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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5 19: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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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闻得清军奔桂林而来,朱由榔可不敢据城抵抗,惶急欲往全州而去。这下可把瞿式耜给急坏了,一大早,瞿式耜就径直闯进皇宫,试图劝说朱由榔留在桂林。
“瞿爱卿,眼下清军连破浔州和平乐,离桂林已是近在咫尺,朕看这桂林城势将难保。朕往全州也是权宜之计,那里抵近湖南,离何滕蛟的大军亦是不远。只要留得青山,以后还有作为,这桂林还是不要守了。”朱由榔对瞿式耜的谏阻直言是丝毫也听不进去。
“陛下,微臣已派人打探,那奔袭而来的清军只不过四五千人马且都是降清的兵将,而现今在桂林周围我人马足有两三万众,若是轻易弃守桂林势必会使清军小觑于我。何况此地富庶,为我聚饷之地,若失桂林,即同失一重库。还望陛下三思。”瞿式耜虽是感到希望渺茫,可仍不放弃最后的一点努力。
“瞿大人啊,”此时一旁的崔清发了话,“皇上安危可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虽说现今还有着数万人马,可谁能保准着能守住桂林?肇庆和梧州那时还不是有些兵将,不是也没有给守住么?难不成这次瞿大人手中拽着王牌不成?”
崔清看似对瞿式耜有斥责之意,其实他是在帮瞿式耜说话。因为崔清私下了解到,瞿式耜已派人从澳门花重金请来了一支两百余人且配备有上十尊红夷大炮的葡萄牙火枪队。崔清心里也不愿意朱由榔一味逃亡,他此时在催促瞿式耜亮出底牌。
瞿式耜听出了崔清的弦外之音,于是赶紧向朱由榔说道:
“若不是崔总管问及,微臣几乎忘了。陛下,现桂林兵马中,焦琏将军统有近万人马,这些人马尽是能战之人。此外微臣从澳门借来的葡兵业已到达,这红夷的火绳枪甚是厉害,若是火枪齐放,立定可使百人毙命。故微臣以为,只要尽力奋勇,在这桂林城下击败清军可谓稳操胜券!”
“有葡兵相助?”闻得瞿式耜所说,朱由榔不禁感到又惊又喜,因为他知道,这红夷的枪炮确实厉害。因为崇祯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徐光启也曾多次借兵澳门,在和皇太极的交战中依靠猛烈的炮火取得了胜利,而且那徐光启还皈依了红夷的天主教。
“正是。”瞿式耜接着说道,“还请陛下留在桂林御驾亲征,以彰显皇上龙威!”
“朕看还是这样吧,”朱由榔从心底来说,还是不愿亲自冒险,“朕已传旨何腾蛟移驾湖南,君无戏言,彼或已派出勤王之师往全州而来。据守桂林就劳爱卿费力了。为号令全军行事,朕封爱卿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朕就在湖南静候爱卿的捷音了。”说罢此话,朱由榔回头对崔清问道,“车驾和随扈汝可安排妥当?时辰已是不早了。”
“车驾已在宫门等候。皇上可随时起驾。”崔清见朱由榔还是要走,知道不可挽回,只得躬身回应道。
“那就起驾吧。”朱由榔对崔清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对瞿式耜说道,“桂林大局全凭爱卿维系,还请爱卿勿负朕意。”
瞿式耜见朱由榔的眼中全是信任,不由在心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感情,于是赶紧跪下对着朱由榔道: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死守桂林,除死方休!”
“唉!”朱由榔听到瞿式耜出言不吉,心底不免一阵酸楚,乃长叹一声道,“桂林能守则守。若万一不敌清军,朕希望爱卿能全身而退。在朕的心中,爱卿可比这桂林重之百倍!切记,切记!”
