一声,随后赶紧下城,骑上战马,打开城门,率着百十号人马追了出去。
  柳同春摔下城墙已是受伤不轻,但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只能撑起身子朝北急跑,跑出不过一里多路,就看见城门开启,接着涌出无数灯笼火把,那灯笼火把伴着马蹄之声只朝这边滚荡而来。
  “我命休矣!”柳同春眼见不能逃脱,乃朝天长叹一声,随即就把手中短刃要往那脖颈上横。正在此时,突听得“噗通!”一声,使得柳同春一时把手收住。柳同春朝响处一看,只见一人在道边的池塘中扑腾,一些渔具还散落在塘边。原来这人乘着晚间到塘里抓鱼捉虾,不料看见柳同春正要自杀,一时惊骇竟然落水。
  “哈哈哈,真是上天有眼,天不灭曹!”柳同春见此立时心里就有了金蝉脱壳的计策。紧接着柳同春也跳入水中,一拳将此人打晕,而后将手中短匕塞入其怀中,然后上得岸来,把那些渔具一揽,随即快速闪入了前边不远处的一处树林。
  就在柳同春躲入树林不久,那刘一鹏即率着人马追了过来。
  “将军,那奸细已跳入塘中!”一军校看见路边塘里似乎有人,于是对着前面的刘一鹏喊了一声。
  “狗娘养的,竟然藏于水中!”刘一鹏闻声赶紧勒马停住,同时对着军兵喊道,“快快把他拖了上来!”
  待几个军兵七手八脚地从塘中将人拉到塘边一看,此人已是气息全无,只是死人一个了。
  “险些让这家伙走去!”刘一鹏见死人身上搜出一把短刃,料定即是跳墙之人,于是对着随行军兵哼一声道,“这家伙也是活该,竟然跌入水中淹死!你等快快割下首级。我等回城!”
  屏住声气的柳同春在树林里看着逐渐远去的灯笼火把,好一会才蹑手蹑脚地摸了出来,长吐一气后,不歇脚地往北而去。
  
  顺治五年二月初二,南昌全城已尽在金声桓和王得仁的掌控之中几天了。
  此时街边巷里到处站满了值守的军士,城门口和一些大街都贴上了金声桓和王得仁宣布反清起事的榜文,章于天、董学成等一些官员的首级则被高挂于城楼之上,士民百姓也在忙于解辫易服,因为根据金声桓的军令,三日后若不穿回汉装,则会被斩首示众。
  提督府内外虽是警卫森严,却也显得热闹喜气。一些个前明的官员纷纷自荐而来,以图能在这反清的大事里做出一些惊天动地之举或在金声桓这里谋得一个官位。
  “哈哈哈,有姜阁部出山相助,何患清虏不灭?!”提督府大堂帅椅上的金声桓对坐于一旁的姜曰广拱手说道,“我大明三百年江山岂会轻易丧于清虏之手?而今我等义旗一举,便得四方响应!现据各处来报,瑞州、吉安、饶州和袁州等处均已打我大明旗号。本帅亦已向驻守赣州的刘武元和高进库及驻防长沙的徐勇发去书信,彼等原皆我大明战将,此时见我江西义举,想是亦会响应我等!”金声桓说此话时,气盛自得之情不免溢于言表。
  那姜曰广乃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朝官至詹事掌南京翰林院事。弘光朝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史可法、高弘图并称“南中三贤相”,为南昌新建人。
  “老夫德薄能鲜,实实只配摇旗呐喊。”姜曰广此时已六十有五,自辞官归隐后虽是身在田园,却也热衷于反清之事,平日对一些义师多有资助,有着很高的人望。姜曰广闻得金声桓所言,乃离座对众人拱手道,“此次南昌起事全赖金大帅和王副帅义举。据老夫线报,桂王自前年岁末在肇庆登基后,原隆武帝的部下大多已归其麾下,可谓帐下不乏雄兵猛将。现今据有湖南广西大部和贵州云南,湖广之地也有堵胤锡经略。清虏在我东南已无多少人马,我等北上光复失地正当其时。为统筹人马,老夫企金大帅先行以国公之名行文号令,如此方能做到进锐退速。同时报奏朝廷允准,从而做到名正言顺!各位以为如何?”
  “哎,老阁部高抬金某了!”金声桓朝着姜曰广一拱手,“金某一介武夫,安敢居国公高位?金某只想效命皇上,为匡复大明江山尽一己之力!还望各位不要使在下为难。”金声桓虽是嘴里推辞,心中却是大喜,他巴望着有人再次出头力荐。
  “老阁部的话可是说到俺的心里去了!”一旁的王得仁此时也插上了话,“那狗日的清廷当日漠视大哥建下的奇功,不赏也就罢了,还差来狗官百般欺凌!如今大哥为大明皇上夺得江西大部,就是封王俺杂毛看也是应该!若是大哥不领国公之爵,岂不冷了俺这些兄弟的心?!”说到此地,王得仁对着一班官员和将领喝道,“汝等还不快快上前来求俺的大哥?!”
  那些文武官员见王得仁发炸,想着金声桓若是封公,自己的官位自是水涨船高,于是赶紧上前跪下道:
  “金大帅受封公爵实是实至名归,还请大帅应允!”
  “罢了,罢了!”金声桓觉得火候已到,再装下去也是不妥,于是连忙起身走至众人面前道,“各位快快请起,金某应命就是。”
  “老夫还有话说。”姜曰广见众人站起后,乃转脸对金声桓拱手道,“王副帅乃性情中人,对金大帅也是忠心,此次举事南昌更是立下莫大功劳!皇上圣明,定会不吝赏赐!依老夫看来,王副帅即便领爵侯爷也是不过。不若金大帅暂称豫国公,王副帅暂称建武侯。豫国公即起就以此名号号令江西兵马,行兴兵北讨之事。”
  “俺杂毛谢过老阁部!”王得仁听罢姜曰广所说,只把大嘴一咧对着姜曰广一拱手,“嘿嘿,俺可不会似大哥那般推三阻四。看来俺老王家坟头风水不错,也出了一个侯爷!”说到这里,王得仁几步走到已坐回帅椅的金声桓面前,“大哥,现今情势可谓大好!这几日俺的招兵旗一竖,他娘的,这投军的士民百姓可是不少!光俺在这南昌四周即招得了二万余人马。还有各处反清的义师也纷纷前来投效,加之刘一鹏的吉安、饶州的潘永禧、袁州的汤执中等所招兵马,新增归顺人马不下十万!我等不妨现时就起兵北攻,先拿下九江,然后或东向南京,或北向泸州。俺这兵马一动,那四方豪杰必四处燃起烽烟,届时我等即便要取北京亦是不难!”
  “贤弟所言甚是!”金声桓说着站起身来,正色对两边的官员和将领说道,“我朝太祖开基三百年,焉能沦为外族之奴?本帅此次举兵反清,乃志在匡复大明!本公现即下令!”说到这里,金声桓用眼扫了扫仍在兴高采烈的王得仁一眼,然后高声叫道,“建武侯王得仁听令!”
  “末将在!”闻得喊声的王得仁随即站出对金声桓拱手应道。
  “尔速速回营准备,三日后率汤进、吕信才、程超及大军五万北上攻取九江。攻取九江之后,以大军顺势东下安庆、南京,同时派出一支人马北向攻往泸州,切切不得迟延!”
  “谨遵国公将令!”王得仁拱手答毕,随之退到一边。
  “巡抚黄人龙听令!”金声桓又对着班中喊了一声。
  “下官在!”随着应答,班中走出了一员文官,只见此人面色白净,唇下几缕胡须也是齐整,双目更是炯炯有神。此人乃崇祯七年进士出身,曾任兵部主事,后随左良玉东征西讨,是其麾下的一个重要幕僚,左梦庚降清后,则跟随金声桓平定江西,时常在金声桓左右出谋划策,金声桓对其也很是倚重,因此刚刚被委命为江西巡抚之职。
  “尔速速为北进大军筹集粮秣辎重,务要保证大军的各项供给,一应运输兵民皆要随军而进,不得有误!”
  “下官谨遵国公将令!”那黄人龙说着对金声桓深深一揖,随即退入班中。
  “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金声桓随口大声说出骆宾王所写《讨武曌檄》的结尾之句,然后拱手对着众人说道,“匡复大明江山还需各位鼎力相助,只要我等上下齐心,我大明军马定会饮马黄龙!”
  “我等皆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力!”金声桓的话语,也激起了众人的决心,于是文武官员都一起拱手大声答道。
  姜曰广虽是也拱手回答,但心头却因金声桓引用《讨武曌檄》中的言辞而感到了一丝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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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7 12: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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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7 12:30:32 | 显示全部楼层
“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金声桓随口大声说出骆宾王所写《讨武曌檄》的结尾之句,然后拱手对着众人说道,“匡复大明江山还需各位鼎力相助,只要我等上下齐心,我大明军马定会饮马黄龙!”
  “我等皆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力!”金声桓的话语,也激起了众人的决心,于是文武官员都一起拱手大声答道。
  姜曰广虽是也拱手回答,但心头却因金声桓引用《讨武曌檄》中的言辞而感到了一丝不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期待精彩。佳节之际,祝先生端午吉祥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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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7 20: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7 12:30
“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金声桓随口大声说出骆宾王所写《讨武曌檄》的结尾之句,然后拱手对着 ...

