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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悄无声息地来了。城里的秋和春几乎没什么两样。地上的小草还在悠然地泛着绿,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也在全身心地开着,大大小小的树木依然蓊郁葱翠。在这里,你闻不到万里稻谷的清香,听不到响彻天宇的蝉鸣,更看不到枝头的累累硕果和触目无垠的金黄。要不是看到路上倏尔飞起的落叶,你绝然不会相信,秋已经光临了这座城市。“一叶知秋”虽可以道尽秋之百味,可真正的秋,却是在故乡。
故乡的秋是博大的,无私的,热烈的。每当秋风悄至,故乡的大地便会隐去她的本色,摇曳着,鼓荡着,向你袒露出丰满迷人的胴体:黄灿灿的谷穗,红彤彤的高粱,银晃晃的花生,翡翠绿杂以斑斑赤红的大枣......原本沉寂的故乡,此刻马上就会骚动起来。大大小小的车辆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中不时有满载谷物的机动车驶过。那有节奏的哒哒声,像是农人欢快跳动的脉搏。田地里,到处闪动的是赤脚裸膀,头扎围巾或戴遮阳帽的男男女女。就是他们,这样一群质朴辛勤的劳动者,用自己的汗水和心血不断地滋润着脚下这片广袤的土地,用点点滴滴的收获回报着故乡,诠释着人生。空气里,洋溢的是热烈。脸庞上,盛开的是喜悦。机器声,收割声,欢闹声,混杂着远方栗子炸开的声响和果实落地的动静,交汇成一曲大自然独有的天籁。
故乡的秋是和谐的,澹泊的,静美的。每逢此时,所有的色彩便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忘情地释放着生命的热忱,共同把故乡打扮得满心欢喜:黄的彻底,绿的苍郁,红的浓烈,蓝的透明。一切是那么和谐而秀逸。路边的野菊透露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气,一簇簇,一汪汪,开得正热烈。纤弱娇柔的枝叶在秋风的亲吻下,竟开出了一种宠辱不惊的淡定和从容。一直有人指责秋风的残酷无情,说它吹落了一个绿意盎然的世界,而我却要赞美它,是它的无限慈悲让衰落的一切回归故里,寻到了萌生希望的温床,去孕育一场更饱满的绽放。我总喜欢以仰望的姿态去凝视故乡的每一枚落叶,聆听他们写在萧瑟里的歌声。生命,在这个季节做着最华丽的转身,坦然地行走着,怒放着,思索着。它用最平凡的音符,演绎出高亢的旋律。那是一种饱历春之繁盛,夏之热情的成熟和沉淀。在这样的旋律中,你会真切地领悟到生命的真谛。一种自然,一种豁达,一种纯粹,一种无悔与永恒。
再没有比故乡的秋更丰腴,更令人销魂怡悦的了。当“万壑泉声松外去,数行秋色雁边来”,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们心底的丝丝柔软,瞬间就会被故乡的秋撩动,被她独特的气息所引领。你会在不经意的想象中捕捉无数令你心动的瞬间:观闲云悠悠,领悟一份旷达与安闲;听风过松林,享受一丝纯净与明澈;见红枫漫山,心中便有梦想在悸动;看硕果满枝,心底即会涌现出无尽的感念。倘若是在一个有月的晚上,背对远山隐隐,面向一泓秋水,听松涛阵阵,聆天籁幽幽,看云月迎合在眼底铺设成飘锦飞练,你心里还会有什么烦恼和奢求呢?只有在这样的一片宁静中,你才能听到自己最真实的心音,观照到万物的实性,回归生命的本真。
这就是故乡的秋啊。我以生命的虔诚与敬畏深深地爱着故乡的秋。是的,深深地。虽然离家已多年,可每当在城市小巷看到推着小车,提着篮子大声吆喝卖棒子,卖桃栗,卖鲜枣的农人,我的心底禁不住就会升腾起一股不能自已的深情。于是,跑向旷野,仰望着一片蓝天,采几声风哨,撷一丝彩云,寻几分秋色来疗我思念故乡之饥渴,寄托我对故乡的秋之眷恋。我是如此地念着故乡,依恋着故乡的秋。我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流淌着故乡的血液。无论经历怎样的是非荣耀,艰难坎坷,故乡总会向我张开双臂,以秋的豁达和宽容接纳我,拥抱我,安抚我,鼓励我。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故乡。谁都在不知不觉中,用时间的鼓点敲响秋的大门,用有节奏的响声卸落浮华,换取安宁。我一直怀念故乡带给我的无私与豁达,一直感谢故乡的秋赐予我的恬静与丰盈。我不止一次地在记忆中回味她存在的气息,守候着那些原本固有且无声的寂然:至真至纯至善至美。多少次的梦绕魂归,多少次触摸故乡的冲动,像是要穿越时空皈依童年。原来啊,故乡一直在我的心里,故乡的秋一直在我回望故乡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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