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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崔长平 于 2015-5-21 06:35 编辑
空庭落红（三） ■崔长平
三 林晓燕放下手中的《唐宋词鉴赏辞典》，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活动几下双臂，扭扭腰肢，然后转身走到窗前，将半掩着的窗帘完全拉开。下午五点多钟，西斜的太阳已经渐渐收敛了强烈的光线，多少有几分柔和与煦暖的感觉，小区里那块面积不大的草坪，也多半笼罩在高楼的阴影里。草地上，一围错落有致的紫薇树依旧繁花压枝，静悄悄地绽放着；几丛硕壮而茂盛的美人蕉，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蜿蜒在草地上的小路边，开始出现了孩子们跑来跑去的身影。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她看到东方天际，几朵轻盈的白云漂浮在湛蓝的深空里。 林晓燕凝神屏息，一板一眼地做着自己发明的面部保健操，两只手从太阳穴、前额、两眉、眼睛、鼻梁、两腮直至下巴，时而用手指反复旋转按揉，时而用指肚轻轻叩击，动作娴熟且富有节奏感。从身后看去，一袭浓黑的长发垂至腰间，随着双手的上下缓急而微微颤动，使得嫩白而圆润的肩膀时隐时现、格外迷人。由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与达观平和的心态，尽管已是三十六岁了，林晓燕依然风姿绰约、袅袅婷婷。 十三年前，从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后，林晓燕只身来到距家千里的江淮市，一是因为自己的姨妈当时在这里工作，经常给她谈到这里的历史渊源、人文底蕴、风土人情，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二是因为江淮一高是一座享有盛誉的学校，办学效果尤为突出、有口皆碑，在全省也是数一数二的，对于自己来说，也是生活和工作的理想之地。五年前，姨妈一家迁往省城去了，居住了十多年的房子，半售半赠地留给了林晓燕。从那时起，林晓燕才算真正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从而结束了长达八年的出租屋生活。 简短活动几分钟之后，林晓燕又回到茶几前，端起一杯沏好的绿扬春，轻呷一口。随即，她又走到靠墙的电脑桌前，顺手点开了自己整理的音乐专辑 ------ 《风雅华夏》。第一支曲子就是《烟花三月》。这是一首优美的筝曲，听起来缠绵悱恻、情深意长；离情别绪、如泣如诉。林晓燕一听到自己十分熟悉的曲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牵着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真情伴你走，春色为你留，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 唱着唱着，林晓燕不禁想起自己的故乡来，紧接着又联想到自己目前不尴不尬的处境，动情之时，不禁潸然。 此时此刻，柳濛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林晓燕的脑海里。 一年前，柳濛从教育厅基础教育处处长的位置上调到江淮一高，出任校长兼学校党委书记。这位拥有文学博士学位的专家型领导观念新颖、思想开放、思维创新，大胆利用国内外现代教育教学理论和方法游刃有余地管理着这座近两万名师生的高级中学。他锐意进取、勇于革新、求真务实，不仅富于独创精神，而且富于激情和干劲。尽管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他是下来“镀金”的，但一年来的管理成效之好和今年高考升学队伍之大都是前所未有的。在大量的事实面前，师生们不能不认可他的聪明才智和教育理念。 尤为令人敬佩的是，他涉猎广泛、博学多识、中西贯通，一讲到中国古典文学，即能引经据典、如数家珍、妙语连珠、高论频出，令不少语文教师自愧弗如、交口称赞。他对古诗词的研究颇为精深，从《诗经》到《元曲》，很多诗句信手拈来，而且他还能从词牌、格律、用韵、造势、过片、炼句、句式、出彩等不同层面加以分析点评，引领近慢、无不包容；词话趣闻，脱口而出。今年四十二岁的他，一表人才、风度儒雅。他的到来，犹如三月的暖风掠过原本静谧的湖面，让林晓燕的心中，荡起细细的涟漪。 这个人，曾有几次莫名其妙地闯入林晓燕的梦中，让林晓燕梦醒以后为之面红耳热、心跳加速。 林晓燕一向不敢直视柳濛，只能用眼睛的余光匆匆地打量他。当他有意无意地走近自己的时候，她会远远地默默避开，心里愈想接近他，愈不知道如何接近他，愈感到手足无措、心慌意乱。还有一点就是，林晓燕内心深处的复杂心理---- 孤傲和自卑交织在一起 --- 驱使她选择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那就是避开。如果遇到难以回避的场合，她总是和其他人有说有笑，而不去关注柳濛的反应，故意显出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她自己也明白，当一个女人远远地注视一个男人，同时也期盼那个男人只注意自己的时候，也许，是爱上他了。然而，柳濛倒是想法设法来接近她。平时只要有机会，他就从谈论文学入题，兴致高昂地与她在一起聊天，从文学到教学，从历史到现实，从工作到生活，三皇五帝、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几乎是无所不包、面面俱到。老师们聚会的时候，柳濛总是主动邀请她做舞伴，并耐心指导她规范地走舞步，久而久之，以至于林晓燕跳交谊舞的水平堪称一流。其实，林晓燕打心眼里喜欢听柳濛说话，更喜欢被柳濛揽在怀里的那种温馨甜蜜、意乱情迷的感觉。 遐想之余，林晓燕不由轻轻叹出一口气，多思无益，徒使自己黯然伤神而已。说到男人的时候，林晓燕也听到过女老师们打趣的说法：“名树有主，莫来松土；只可远看，不准浇灌。”是女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还是已婚男人的杀伤力就是大？
