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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驼影润沙 于 2018-2-11 21:12 编辑
你虽旋落,但留懿香
文/驼影润沙
2017年秋末的一天,挚友易军的母亲病倒了,久治不愈的病情是心力衰竭,医生说属于老病。 易军的母亲有个好听而年轻的名字:娟秀。娟秀一生命运坎坷。七十年代初,也就是娟秀二十八岁那年,兰州军区在国务院的指示下着手开发鄂尔多斯盆地的石油资源。为了保证技术力量的支撑,易军他爸作为骨干从玉门油田抽了出来,来到群山逶迤、人迹罕至的陇东和陕北高原。那时的陇东陕北,气候寒冷、一派荒凉,没有成形的道路、没有照明的电网,设备人拉肩扛、骡马成队负重。而之于食宿,则是“地窝里面干革命,三顶帐篷一口锅。” 两年后的一天,由于天降大雨,易军他爸等十几个人在抬着一根油层套管上山时滑倒。由此,在不可预知的瞬间悲剧发生了,沉重的套管朝他们的身上砸落滚过,使得十多个人不同程度地受了重伤。倒霉的是,易军爸在一个礼拜后抢救无效、因工伤亡。突如其来的打击,把娟秀这位十分开朗的人霎那间击倒,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并由此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后来,为了不使孩子受委屈,娟秀一个人带大了易军他们兄妹三个,并看着一一成家立业,没有再婚。
听到娟秀病重的消息,好多人都来看望这位将不久于人世的苦命女人。 “娟子啊,你怎么病成这样,几天不见人都快脱形了!”我的岳母看她来了。 “坐吧,没有事的。”娟秀幽幽的招呼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我岳母拉住娟秀的手说道:“你可要顶住啊,刚过上好日子,孙子还没有长大咧……”言谈中,老人家泪珠儿真的象断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个不停。 我的岳父曾经是易军父亲队上的技术员,作为队长的易军爸在世时非常照顾岳父一家,因为岳父家有五个孩子,岳母又是家庭妇女,一个人挣钱养家的负担较重。尤其是易军母亲,更是时不时地将家里平常匀出来的面粉、菜籽油等东西拿出接济他们。 尤其使岳母感动的是,一旦当脾气暴躁的岳父喝醉酒大吵大闹时,她就会跑到娟秀的家里来搬救兵。只要娟秀一出面,火爆的岳父就会念在昔日老领导的面上偃旗息鼓、不敢吱声。 一日,最让娟秀挠心的小女儿巅着个大肚子赶回来了,是政策放开后怀上的第二胎。 一直没有流泪的娟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灵儿,妈妈的病这次看来过不去了。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定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肚子里的宝宝啊!妈妈看到你们都成家了,我也就知足了……” 又过了四天,在第五天凌晨两点的时候娟秀陷入了昏迷,神志开始变得模糊。 据陪床的岳母说,凌晨三点多,也许是回光返照的原因,娟秀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她睁大眼睛断断续续说到:“我看见你们的……爸爸了,他要让我跟他回去……你们,一定要把孩子拉扯好……”话毕,脸上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微笑。尔后,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一直到早上六点多钟去世,娟秀再也没有醒过来。她平静地走了,她是带着把儿女养大成人的满足和功劳去见分别几十年的爱夫去了。 也许,她还会带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低迷徘徊到已经连续保持五年中国第一大油气田的喜讯去见早她而去的姐妹们了…… 第一代在鄂尔多斯盆地战天斗地的石油人,一个个在日子好起来的这个时代,如当初列队而来般正在一队队告别这块曾将青春播种的土地而去,这是怎样的悲烈和伟大!
易军母亲殡葬的送别仪式上,我在应邀致辞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石油人的母亲是平凡的,平凡的连自己都知道没有骄傲的资本。已经在天之灵的母亲,她应该是一片熟透的落叶,回归到属于她生命轮回的另一个世界。然而,正是第一次随夫参加这块热土石油会战的一万多名母亲,将自己昔日的韶华通过叶脉的管道输送,留给了我们,也留给了大地。没有这数不清的落叶,就不会有满树的绿意翠氤、春华秋实;没有这季节里飞扬的落叶,就不会有伺机继续喷薄而出的新生,和新一轮鲜活的生命。 易军,我的好友,请不要太过悲伤!你们的母亲走了,在她弥留的意识里走的安然、走的没有缺憾,这从她临终的微笑中已经凝固。她那一脸安详的表情,是对生命的知足和满意,也是她作为石油人足以自豪的、微薄的收成。看到这么多曾经以大漠为家、以荒山作伴、以我为祖国献石油的信仰慢慢离去的父母们,我感受出这样的一个道理:不要太多地沉湎于秦砖汉瓦的故事、不要执着地钟情残垣断亘的一往情深、不要尽情地感叹多少朝古都逝去的烟花风月、不要沉溺缅怀于曾经创造的辉煌,而应在珍爱当下所有的拥有时,珍存在记忆深处的,则是鄂尔多斯盆地一代代石油人可歌可泣、壮怀激越的历史…… 我很欣赏一位石油的女儿曾经说过的一段话:“历史与明天,朴素与辉煌,壮烈与平常,执着与奉献,都在妈妈的呼唤中,太阳在她们的不语中托起,辉煌在她们的朴实中诞生。” 推开想,这段对于母亲的描述,不也适合我们的祖国吗? ……
拉回思绪,在这个刚刚来临的春日。 临窗远目,躺在关中平原的秦岭,正在悄然地披上新装。依山峦起伏的松柏,由墨绿渐变为稍带嫩黄的翠色。越山北来的暖流,摇动着它们曾经刺透过冰雪的、如针般锋利的叶子,在阳光的普照下闪着明飒飒的光彩。放眼近处的景致,有软风呢哝,燕戏杨柳,旱塬薄黛含情,僵土初显温良。想想看,此时流经关中大地的泾渭沣涝、潏滈浐灞八条历经千古的河流,终于让笑容润开了冰封的脸庞,将春风中的柔情纳入怀中,任万千生机漂浮着、升荡着、追逐着、忘情地撒着欢儿在它们的清波之上。咫尺之遥的白鹿原、杜陵原和乾梁二山的慢坡上,休整了一季的牛马、骡驴,将激情顺然焕发,在漫山遍野吼出的秦腔声中,用身后铮亮的犁开始梳理着焦急的沟峁、旱塬、河谷。风中斑斓的丝巾,象一朵朵映山红似的,开满了你的、他的、我的眼睛。 自然,这交织的思绪沉浮在静品春景阐扬的心情里,又让我想起了秋天里那枝头苍毅的树叶。那枚枚树叶,将季节的爱情与奋斗书写得凄美而感动,寒阳里那之于枝头的一片片眷恋,那需要休息于大地的盈盈情怀,一起相伴着朝我走来了。那些曾经在季节中簇拥风骚的无名英雄,最终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绚烂为沃春的香泥。我情不自禁地言语着:你虽旋落,但留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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