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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墨艺 于 2015-7-26 19:52 编辑
信 仰 几年前,一位好友因疾病缠身,四处求医问药仍无法痊愈,于是整天郁郁寡欢,精神一落千丈。有一次,在别人的怂恿与引荐下,他加入了基督教会,从此成了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每天清晨早早的起床,诵读《圣经》,晚上睡觉前颂唱赞美诗,每个周末风雨无阻地前往教堂与教会里的兄弟姊妹相会,听主教讲经,向耶稣祷告。你甭说,自从这位仁兄信教以后,没有了焦虑也没有了对疾病与死亡的恐惧,脸色红晕饱满,精神也为之焕然,从外表看上去,并不是得了顽疾之人。我们周围的朋友无不感叹,信仰的力量是何等的伟大。 平时里,好友不但自己信基督教,而且在适当的场合下也会给周围的朋友宣讲教义,极力阐释基督教的真谛。但大多数的朋友要么笑而远去,要么听而不语。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在一起也经常探讨一些我们都很感兴趣的话题。他喜欢中国古代的哲学,上至《易经》,下到诸子百家,无不熟悉并有自己独特的心得。而我呢,因为爱好文学与写作,自然对中国古代的文学乃至于哲学有特别浓厚的兴趣。 共同的兴趣与爱好,使我们之间较其他的朋友走得更近。当然,自从他加入基督教以后,无不把我看作他发展的对象。于是,一有机会就给我讲耶和华上帝及其《圣经》上的故事。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常会收到他发的基督徒的一些感人的和富有生活哲理的故事。这些故事,也的确让我感动,让我对基督教有了一些认识。后来,他又送了我一本《圣经》和一本相关的书。有几次回重庆,我也跟他一起去了教堂,去感受了异邦圣教在中国的氛围。 后来,见我无动于衷,见我没有如他所愿的那样成为他们的兄弟姊妹,成为基督徒,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减少了这方面的话题,我们又回到双方都感兴趣的东西上来。 现在想想,并不是我冥顽不化,也并不是基督教不好。基督教有什么不好呢?信徒那么多,《圣经》的发行量那么大,影响世界的范围那么广。但我的心中信有所归,自然容纳不了当今世界的第一大教了。当初,恭听仁兄讲基督教义,和他一起走进教堂,并不是我想信教后又反悔。一直以来,我对诸如基督教、伊斯兰教一类的异邦各教怀有深深的好奇心,况且“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也想从这些宗教中获得真知灼见。毕竟啊,这些都是人类文明的瑰宝。 去年,一位同事见我总是生病,怜我外强中干之体,几次三番的劝解我信他的一种教,并言信教后包你,教来病除,体质强健。问其何教能驱除病魔,改善体魄?同事故作神秘状,笑而不答,只说,我信者可以悉数告之,不信者别亵渎神灵。我又只好作罢,只是事可同做,信却各异。 2003年,母亲过世后,在广元老家照看母亲的大姐便无所事事。后来侄女从铁道学校毕业工作了,早已退休的大姐更是无事一身轻。令我们预想不到的是,大姐竟然加入了广元的佛教协会。这也无可厚非,母亲在世的时候本来就是我们县佛教协会的会员。当初,我和二姐、小妹就说,这样也好,大姐有信仰总比没有信仰好,兴许信仰可以改变大姐有些暴躁的脾气。 果不其然,自从大姐加入佛教后,我曾想到不曾想到的事情总在大姐身上发生。大姐的脾气改了许多,令我们无不惊异。我常年不在老家,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沟通。但以前,每每如此,说不上三句话,大姐总会粗嗓大喉咙甚至撂电话骂娘。现在呢,却轻言细语,有时候我都怀疑,电话的那头是否还是我的大姐呢。但,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也在感叹神降大姐一身,凡胎也能成善神。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前年大姐到武汉我这里来看我的儿子和女儿,她随身携带了一两本佛经。我当时翻了翻佛经,那上面有许多字是古文梵语,令我看后大甩脑袋,不知所措。而仅有初中文化的大姐,念起佛经来有板有眼,令平时在家自诩学问高深的我羞愧难当。我在喟叹之余,自然又一次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 大姐自从加入了佛教后,无时不刻在我们几个兄弟姊妹中间宣扬佛教,大谈信佛崇教,有善来善报的佛音善果,并极力的想发展我们加入佛教。