花架上有一盆叶片油绿而肥大的君子兰，这是姨妈留下来的。 林晓燕从茶几上拿来几片纸巾，蘸了些许茶水，用心擦拭每一个叶片。其实，林晓燕不太喜欢盆栽的花草，认为它们缺少真正的自然情趣。她喜欢观赏木本植物的花儿，比如杏花、梨花、桃花、梅花、海棠、樱花、杜鹃、榴花、栀子、山茶之类的，当然这些植物最好是生长在山坡上、河堤上、池塘边、院落里、农舍旁、竹篱外，而最适宜观赏的时间应该是微风中、细雨里、黄昏时、月光下，最好在微风细雨里、夕阳西下时、月色朦胧中飘飞着几瓣落红，这样才具有田园牧歌式的诗情画意，才能淋漓尽致地体现古诗词妙趣天成、风雅蕴藉的意境。由于生长在水乡，林晓燕还对莲花情有独钟。她喜爱莲花，并非因为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是喜欢莲花的清幽、宁谧和孤独。不像其它的花草那样，群芳竞艳、千娇百媚、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莲花是水生的，除了几根瘦弱的水草之外，周围几乎没有其它伴生的花花草草。她认为，墙角的顾影自怜、孤芳自赏，才是花开的最佳境界。 音乐声在安静而凉爽的房间里悄悄地弥漫着，这是筝曲《云水禅心》。林晓燕每每听到这支曲子，顿时感到神思飘逸、清净空灵，恰如甘洌的山泉从心中潺潺流过，在湖光山色的背景里，轻轻荡涤着自己的肺腑，尤其是那断断续续的钟磬之声，不仅让林晓燕联想到“禅房花木深”的情景，还能感受“潭影空人心”的不可言喻之曼妙。 林晓燕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接近六点了。 明天是中秋节，师生们上午上完课后就离校了。前几天，妈妈打电话想让林晓燕回扬州过节，但又担心来往奔波、旅途劳顿，况且近两个月的暑期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所以叮嘱林晓燕要照顾好自己，要多吃水果和蔬菜，不要独自外出，外出时要注意安全。林晓燕听罢咯咯一笑，说道：“妈，我是‘四十而不惑’，还能被人拐走不成？”随即，林晓燕给哥哥和弟弟打过去电话，提醒他们中秋节一定要好好地陪陪妈妈，一家子人团团圆圆地过好这个节日。而她自己，打算到省城看望姨妈去，也趁此机会买一些书和衣服。 林晓燕坐回沙发里，刚想端起茶杯静心品茶，猛然间电话铃响了，是梅雨晴打来的。 “Hello，花蕊夫人，有何吩咐？”林晓燕先发制人地拿她开涮。 “林妹妹啊，你一会儿称我梅山大王，一会儿叫我花蕊夫人，我到底是男人啊还是女人啊？”梅雨晴看来心情不错，欢声笑语的。 林晓燕答道：“当你嬉笑怒骂、刁蛮任性时，你就是山寨大王、绿林好汉、江湖侠客；当你温良柔顺、娴静文雅时，你就是花蕊夫人！”林晓燕确实说得不错，梅雨晴的个性就是二者兼有之，既有泼辣大方、敢作敢为的一面，又有柔情似水、风情万种的一面。 梅雨晴从电话的另一端甩过来一连串“呀呸、呸、呸”，然后佯装生气地问道：“你以为我是不男不女的太监啊！” 林晓燕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反问道：“你以为呢？” 梅雨晴说道：“我要是山大王，我就把林妹妹抢上山当我的压寨夫人，让你生一窝子土匪娃……”话还没有说完呢，人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 林晓燕也忙不迭地“呸呸呸”，接着说出了梅雨晴经常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要血一小盆，要骨头一小把，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以后，姑娘我还是一朵花。要想让我嫁给你，这辈子休想，下辈子白搭，三生三世以后，你也别想把我娶回家！” 两个人接下来又是一通开心地好笑。 梅雨晴止住笑声，声音柔和地说道：“林妹妹，我知道你这两天要出去买衣服，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中秋节过后我陪你去买衣服行不行？好妹妹，你不能拒绝我啊！” 林晓燕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的外出计划就要泡汤了，似有不满地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还没有说出来呢，人家知道该不该答应你啊，像雨像雾又像风的。” 梅雨晴转而理直气壮地说道：“其实这也是你自己的事，去还是不去，你个臭丫头片子掂量着办！” 林晓燕顿时疑惑起来，自己没有什么别的事啊。她声音变得缓和起来，试探着问道：“呵呵，梅姐，我能有什么事啊？除了吃饭、睡觉，本人没有其它更重要事情。” 梅雨晴压低声音，假装声色俱厉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上峰有令，明天晚上‘紫菱湖’有请！你说吧，去还是不去？我表舅在宪兵队，你胆敢不去，小心死啦死啦地！”说完，自己又哈哈大笑起来。 林晓燕更加迷惑不解，急忙说道：“梅姐，别闹了！到底是什么事啊？你不说清楚，我就是不去！死啦死啦地也没用。” 梅雨晴立刻安静下来，很认真地说道：“我们学校的第二图书馆和新科技馆两座大楼眼看就要动工了，投入一个多亿呢。啧啧。江山集团的老总明天到我们这里来，晚上准备邀请柳校长游湖赏月。柳校长说是一个小型私人聚会，这些事情不便张扬。他想邀请你参加，大家可以趁此机会在一起聊聊嘛。” 林晓燕感到云山雾罩、不辨东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一来不认识那个什么老总，二来也不是学校领导。再说了，既然柳濛请我，他怎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啊？这会儿学腼腆了不是？梅姐，你莫不是骗我吧？俺是老实人，心眼儿少，容易上当受骗的。” 梅雨晴听到林晓燕的最后一句话，还是禁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是啊，林妹妹是个老实人，人家都是一个心眼，而你 ---- 一个也没有 ---- 没心没肺不是？给你实话实说吧，柳校长直接安排我邀请你的！谁知道你们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不过我和小江也参加，给你做个伴，别让柳校长把你生吞活剥了。撑死个领导没啥事，少个妹妹我还活成了吗？！林妹妹，你还是从了老衲吧。”梅雨晴只管独自打哈哈，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心事说透。 