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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碧水蓝 于 2017-11-13 10:45 编辑
三位女生负责摘菜洗菜,分割熟食,部落里自诩的“摄影师”L君负责打水,就从面前的龙潭旁探下石阶。岩壁的龙嘴正哗哗地吐着晶莹的泉水,被我们接来用着,源源不断的畅快感,令每个人神清气爽。很快,几样青菜,干豆腐,卤豆腐,花卷,还有几样熟食便摆满了一桌子,再加上两箱从通化买来的罐装啤酒,几乎就万事俱备了,却好像还缺少了点儿什么。对了,这个时节,在山里野餐,哪能少了山野菜这道美味佳肴?于是,法师拉上领队,二人转身上山,嗖嗖几步,就隐入了山林深处。看上去,H君对这龙山已经相当熟悉,不多一会儿,二人就提着满满的一大兜山野菜转了回来。法师曾经的室友Z君告诉我们,原本H君的方向感很弱,刚来的时候,他去山上采蘑菇,就迷了路。当时是费尽了周折,才返回到住处的。在这样封闭的山林里,想一想那些随时可能出没的毒蛇,野猪,和黑熊,怎么能做到不心生畏惧?倘若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这山林众多生灵中的平等一员,怎么能被这些生灵接纳呢?可见宗教信仰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倘若不被这些山里的生灵接受,又没有事先练就一身自救求生的本领,独自一人进山无疑于自寻死路。法师这十八年的日子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正当晌午,山居前太阳直辣辣地照在脸上,毫无片阴遮蔽的人们不禁周身燥热起来。大家便把食物搬到小河边上。这里林荫密布,溪流潺潺,微风阵阵,野花飘香。餐前餐后再用清冽的河水洗洗手洗洗脸,那感觉是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大家就靠树林择一处平坦地儿,把H君拿来的一大块儿塑料布铺在地上,中间摆上食物,纷纷席地而坐,手抓式自助午餐正式开始了。
法师眉宇舒展,双足底朝天,以标准的莲花式端坐在我们中间。用餐前,他双目微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之后,沉默片刻才开始用餐。他念叨的是什么,人们不得而知,但我暗自猜想,那一定是在感恩大自然的馈赠和佛祖的庇佑。H君安静地吃着,神态十分安然。除了不碰小葱,肉类和啤酒,其他的食物他样样吃得津津有味,伴着无声的咀嚼,脸色愈发红润,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我的背包里有一小包樱桃柿子,只有十几颗,不够大家伙分食,正好都给了H君,他连说好吃,吃的模样像个孩子。
大家边吃边聊,谈论着过往和当下,圈儿内和圈儿外。法师非常随和,不时地插上一两句,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就像我们中的普通一员。他语调平合沉稳,简单明了,既不讲经也不论道,没有好为人师的侃侃而谈,也没有惊世骇俗的高谈阔论。渐渐的,大家没了顾虑,开始对H君打趣起来。他昔日的室友Z君第一个爆料,在大学的时候,他曾喝醉酒,夜里去敲邻舍的房门。他一脸严肃地加以否认,并提到一些当时的细节作为旁证,包括事情发生的地点和时间,都被他一一精准地说了出来。可见四年的大学生活鲜活地留存在了他的记忆里。看着他一脸的认真样,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三十四年前,大学宿舍的一个周末清晨的一幕:当时我因班事去男生宿舍找一位同学,撞见他鼻尖,额头,下颏和双颊各沾着一坨尚未抹开的雪花膏应声开门探出头来时的滑稽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当时他疑惑地望着我,不知所措,直到我做着鬼脸指指自己的鼻尖和两颊,他才恍然大悟,并马上红着脸躲进屋去。我忍不住旧事重提,不想这一回竟被他迂回过去,他说到,“三十四年前我可不知道护肤面膜是个啥东西呀...”于是,大家笑作了一团。