    深谢孙老师精彩点评!顺祝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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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7 20: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六章




  王得仁率着大军从南昌出发后,可谓势如劈竹。两日后即攻克德安,三日后,军马就直抵九江城下,并将九江围得水泄不通。
  清镇守九江的将领乃是原关宁铁骑副总兵冷允登,此人有着万夫不当之勇,曾在山海关之战中和李自成的大顺军恶战,数次在大顺军即将攻破城池时拼死将其挡了回去,王得仁也是知晓此人。冷允登此次率着五千人马驻防九江,虽知王得仁的人马甚多,但也未将其放在眼里。
  “大帅,现金声桓的兵马兵临城下,号称有十万之众,德安被其不费吹灰之力攻克,而我城中兵马不过五千,即便算上丁壮,守城之士最多也就万四五千人。粮草虽是能支撑两月有余,可一旦久困,这九江还是万万难守。”九江知府吴士奇在城楼上看见围城的兵马旌旗蔽日,心下已是惶恐,于是对正在望着城下的冷允登说道。
  “吴大人实实过虑了。”冷允登用手指了指城下的人马,随即对吴士奇言道,“据本帅所知,金声桓和王得仁的人马不过一万四五,数日之内即将人马扩至十万,可见其中多为乌合之众。那湖南的何腾蛟手下不乏前明将领和闯逆余孽,拥众也是好几十万,可当恭顺王孔有德率着五万人马扫荡湖南时,还不是被打得见风而逃?岳阳、长沙及衡州都被他接连攻占,那武冈的刘承胤更是举城而降,伪帝朱由榔若不是脚快,只怕这天下已平。本帅曾在山海关率三千人马击败闯逆近两万悍贼,我关宁铁骑的战力远在孔有德的兵马之上,本帅岂有惧怕城下这班贼子的道理?”冷允登说罢此话,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大帅万万不可轻敌!”吴士奇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此时在担忧着自家几十口家眷的身家性命。因为一旦破城,或许眼前的冷允登等可倚仗勇力冲杀出去,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手下又无兵将,自己犯得着为清廷送命么?想到这里,吴士奇对冷允登接着说道,“下官闻得带兵来攻的乃是金贼的臂膀王得仁。那王得仁原本闯逆手下的一员悍将,身经百战,智谋上也是了得,人呼‘王杂毛’。眼下他兵马甚多,我等还是小心为宜。”那吴士奇此时恨不得就劝冷允登开城投降,但他因惧怕其翻脸,也就只能如此说道。
  “吴大人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冷允登说着将眼一瞪,“贼军远来,必是疲惫不堪。本帅即刻就率手下杀出城去,亲手斩得几员贼将,也好挫挫这贼军的锐气!”说着朝身后的亲兵喊道,“快给本帅把那大钢刀抬来!本帅倒要看看那王杂毛的本事!”
  
  列阵南门的领军将领乃是汤进,因攻占德安太过顺利,汤进也是未将这九江守军放在眼里。待城门开启,冷允登突然率着千余人马冲出来时,汤进还在懒散地吆喝指挥着一些个军士在那里架设几尊红夷大炮。
  关宁人马也还真是强悍,冷允登见明军少备,也就麾兵杀了过去。一时间,刀光闪处人头落,箭簇急来魂魄飞。那些个明军在突来的清军面前,一时是死伤惨重。
  汤进见清军杀至,急忙向被亲兵牵着的马匹跑去,于慌乱中一只靴子也跑掉了,但他此时顾不了许多,急忙翻身上马,带紧马缰抽出佩剑,就迎着杀来的冷允登冲了过去。
  “哎呀!”随着一声大叫,汤进感到手臂一阵发麻,他虽是用剑挡开了冷允登当头劈来的大钢刀,却深深感到了此将的功力。
  “狗日的还有些手段!”汤进心下想着,手上更是不敢怠慢分毫。于是刀剑相交,两人就在这乱军之中大战了起来,战至二三十回合,那汤进见周围明军已是四下溃散,心下也不由生出几分怯意,就在神思分去半丝之际,那冷允登的钢刀已朝着汤进的脖颈斜劈了下来。汤进见势不妙,急忙俯身一躲,那大钢刀即擦着汤进的头顶而过,只把其胯下战马的脑袋劈出了一丈开外。
  “看来俺汤进的死期到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的汤进见冷允登策马举刀又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于是在心底嘀咕一声,撒开脚丫就往大营方向逃去。
  “小子哪里走!”冷允登晓得这逃走之人定是明军的一员大将,哪会轻易放走?于是就打马急追。
  那汤进虽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怎奈冷允登骑的是四蹄快马?眼见马头就嗅着了汤进的屁股。正在这危急时刻,冷不防从斜刺里杀出一人,此人一刀就将冷允登砍向汤进的大钢刀隔住,而后大叫一声:
  “狗日的腌臜家伙,竟敢想要俺兄弟的性命!”
  “来将何名?”冷允登一把勒住马缰,横刀向来将大声问了一句。
  “嘿嘿,你狗日的缘何不认得眼见的爷爷?老子乃是大明建武侯王得仁是也!”王得仁说此话时是一脸的自得。
  “哈哈哈!”冷允登见对面之人尖嘴猴腮,身板也是干瘦,几缕黄须杂乱地栽在嘴唇上下,眼中不觉露出了几丝轻蔑,“沐猴而冠之人竟然也能被封公侯,看来尔残明实实无人矣!”
  “废话少说,有胆就放马过来,老子与你狗日的大战三百回合,谁走就是王八!”王得仁把手中的大刀挥了挥,喊声就犹如敲响的破锣。
  “大哥不可轻出,这孙子的手段有些了得!”已换上战马的汤进此时也提刀在手,在一旁对王得仁劝道。
  “你狗日的打不过这家伙,难不成老子也战他不下?真他娘的没出息!都给老子滚到后面去!”王得仁横着眼对汤进和众亲兵大吼了一声,然后双腿将马腹一夹,提刀直奔冷允登。
  两马相交,双刀铿然,那王得仁和冷允登就在阵前开始大战了起来。两人连战三四十回合之后,只见那王得仁已是左右躲闪,气喘嘘嘘。而冷允登则是出刀如行云流水,越战越勇。
  “老子这几日得了伤风,身子甚是无力。”王得仁举刀将冷允登砍来的大刀架住,随即对冷允登谄笑道,“今日就到此地。待俺老王病体痊愈后,我等再战不迟。老子到时若不能将你擒下,俺就撞死在你的马前!如此可好?”王得仁说着,也不待冷允登作答,即勒转马缰欲走。
  “狗贼言而无信,好生恼人!”冷允登随即大喝一声,“狗贼留命再走!”挥刀只劈向王得仁的头顶。
  “都跟老子上!”伏鞍而回的王得仁对着汤进和众亲兵暴喊一声,那些个人等闻得王得仁唤叫,也就一起打马上前,奋力将冲上前来的冷允登挡住。冷允登见王得仁人多势众,知道不能取下王得仁性命,加之也有些力乏,于是也就勒马而去,率着人马退入城中。
  
  “大哥今日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九江城外的明军大营内,汤进对刚刚回营的吕信才小声嘀咕了一声,同时朝着正在那边给战马挠痒的王得仁看了一眼。
  “大哥今日做了王八!”汤进见吕信才只顾着脱卸衣甲,似乎对自己所说并无多大兴趣,于是又对着吕信才加了一句。
  “咋的,你说俺家嫂子偷人了?”吕信才脱衣卸甲的手一时停住了,眼里露出的是万分惊异之色。
  “你狗日的婆姨才是偷人!”给马挠痒的王得仁见汤进凑近吕信才,就一直把耳朵留在这边,王得仁听见汤进和吕信才所说,于是大骂一声,擦着手走了过来,将手拧住汤进的耳朵骂道,“老子让你狗日的乱嚼舌根!”
  “大哥快快松手,小弟的耳朵可快掉了!”汤进待王得仁放开手,用手揉了揉通红的耳朵嘀咕道,“大哥恁的心狠手毒,许做还不许人说,汤某今日非得让吕兄弟给评评理!”说罢此话,那汤进一把拉过吕信才愤然嚷道,“今日你汤哥正在城下之时,那守城清军主将冷允登突然率军杀出。这家伙端的有些本事。汤哥与他连战数十回合也不能取胜。俺见周围兵将溃散,也不想恋战,正在回马之际,却不料被其砍翻战马,害得老子赤脚而奔!”
  “就在你狗日的即将送命之时,是老子救了你小子的狗命!”王得仁打断了汤进的话语。“你狗日的非但不谢老子的救命之恩,还在这里糟鄙老子!”王得仁骂着,就坐到了一块石头上面,随即跷起二郎腿,轻抖起来。
  “你等说了半天,俺却是越来越听不懂了。”吕信才将卸下的衣甲往亲兵怀里一甩,然后对汤进催道,“你就说说大哥如何做的王八吧!”
  “大哥的德行你还不知?”汤进用眼斜看了一下在一旁嘚瑟的王得仁,眨巴了一下眼睛,诡笑着对吕信才接着说道,“大哥拦住冷允登后,即对其发下大话,说是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谁走就是王八!”
  “如此说来,定是大哥败于那冷允登之手,来了个率先开溜。”吕信才已是猜到下文,于是转脸看着王得仁说道,“大哥尽说那不着边际的大话,也不怕落得他人和部下耻笑,真是丢丑!”说着伸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嘟哝道,“我等命苦,竟然摊上了这么的一个大哥!还是回军帐睡觉安逸。”
  “你狗日的们晓得个毬毛!”王得仁的一声恨骂把正欲走去的吕信才给震在了原地。
  “老子就是要让那冷允登轻视于我!”王得仁见汤进和吕信才欲听下文,乃接着说道,“那冷允登的武艺至多和老子是个平手,就是高于老子,老子也不是怕死之人!你等狗日的难道也不知晓?!”王得仁说着站起身来,神情肃严地对汤进和吕信才说道,“那冷允登原本是关宁铁骑的一员悍将,老子端的敬重于他!你等狗日的想想,若是我等强攻九江,自会折损不少兄弟。何况昔日在山海关之战中,就是皇上率着精兵也没有攻下他据守的关隘。”说到这里,王得仁想起来李自成,也想起那惨烈的山海关之战,想起了正是由于山海关之败而导致清军入关以致这一路挫败走来,不觉低头抽泣不止。
  “原来大哥是诈败于他?小弟实该掌嘴!”汤进见王得仁不能禁悲,也是伤感上来,连忙上前对王得仁加以劝慰。
  “既是那冷允登了得,难不成这九江城我等就不攻了?”吕信才说着,有些懊恼地蹲在了地上。
  “老子说了不攻了么?”王得仁抹了抹腮上的泪水,乃接着说道,“老子只说不宜强攻!这九江乃我大军东进或北取的要冲之地,岂能放任不管?老子今日阵前示弱,就是为了生擒那冷允登!你等狗日的想,若能擒下冷允登,这九江城的守军必军心涣散,届时招降这班关宁人马亦有可能。这事若成,老子们将会平添数千能战军马,如此东下安庆和南京也就多了几成胜算!”
  “嘿嘿,原来大哥早有妙计在胸,小弟还一直以为大哥是在犯傻呢!”汤进搓着手笑问道,“大哥还是说说如何擒下冷允登的妙策吧!”
  “你狗日的真的想听?”王得仁眨巴着眼睛,见汤进和吕信才都凑了过来,于是诡笑着小声说道,“只须如此如此……”
  “哈哈哈!”汤进和吕信才同时发出了爽笑,那吕信才更是笑得跌脚,他回头对着汤进猛踢一脚道,“我等兄弟今后可千万要提防着大哥,不然俺们兴许都会被他卖了!”
  “真正是放着狗屁!”王得仁一把拎住吕信才的耳朵笑道,“老子肯定会将你等狗日的卖了,而不是兴许!”说着对身后的几个亲兵喝喊一声,“给老子们整几个好菜送到大帐!”
  