林晓燕还是半信半疑，生气地说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玉皇大帝、如来佛、观音娘娘、太上老君来请俺都不去！你不说实话，俺宁死不从！” 梅雨晴自己也感到该扯到正题了，就一本正经地说道：“林妹妹，你不是认识我弟弟梅林吗？他也成立了一个建筑工程队，想承揽一部分工程，所以明天晚上他也和我们一起去，大家见见面，我还得请柳校长鼎力相助呢，你说是不是？” 林晓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直到最后，梅雨晴才道出其中的真情，但是，柳濛怎么会想到让自己参加呢？林晓燕稍停片刻，接着问道：“让我去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这样的场合，我又不便多说话。” 梅雨晴解释道：“如果只是游湖赏月，未免也有点单调。人家江总也是大学毕业啊，而且也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人，大家在一起赏月品茗、谈经论道，岂不更是别样风雅嘛。” 林晓燕又问道：“小安呢？安雅丽不去吗？” 梅雨晴轻叹一口气，似乎有点惋惜地说道：“估计安雅丽要和男友分手了。她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好。两个人在一起谈了三、四年，一提到结婚，她母亲就坚决反对，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因为对方没有满足她母亲提出的条件。我听说今年三月份她二姐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一个台湾的老板，而且两个人也见过几次面。安雅丽对这个人似有好感，全凭她姐姐从中极力撮合。这会儿安雅丽犹豫不决、左右为难。听安雅丽说，她二姐近两天还要从深圳赶来，有可能与男友正式提出分手。这年头，什么事情都不好说啊！” 梅雨晴重重地“唉”了一声。 林晓燕既感到出乎意外，又感到颇费思量，继续问道：“雅丽她妈妈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啊？该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还能提出什么苛刻条件。” 梅雨晴回答道：“其实她妈妈也是为她好，提出他们结婚的时候，必须得有自己的房子，不能让女儿在出租屋里结婚、生孩子，这是基本条件，当然还有车子什么的。” 林晓燕也挺难过地说道：“是啊，哪个母亲不盼望自己的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啊。可他们刚刚毕业两年，哪能积攒那么多的钱呢？……不说了，不说了。这年头，少数人在改变现实社会，而社会现实在改变大多数的人。” 梅雨晴表示赞同，接着又问道：“刚才说的事情怎么样？要是不去，小心校长大人给你小鞋穿。” 林晓燕呵呵一笑，说道：“本姑娘的脚不大，三寸金莲，平时穿的就是小鞋；要是给一双姚明、郑海霞穿的鞋，我还拿它没办法呢。最好让柳濛准备一双水晶鞋。”林晓燕刚把话说完，突然就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补充一句：“好让你穿上，跳一支小巫婆华尔兹！” “哈哈哈哈”梅雨晴开怀大笑，继而唱到：“阿哥阿妹情意长，好像那流水日夜响……” 林晓燕脸色通红，既感到极为难堪，心里又感到甜滋滋的，所幸的是梅雨晴不曾现场看到。 两人结束通话以后，林晓燕还在思忖：柳濛真的邀请我参加游湖赏月吗？他是出于什么考虑呢？何况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时间，多愁善感的林晓燕觉得六神无主。
林晓燕喜欢午睡，而且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从不间断。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已经形成了一条牢不可破的规律。拿她自己的话来说，她的午睡不是午休，午休的时间比较短暂，通常三二十分钟就可以解决问题，只能算作小憩；而午睡的时间则比较长，一般在两个小时左右。林晓燕的午睡时间也比较固定，都是每天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不受任何影响。这，也或许是林晓燕保持姣好的面容和窈窕身姿的秘密之一。然而中秋节这天下午，林晓燕毫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后来干脆翻身下床，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面对着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精挑细选的十几套服装而苦思冥想。到底该穿什么样的服装呢？尽管说起来是一次小型私人聚会，并且几乎每一位参加者都是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但对于自己来说也可能是一次意义非同寻常的聚会，要给别人留下美好的印象和清新雅致的感觉，毕竟，林晓燕很少出入于此类场合。她想，穿职业装太严肃，穿一般女装太随意，穿裙装太普通，穿自己喜欢的牛仔装吧，又不是野外的场合。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林晓燕从发型、化妆、服装、鞋子、首饰、香水、手袋等几个方面都进行了反复的斟酌与谋划，当时很想给梅雨晴打个电话咨询一下，又怕梅雨晴拿自己穷开心，更主要的是担心梅雨晴胡思乱想。思来想去，还是稳妥些更好。 就在这时，林晓燕突然想到，柳濛是一个富有古典唯美浪漫主义气质的人，这类人有怀旧与复古的情感倾向，喜欢仕女型的女性，含蓄而不内向，羞涩而不拘谨，俏丽而不张扬，典雅而不造作，浪漫而不夸张，矜持而不冷漠。 林晓燕仔细分析一番之后得出结论：穿旗袍。这几年江淮市正在悄悄兴起“旗袍热”，既典雅庄重，又时尚不俗。林晓燕从家乡带过来好几件旗袍呢，都是正宗苏杭本地产的。可是，在这样的场合，穿哪一种颜色的旗袍呢？ 红色过分鲜亮，太惹眼，而且有点流俗；紫色尽管看起来华丽而稳重，但是过于凝滞，缺少一点灵性；银白色不能表现自己原本就嫩白的皮肤；淡蓝色太轻飘，柔和的光线下尚能悦目，但在水面上有“水天一色”的感觉，对比效果不明显。挑来选去，最终确定穿那件银灰色的旗袍，短袖，小竖领，绣边，暗花，图案若隐若现，面料稍微挺括，不是很柔软，能给人一种亭亭玉立的感觉，正好自己还有一个同样颜色的精巧手袋。这种颜色无论是在黄昏的日光下，还是在清丽的月辉下都能比较好地表现出自己的身姿和气质。当然，穿旗袍最好不要披发，披发不能显现高挑的身材，还是挽成高高的发髻，这样身材更显得修长。 选定服装、鞋子之后，林晓燕转身来到妆台前，又反复试戴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银簪和玉镯儿，然后来到洗手间，开始对面部进行细致入微地清理。 电脑桌上的音箱里，传来一支筝曲 ------ 《一帘幽梦》。这支曲子满含幽怨、凄丽哀婉，深闺寂寞、溢于言表。
