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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海天一色 于 2015-3-30 18:30 编辑
年味越浓，怀念越深 文/海天一色
随着新年的到来，年味也越来越浓了。家家户户的阳台上，咸鱼、咸肉、香肠越挂越多。也让我开始忙碌起来，参与到新年的氛围中，自己做香肠，享受这个过程。同时也是在缅怀我那已故朋友-月香。每每做香肠时就会想起我同学，总免不了还会泪眼婆娑。
1970年我随父母下放苏北大丰，落户于草埝公社南阳大队，在那里读完了小学、初中，考入了草埝公社唯一的一所带高中的中学--草中。在那上高中，认识了月香。我们是同班同学，她是草埝镇人，而我离家很远，所以住校。我们俩一见如故。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常常放声大笑，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家有七个姐妹，父亲性格豪爽，声若洪钟，本就姓戚又有七个女儿，所以外号七大炮，在公社是出了名的。因此一般人背后都不喊她名字，而是喊她七大炮的女儿。父亲在公社任职，所以家境还算不错。
那个年代而且又是农村，学校的条件可想而知，我们这些住校的学生都像一群荒虫，总是感觉吃不饱。每天都是自己带米在学校食堂蒸饭，晚饭就是吃学校米粥；菜就是每周从家里带点肉酱之类的可以久放的菜。很多同学都只是带的咸菜，有的就是把新鲜的青菜剁碎了，用盐腌一下去掉水再灌到大口瓶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雪菜，吃一个星期。条件稍好的在学校订一份蔬菜，我偶而还会订一份小肉，下午五点半就开晚饭。有时候晚自习下课，肚子已饿的叽里咕噜，没办法就拿米到镇上的饭馆换一盒饭（四两米换一盒）可又怕住校的老师看见，怪难为情。总是偷偷摸摸地出去，再偷偷摸摸地回来。换回来就就着同学带的咸菜泡一碗汤，胡撸胡撸就灌进了肚，感觉那个饭特别的香。月香就常常带我去她家吃饭，有啥吃啥，多少改善了一下伙食，她们家人也都是把我当自己人看待，有时候俩人也会闹些小矛盾，最后总是她先向我妥协。夏天天气炎热，学校根本没有洗澡的地方，都是打水擦身，她就领我去她家洗澡，让我感觉到一种优越感，其他住校的同学都很羡慕。
1978年我回锡，我们之间保持着书信来往。有一年她带了她五六岁的儿子来无锡玩了一趟，我热情地招待了她，并带她逛公园、商店。临走买了很多东西，还给她买好了汽车票，直到她上车离开。她非常感动，说我没有城里人的傲气，说我善良。我的名字中有个俊字，我发现她喊她儿子的乳名俊俊，我有些好奇。她说：“就是为了记着你，我才给他起这名，喊他的时候就想起你。”我当时就非常感动，有想哭的感觉，很珍惜这份感情。
96年我们开同学会，那时候他们全家已搬到大丰县城工作，也买了房子。大多数同学都在县城谋得高位，因为那个年代，高中生相当于现在的大学生，在县城就更是人才了。同学会就基本在县城举行，我住在月香的家，感受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临走时她给了我一包香肠，足有五斤。怕我不要，并一再说是她亲手做的，特别好吃，你尝尝。说实话当时并不在意，因为我对香肠不感兴趣，从来不买，感觉从来没有买过好吃的香肠。可是当我按她说的方法切了一根香肠清蒸了一下，一尝，感觉那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香肠，从此对它情有独钟！当她知道我喜欢吃她做的香肠之后，乐坏了，只恨那个时候交通不便，也没有快递啥的，无法带给我，所以我也就只能嘴馋了。
后来她儿子考大学，她希望能考入无锡的《江南大学》，但后来录取在南京旅游学校。毕业后，她托人找关系，把儿子暂时安排在无锡国旅当导游，并租了一间房子，居然离我家只有十分钟路程。俊俊已经是一个一米七八的帅小伙了，长得非常英俊。我就想一个男孩子家，一人在外不容易，自己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就经常让俊俊到我家吃饭，有时包馄饨，有时去外面吃火锅，还经常给他带点好吃的回去，为他改善伙食，有时家里请客也总是叫上他。俊俊跟我就像是母子，也没有代沟，什么都愿意告诉我。她知道后就很感动，说我真诚。其实我是在回报她那时候对我的照顾。她也经常到无锡儿子这边住上一段时间。每次来总是大包小包的，连肉都带来送我。后来知道原来菜场上什么都有，也知道我不稀罕那些东西，只稀罕她自己腌的萝卜干，那也是买不到的，特别好吃，佩服她的能干。这样我又吃到她每年送来的香肠、萝卜干，而且一送就是几十根，萝卜干则是好几斤，让我送姐妹家人。 我这人也藏不住宝，喜欢好东西大家分享，每次送来几十根香肠，亲朋好友一分，自己所剩无几了，人人都说好吃。朋友们都希望能得到一份配方，可她不给，说怕我自己会了，就不让她做了。