  围住九江城的明军在太阳刚刚露头之际就开始了向城墙的炮轰。不过由于明军的红夷大炮不多,这轰击对坚固的城墙并没有造成多大损伤。
  “这明军恁的有些奇怪,缘何只轰不攻?”清九江知府吴士奇在城楼见明军的人马都只是齐聚在离城边一里之外列阵而并没有攻城的意思,不觉面带狐疑地向一旁也在了望的冷允登说道。
  “他等还敢攻么?王得仁这贼将原本闯逆部下,曾在山海关败于本帅,昨日亦被本帅杀得大败,故此时他等只敢用炮轰城。”冷允登说到这里,又望了望城下的明军,然后对吴士奇说道,“本帅所虑只是这红夷大炮。若是王得仁将南昌的数十尊红夷大炮尽数调来,倒叫本帅有些担忧。”
  “若是那般,我等如何是好?”吴士奇见冷允登也有软肋,不由对前景感到不寒而栗。
  “吴大人不必担心!”冷允登眼神中露出一份自信,“本帅这就率着军马杀出城去,首先将城下的几尊大炮给损毁掉并顺势杀败明军,若彼胆寒,自会引兵退去。”说到此地,冷允登即对着身后的几员偏将一努嘴,随即率着一干人等走下城楼。
  
  城门一开,冷允登一马当先,率着千余人马即朝着明军猛冲过去。那些个明军一看清军杀出,也迎着清军冲了过来,顿时双方人马绞杀在了一起。这关宁人马确是战力强悍,明军虽是人多,但片刻之后明军即开始四散逃走。冷允登也不追赶,只是指挥着军士要将那几尊红夷大炮拖入城中。
  正在此时,突然一股明军杀到,为首大将正是王得仁。那冷允登一见,提刀策马直奔过来。
  “贼将休得猖狂!你家爷爷今日却是不会放你走去!”王得仁大喝一声,随即举刀迎了上前,两人你来我往一连战有三四十回合后,王得仁的刀法已是凌乱,急忙中将刀把冷允登的来刀架住,大汗淋漓地对冷允登说道:
  “今天算是你他娘的走运,老子现今腹中鼓噪,想要拉稀,待明日再取你的性命不迟!”说罢就一勒马缰,转身便走。
  “不知羞耻的狗贼,休得找那托词!”冷允登见王得仁败走,心想若能阵斩这涎皮搭脸的敌军主帅,定能大败这围城的明军,于是大喝一声,提刀打马就朝着王得仁追去。
  王得仁见冷允登追来,心中不由暗喜,但仍假作慌不择路之态,直往明军阵中逃去,那些个明军见主帅败回,也是一哄而散,撒开脚丫往后狂奔。
  “哈哈哈,这简直就是一班乌合之众!”追在后面的冷允登见明军溃散,那王得仁身边几无护卫,更是鼓起一股神力,誓要将王得仁擒杀。
  正追之际,突然前面的王得仁猛地马前失蹄,将王得仁一把甩了下来,手中的大刀也飞出了四五丈。
  “这狗贼也是命里该绝!”冷允登见王得仁落马,心中不禁狂喜,策马就朝滚翻在地的王得仁冲了过来,不料就在将到之际,冷允登突感身子猛地一沉,眼前原本的平地突然变成了一个陷马坑,冷允登顿时连人带马落入了坑中!
  “快快给老子将此人绑了!”翻身站起的王得仁拍了拍满身的尘土,冲着那原本溃逃的将士高喊了一声,那些个将士闻得叫声,于是纷纷嘻嘻哈哈地折返回来,将冷允登从坑中拉起捆作如粽子一般。
  “嘿嘿,老子真是运背!老子费力挖下八个大坑,竟然只是用上一个!”王得仁说着翻身上马,接过小校递过的大刀,然后对着一班军校令道,“将此人押往大帐!”随即一勒马缰打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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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7 21: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吴士奇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此时在担忧着自家几十口家眷的身家性命。因为一旦破城,或许眼前的冷允登等可倚仗勇力冲杀出去,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手下又无兵将,自己犯得着为清廷送命么?
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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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7 21: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哥今日做了王八!”汤进见吕信才只顾着脱卸衣甲,似乎对自己所说并无多大兴趣,于是又对着吕信才加了一句。
  “咋的,你说俺家嫂子偷人了?”吕信才脱衣卸甲的手一时停住了,眼里露出的是万分惊异之色。
  “你狗日的婆姨才是偷人!”给马挠痒的王得仁见汤进凑近吕信才,就一直把耳朵留在这边,王得仁听见汤进和吕信才所说,于是大骂一声,擦着手走了过来,将手拧住汤进的耳朵骂道,“老子让你狗日的乱嚼舌根!”
……
 “大哥的德行你还不知?”汤进用眼斜看了一下在一旁嘚瑟的王得仁,眨巴了一下眼睛,诡笑着对吕信才接着说道,“大哥拦住冷允登后,即对其发下大话,说是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谁走就是王八!”
  “如此说来,定是大哥败于那冷允登之手,来了个率先开溜。”吕信才已是猜到下文,于是转脸看着王得仁说道,“大哥尽说那不着边际的大话,也不怕落得他人和部下耻笑,真是丢丑!”说着伸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嘟哝道,“我等命苦,竟然摊上了这么的一个大哥!还是回军帐睡觉安逸。”

笑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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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7 21:17:39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正是放着狗屁!”王得仁一把拎住吕信才的耳朵笑道,“老子肯定会将你等狗日的卖了,而不是兴许!”说着对身后的几个亲兵喝喊一声,“给老子们整几个好菜送到大帐!”
王得仁言粗心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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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9:41:14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7 21:17
 “真正是放着狗屁!”王得仁一把拎住吕信才的耳朵笑道,“老子肯定会将你等狗日的卖了,而不是兴许!”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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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8 09:4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七章