林晓燕刚刚梳洗、化妆完毕，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响起来。她抬眼看看挂钟，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五点半了。不用问，电话还是梅雨晴打来的。 林晓燕心里颇不安宁，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微微发颤：“梅姐啊……该动身了吗？……你在哪里？” 梅雨晴嘿嘿一笑，说道：“林妹妹，今天是黄道吉日啊，该上轿了。你站在窗口就能看见我，在你家楼下呢。” 林晓燕手拿电话走到窗前，果然，梅雨晴就在下面。她对梅雨晴说道：“梅姐，我看到你了。你稍等，我马上就来！”林晓燕站在镜子前，又一次把自己从上到下、从左至右、前前后后仔细端详一番，直到自己感到满意，这才转身下楼。 梅雨晴看到林晓燕款款而至、光彩照人，眼睛不由为之一亮，双手一拍，惊叹道：“天啊，林妹妹打扮起来这么漂亮啊！这真是天上掉下来一个林妹妹！相比之下，我是隔日黄花、人老珠黄、又老又丑啊！” 林晓燕面带红晕，不好意思地说道：“梅姐，别这样一惊一乍的，让周围的人听到多不好。赶快走吧！小江呢？” 梅雨晴慌忙替她拉开车门，帮助林晓燕坐到车里，随手关上车门。林晓燕一看，江霏霏已经在车里了，就坐在自己身边。梅雨晴坐在前面，对梅林说了一个字：“走！” 汽车慢慢地驶出“紫薇苑”小区。
林晓燕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一下江霏霏，一支绯红的镶花拢子拢在头上，又黑又亮的长发蓬松地披在身后，上身穿一件粉白色的休闲小外套，内穿一件红色的低胸衬衣，加宽刺绣的红领子翻在外面，脖子白皙、酥胸半露、乳沟似有若无。不用细看，下身肯定穿的是牛仔裤。林晓燕暗想：要想体现青春洋溢的神采，这身打扮应该是经过一番精心考虑的。尽管结婚一年有余了，但不知出于何因，江霏霏一直未孕，皮肤、身材、三围依旧风韵不减、魅力无穷。在二十六七岁这个年龄，女性的生理和心理都完全发育成熟了，比起稚嫩的清纯来说，更增添几许迷人的柔情和万种风情。年轻，本身就是一种天生丽质！林晓燕不愿再联想下去。 这时，梅雨晴转过头来，意犹未尽，继续拿林晓燕取乐：“林妹妹，看你这梳妆打扮，真真是一个坐在花轿上的新娘子！也不知道哪个有艳福的男人能娶到你！如果下辈子有机会的话，我当男来你做女，咱们约定，非你不娶啊！” 林晓燕双手遮脸，低声说道：“梅姐，梅老弟在场，你也这样没大没小的啊！羞不羞？” 江霏霏插话道：“林老师平时就很漂亮，是我们江淮一高‘十大美人’之一啊。现在看起来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林晓燕拍拍江霏霏的腿，不满地说道：“霏霏，我们可是好姐妹。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不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啊！梅大姐不分远近亲疏，整天小嘴儿痒痒的，小心哪一天咬你一口。”说完话，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林晓燕乍一听到“十大美人”的说法，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接着问江霏霏：“那个什么‘十大美人’是咋回事？哪个缺德鬼干的？是不是又拿我说事了？” 梅雨晴哈哈一笑，说道：“哪个像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看看，这么重要的情报你竟然没有搜集到！闭目塞听、少见多怪不是？柳校长没有专门向你汇报吗？我回头找机会批评他！小江，你告诉林妹妹！”江霏霏在一边不住地嘿嘿直笑。听到梅雨晴的话，她伸手拢了拢耳畔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呵呵，据说是傅而泰他们几个搞的，自称是江淮一高民间选美大赛评委会。呵呵。不过结果一出，大家也都很认可的啊。” 林晓燕低声嘟哝一句：“这个老夫子，整天嘴皮子不消闲。好歹哪一天吃饭咬着自己的长舌头，叫他专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梅雨晴接过话茬说道：“小江也是榜上有名，而且荣膺花魁！” 江霏霏并不刻意回避，只是略有些谦让地说道：“梅姐，我那是凑数……”接着，她心事重重地“唉”了一声，说道：“自古都是红颜命薄啊……” 林晓燕紧接着说道：“何必悲叹，路在自己的脚下，高兴怎么走就怎么走呗。这叫做淡扫蛾眉朝天笑！” 梅雨晴一看话题又要扯到令人伤感的事，急忙绕开，说道：“尽管大家是闹着玩的，但也是实至名归啊。小江、雅静、林妹妹荣登榜首、位列三甲啊。来，来，来……” 梅雨晴从手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打开以后送到林晓燕和江霏霏面前，说道：“祝贺二位金榜题名，来，姐姐我请客。”林晓燕和江霏霏对视一下，两个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汽车慢慢地停靠在紫菱湖度假村十六号楼前。置身此境，你能感觉到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清幽与安谧。引导小姐带领他们走过草坪、花圃、假山、荷塘、竹林、拱桥、长廊，沿着浓荫遮蔽、花草掩映的曲径大约穿行了半里路的样子，一座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两层小楼出现在他们面前，几根朱漆廊柱之间，悬挂着醒目的大红灯笼，正门上方硕大而厚重的匾额上，阳刻着“望江楼”三个行草大字。 