在一番笑闹之后,大家谈论起了一些严肃的话题。我问他除了佛学经典,还读些什么书,他提到科学,特别对量子纠缠的兴趣。L君问他灵魂是否存在,他相信佛教轮回报应,认定人死后,灵魂不会随肉体死灭,而将继续转宿于另一生命体。他的修行不仅意在当下,更意在来世。生死和轮回一直是伴随人生的一个解不开的谜团。现代物理学的新进展,特别是“量子纠缠”的发现,使人们不仅感觉到了人类认知的有限性,也开始重新认识生命的本质。显然,佛教的转世意味着出生并不代表着生命的开始,死亡也并不代表着生命的终结。可见佛教对生命的诠释超脱了生命有限性的束缚,并赋予生命以永恒的意义。法师确信佛法的智慧,是超越时空的。他以自己在成都时与师父的隔空互动事例,谈起了灵修者的穿越时空的交流。我们对这些不可言表的,或者说完全不可知的交流感到十分新奇,但并没有恍如隔世的突兀感。在当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的哲学观正在经历着颠覆性的变化,这种趋势势必影响每一个人的思想。
谈到现实社会,H君感叹自己对社会已经“OUT”了(置身事外)。其实不然,他身在山中,却深知山外之事,对生命的理解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悟。比如当时,有人问了他一个人们普遍关心、也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那就是“人性本善,还是本恶”。H君淡然地看着大家伙,平静地说道:“人性本无善恶,有了动念才有了善恶。”“动念”似乎包含了两重意思,既,它源于欲念,并受到动机的驱使。这种使动,使世上纷繁复杂,乱象丛生。佛教认为,无欲无求,方得本心,唯苦修才能摆脱欲念,达到功德圆满“至善成佛”。这里透着一种“化机巧为无心的返璞归真的智慧”。我不觉对H君的归隐苦修有了更深刻的认识。H君俨然生活在凡人和佛祖之间,他隐居山林,志在高远。实在说来,这种修行更是一种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超脱了物质利益的羁绊,对精神境界的追求来得更加率真投入,更加义无反顾。他既通晓佛法,也深知尘世,这说明他除了闭目打坐的禅修,也必定有相当的时间云游四方。传说中的那种“即时入定,手眼通天”不过是一种民间的神话而已。在天人合一的境界里,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心灵的修养上了。
我对宗教的兴趣,发生在走出国门以后,日常生活中和教会人士或他们的宣讲手册的偶然接触。聆听牧师讲道,使我感到人们的日常行为不再中立,而是被清楚的打上善恶的标记。作为道德力量产物的宗教,核心关注就是善与恶的问题。仅从这一点来看,所有历久不衰的宗教都有其伟大的一面。作为世界上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有着两千六百多年的历史,在亚洲更有其普遍的影响力。正是佛教全神贯注地注视,通过对善与恶的辨识,通过对轮回果报的预示,给人以精神引导。这种神灵的感召是超理性的,非逻辑的,通过现实左右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宗教的理念通过道德的力量得以实现。我们可以这样说,僧众皆为佛陀拣选的佛家弟子,或主动,或被动。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个无所不包的统一体。如果把它看成物质世界和非物质世界的二元组合,科学观是物质世界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宗教是为非物质世界特别是人而产生、存在的,哲学则把人放在物质世界中,作为一个相互依存的整体来对待,关注万事万物背后的本质,体现在对人与物质世界关系的认识上,是人类理论化系统化的世界观。
在三十年前,正当二十七岁的H君对哲学充满兴趣,对世界的科学性充满怀疑的时候,他不辞而别,悄然出走,投入了神宗的怀抱。对当时的缘由,我间接地询问了几个和他走得很近的男生。法师的母亲和哥哥笃信佛教,一位要好的同学在H君出家的时候,曾接到他的一封长达十八页的书信,中心内容充满了他对佛祖的敬仰,对佛教知识的热衷,对所从事学科的科学性的质疑。据他的大学和工作单位的室友所言,他的选择并非感情所累。那便一定是在某种人生的困惑中,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佛缘的启示或召唤占了他思想的上风。我感到,这是在貌似逃避现实的表象下,一种内心深处的选择,出于对神宗的信仰和依赖,他甘愿离开世俗社会,放弃了物质欲求,摆脱了精神烦恼,把自己交付给了佛祖。(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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