妹妹如此,我们只是借信仰自由之名来抵挡大姐来势汹汹的规劝与教化。 去年盛夏,与一方的商才贾名觥筹交错的商业晚宴之中,酒过三巡,自然有一些闲暇之事共勉。忽有人谈起了信仰。有信仰佛教的,有信仰道教的,有信仰基督教的。也有人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商人,商人没有不信仰钱的。这个信仰的提议一下子把信仰的话题推向了高潮,纷纷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于是,又一起高举酒杯,为饭桌上发现的新的全体共同的信仰而干杯。 过后,旁坐的朋友见我还没有发表看法,便推搡着叫我说说自己的信仰。我顿了顿便说: “我没有什么信仰,要说有的话,我信仰我母亲!” 一席之话,在座皆惊,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为什么会把信仰与母亲牵扯在一起了。 那次晚宴已过去一年余了,后来我又参加了几次这样的商业聚会,但大都从我的记忆中泯灭遗忘,唯独那一次的晚宴,以及在晚宴上自己独特的信仰观,仍久久萦绕于心。 捏指一算母亲离开我们快十年了。十年来,我无不是在思念的煎熬中度过每一天。记得十年前,我刚到重庆工作没几天母亲去世的噩耗便传来。 那天,我接到消息后,整个人的精神象一座大山在世界的末日来临一样瞬间崩塌。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在重庆上的车,又如何从成都中转回到广元,最后迈着怎样的步子连夜赶往大山里的陈家岭煤矿---我的老家的。只知道一路风兮一路哀,一路泣兮泪雨来。涟涟的泪水遮挡了我回家的视线,眼前总是浮现着母亲慈祥的面容,我怎么也不相信母亲就这样的离我而去。长歌低语,鸟雀同哀,悲风嘶鸣。那一条,我究竟是怎样回家的啊,至今我仍记不清。 当我到达煤矿回到家时,面对着这个世界上我最亲最敬最爱的人躺在冰冷的担架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极力在人群面前控制住我自己的感情。于是,我走到担架前抚摸了一下妈妈那本来宽大红晕如今却瘦弱干瘪的脸,然后围绕着母亲转了一圈。当我坐在火炉旁时一言不发,只听姐姐和妹妹们给我讲妈妈临终前的一些事,特别是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遗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闸门被汹涌的山洪冲破,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真的走了,我一生的爱与寄托就这样带着我无限的遗憾与深深的愧疚离我而去,我整个的人象疯了一样。 如今,母亲去世快十年了。在这十年里,我遵从母亲的遗训,结了婚又有了孩子。但时光的流逝,带给我的只是十年来与母亲的阴阳相隔,但却怎么也冲不淡我与母亲共通的那颗心。这十年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是在思念母亲的泪水中度过,我更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向母亲倾吐我的痛苦与欢乐,失败与成就。那年,儿子女儿出生后,在重庆出差的我一接到喜讯,我在重庆的南山脚下跪对着我随身携带的母亲的灵位,向天堂的母亲大人报喜: “儿子当爸爸啦,而且儿子是一对龙凤胎的爸爸、” 母亲一生经历曲折,坎坷跌宕。在解放之初,正直母亲青春年少,又有文化,本来有大好的前途。却因外公的地主成分,使母亲青春的美梦化为泡影,从此生活在世人的责罚与屈辱之中。后来,母亲在为外公外婆养老送终后,已三十多岁的她,经同学介绍毅然决然的离开自己的故乡---阆中千佛,嫁给了比她大十几岁在大山深处的煤矿工作的父亲,从此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嫁到煤矿后,母亲陆陆续续有了我们四个孩子。但因为父亲的软弱更因为外公的缘故,母亲仍没有安稳的日子,却又多了四个孩子,身心和负担更加沉重。不得已之下,母亲只好随矿上的第一批知青插队到大山之外的大山里的农村落户。但,当地的贫农成分的队长起色于母亲,母亲坚决不从。遂借母亲是地主狗崽子之名,大批小斗,没完没了,并在黑夜中,在母亲做完农活回家的路上,把母亲从山坡之上推到山下。幸好下面是水田,母亲才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瘫痪在床。软弱的父亲虽也递状上告,但在地头蛇队长的关系庇护及淫威之下,父亲只好含泪抬回母亲。 