柳濛站在廊檐下的台阶上迎候他们，他的身边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看上去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精明强干，年龄和柳濛相差不多。他浓眉大眼、中等个头、身体微胖、刮过胡须的面部肤色铁青。林晓燕心中暗想，他可能就是什么老总了，看起来确实有儒商的模样。 柳濛没等大家走到跟前，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朗声说道：“欢迎大家，欢迎大家！” 随即，先与梅雨晴握一下手，说声你好，接着对身边那个男人介绍道：“梅雨晴，我们的团委书记。工作上泼辣大胆、认真负责、人缘很好；生活中她还是一位贤妻良母、持家能手。她的名字在阴雨连绵的梅雨季节经常被人念叨。”然后，逐一握手、问好。与林晓燕握手的时候，柳濛脸上溢满甜甜的笑意，林晓燕面若桃花、低头浅笑。柳濛低声说道：“实在抱歉，大才女，我未能亲自邀请你。不周之处，乞望海涵。” 林晓燕说道：“你别在意，我并没有抱怨你，当时梅姐我们只是闹着玩的。” 柳濛听罢，紧握一下林晓燕的手，小声说道：“端庄秀雅，仪态万方，恰到好处。”紧接着，不等林晓燕回话，他又感激又关心地大声说道：“快进房间，外面还是有点热。”柳濛的这句话，乍一听去，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林晓燕心领神会地含笑而去。柳濛又分别把江霏霏、梅林、林晓燕介绍给江总认识。 随后，服务员带领大家来到二楼。
二楼有一个面积足有八十平米的厅堂，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里面摆放的全都是做工考究的红木仿古高档家具，三面墙壁上各有两个垂挂着珠帘的镂花月窗，临湖的那面墙壁上，还有一个通向外面阳台的小门。每一面墙壁上，都挂有风格迥然不同的水墨山水画和竖条字幅。对应着正门的内侧，是几扇微微折起的木雕屏风。小门的一旁，有一个青花瓷缸，里面随意地斜插着几轴画卷。室内的桌子显然是重新摆放的，三组桌椅分开摆放，每一组都置于月窗下，便于人们欣赏周围的秀丽景色。 服务员把他们一行六人带到临湖的一面月窗前的桌子边。江霏霏、林晓燕、柳濛坐在桌子的一侧，另一侧坐的是江总、梅雨晴和弟弟梅林。大家刚一就座，这时候，几位身穿旗袍的女服务员鱼贯而入，把水果、点心、果汁、鲜奶、红酒、茶具、酒具、蜡烛等一应东西端过来。当服务员在两个龙蟠凤舞的烛架上点燃蜡烛时，婉转低回的音乐声随之而响起。林晓燕立刻听出来是筝曲《春江花月夜》，原诗的作者是唐代的张若虚，和林晓燕是同乡。熟悉而亲切的音乐，使林晓燕的心情得到平稳与放松，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等大家安静下来后，柳濛站起身向大家介绍道：“老师们，这位是江总，江宏建，赫赫有名的江山集团的董事长，我们江淮市的两个高档住宅小区 --- ‘江山如画’和‘碧水明珠’都是江总的得意之作。我校的第二图书馆和新科技馆也由江山集团来承建。江总对我们江淮市钟爱有加，还想在我们江淮市有更大的发展。即将竣工的‘湖畔听鹂’小别墅群将会是我们江淮市建筑界的经典之作……” 林晓燕用眼睛很快地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总，又赶快把视线转移到月窗的珠帘上，脑海里突然冒出杜牧的诗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梅雨晴向江总投去恭敬、赞美和羡慕的眼光，嘴里不断地发出“啧啧”之声。江霏霏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总，彷佛在静心欣赏一件刚刚出土的绝世珍宝，欣羡之意，溢于言表。 柳濛话音刚落地，梅雨晴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十分谨慎地问道：“江总，和您一起的那一位先生呢？” 江总很文雅地笑笑，说道：“赵主任，哦，我的办公室主任。他在下面，还有别的安排，也在忙呢。” 两位服务员按顺序给大家沏茶、上茶，江总吩咐说可以把酒打开，先把大家的酒杯斟满。 柳濛端起茶杯，轻轻揭开杯盖，用鼻子深深吸一下温润的水烟，然后用杯盖慢慢划去漂浮的茶沫，细细地呷了一口，稍停片刻，接着又是一口，在口中仔细咂摸一番，然后由衷地赞叹道：“好茶！大家都品尝一下。不要客气，都是好朋友的。江总我们以前就认识，是铁哥们。这种茶我是第一次品尝，确实很好。淡芳清逸、余味醇厚、沁人心脾、唇齿留香啊！” 大家都端起茶杯开始品尝。江总温文尔雅地问道：“恕我冒昧，在座的哪位小姐是林老师？”大家都惊讶地抬起头来，目光转向林晓燕，想知道江总为何这样发问，刚才柳濛不是已经介绍过嘛。江霏霏莫名其妙地望着江总，更想知道其中的缘故。 林晓燕抬起头来，看了柳濛一眼，放下杯子，声音很柔和地说道：“我是林晓燕。请问……” 江总微微一笑，说道：“听说林小姐对茶道颇有研究，幸会，幸会！林小姐，你能品出这是哪种茶吗？” 林晓燕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问这个啊。其实，她只需要像柳濛那样对着从杯口冒出的轻烟深深地嗅一下，就能知道这是哪种茶，自己对这种茶再熟悉不过了，因此，她脱口而出：“扬州绿扬春！” 江总愕然，继而哈哈大笑，高高竖起大拇指，模仿着《开心辞典》主持人王小丫的神态，说道：“恭喜你……没有完全答对，就算半对吧，扣你五十分！” 林晓燕面色通红，怯怯地问道：“不是吗？这应该就是绿扬春啊。”林晓燕又慢慢地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随即转首看看柳濛，又望望江总，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一点不错，就是绿扬春！” 气氛慢慢地活跃起来，一开始的拘谨也渐渐消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江总接着说道：“校长老弟，请你给出正确答案，看来林小姐不服气啊。” 柳濛清了清嗓子，看着林晓燕说道：“大才女，标准答案是：扬州金冠绿扬春。”说完，独自哈哈大笑。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突然明白原来这是逗林晓燕开心的，很显然，柳濛知道林晓燕喜欢喝扬州绿扬春。 