  当冷允登被押入大帐时,王得仁早已坐于大帐内的帅椅之上,一旁自然站的是汤进、吕信才等一班将领。
  “他娘的,你狗日的几个真是不会办事!缘何将冷总兵如此捆绑?他可是老子的贵客!”王得仁见冷允登被绑缚进来,立时将眼对着那些军校一瞪,随即走下帅椅,把冷允登身上的七绳八索解下抛给军校。
  “给冷总兵看座!”王得仁喝喊一声,而后坐回帅椅。
  “哼!”冷允登轻哼一声,随即对王得仁鄙夷地说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须惺惺作态?”说罢此话,那冷允登即把头扭向一边,神态中流露出一股傲气。
  “呵呵呵,冷总兵会错意思了!”王得仁说着起身对着冷允登一拱手,“得仁实实是敬重冷将军,岂会加害将军?昔日得仁在山海关阵前曾领教了将军的勇猛,时常盼着能和将军一晤,今日有幸和将军近谈,实乃得仁之幸也!”
  “哈哈哈,真是有幸得很!”冷允登冷笑数声乃对王得仁说道,“汝使奸计赚我,虽胜亦是不武!若有本事在阵上擒我,冷某倒会敬你几分!”
  “嘿嘿嘿,得仁给将军赔罪!”王得仁说着走到冷允登身边,“得仁岂是将军对手?若是一刀一枪的和将军厮杀,十个俺也敌不过将军一人。但得仁现奉皇命北讨,匡复大明江山乃己之责!得仁施计也是情非得已。若是久困九江不下,则必给清军以闲暇。将军原本明将,久食朝廷俸禄,故国之心亦当存之。若将军肯反正来归,朝廷定是不吝侯伯之赏,而九江军民也会免遭涂炭。得仁恳请将军三思!”
  冷允登见王得仁言辞恳切,心想着若是不降,则自己手下的兵马恐会全军覆没,他们可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降吧,自己心里确实不甘,因为只是中了王得仁的诡计才使得自己被擒,他对王得仁并不服气。
  “罢了!”冷允登深叹一气对王得仁拱手说道,“既是王将军如此看重冷某,冷某倒是愿意归顺。不过,末将手下一班将领未必赞同,末将还须回营说服。若是将军准允,末将这就回城做那迎接将军进城之事!”冷允登说此话的心思是,归顺之事只在左右之间,我倒想看看你王得仁有没有宰相的度量,是否真的相信于我。
  “大哥切勿轻信冷允登之言!”汤进从班中走了出来,对着王得仁一拱手,“眼下清军主将已为我所擒,守城军马定是人心惶惶。我等若是乘势攻城,何愁九江不下?”说到这里,汤进用眼扫了扫冷允登,然后对王得仁说道,“这冷允登回城后若是麾兵抵抗,我等将何以处之?故而大哥万万不可将其放归!”
  “你他娘的给老子滚一边去!”王得仁瞪着眼睛对着汤进一顿猛吼,“冷将军岂是作奸耍滑之人?老子就是不信你等也不能不信冷将军!”王得仁吼罢转头对着冷允登笑道,“这小子的肚量就如那瓜子儿一般,装不了多大的仁。不过眼下俺也不会放将军走去!”王得仁见冷允登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乃嘿然一笑接着道,“俺王杂毛实实敬重将军,我已让手下摆下酒宴为将军压惊接风,还望冷将军赏脸。吃喝完毕将军即可回城!”
  “末将谢过王将军!”此时冷允登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酒足菜饱之后,冷允登即告辞回城,王得仁率着众人一直送出了大营。
  “俺看这冷允登未必会如大哥所愿,开城投顺我等。”望着打马远去的冷允登,吕信才冷冷地嘀咕了一句。
  “你小子如何料定他不会归降?老子倒是信得过他!”王得仁收回眼神,对吕信才呛了一句。
  “大哥不是爱听那说书么?那三国里的诸葛亮可是七擒孟获!大哥缘何就给忘了?”吕信才并不认同王得仁的看法,于是引经据典地回了一句。
  “光争有个卵用!”汤进倒是想在黄鹤楼上看翻船,于是凑近王得仁谄笑道,“嘿嘿!俺看大哥就与吕兄弟赌上一把,俺做个中,只须五百两银子。”
  “如今老子稳操胜券,五百两也值得一赌?”王得仁说着一把将汤进凑到鼻尖的那张涎脸推开,然后看定吕信才,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浅笑,“你狗日的真有长进,还晓得七擒孟获!你若是和老子赌上一千两银子,老子就告诉你狗日的缘何老子一次就能让那冷允登献城投降!”
  “一千两就一千两!大哥即便吹破大天,那冷允登被擒一次就会来降?难不成大哥比那诸葛孔明还有能耐?”吕信才还真不相信眼前的王得仁能比得过诸葛亮。
  “你狗日的想要作死那是神仙也救不了!”王得仁指着吕信才接着道,“那诸葛亮七擒孟获怎能和当下相比?而今这城中守军尽是那冷允登的多年部下。我等大军现已将城围得铁桶相似,他若是不降,则只有死路一条!而昔日孟获的手下尽在荒芜之地,又没有被诸葛亮四周围定,孟获要死也只是死去自己一人!再则老子在众人面前将他擒拿,且好酒好菜地招待于他,他回城那酒气犹是熏天,其部下皆知是俺王得仁善待于他。老子之所以不放他即刻走去岂只是为了让他白吃一顿好酒菜?若你狗日的是那冷允登,难道会背着忘义之名带着手下走往死路么?你狗日的还啥子七擒孟获,真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子明白地告诉你,你狗日的银子输定了!”
  吕信才听罢王得仁所说,觉得也是有些道理。想着即便换做自己,这吃喝罢了也不会率着手下做无谓的抵抗。想到这里,吕信才对王得仁那是真的服气了,但嘴里却嗫嚅道:
  “若是那冷允登献城投降,小弟自是愿赌服输。不过俺身边可没有一千两银子。大哥若是讨要,小弟每月就还账二百,吃喝开销大哥可是还要顾得小弟。”
  “我呸!老子看你是做梦娶天仙,想得倒美!老子现今要呼噜一会。两个时辰以后把老子唤醒,老子估摸着那旮旯冷允登应该开城了!”王得仁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即转身向大帐走去。
  
  王得仁所料果真应验。冷允登回城的路上想着这王得仁也算义气,对自己回营也是放心,加之自己原本明将,降清那是无可奈何,而手下都是跟随自己征战多年,他从心底不愿为了满鞑子而让这班兄弟随着自己一起丧命。于是在回城以后,即刻召集众将商议,最后的结果是:归顺反清。
  临近傍晚的时候,九江南门徐徐开启,随着城门的打开,冷允登合着知府吴士奇及一班将校率着兵马开出了九江城。
  “末将冷允登参见大帅!”率队沿道站立的冷允登见王得仁率着汤进、吕信才和程超等大队人马徐徐而来,连忙上前至道中跪下高声禀道。
  “冷将军快快请起!”那王得仁见此也是翻身下马,疾走几步上前将冷允登扶起。
  “俺王得仁奉皇命讨逆,今得冷将军来归,实乃天佑我大明也!”王得仁说罢回头,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冷将军即刻起为我左路主将,乃统原部军马!本帅将上奏朝廷为各位请赏!”
  “我等谢过大帅美意!”那吴士奇说着上前对王得仁深深一揖,“匡复大明乃我等之愿,我等皆愿追随王大帅效犬马之力!”
  “好!”王得仁随即喝喊一声,“汤进、吕信才何在?”
  “末将在!”汤进和吕信才闻声策马至王得仁面前,那回答如洪钟响起,神情也是肃严。
  “明日一早汤将军即率吕将军领本部人马杀向湖口和彭泽,不得耽误片刻!”
  “末将领令!”
  “冷将军明日即率军征集渡船,后日攻往蕲州!”
  “末将领令!”冷允登赶紧上前拱手答道。
  “贡鳌听令!”闻得王得仁呼唤,那贡鳌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署理游击,人前人后都是摆不上台面的人物,此时不知那王得仁呼唤自己作甚?
  “小将贡鳌在此!”贡鳌赶紧下马,几步就到了王得仁面前。
  “你埋没多年,非是本帅不欲用之,实乃未到其时也!而今这九江之地,前扼长江,后护南昌,实乃东进和北伐之要地!”王得仁说到此地,上前将贡鳌缓缓扶起接着道,“你征战多年,乃将才也!本帅现委你为总兵职衔,统领五千军马驻守九江,负向大军供送粮秣辎重之责,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末将万万不敢有负大帅!”贡鳌拱手回答之际,已是泪润眼角。
  
  王得仁的大军在占得九江之后,立即兵分两路,一路渡过长江往北进发,一路沿江东下攻向南京。数日之间,东路的军马即在汤进、吕信才的带领下,连下湖口、彭泽等地。而北路冷允登的人马虽是渡江较为顺利,也快速攻下黄梅,但却在蕲州城遇到清军的强烈抵抗。冷允登一连猛攻数日,但由于城池坚固,一时也难以攻破。
  “大帅,下官闻得东路的汤进军马已连破湖口和彭泽,前锋舟师已快抵安庆,可我等还在这蕲州城下耗着,这北路久未打通,只怕那王得仁会怪怨我等未尽心力。”吴士奇对冷允登说此话时,眼神中流过一丝担忧。
  骑在马上的冷允登此时看见搭着云梯攻城的军马又被城上据守的清军杀退,心中不觉恼怒异常。
  “这蕲州守将乃满军镶黄旗参领扈尔都,手下旗兵足有千余,加之汉军绿营人马,这守军总数不会少于五千。看来想在几天之间攻破这蕲州不是易事。”冷允登原想着黄梅被攻破后,蕲州守军必然胆寒而走,不料这扈尔都也是一员悍将,竟然死守城池,让自己在城下折损了不少的人马。
  “依下官之见,大帅不如西攻广济。广济清军人马均是原明降军,我等大军一到,只怕他等会顺势而降,即使据城相抗,我等攻下也是不难。广济若下,则武昌之路洞开。我大军若能攻下重镇武昌,亦是一件不小功劳,岂不是比拿下蕲州要好上百倍?”吴士奇此时想起了避实就虚之计。
  “可王得仁却是令我等攻取蕲州。若是转攻广济,只怕他会怪罪。”冷允登闻得吴士奇所言,虽是觉得有些道理,但却有些犹豫不决。
  “有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等反清,无非是匡复大明江山!这武昌乃东西要点,南北通衢。我等若占得武昌,于兵丁招募和粮秣收集上也会方便许多。且目下清虏在南方只有孔有德一只劲旅驻兵湖南,拿下武昌即断了其北归之路。届时联络湖南的何腾蛟大军,对其南北夹击,若能将其歼灭,则我军将势如中天,到时再兵锋北指,逐鹿中原,天下可定矣!若我等纠缠于蕲州,一旦受挫,必会伤了如今这大好情势。”吴士奇说此话时,神情是异常激动。
  “罢,罢,罢!”冷允登想着若是真在这蕲州城下遭到挫败,确实会影响到正在风起云涌的反清士气,而攻下广济也实实是眼下的最好选择。
  “本帅也是赤胆为国,这王得仁也还宽宏,想是不会责罚我等。”冷允登说到此地,乃唤过身后的中军吩咐道,“令全军明日四更时分,悄悄拔营向广济进发且把我大军的动向派出快马报知黄梅大营的王大帅。”
  