2006年，月香不幸患上乳腺癌。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怎么也无法相信这种不幸会发生在这个开朗、大方、活泼、善良的月香身上。而且因为她家人相信了当地人愚昧的迷信疗法，耽误了两月，病情已扩散。经过手术，放疗、化疗，终不见起色。一张俏脸逐渐憔悴、暗淡、头发脱落，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美丽。但是在我面前从不抱怨，依然乐观。一段时间病情也似乎有所好转，我也为她祈祷，但愿从此健康如初。可没过多久就转移成骨癌，我对她抱怨，骂她当初的无知，要不是耽误了两月，或许现在已好了，我是真心的为她惋惜。同时我在心里呐喊，老天爷别让她难受，别让她离开我。都说好人一生平安，她那么善良为何老天却要折磨她？那段时间我简直要崩溃了，看着她常常因为疼痛，大冬天，额头上沁出了汗珠，那份煎熬我却无能为力。在她病重期间曾多次来无锡医治，我感受着她的痛苦，却无法帮助她减轻丝毫的病痛，只有用钱聊表自己的心意，安慰自己无能为力的心情。就在她忍受着病痛煎熬的时候，只要冬天来临，她还会让她的丈夫继续为我做香肠，腌萝卜干，因为她知道唯有香肠和萝卜干才是我的最爱，令我感动得想哭！ 2008年冬天，俊俊告诉我，他妈妈恐怕不行了，我心如刀割，泪如泉涌。第二天我独自一人带了几千元钱和一堆补品，我知道这些补品现在只能成为我的门面，不起作用了。一大早在马路边拦坐长途汽车，颠簸了五六小时到了大丰再打车到大丰第三人民医院看望，我知道她此时最想见的人是我。当我走进医院大门，就看见一个身影倚在楼梯的栏杆上，独自伤神。那是她的老公，那份欲哭无泪的表情让我看了心酸。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感觉既意外又惊喜，就像看见救星似的，说她一直念着我的名字希望能见到我，可又怕麻烦我，今天终于可以见到你了。边说边领着我往病房走，嘴里不停的喊着：“月香...月香，邓俊来了....邓俊来了。”到了病房我看见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已伸出来迎接我，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只见一张带点暗沉的灰色的脸庞，毫无生气，口中气若游丝，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看着我，就像看见了亲人，两行清泪涓涓流淌，并幽幽地抽泣着对我说:“俊，这次我恐怕真要离开你了，我们的缘分尽了，我好舍不得。”我含着泪言不由衷地对她说:“别胡说，你会好的。”可当我看着她那样痛苦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嘴里不时因疼痛发出的呻吟声时,我知道这次见面将成永诀，我正在感受什么叫痛彻心扉的含义。我的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淌,泣不成声。由于她自己已无法动弹,可又需要动一下透透气，不时需要她老公拽起她的垫被把她抬起来,她才能感觉舒服点,而她老公总是弄得气喘嘘嘘，我看着不得不又为他老公感觉悲哀,感觉到累。我跟她老公背着她在外面交谈她的病情，一个男人压抑那么久的泪水,此时在我面前倾泻而下,震撼着我的心灵。我除了说一些安慰的话，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对他说，哭吧哭吧，把你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一个生命即将远去，那么脆弱，那么年轻。2008年底她终因医治无效离开了我们，从此我的心好像缺失似的，空荡荡。后来有过几次同学邀请去过大丰，可是再也没有了女伴的陪伴，显得那么孤独寂寞，她的音容笑貌始终出现我的眼前，挥之不去。至今想起仍然那么沉痛。
她虽已离我而去，可她未竟的事还在继续。他老公儿子正在完成她的遗言，这辈子一定要报答我的恩情，我很惭愧,我为她做的太少了。我最爱吃的香肠他们还在给我做，我根本无法拒绝那份热情。只是她儿子已不在无锡工作，就只能托长途汽车带来，我自己去取。记得那年雪灾，路上开不了车，香肠送不过来，好容易有车过来，我先生去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拿到货，由于受了风寒回家就感冒了。我觉得那样双方都麻烦，而且因为见不到面，总是白吃，这令我心不安。而她给我的萝卜干，还有半瓶我放在冰箱存了两年，看见它就想起了她。 我就想不能再麻烦他们了，可又抵挡不住那香肠的诱惑。好在现在菜场上有加工的，况且现在什么都有，卖肉的地方就有小肠供应，直接就能用，很方便。我就跟俊俊打了电话，让他别再做了，可他们父子却一致认为我做的肯定没他们的好吃。但不管怎样我得先尝试一下自己做，我想只有我自己做成功了，他们才会放弃继续为我做。
我先买回许多佐料,有生姜粉、五香粉、花椒粉、味精、鸡精之类一大堆，先到绞肉的地方问清行情，洗干净绞成肉丝，五毛钱一斤加工费，如果他帮你配佐料，灌的时候是三元一斤加工费，还不知好不好吃，如自己配佐料，加工费一元一斤。了解后我先买肉并配好小肠，到绞肉处绞好肉丝（因为自己切太烦了），自己回家拌佐料，然后再到绞肉的地方让他灌肠，一来二去倒也很累，这时候我又想起了月香，每年给我那么多香肠要花费多少精力呀。 不过我的尝试还是有所回报，我尽量按照他们的味道调试，居然一举成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我给家人检验，得到一致好评。现在我已成为配料高手，每年在我手上配料的香肠达几百斤。我终于可以告慰我故去的同学，朋友。我已能调配出和你一样美味的香肠了，你安息吧！你永远活在我心中！我会按你希望我的那样生活，“一定不能生气，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我想你的时候，祝你在天之灵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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