江总故作羡慕不已地说道：“这是校长老弟专门托人买来的，绿扬春系列中的极品茶，市面上很紧俏啊！茶品和价格不逊于武夷大红袍。据说有人已经开始收藏了！我真佩服校长老弟，古人能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老弟是一掷万金为红颜啊。哈哈哈哈。”江总得意地大笑起来。 林晓燕既感激又嗔怪地看了柳濛一眼，然后转首望着江总，幽幽地说道：“江总，怎么老是冲着我来啊？！都知道人家好欺负。梅姐，你说话啊。”林晓燕向梅雨晴投去求助的眼神，而梅雨晴一边端着茶杯，眼睛盯着杯里面的茶水很认真地审视，一边不动声色地暗笑，只当全然没看见。 柳濛担心林晓燕经不住玩笑，害怕她真的生气，赶忙出来解围。他对林晓燕说道：“事有凑巧，前几天，‘淮上人家茶楼’的张董事长回扬州，给我打电话说想捎回来一些家乡的特产，问我喜欢什么，我随口答曰：茶叶吧。这不，他给我带回来这个。再说了，我们平时常喝的就是那几种茶，换换口味，岂不美哉？我也是请大家来尝鲜的。希望各位能喜欢。” 江霏霏说道：“柳校长说的很有道理，简直是顺理成章、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要是问我喜欢扬州的什么，我会回答：喜欢扬州的人！怎么会先喜欢茶叶啊？这是喜爱某一个人时，也爱上他家房子上的那个什么鸟……” 梅林在一旁嘿嘿直笑，这时突然插嘴说道：“江老师，这个是成语‘爱屋及乌’啊！” 梅雨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大家说道：“别听他的，这是柳校长体恤下属、关心他人。对不，林妹妹？” 林晓燕接过话茬说道：“对啊，你江霏霏不也正在沐浴皇恩浩荡嘛，大家都有份。既然是家乡茶，这倒是替我尽地主之谊啊。” 大家一边品茶、吃点心，一边说说笑笑。 江总的眼神不时地投向江霏霏，而江霏霏倒表现出很大方、很开朗的样子，并不刻意回避江总的目光。没过多久，江总很亲切地说道：“江小姐，我们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啊，五百年前是一家人。来，我们碰一下茶杯好吗？”江总在试探江霏霏的心思。 江霏霏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碰碰杯，说道：“我叫江霏霏，名字出自韦庄的‘江雨霏霏江草齐’诗句。江总，还是叫我小江吧，小姐这个称谓就免了。这年头，小姐二字不算雅称。” 江总顺水推舟地说道：“那好，那好。还是江……小江说得好。你也别开口江总闭口江总的了。既然我们是一家，你就称呼我江哥吧，这样更亲热些。” 林晓燕听罢，自言自语道：“缘分啊，五百年前的一家人，五百年后又能相遇。看来有一句歌词得修改一下才好。” 柳濛紧接着问道：“你说的是哪一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地说：“千年等一回！” 江霏霏回身坐下，对林晓燕说道：“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啊。嘿嘿，我们兄妹这才千年等一回，毕竟还是很漫长的啊。有些人就不同了，百年也没等，就在回眸中偶遇了。这才是缘分呢！” 梅雨晴一边给大家削苹果、拿水果，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听完江霏霏的一番话，梅雨晴停下来，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特别喜欢热闹，尤其是内讧性质的热闹。要不是江总在，我真想给你们敲敲边鼓、喝喝彩！” 江总转向梅雨晴，说道：“不妨事的，既然坐到一起，大家都是好朋友啊。不要拘谨，我这个人也很喜欢热闹，尤其是和你们这些才子佳人在一起，格调就是不一样啊！” 江总继而对柳濛说道：“这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一个个才思敏捷、能言善辩，的确少见。” 柳濛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后站起身来，示意服务员做好准备。他举起面前的高脚杯，对大家说道：“各位，今晚是中秋之夜，正值‘江上明月共潮生’之时，承蒙江总的美意，使我们能在此欢聚。‘明月知我心，也应同此醉’。让我们把思亲、思乡、思人之情，化作杯中甘甜而绵长的情愫，让它，永远蕴藏在心底！诸位，请共饮此杯！”柳濛说完，与大家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林晓燕看着一大杯酒，紧蹙眉头，面有难色。柳濛很自然地端起她的杯子，将大半杯酒倒入自己的酒杯，与林晓燕碰碰杯，继而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江霏霏看一眼梅雨晴，怪声怪气地说一句：“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柳濛深知其意，不动声色地反驳道：“江老师可以多喝几杯，说不定还能‘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呢。”林晓燕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道：“霏霏准备与谁‘同销万古愁’呢？” 江霏霏不加理会，反而看着梅林说道：“男人唱歌，女人在后面跟着唱，这是哪个成语啊，梅老兄？” 梅林明知道是“夫唱妇随”，但这次不敢直说，转过脸看看梅雨晴。梅雨晴嘿嘿一笑说道：“这不是那个那个……男女声重唱嘛。”梅林接过话茬，附和道：“对对对，就是唱山歌。” 几个人又是一阵开心地大笑。 江总举杯尽饮之后，又示意服务员给大家斟酒，然后说道：“‘把酒冰壶接胜游，今年喜不负中秋；故人心是中秋月，肯为狂夫照白头’。诸位，别客气，大家把酒痛饮耳！妹妹，来，与哥哥碰一杯！” 柳濛也端起酒杯，应和道：“好！‘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林晓燕却怅怅地说道：“月到中秋分外明，要说赏月，我的家乡应该是最佳之地了。” 柳濛举杯又饮，然后微微一笑，说道：“你这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吧，是不是勾起思乡之情啦？。”