  “这冷允登倒是精敏,吃柿子专找软的捏!老子令他攻取蕲州,他却转攻广济,现今广济已下,闻得他的军马已快到黄州。若真能如他所讲,取下武昌重镇,倒也不失为大功一件!”已看见东山五祖寺的王得仁在马上对随行的程超说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得意。
  “可金大帅却是令我等兵分两路攻向南京和庐州,这蕲州不下,怎攻六安和庐州?我等不向北而往西,且和东路的汤进、吕信才越来越远,在呼应和接济上只怕有些不妥。”程超说此话时,眼中透出的是几丝担忧。
  “那冷允登已是转攻西面,老子也不好不允。这冷允登新降,老子若是驳他面子,只怕他会心生芥蒂,认为老子并不信任于他。”王得仁认为只要那冷允登能拿下武昌,也好在金声桓面前交代,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得仁今日可是来五祖寺讨彩头来的。想着自己的婆姨翠兰快要生产了,而这黄梅之地的五祖寺又是禅宗祖庭,灵验之名远播天下,希望得到儿子的切切心情让他有了今日之行。
  转眼之间,王得仁一行人已至山门。
  “他娘的,想不到这宏大寺院如今竟是如此破败!”王得仁下马后将马缰甩给了亲兵,只见寺院的大门已是残破,天王殿顶上原本的鎏金铜瓦也只是散乱着不多的几块,殿院几成残垣断壁,只有三棵千年古树仍然苍劲挺拔地屹立在天王殿前,它们盘根错节,枝叶繁茂。
  “这他娘的都是刘芳亮那狗日搞成这样的!”王得仁恨骂一声。王得仁所说的刘芳亮乃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员大将。李自成被阿济格追到武昌时,为保得大顺军的东路顺畅,李自成令刘芳亮率着五万兵马驻防黄州,这黄梅自然也就驻有不少的大顺军。这一路败来的大顺军可比强盗还要凶狠,掠夺民间自是不说,闻得那寺庙的佛像也是涂有黄金,于是一些个寺庙纷纷遭受劫难。这殿顶上的鎏金铜瓦就是被一些军兵拆下放到火炭中烧炼,试图炼出一些金子来。
  “呱!呱!”随着叫声,一坨鸟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王得仁的头上,那鸟屎顺着头盔又滴在了王得仁的鼻尖上。
  “他娘的,看来今日老子是要倒霉!”王得仁扯了地上的一把草,小心地擦拭掉脸上的污秽,抬起头来看了看树梢。
  “哈哈哈,大哥看又怎地?”程超瘸着腿走近王得仁笑道,“那可是喜鹊!大哥是今日遇喜了,咋的有霉可倒?”
  “今日若真是遇喜,回营后老子请你喝酒!”王得仁也看清枝头确实是几只喜鹊在打闹,心下不觉暗忖道:看来老子要得儿子了,看来得快快去拜拜观音菩萨。
  这五祖寺虽是破败,但香客倒也有些。王得仁循着几位进香的妇人,轻易地就跟到了观音堂。
  “嘿嘿,施主请留步,阿弥陀佛。”正欲随几个妇人一同进去的王得仁等人被一个老和尚迎面拦住,只见此人瘦骨嶙峋,衣衫褴褛,一双满是泥污的僧鞋露出了脚趾头,满脸嬉笑地对着王得仁说道,“须得女施主出堂后,施主才方便进去。”
  “缘何这大雄宝殿之内只有三五个师傅在念经?”王得仁想起刚才经过大雄宝殿时的情形,此时不由对这老瘦和尚问道。
  “嘻嘻,昔日兵灾来,难把菩提栽,佛地被掠焚,僧众自走开。这寺院原有大小僧众五百来人,前几年不幸遭遇劫难,住持方丈圆寂,故许多和尚走往他处,剩下自是不多了。”老瘦和尚见问,于是嘻嘻哈哈地给了王得仁一个回答。
  “这和尚端的有些痴傻。”王得仁见老瘦和尚有些疯痴,心里不免有些嘀咕,此时见妇人依次都从堂里出来,于是率着程超走进了进去。
  进得堂内,就见到那怀抱小儿站于莲花座上的观音菩萨塑像。
  “嘿嘿,看来俺王得仁要得儿子了!”王得仁原想着那观音菩萨定然是手捧插柳净瓶站于那鳌鱼之上,不想却是怀抱婴儿面露慈光地看着自己。于是那王得仁赶紧将手中的三柱高香插入供桌上的香炉中,然后跪在蒲团上对着观音磕头不止。
  “嘻嘻,施主,该求签了。”那老瘦和尚的话语让王得仁醒悟了过来。王得仁随即起身走至签筒之前,将手在衣甲上擦拭了两把,然后双手捧定签筒,使劲地摇上了几下,随着“噼啪”两响,那签筒里竟然先后掉出两个竹签。
  “佛法无边,阿弥陀佛。”那老瘦和尚嬉笑着走到面露诧异之色的王得仁面前合掌道,“老僧在这寺院四十多年,今日乃头一次见双签同出,看来施主是好事成双了。”
  “真的么?”王得仁将信将疑地拾起一签展看,只见竹签上写有一诗:
  雄峙一山在江边,青石路上不见天。江水东流总不息,奔腾下海回家园。
  紧接着,王得仁接过程超递来的另一竹签细看,只见上面写道:
  香客往来讨机缘,观音南海显灵验,撒露必致百愁解,并蒂败于硕果前。
  “这签上端的写的啥意思?”王得仁见签上并无什么生下儿子的意思,于是不解地问道。
  “依小弟看来,这两支签都可称得上好签!”程超见王得仁满脸狐疑,乃接着说道,“这第一支虽是看似不知所云,但‘江水东流总不息’却有香火永继之意。而延续香火须有子嗣,小弟看大哥将得儿子。而第二支签更是说得明白,‘观音显灵百愁解’不正是让大哥梦想成真么?而‘并蒂败于硕果前’有结果之意,这花女果儿大哥难道就未曾闻得?这硕果常伴有累累之意,只怕是说大哥将一胎二子。若是大哥一次得到两个儿子,可是要请我等兄弟连喝三天喜酒哟!”
  “你狗日的也太把老子看低了!”王得仁一拳打在程超的胸膛上,“老子若能真如你所说,老子就叫你等连喝十天喜酒,醉死你这班狗日的!哈哈哈!”王得仁觉得程超说得有理,高兴劲是一阵上来,简直就有些手舞足蹈了。王得仁高兴之际见一旁的老僧也随着嘻笑,乃拱手对着那老瘦和尚问道,“师傅以为这签解得对否?”
  “对即是错,错即是对,何来对错之说?嘻嘻,万事天定,贫僧佛法浅微,只知施主机缘,皆会在日后应验。阿弥陀佛!”那老瘦和尚说着合掌对着王得仁嘻嘻而笑。
  “取银子过来!”王得仁对着在门外侍候的亲兵呼喊一声,那亲兵即快步进来,将一包银子递给了王得仁。
  “这是五百两银子,也算是俺对宝寺的一点心意,若是俺得到儿子,还来宝寺还愿。”王得仁说着,将银子递给了那老瘦和尚。
  “嘻嘻,有着五锭大银!”那和尚开包一看,顿时脸露喜色,喜滋滋地掂拿起一锭银子揣入怀中后,将余下银子放入了供桌前的功德箱,然后对着观音塑像作了一揖。随即转身对王得仁笑道,“贫僧谢过施主给的酒钱,嘻嘻。”
  “那疯和尚端的胆大,竟敢当我等之面将供奉给寺庙的银子私吞!”下山的路上,骑行在王得仁身后的程超想着那老瘦和尚的所为,心中不禁有些忿忿。
  “岂止是大胆?那疯和尚可是在观音菩萨眼下!”王得仁突想起那和尚所说的机缘日后自会应验的话语,于是从怀中掏出竹签细细看了一番,随即对程超说道,“老子的机缘会在日后应验?哈哈哈,看来此签老子须得好生保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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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9 16: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光争有个卵用!”汤进倒是想在黄鹤楼上看翻船,于是凑近王得仁谄笑道,“嘿嘿!俺看大哥就与吕兄弟赌上一把,俺做个中,只须五百两银子。”

在哪也不忘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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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9 16:49:2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子现今要呼噜一会。——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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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9 16:50:26 | 显示全部楼层
鹊屎落顶,喜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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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08:4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9 16:50
鹊屎落顶,喜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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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08:44: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笔似青锋 于 2019-6-10 08:59 编辑