“皇上待微臣天高地厚,微臣即便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万一!微臣就此恭送皇上!”瞿式耜知道朱由榔说的是真心话,心头泛起的感激不由使得话语有些哽咽。
朱由榔的车队是较为隐秘离开桂林的,原因就是怕动摇了军心。
当车队经过城中的校场时,已在车内小憩的朱由榔突然被嘈杂的人声惊醒。朱由榔将窗帘拨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只见校场四周人山人海,校场正中有许多的红夷士兵正在操练。那些个兵士时而排队而走,时而卧地举枪,一个将官则在旁边大声地叽里呱啦地喊着。
“这些葡兵端的怪异,也不穿上衣甲,那靴子也是奇怪,直高到膝盖,要脱下时岂不费力?”朱由榔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朱由榔也看出这些葡兵训练有素,仅仅就动作的齐整而言,就是朱由榔从未见识过的,而镶有金扣和金边的红色的上衣和白色的紧身裤看起来也很有气派。校场的一侧,拴着一些战马,这些战马个个高大雄壮,较之一般明军的战马要大了许多。
“若是有这样的红夷军马五千,何患清虏不灭!”朱由榔在感叹中放下了窗帘。
朱由榔离开桂林仅仅两天之后,牛凤梧即率着人马抵达了桂林城外。
闻得清军已到的军报,瞿式耜急唤一班守军将领前来督师府商议守城事宜。
“依末将看来,清军在连占我肇庆、梧州之后,已成骄兵。”总兵焦琏倒是有话直说,他可不愿因商议而耗费太多时间,于是首先发话,“此次李成栋只派五千军马就想占我桂林就足可见其骄意,如此情形实乃我破敌良机!”说到此地,焦琏看了看身旁的白贵和白玉两位副将,“白将军可在城中镇守,而我可将人马埋伏于拓木至二塘一带。待清军攻城之际,我就率军杀出,截其后路,城中守军届时冲出,必能大败清军!”
葡兵统帅费雷拉听了一旁随军翻译瞿纱微的一阵翻译后,叽里呱啦就是一大通话,瞿式耜见其神色激动,于是对瞿纱微问道:
“难不成费雷拉将军觉得焦将军的计策存有不妥之处?”
“回禀瞿大人,费雷拉将军没有觉得不妥。”这瞿纱微乃是葡萄牙来的一位传教士,在澳门生活多年,因而在言语上没有问题。
“他只是觉得这样安排,无法最大程度地彰显我大葡萄牙火枪队的军威,也无法让满清的军队因惨烈的损失而记住我们给他的教训!”
“哦!”瞿式耜心想这葡兵既然有主动请战之意且口气很大,说不定就有更好的破敌良策。
“那么费雷拉将军的意思是?”瞿式耜再次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了瞿纱微。
“费雷拉将军认为,两位白将军守在城中和焦琏将军埋伏于城外是个相当不错安排,只不过他们应该在满清的军队攻入城中被我大葡萄牙火枪队重创之后才开始出击。我们应该在满清军队攻城时,故意示弱,让他们攻进南门。他们攻进南门后,必然通过街道到达校场,那里没有遮挡之物,我大葡萄牙的火枪队可在四周埋伏,当满清的军队攻到校场时,火枪队就排枪齐放,我们可将满清的军队消灭得所剩无几。这时你们明朝的军队就里应外合,满清的军队必然大败且一定记住了我大葡萄牙这支不可战胜的军队!”
“如此甚好!”瞿式耜是了解火绳枪的威力的,因为他从瞿纱微那里得知,训练有素的葡兵可在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发射十余枪,若打起排枪,片刻就可使数百人丧命且即使武艺出众之人,也无法躲过枪弹。
“焦将军!”随着瞿式耜的喊声,人班中站出了焦琏:
“末将在!”
“尔即刻率本部人马至拓木、二塘一带埋伏等待,若清军南逃则冲出截杀,万勿使之脱逃而去!”
“末将领令!”
“白贵、白玉!”
“末将在!”白贵和白玉闻声出班向着瞿式耜拱手道。
“白玉只守南门,其余各门由白贵防守。清军攻城之际,南门守军只守两个时辰,然后将人马撤往城中,不得有误!”
“我等领督师大人军令!”
“教士大人,”瞿式耜转身对瞿纱微说道,“请转告费雷拉将军,清军攻城之际,贵国人马可在营中歇息,一个时辰以后,烦请费雷拉将军率兵至设伏之地。我等将看火枪队的将士大展神威了!”