父亲带着几乎瘫痪的母亲和我们四个孩子回到煤矿后,父亲每月的四十几元钱的工资既要供全家六口人穿衣吃饭和孩子们读书,还要给母亲治病,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在我们家那一段最困苦最艰难的日子里,母亲并没有失去生活的信心。一方面教我们读书认字,另外一方面,又教我们打猪草喂猪。 那个时候,我们几乎一个月吃不到一碗白米饭,天天要么是红薯,要么是玉米粥。但母亲见我们长时间吃粗粮又少有油水,她便想方设法用玉米、红薯、各种蔬菜为原料来多出花样,减少我们对红薯玉米饭的反感增加我们的食欲。 那个时候,虽然生活困难,但母亲给我们的教育与爱,是许多家庭的孩子望尘莫及的。母亲那种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无时不刻对我们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比如她常给我们唱歌,兴趣昂然的时候,还给我们扭秧歌舞。其实,我受到母亲的影响更多的是我从小听到的童话故事,以及后来我们稍大一点了,母亲给我们讲的历史故事。比如“岳飞精忠报国”,比如“匡衡凿壁偷光”“韩信胯下之辱”等等。这些故事丰富了我在物质上苦涩的童年的生活,使我从小就有了不畏困难的决心和勇气。 总的来说,母亲所讲的故事都是积极地,催人奋进的,教人从善的,乐于助人的。最重要的是,母亲在那段艰苦的岁月中,身体力行的践行着这些故事里的优秀的东西,使我们从小受益匪浅。 八十年代,为了使我们生活好一点,借国家政策的调整,退休后的父亲在工商所申领了个体户执照,在矿上开起了第一家餐馆。这时,母亲考虑到父亲已近七十的高龄,身体好一点的母亲,也拖着病体帮助老父亲打点生意。 但,好日子不长,仅仅三年多,瘦弱单薄的父亲因积劳成疾被病魔夺走了生命。父亲是家庭的顶梁柱,是我们几个孩子唯一的依靠。父亲走了,却带不走父亲的遗憾以及一人的贫困。父亲在世时,一家人全靠父亲的五、六十元退休金和2、30斤粮票勉强生活。后来父亲开起了饭馆,我们的生活才真正的好起来。但父亲一走,这些全没有了。没有了粮票,没有了工资,也没有了家里的顶梁柱和主心骨,我们家又一次徘徊在生活艰难的十字路口。 那个时候,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正想来年复读。而已经复读一年的二姐也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名落孙山也面临着第二年的复读,最小的妹妹呢还在读初二。 母亲为父亲操办了隆重而又简朴的葬礼后,擦干眼泪,饭馆在母亲的手中又重新开门迎客。但,小妹为了我和二姐的前途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在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导下,本来成绩尚好的小妹放弃了读书,和母亲一起支撑起我们家的小饭馆。 那一年,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在家自学准备考矿务局的技术学校,全家全力以赴的支持成绩最好的二姐复读考大学。第二年,二姐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大学,我也读了技校,一家人总算有了盼头。在那两三年里,为了支持我们读书,母亲和小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直到我和二姐参加工作为止。 尽管二十几年过去了,但往事仍不堪回首,愧疚与心酸始终伴随着我这二十几年的光阴。 后来,母亲走了,给予我沉重的打击,我几乎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又一次是母亲挽救了我,是她临终时让大姐带给我的遗言使我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与决心。 我今天写这篇文章的标题叫《信仰》,似乎与母亲的话题没有多少关联。但我试问,信仰是什么?信仰不就是心所向魂所依,是精神的安慰与寄托吗?上至道教、佛教、基督教,下至各色人等信奉五花八门的宗教,最终不就是想得到尘世的解脱得到心灵的净化吗?在神教的帮助下得到灵魂的升华吗? 的确,我和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这并不能代表我没有信仰。我信仰我的母亲,我更信仰母亲留给我们几个儿女的精神遗产。我想,母亲的精神遗产能让我及我的儿女受用终生。 我以为,宗教的信仰不过是出世的宝典,避世的良药。而母亲的信仰,是在入世中教我如何做人。 构思于2012年,写于2012年12月26日到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