第八十八章




  金声桓和王得仁起事江西的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动了清廷。
  这一日,北京紫禁城的太和殿里,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合着一班勋贵和大臣正等待着皇上福临的驾临。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总管李晟的一声拖叫,就见福临在两个小太监的导引下,从侧门走进了大殿,那些等待已久的王公大臣见皇上进殿,赶紧齐刷刷地跪地高声颂祝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进殿内的福临用凌厉的眼光扫了扫跪在地上的群臣,然后径直坐上了九龙宝座。福临见多尔衮循例低头站在前班,乃对一旁的李晟吩咐道:
  “快给皇叔父摄政王看座。”
  待多尔衮坐下后,福临方对着台基下的群臣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声:
  “都起来吧。”
  “谢皇上!”跪了半天的那班王公大臣于是纷纷站起身来。
  “朕蒙祖宗荫庇,得有江山。”福临说到此地,看了看坐于台阶之下一脸肃严神气的多尔衮,乃接着朗声说道,“朕登基以来,赖皇叔父摄政王内外操持,挥军入关,前败闯逆,后挫残明,惟广西、贵州等地尚阻声教,百姓辛苦垫隘,无所控诉。正在大军征讨之际,残明降将却据城反叛,竟至死灰复燃!”福临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用带有寒光的眼神盯向了国史院大学士刚林。
  “据江宁洪督臣奏报,那金声桓、王得仁乃是因巡抚章于天等一班官员索贿所激而反叛!如此贪贿之人,眼中哪有朝廷和百姓?朕闻得那章于天原本小吏,竟被委以如此重任?到底是何人举荐?朕查实后当究其失察之责!”
  “奴才罪该万死!”刚林见皇上震怒,晓得事情不妙,于是赶紧从班中趋出,一头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滴淌在满是惶恐的脸上,整个身子是颤抖不止。
  多尔衮见刚林如此神态,心中不觉泛起一丝鄙夷之情,同时也对福临在朝堂上追责章于天任官一事心生不满:这章于天虽是刚林举荐,可毕竟是自己这个摄政王允准的。刚林乃自己死党,打狗也还须看主人之面!看来眼前的这位年仅十岁的小皇帝还真不是什么善类。若是容得他一意孤行,一旦他日亲政,只怕会对自己不利。
  想到这里,多尔衮用眼角扫视了一下范文程,那眼神分明在说:还等啥子?还不快快出班揽下一些罪责!
  “微臣也有过错。”那范文程煞是精明,一眼就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于是也连忙出班跪下向福临禀道,“那章于天得任江西巡抚乃微臣和刚林大人共荐。而今激起事变,微臣罪在不赦,还请皇上治罪。”
  这范文程可非一般人等,乃大清开国元勋之一,曾先后辅佐过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顺治元年李自成攻占北京之时,是范文程上书摄政王多尔衮,奏请立即出兵伐明,夺取天下。范文程的建议,对清廷夺取中原起了巨大的作用,现今又名列大学士之首,实为三朝老臣。
  “范大人快快请起!”那福临见范文程跪地,乃亲下龙座将其扶起道,“范大人侍奉三朝凡三十年,忠诚练达,不避艰辛,乃朕所倚赖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朕今在朝堂上不过要告谕各位知晓,要取真正才守之人,才能保得我大清江山永固。”
  “微臣谢皇上宽宥。”站起身来的范文程此时已是满脸泪水,心中充满了感激涕零之情。
  “启禀皇上。”多尔衮见福临回座坐定后,乃向福临拱手说道,“现今军情如火,金声桓已据有江西大部,只有赣州等地尚在朝廷之手;王得仁分兵西攻武昌,东攻江宁,兵锋已先后抵达黄州城下和安庆外围;各地残明余孽纷纷泛起作乱,伪督师何滕蛟亦在广西湖南攻城略地。为保重镇武昌不落入残明之手,臣已令恭顺王率所部大军回撤至湖广之地,武昌可保一时无虞。”说到这里,多尔衮回头看了看垂首恭听的众位臣僚,停顿了片刻乃接着道,“然我大清能战军马多已北返,江宁等地已是空虚,若残明人马攻下江宁,必至天下震动,故当下之急是派出精锐人马前往江宁稳住大局,一俟江宁得固,则军马直趋江西剿灭金、王逆贼!”
  “皇叔父所说甚是。”听罢多尔衮所言,福临对其夸赞道,“皇叔父思虑缜密,处一应情事恢恢有余。朕看这江西之事就由皇叔父定夺吧!”
  “臣领旨。”多尔衮对福临答毕转头喝一声,“谭泰何在?”
  “奴才在!”闻得多尔衮呼唤,那班中立时站出一人应道。只见此人双目炯炯,面色赤红,一缕黑须已过脖颈,年在五十左右,此人就是历事三朝的老将谭泰。
  “本王代皇上委汝为征南大将军,和何洛会大人一道统领本部人马会同刘良佐大军,三日后出师江宁,不得有误!”
  “奴才遵令!”谭泰答罢随即退入班中。
  这谭泰和何洛会均是多尔衮死党,皇太极的崇德年间即随多尔衮东征西讨,现分别为满洲正黄旗和镶白旗的固山额真,两人都系清军悍将,多尔衮之所以派出此二人一则是相信他们一定能将金声桓的叛军剿灭,二则也是乘此机会将满洲正黄旗的人马更加牢靠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各位臣工还有要奏的事么?”福临见多尔衮安排了征讨江西的事宜后,群臣似乎已无话可说,于是对着下面的群臣问了一句。
  “微臣有本要奏。”范文程又从班中站出,看了看多尔衮,然后对着福临说道,“据微臣所知,湖南广西的何腾蛟在恭顺王的军马北撤后,即连克全州、衡州等州府,长沙也是危急,湖广的堵胤锡也乘机纠合闯逆余孽倡兵作乱。微臣以为,朝廷若能另派一支大军进剿这些残明人马,和征南大将军形成呼应,或是更佳。”
  “皇叔父摄政王以为如何?”福临听罢范文程所奏,觉得有些道理,于是转头向多尔衮问道。
  “启禀皇上。”多尔衮见福临征询自己的意见,于是于座上拱手向福临说道,“范大人所说甚有道理。”多尔衮随即转过话头道,“只不过当下满蒙精锐多在山西和汉中一带,调防还须时日。一俟调防到位,臣即令能征惯战之将统之杀向湖广湖南。”
  “如此甚好!”福临听罢多尔衮所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对李晟说道,“今日就到此吧。”
  “散朝!”
  随着李晟的这一声拖叫,那些个王公大臣赶紧都跪了下去,把头叩向了地面并齐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州越秀山麓树木繁茂,古木参天,遍地花草,浓香扑鼻。而那些高耸入云、猩红艳丽的红棉树,更是尤为引人注目。上下山的石蹬道上,李成栋合着七八个亲随和亲兵正在徐徐而行。
  “寒驹先生,此地的镇海楼较之杭州和福州的镇海楼景致如何?”走在前面的李成栋见原本紧随身后的孟文全已是落下了几步,于是停下脚步对其问了一声。
  “此地天气端的炎热。”有些气喘吁吁的孟文全从怀里搜出一块丝巾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有些自嘲地说道,“文全脚力不济,几成拖累了。”孟文全说到此地,见李成栋笑吟吟地将手中的纸扇折起敲在手上,神态还在等待着孟文全的回答,于是接着说道,“三地同曰镇海楼,均是依山望海而建。大帅若问景致,自是各有千秋。不过文全倒是不把景致看重。”
  “先生莫不是又要引经据典,好让成栋受教一番?”李成栋脸上露出一丝诡谲,带有些许嘲讽之意。
  “山上建楼可是不易,那百姓工匠担沉负重自是不说,官府也需花费大笔银钱,这山上镇海楼乃洪武年间所建,为的就是图个风调雨顺,万民安康。这楼名明意在楼,实意在海,那杭州有海潮,福州广州有飓风,那海潮飓风皆系妖龙作祟而兴,损毁田园,夺人性命。三地各建一镇海楼乃为镇住妖龙以保桑梓,乃是福民所举也!”孟文全说罢,即将眼神投向那山下广阔的珠江江面。
  “先生果然博古通今,看来先生真是诸事俱晓也!”李成栋心中不由对孟文全又多了几分叹服。
  “大帅派出打探消息的人等可有回音?”来到一间亭子的孟文全见李成栋惬意地坐上石凳摇开纸扇,于是也落座于李成栋对面的石凳并小声对其问了一声。
  “元胤派出的人等已回来几路。眼下南昌起事的金声桓已派出王得仁统兵十万攻占九江东西两面不少城池,东下的人马已快抵安庆,湖广和江南等地亦有不少士民响应。不过,也有消息说清廷已派出谭泰和何洛会统领数万满旗精锐从北压来,前锋应该已过天津。”李成栋说到此地,乃对孟文全问道,“依先生所见,当下情势会如何演变?”
  “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孟文全沉吟了半晌,方冒出这么一句。
  “成栋还请先生细细说来。”李成栋见孟文全神色严峻,也是极想知晓孟文全的看法,于是又对孟文全说道。
  “清军入关以来,一路披靡,未曾遇到大挫。满人精于骑射,战力较明军强悍许多,故当下要胜清军实属不易。”
  “看来这大明还真要亡了。”听罢孟文全所说,李成栋不免是一声叹息。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大明虽是风雨飘摇,但毕竟立国久远,亦有不少志士仁人不愿做那外族奴才,那金声桓、王得仁即是一例。何况那桂王朱由榔还拥有西南半壁,麾下有何滕蛟、瞿式耜、堵胤锡等一班文臣武将,近日又闻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率大军进驻贵州云南,欲奉朱由榔为君,原李闯部属李过、郝摇旗也在湖南湖广之地攻城略地,如此情形之下,清军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不得不北退武昌。明朝遂亡亦是很难。”孟文全说到此地,乃取过亲兵端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若如先生所说,则明清之间看来还胜负难分。”李成栋长吐一气乃接着问道,“现清军精锐正在南来,先生看那金声桓、王得仁能否挡住清军?”
  “‘先到为君,后到为臣!’清军虽在南下,但一时半会也会受那山重水隔。若王得仁大军能先机一步攻下那兵马不足的南京,则将极大地鼓振起各地反清人士的士气!南京乃大明开国奠基之地,万众瞩目。南京若下,将震动天下,满蒙不过区区百万人马,而大明士民却有亿兆,届时必南北蜂举义旗,即便不能驱鞑子于黄龙,也将割据半壁江山!”孟文全说到此地,兴奋之情不禁溢于言表。
  “呵呵,看来先生还存有故国之情!”听罢孟文全所说,李成栋嘿然一笑,随即从怀中搜出一封书信递于孟文全。
  “大帅也和那朱由榔有着来往?”孟文全看罢书信,不禁对李成栋诧异地问道。
  “昨夜可是有故人寻来,此人先生亦是识得。”李成栋浅笑一声,随即探身对孟文全说道,“昨夜袁彭年造访提督府,还带来了张继世!”
  “哈哈哈,看来桂王对大帅反清寄予厚望,派来的说客也是自家兄弟。”孟文全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声对李成栋说道,“此事端的非同小可,风声是万万不能走露分毫。那佟养甲手下细作甚多,现今金声桓造反江西,清廷对我等降清之人是防范甚紧,一旦被佟养甲知晓我等和桂王往来,他手下的千余汉旗人马说不定就会对我等先行下手,大帅须得有所防备才是!”
  “先生所说甚是。”听罢孟文全所说,李成栋不禁点头,“现今陈甲率兵驻防肇庆,牛凤梧的人马还在梧州,徐元吉也是远在惠州,只有杨继贤和帅府中军的人马扎营在广州,总数也就不足三千。若是佟养甲先发制人,胜负还真是难说!”
  “清廷已是猜忌我等,不知大帅有何打算?”孟文全觉得当下情况已是紧急,他想知道李成栋的打算。
  “本帅若是举事反正,桂王许我公爵之位。”李成栋见孟文全听得仔细,乃接着道,“成栋倒是不会过多计较名位,实实是不愿受那清虏之气!”说到这里,李成栋眼中露出一丝担忧的目光,“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清虏占我中原,涂炭百姓,何曾将我等汉人当人?成栋早就想做下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只不过前途艰险,还须得和各位兄弟商议才是。”
  “大帅若真有起事打算,文全看则需立刻将牛凤梧和陈甲的军马暗中召回;惠州的徐元吉大帅可令其向东寻防,以备清军从福建而来。大帅则居中调度,届时飙发电举,力擒佟养甲,则广东可定。”