林晓燕白了柳濛一眼，说道：“我的大才子，没听说过‘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啊？” 江霏霏听罢，似有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呵呵，现在看来，一百年也不用等了。张口就是‘我的’‘我的’。情深意长啊，极寒！柳校长，你是‘落叶正飞扬子波，行人又上广陵船’啦！” 林晓燕不由一怔，乍听起来对这两句诗颇为熟悉，但仔细思索一番之后，还是没有回忆出来，转而问柳濛：“这两句诗出自何处？不是唐诗，也不是宋诗啊。”柳濛嘿嘿一笑，答道：“大才女说得很对，这首诗的确很冷僻，是元朝萨都剌的《过广陵驿》。” 林晓燕一经指点，如梦方醒，说道：“末句是不是‘自笑栖迟淮海客，十年心事一灯前’？” 柳濛哈哈一笑，说道：“恭喜你！这次完全正确，加上一百分。不过，我们应该是‘十年心事一杯前’吧。”江霏霏听罢，撇撇嘴，连“哼”两声，然后伏在林晓燕的耳边低声说道：“应该是‘十年心事一床前’吧。”林晓燕脸色涨红，在江霏霏的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气咻咻地说道：“都是梅姐把你教坏了！” 梅雨晴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愣，然后不明就里地说道：“别把我扯上啊，你们都是重点大学毕业的，自学能力肯定都很强。现在讲求自主学习、自我提高。学好学坏不全在老师。” 大家在笑声中频频举杯，酒杯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背景音乐柔和地萦绕在耳畔，林晓燕听出来是二胡曲《但愿人长久》。这首曲子是王菲演唱的一首流行歌，出自苏轼的《水调歌头》。 每一次斟酒碰杯，柳濛都要主动替林晓燕喝掉大半杯。林晓燕一开始还多少有一点歉意，但透过他的眼神，她能理解柳濛的用心，后来的几杯酒，她悄无声息地有意暗示柳濛替她喝。 江总从果盘里拿出一瓣香蕉，剥开之后递给江霏霏，江霏霏脉脉地看了他一眼，感到这个人还是粗中有细的。 过了一会儿，江总的那个办公室主任走了过来，与他耳语几句。江总点点头，然后对柳濛说道：“校长老弟，三瓶酒饮尽，我们就去游湖赏月，行吗？” 服务员走上前来，给大家逐次斟满酒杯。 柳濛很豪爽地说道：“江总好意，不能违拂。百年陈酿白兰地，正好暗喻百年好合！愿我们的友谊之树，万古长青！‘莫使金樽空对月’！诸位，再干一杯！”说完，痛饮之。林晓燕看着柳濛一直豪饮，心有几分疼惜。等柳濛坐下之后，趁人不备，对柳濛耳语道：“少喝，酒多会伤身的。”一股久违的暖流，缓缓浸润柳濛的心田，他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情迷之下，他在桌子下面握了握林晓燕的手。林晓燕并不推脱，桌面上，她若无其事地看着周围的人，面带微笑。 月亮升起来了，窗外，月辉轻漾的院落里，竹枝参差，柳丝婆娑，花影拂墙，荷香暗送。近处的丛林里，不时地传来几声悠悠鸟鸣。凭栏望去，紫菱湖轻纱笼罩、波光粼粼、月明风清；湖面上，画舫灯红、悠悠荡荡，笙歌迢递、时隐时现。
一行六人走下楼梯，在一棵合抱的垂柳下，准备登上早已准备好的画舫。江总走在前面，登船的时候，回身牵着江霏霏的手，嘱咐她小心。而林晓燕差不多是挽着柳濛的一只胳膊，看起来既像是不胜酒力，又仿佛担心脚下有什么东西会把自己绊倒。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旗袍和高跟鞋很不方便的。梅雨晴心知肚明，故意落下几步，对身边的梅林说道：“看到没有，姐姐的心没白操吧，事情成了！”接着又叮嘱梅林：“一定要见机行事，不要跟得那么紧，要给他们留出机会去说话。”梅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跟在姐姐身后一步一趋。 画舫的前后两端，分别垂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卧龙伏凤的四檐，点缀着闪烁的彩灯。画舫里，悬挂着几只小红灯笼，既能照明，又能起到装饰作用，渲染出一种灯红酒绿、浅斟低唱的氛围。临窗的大方桌上，已经摆满了水果、点心、果汁和奶品。另一侧，端坐着一位身穿旗袍的古筝乐手。看到大家都已登船，乐手微闭眼睛、撩动玉指、轻拨琴弦，一曲《平湖秋月》缓缓启奏。 梅雨晴和梅林坐在船首，姐弟两个在低声商讨着什么。林晓燕和柳濛坐在大方桌的一侧，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时而抬起头来相视一笑，看起来气氛很融洽。而江霏霏和江总则来到船尾，手扶船舷，望着月光溶溶、淡烟飘渺的湖水有说有笑。船家忙不迭地搬过来两个绣墩儿，让他们坐下来安心地聊天。 江霏霏已有三分酒意了，歉疚地说道：“很抱歉……江哥，今晚有点儿喝多了……平时不善饮酒的。” 江总安慰她说：“我感觉你的酒量还可以，也算是女中豪杰了。不过，以后还是少喝为佳。下次再遇，我替妹妹喝酒如何？看看人家，好不叫人羡慕，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江霏霏怅然若失地说道：“谢谢你，江哥。不过，萍水一遇，过眼云烟啊。你……还能记起我？” 江总脱下西装，披在江霏霏的身上，说道：“妹妹何出此言？漠漠尘世，茫茫人海，遇到妹妹，我是三生有幸啊，皇天不负有心人！”江总说完话，双手合起，对着天上的月亮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江霏霏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半信半疑地说道：“这是江哥的真心话？莫不是逢场作戏、逗我开心吧。” 江总用手指指天上的月亮，动情地说道：“日月为证，我江某诚心实意，绝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江霏霏凄然地说道：“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岁月侵蚀，红尘消磨，容颜憔悴，青春难再。不知道江哥看上我哪一点了？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江总打断她的话，很认真地说道：“妹妹，不要这样说。像你这样既有才学又有气质的女子确实少见呐。顺便问一句，妹妹是教什么学科的？”江霏霏仰起头，长吁一口气，恹恹地说道：“英语。” 江总似乎很开心地一笑，说道：“看来我没有猜错啊，我一看就能看出来八九分。”