“尊敬的瞿大人,您就等着好戏开场吧!明朝皇帝万岁!若昂四世国王万岁!”瞿纱微滑稽地举手呼喊把众人都给逗乐了。
骄横的情绪在李成栋军中确实存在。自降清以后,除了在嘉定和金华之战中费了些气力,李成栋军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特别是进得福建和广东广西之后,一路杀来是势如劈竹。当然也小有挫折,那就是陈甲在东莞一带曾被张家玉、陈子壮及陈邦彦的义师联合攻击,死伤了一些人马,但总的来说,胜仗还是远多于败仗。
“狗娘养的,桂林的明军还真是不识时务,竟敢据城和老子相抗!”抵达桂林城下的牛凤梧见城墙上旌旗猎猎,刀枪林立,不由在马上大骂一声,随即回头对着亲兵吩咐道,“速速传令炮队,让他等给老子朝着城墙猛轰!”牛凤梧此时庆幸自己幸亏带上了十尊红夷大炮,不然只靠着架云梯爬城墙,不定是要死伤多少兄弟,此时他不禁想起了金华之战。
“轰!轰!轰!”随着炮声响过,那城墙之上已是浓烟漫起,原本迎风飘扬的旗帜也是倒下不少,林立的刀枪也减去许多,甚至还能隐约听到从城墙上传来的哀嚎。
“都给老子上!”牛凤梧见城墙上的守军一时都成了缩头乌龟,心想着正是攻城的大好时机,于是对着早已做好登城准备的人马大吼一声。
那些个兵将见牛凤梧下令,于是纷纷抬起云梯快速地奔向城墙。不料刚到城墙之下,明军即从那墙垛后站起,搭起弓箭就朝下射来。在密集如雨飞来的箭簇下,攻城的清军纷纷倒地。牛凤梧见状,只得挥动令旗,让进攻的兵马退回。
“给老子把四门围住,用炮轰击城墙,没有老子的军令,不得擅自攻城!”牛凤梧知道一味蛮干是不行的,且自己只有五千军马,若是都死于城下,自己是没有本钱攻下桂林的。
瞿式耜没有想到牛凤梧突然停止攻城。原想着在清军再次攻城之际故意让南门失守而放清军入城围歼的计策也随即泡汤。
“当下却如何是好?”瞿式耜在督师府的大厅内来回踱着步,他在思考着应对良策,思考着如何方能将清军从南门引入。因为眼下清军对着城墙乱轰,说不定东门或是西门城墙被轰塌,若是清军不从南门突进桂林,那么埋伏在校场的葡兵将无用武之地,而两百余葡兵只有集中使用才能最大程度地显出威力。
如何方能将清军引进南门呢?瞿式耜突然想出一条好计,为使得这条计策能够很好得到实施,瞿式耜又将各个环节梳理了一遍,觉得确是万无一失后,瞿式耜兴奋地对着厅外侍候着的亲兵高叫了一声:
“来人呀!”
“督师大人有何吩咐!”一名亲兵闻声进来,跪地向瞿式耜问道。
“你速速往东门传白贵将军前来督师府,就说本督师和他有要事相商。”
“小将这就去传。”那亲兵说罢起身,转身退了出去。
亲兵离去后,瞿式耜走至书案旁边,端起放置在上的茶盅,而后揭起盅盖,用盅盖将茶水抹了抹,然后深呷了一口,顿时觉得气爽了许多。
“若能在桂林大破清军,则广西可保得一时无虞,届时整顿军马,攻向广东,我大明也就中兴有望了!”想到此地,瞿式耜的目光不由停留在挂在中堂的一幅楹联上: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
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
“端的是大气磅礴!”此时的瞿式耜不觉有了动笔之想,于是就在书案上铺纸磨砚,将那毛锥蘸满,正欲挥毫落笔,那白贵在亲兵的带领下闯了进来。
“阁部大人有何事唤末将前来?”进来的白贵是一脸的油汗,盔甲上满是灰尘。
“现今清军可前来攻城?”已坐上帅椅的瞿式耜巴望着清军来攻,虽是希望不大,却还是问了一句。
“那清军只是用炮轰城,并不来攻。东门的城楼已被轰去一角,垮下的瓦砾险些将末将活埋,真是让人烦恼!”白贵说着,掸了掸衣甲上的尘土。
“唉,若清军不从南门而进,葡兵的火枪队就无法尽扬其长,真是令人焦心!”瞿式耜说着话锋一转,“本督师现有一计,可令清军落入我套。”说到这里,瞿式耜将眼盯住白贵,好一会方开言道,“只不过此计须得有人前往清营诈降,来回多有曲折且还有丢命之险,这些都让本督师踌躇难决。”
“只要能击败清虏,守住桂林,末将愿冒死前去!”白贵听出瞿式耜有意让自己前往清营,于是来了个主动请缨。
“如此甚好!”瞿式耜见白贵爽气地答应前往,于是走下帅椅至白贵跟前,用手拍了拍其肩膀说道,“白将军赤胆报国,实乃朝廷大幸也!击败清虏之后,本督师定然上达天听,使将军功封侯伯!”
“社稷兴亡,匹夫有责!末将不敢奢望封爵,只望大明早日中兴,驱鞑虏于黄龙!”说到此地,那白贵朝着瞿式耜一拱手,“阁部大人有何吩咐,只管直说。”
“好!”瞿式耜随即走至白贵耳旁,对其附耳说了一会。
“端的好计!”白贵听罢是一脸的喜色,“如此环环相扣,这清军想不上钩都难!”
“哈哈哈!”瞿式耜发出了开怀的爽笑。这半年多来,瞿式耜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般高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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