  “先生端的心思缜密。本帅看就这么办!”李成栋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对着一直在亭外侍候着的元胤喊道,“我儿元胤!”
  “父帅有何吩咐?”闻得呼喊,那李元胤赶紧快步进得亭内。
  “你速速让熊庆前往肇庆,熊喜去往梧州传我将令,令陈甲将军和牛凤梧将军火速回兵广州,不得有片刻耽误!”
  “孩儿遵命!”
  望着快速离去的李元胤背影,李成栋猛地感到一股热血涌上了头顶,以至感到有些天旋地转。
  “不成功,则成仁!只要名垂青史,死又何惧?!”李成栋趔趄着趋前一步扶住亭柱,心底不觉泛起一股壮烈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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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0 21: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福临皇位坐得够“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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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11: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儿 发表于 2019-6-10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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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11:2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南昌章江门外滨江岗峦上的滕王阁这日是戒备森严。近百名挎刀的亲兵在几个将领的带领下面色肃严地站立于台阶两旁,台阶下偌大的一块平地上停满了官轿,平地的两侧树干则拴着不少战马。几个刚到的身着明朝官服的官员正急匆匆地沿着台阶而上,他们看来是要进入滕王阁商议重大事宜。
  “我朝太祖于元至正二十三年八月率军与陈友谅的六十万人马大战于鄱阳湖,结果以弱胜强。太祖为庆贺鄱阳湖大捷,曾在此楼大宴群臣,犒赏三军。想必此事各位亦有所闻。”坐于大厅正中的金声桓一身戎装,金盔上的那束红缨是格外地耀眼。说完此话的他用峻凌的眼神扫视了一下正凝神恭听的文官武将,略停了片刻乃接着道,“可本公今日请各位来此,非为游观宴集,也不为吟咏唱和,而是商议我大明中兴大事!”金声桓说到此地,乃拱手对坐于一旁的姜曰广说道,“阁部大人历官五朝,德高望重,看事鞭辟近里。声桓还请阁部大人对当下情势谈谈高见。”金声桓知晓这姜曰广门生故吏甚多,许多义师的依附也是看着姜曰广的名头而来,故金声桓对其不能不表示极其尊重。
  “曰广老矣,岂敢在众位大才面前逞能?”闻得金声桓所请,姜曰广站起身来,首先对着金声桓一拱手,然后环顾对着众位将领和官员拱手道,“豫国公起兵南昌致天下震动,各地英雄纷纷来附。建武侯提兵攻战,目下已东达安庆,西抵黄州,安徽多地望风趋附。湖南何督师连克十余城池,堵胤锡亦复湖广广袤之地,瞿式耜获全州大捷后,已将清军驱至梧州。清湖广总督罗绣锦亦派人致书表达愿归顺之意。依老朽之见,我大军若能全力攻下南京,而后腾檄四方,则天下可定!”说到此地,那姜曰广朝着各位一拱手,然后返身坐回座上。
  “老阁部所言甚是!”随着这一高声,只见众官员中站出一人,此人面红齿白,三缕长须过腹,有着关羽之相。此人就是崇祯年间进士,抚州知府刘思赉。
  “当务之急乃是攻克南京!南京乃我朝开元奠基之地,虎踞龙盘!太祖陵寝亦在该处!若能占得南京,进退有余自是不说,声势上也是为先。依思赉看,南京乃腹心,余地只不过肤皮。现清廷派出谭泰为将统兵南来,就是径奔南京,可见南京应是两重之地!思赉以为国公当下应令西进人马回师东进并派出援军佐建武侯赶在谭泰到达之前取下南京。如此则我朝中兴有望了!”
  “下官也是赞同老阁部和刘大人所言!”刘思赉话音刚落,右佥都御史余应桂也赶紧出班附议道,“江南富庶,实为募兵聚饷之地,且因剃发之事,民众对清廷恨之入骨,扬州十日,江阴和嘉定之惨,都使江南民众恨恨入心!我大军若拿下南京,各地趋附必风起云涌!故应桂认为攻取南京乃百策中之上策也!”
  “汝等难道忘了宁王之乱么?”正在议论纷纷的人们猛地被这一声问话给打住了。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黄人龙发话了。
  这黄人龙在崇祯朝曾任兵部主事,金声桓在南昌起事后曾被委任为江西巡抚,因其曾在兵部任事,后被朱由榔任命为总督川、陕、山东、山西、河南五省兵部侍郎。而今这川、陕、山东、山西、河南俱在清军手中,这总督只是虚衔,但黄人龙自恃中得甲科进士且看过几本兵书,想在众人面前博得个不同凡响,于是就来了个与众不同。
  这黄人龙所讲的宁王之乱乃指明武宗正德十四年由宁王朱宸濠在南昌发动的叛乱,波及江西北部及安徽南部,最后由赣南巡抚王守仁平定的事件。
  这金声桓虽是读得一些诗书,对史上之事有所知晓,但确实对黄人龙所说的宁王之乱不甚了解,于是就将眼把黄人龙看定,等待起下文。
  黄人龙也是精敏,见金声桓面露探询之色,即知自己所说有了效果,于是咳嗽一声接着道:
  “昔日宁王朱宸濠谋反,起兵于南昌,先占九江,而后往东攻杵,强攻安庆,欲下南京。不料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守仁闻变,举兵勤王,会齐各地人马兵出赣州,乘南昌空虚之际一举攻克!朱宸濠闻讯,匆忙中率军回救南昌,哪里还来得及?以致遭到大败被擒,被我武宗皇帝处斩!”黄人龙说到此处,见金声桓额冒虚汗,脸色由黄变赤,于是对着金声桓一拱手,“先前国公令大军北攻之际,国公曾下书让赣州守将归顺我大明。因招降之事未定,故下官不便多言。如今建武侯围攻安庆,冷允登欲下武昌,我军精锐已是大部在外,而赣州守将已来书拒绝归顺。那镇守赣州的清虏南赣巡抚刘武元乃满清悍将,手下又有胡有升、高进库等猛将相佐,人马也是两万有余,一俟他等攻我南昌,则我各路大军将后路不保。下官以为,想要成就大业,务当首先攻取赣州以绝后患!有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为此下官恳请国公撤回各路大军力攻赣州,攻取赣州之后,我等再行北伐不迟!”
  “此言乃大谬至极!”刘思赉见黄人龙说罢,乃上前一步对金声桓拱手说道,“今非昔比!那朱宸濠作乱之时,可谓孤掌,故王守仁在吉安知府伍文定的相助下攻占南昌。而今我大明人马和义师广布各地,赣州自保尚是不易,焉能有攻我南昌之力?当下若将建武侯等各路大军召回,实乃半途而废之举!这些都望国公能够明察!”说到此地,那刘思赉横眼对着黄人龙“哼!”了一声,然后甩袖退入班中。
  刘思赉退下后,金声桓朝着在下的官员瞥了一眼,见众人不再说话,乃嘿然一笑道:
  “各位大人所言皆有些道理,这些倒令金某难于决断。”说到此地,金声桓低头沉思半晌方说道,“此事端的重大,从今日起,本公将斋戒三日,而后往永宁寺拜佛求签。听说这寺院灵验无比,金某看就命决于天吧!”
  “大帅差矣!”随着声音,人班中走出大将宋奎光。那宋奎光上前朝着金声桓一拱手,“如今军情紧急,三日之后会有无穷算变!常言道‘兵贵神速’,末将看还是早做决断,何况佛爷也未必会管我等征战之事!”
  “你知晓甚的?”金声桓见宋奎光阻拦永宁寺之行,乃对宋奎光呵斥道,“那寺中住有高僧,能知晓过去未来之事!尔难不成未听闻我高祖皇帝有关此寺的轶事么?”金声桓得意地环顾了周围的人等,卖弄地说道,“这永宁寺,始建于南朝大梁天监年间,初名上兰寺,曾先后易名为大佛寺、承天寺、能仁寺,直至今日的永宁寺。我朝太祖曾微服私访此寺,因被寺僧再三询问姓名而恼火,动怒在殿壁上题诗一首:‘余尽江西数万兵,腰间宝剑摁留腥;野僧不识山河主,只管叨叨问姓名。’题毕掷笔而去,扬言要对寺僧严加问罪,僧人甚惧。恰逢一云游和尚至此,看罢题诗哈哈大笑,随即将原诗清掉,然后在原处挥题一首:‘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惟恐鬼神愁;好将江水频频洗,犹有毫光射斗牛。’太祖正待对寺僧问罪时,得知壁上新诗,顿时怒气顿消,嗟叹道:‘此寺端的有能人也!’”
  “哈哈哈!”待金声桓说罢,那宋奎光不觉大笑道,“依末将看,那永宁寺就更不必去了!”
  “那是为何?”金声桓见宋奎光大胆顶撞自己,心中已有几分不悦,但他也知晓这家伙对自己煞是忠诚,性格耿直,本意也是怕耽误了军情,于是只是在心底痛骂一声:“这厮端的太不给本公面子,实实是该死!”面上倒是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
  “大帅方才言道,那题诗的和尚只不过一云游僧人,再则此事已过两百余年,缘何大帅就料定那永宁寺还有这知晓天命的僧人?”那宋奎光倒真是耿直,说话之际哪顾得他人感受?
  “那尔看我等大军到底是向东还是往南?”金声桓压住怒火继续问道。
  “向东往南自然还是如大帅所说,要看天意!”宋奎光说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枚铜钱,这铜钱可是在行军打仗之际,宋奎光和他的一班兄弟用作赌钱的物件。
  “这铜钱有着两面,而今大帅也正是两难。”宋奎光说着,将那枚铜钱恭敬地递到金声桓的手上接着道,“大帅可暗中祈祷上天,然后定下东进和南下之面并将铜钱掷于地上,朝上的一面乃定我进兵之向。如此我等进军何方乃是天定。”
  “哈哈哈,好一枚崇祯通宝!”听罢宋奎光所讲,金声桓看了看手中的铜钱,然后大笑着站起身来,“宋将军所言也是一法,倒是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说罢此话,那金声桓即将那枚铜钱合于掌中,然后站定身子,合掌向天祝祷,“四方菩萨,各路神仙。金某志在匡复大明江山,还望上天指点迷津!若天意往东,将让我等得见正面。”说完那金声桓就把两手分开,那枚铜钱即“叮咚!”一声坠于地上并转动不已。
  “但愿我等见到的是‘崇祯通宝’!”一直端坐着的姜曰广虽是觉得如此做法有些愚昧可笑,但此时也在心中希望得到的结果是能兵进南京。
  说来也怪,那枚转动的铜钱最终没有倒下,而是径直滚进了地砖中的一条夹缝,直直地露出了大半在外边。
  “咦,还真正出了奇事!”金声桓和众人一样,谁也没有料到这铜钱竟会是如此表演,一时感到诧异地自语道。
  “真乃天机尔!”黄人龙上前一步对这金声桓一拱手,“请国公下令发兵赣州!”
  “天意未明,黄大人缘何如此急切?”金声桓望着面露得意之色的黄人龙不解地问道。
  “天意已告知我等应往南而进!”黄人龙摇着脑袋得意地说,“天意岂会明示?可下官已看出天机!”黄人龙说着一甩袍袖转过身子对众人说道,“铜钱即便掷上万次也难有进入夹缝之事,但今日却在我等面前出现,可见是上天显灵!下官已观到这铜钱是从北至南滚进,现纹丝不动嵌入缝中。这缝走向南北而不是东西,实实就是告与我等向南才是正途。下官恭请国公顺应天意,下令南下赣州!”
  “确实不可违了天意。”经黄人龙如此一说,金声桓想起那铜钱确如黄人龙所说是由北往南滚入夹缝的,于是觉得黄人龙说得有理而不觉频频点头。
  “汤持中!”金声桓终于朝着班中喝喊了一声。
  “末将在!”汤执中应声上前拱手道。
  “汝速速调集所部人马做好南下攻取赣州的准备,同时火速派人持本公令箭调王得仁军马返回南昌!九江令贡鳌驻守!”
  “末将领令!”汤执中说罢,一甩披风即转身退出了大厅。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金声桓待汤执中退去,不觉心情大好地吟诵起王勃《滕王阁序》中的精妙语句,随即对众人道,“我等顺天行事,必致功成!此次攻取赣州实乃关系我朝中兴大事,本公可不敢怠慢。本公将率军亲征。这南昌诸事就烦姜老阁部和诸位费心了。”说罢就对着众人环顾拱手。
  “老朽愿国公马到成功!”此时姜曰广也站起身来,朝着金声桓拱手说道。
  姜曰广虽是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嘀咕:将王得仁东下的兵马撤回南下,实实是坏了眼前的大好局势。
  