江霏霏颇为惊讶，望着江总，不解地问道：“何以见得？” 江总很得意地笑笑，说道：“过去人家常说，中文系的文里文气，历史系的古里古气，外语系的洋里洋气……妹妹如花似玉、超凡脱俗、清纯秀逸、甜美可爱，真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大美人啊。”接着话锋一转，低声问道：“妹妹的家就在江淮市吗？”江霏霏回答道：“老家不是的，小家在莲花区，距这里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江总又一次试探着问道：“妹妹不会是单身吧，像你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孩子，人人都会发疯似地紧追不舍啊。”江霏霏苦笑一下，摇摇头说道：“唉……我去年结的婚。” 江总很理解地说道：“也好，女孩子家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有个家，就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嘛。” 江霏霏淡淡地说道：“初恋时不懂爱情，相爱时不懂生活，走入生活时不懂现实。” 江总看着一直摇头叹气的江霏霏，不解地问道：“好妹妹，我听你说的怎么像绕口令？此话怎讲？” 江霏霏说道：“人们在初恋时，常常凭着一种感觉，正所谓一见钟情。看重的是外在，相信的是誓言，专注的是情爱，希冀的是美好。根本不知道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之外，还有吃穿住行、油盐酱醋、苦辣酸甜、喜怒哀乐。等到爱情圆满、步入婚姻殿堂，才知道红地毯的那端并非柳暗花明、莺歌燕舞……唉，房子、车子、票子……人啊，活得太无奈、太疲惫……哪能像您，身家过亿，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知道生活的艰辛啊……我是‘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啊……”江霏霏说到这里，摆摆手，长叹一口气说道：“不说也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尽管江霏霏所说的话闪烁其词、未能尽意，但江总深知现代生活对于年轻人的重压，他遇到过很多年轻人，他们对生活充满不解、抱怨、迷茫、悲观，显得茫然不知所措，缺少生活的方向和动力。江总很怜悯江霏霏，当然，更喜欢江霏霏。他感觉江霏霏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使人痴迷的气质，天性纯朴、聪颖灵慧、大方开朗、有自己的思想，表现出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 江总很亲切地说道：“妹妹，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哥哥有能力帮你解决，请你相信我。”江总顺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压低声音说道：“这个不是公务名片，需要什么你直接说。打电话也行，到我办公室也行，我的总部在省城。” 江总把名片递给江霏霏的同时，顺势一把握住江霏霏的手。江霏霏稍稍挣脱几下，但江总紧抓不放，江霏霏终而作罢，任由江总握着自己的手。江总把嘴贴在江霏霏的耳边，动情地说道：“妹妹，你的手好温暖，好细柔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打心眼里喜欢你。你太美了，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让我的心湖里波光潋滟、澄碧如洗。我……可以叫你霏霏吗？你的名字和人一样引人遐思、令人留恋。” 江霏霏点点头。江总的身体慢慢地靠近她。 江总问道：“霏霏，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呢？你们有孩子吗？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回答的。” 江霏霏有点伤感地说道：“我真不想提他。他在莲花区水利局当技术员。人太老实……我们一直没要孩子，到现在住房还没有着落，再养一个孩子，房子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唉……这年月，养一个孩子容易，买一套房子难啊！”江霏霏说到这里，心头一阵酸楚，低声说道：“我怎么给你说起这些事情啊……你不介意吧，江哥。” 江总望着江霏霏，怜爱之意从心头急剧升起：“我怎么会介意呢？妹妹的事就是哥哥我的事！起风了，冷不冷，霏霏？”江霏霏点点头。江总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搂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十分疼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和脸庞。江霏霏羞涩地说道：“一边有人，小心被人撞见。” 江总的嘴唇贴在江霏霏粉嫩的脸蛋上，轻轻地说道：“别怕，宝贝。柳濛那小子顾不上我们。霏霏，今晚……陪我说说话，好吗？我的内心很寂寞、很孤独……我太喜欢你了，我需要你。” 江霏霏心有疑虑地说道：“那……柳校长他们……” 江总很神秘地告诉江霏霏：“你还不知道吧，柳濛的房间在十八号楼。”接着又凄然地哀求道：“答应我好吗，宝贝？” 江霏霏望着烟雾凄迷的远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湖面上，游船飘荡，丝竹袅袅，笑语阵阵。今夜，月亮正圆，月色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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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1 06:15:35
发表于 2015-5-21 10:10:14
欣赏问候老师！
闲话少叙，预祝创作愉快！
发表于 2015-6-11 14:58: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