  身在南京坐镇的洪承畴这几日一直都在为重镇安庆被王得仁的大军围攻所烦恼。因为据从南昌逃出的柳同春禀报,兴兵反叛的金声桓倒还比较好对付,可其麾下的王得仁原本就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员猛将,加之手下拥有万余能征惯战的大顺军作为东征大军的班底且有计斩王体中的前例,洪承畴深深感到这来者不善。
  “如今安庆势如危卵,若失安庆,则江宁危矣!”江宁城内的招抚江南各省总督府大厅里的洪承畴将手中刚刚看过的军报放置于茶几之上,然后对坐于一旁的操江总督陈锦不无担忧地说道,神情中还流露出几丝埋怨。
  这陈锦乃辽东人氏,也是汉人,行伍出身,曾任明朝大凌河都司,崇德年间降于皇太极,累军功刚刚擢升操江总督到任不久,负责上下江防军务。
  “洪大人勿须担忧!”坐于洪承畴另一侧的巴山见陈锦面露尴尬之色,乃端起茶盅轻呷一口,有些不屑地接着说道,“即便失去安庆,我等也可夺回。难不成洪大人未闻得谭泰与何洛会的大军已抵沧州,正奔江宁而来?”
  这说话的巴山乃属满洲正红旗,官居护军统领之职,携两千余满旗军马驻扎在江宁城内。此时巴山见洪承畴对陈锦有埋怨之意,想着这陈锦降清较洪承畴要早之几年且陈锦曾同自己征战过几次,于是就从旁帮腔。
  “远水难解近渴。”洪承畴虽是对巴山的无知感到有些愤怒,但却不敢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因为这巴山可不似自己和陈锦只是入旗的汉人,人家可是官至统领的满旗高官。
  “谭泰大军远在沧州,即便日夜兼程赶到也需月余。叛军若破安庆,则一路无险可阻,旬日之内即可直抵江宁城下。现江宁守军不过万余,而叛军人马号称二十万,总之不会少于十万之众。江宁乃前朝都城,江宁若破,则天下震动。本督不能不虑尔!”说罢此话,洪承畴即将身子往后一靠,闭上双眼,面容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洪承畴心中还真是痛苦。闭上眼睛的洪承畴此时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往事。洪承畴虽是出身望族,但到了曾祖父一辈已是家道中落。因家境贫寒,作为家中长子的洪承畴不得不在十一岁停下私塾而在家帮母亲做豆干,做好后每日清晨还要出门沿街叫卖。“那时还是年幼小儿,就遍尝世事之艰,若不是母亲幼弟在堂,自己恐怕已投河上吊。”想到此地,洪承畴的心里一阵绞痛,泪水也从眼缝中流了出来。
  好在族叔洪启胤见洪承畴天资聪明,加之自身有着才子之名且在乡中教习,于是免去学银将其招入门下读书。洪承畴有此机会后更是发奋,时常从洪启胤那里借书来看,小小年纪即已通今博古,如此一来甚得洪启胤赏识。洪启胤曾在洪承畴的一篇文章中批下“家驹千里,国石万钧”的高评,看出了洪承畴的宏图大志和具有的本事。
  明万历四十三年,二十三岁的洪承畴赴省参加乡试,中得乙卯科中式第十九名举人。次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得中殿试二甲第十四名,可谓金榜题名。
  “只可惜松山兵败,真是国负君恩,家负母教!”洪承畴不由想到了自缢于煤山的崇祯皇帝和仍呆在家乡的老母。
  洪承畴降清后,心中尚存故国。闻得崇祯皇帝自缢的死讯,更是三日不食,痛哭流涕。痛恨之下,献计于多尔衮,使得清军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等处,疾行而进,直趋北京,从而顺利击败李自成。洪承畴本意是为崇祯皇帝报仇,不料多尔衮志在一统,而立于南京的朱由崧也是糊不上墙的烂泥,至此洪承畴对清廷才有些死心塌地。但当下自己的老母对降清一事一直不肯原谅,多次派去的送达书信之人亦被逐出门外,故而眼下洪承畴心情复杂。“若王得仁能取下南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大明真能将这班鞑子赶出中原,我洪承畴个人的荣辱和归宿又算得甚么!”想到此地,洪承畴睁开了双眼,轻蔑地瞧向巴山:
  “看来本督是做着阎王不急小鬼急的事情了!既是统领大人胸有成竹击败叛军,本督就回堂歇息了!”说罢此话,洪承畴即双手撑椅站起身来,用手掸了掸胸前和袖口,然后看也不看巴山和陈锦,就欲往后堂而去。
  “禀报总督大人,小将有紧要军情要报!”随着声音,一军校气喘吁吁地闯进大厅,径直朝着洪承畴跪下说道。
  “现今有何紧要军情?莫不是安庆又来告急文书?”洪承畴停下脚步,看了看身边的巴山,然后不耐烦地说道,“安庆丢就丢了吧!本督可是派不出援军!”洪承畴估摸着安庆的几千守军已是无力据守了,心里反而有了一丝高兴。
  “叛军已解围而去,安庆现今太平无事!”那军校的回答完全出乎洪承畴的意料。
  “竟有此等事情!”洪承畴惊诧万分地对着跪在地上的军校厉声说道,“若谎报军情,汝可是要被问斩的!”
  “小将岂敢!”那军校抬头对着洪承畴接着说道,“前日夜间,那攻城的贼将王得仁突然尽撤围城大军,天明时才被我等知晓。厄里多大人派人查实后令小将飞马报知洪大人,现有厄里多大人的书信在此!”说罢此话,那军校即从怀中掏出安庆守将厄里多写来的书信呈递给洪承畴。
  “这明军中尽是些酒囊饭袋之人!”看罢书信的洪承畴心中一顿恨骂,然后将书信递给巴山。他知道,王得仁的大军一撤,无疑是给了清廷一个大大的喘息机会。
  “看来大明是真要亡了!”洪承畴带着沉重和复杂的心思走进了后堂,原本上来的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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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2 10:2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拜佛求签,扔掷铜钱,都是荒唐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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