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门外

单佳

产房门外

安徽 单佳

  有时候，人类的可悲在于他的执念，可以说是至死不渝的执念。就像严监生，他的吝啬是渗透到血液中的，就是到死，还觉得两根灯草太费油，就是不肯咽气。

  在封建制度下生活了几千年的中国人，慢慢形成了非常根深蒂固的观点，这些观点有些是精华部分，但有些却是糟粕。

  被糟粕毒害的人，固然可怜；但往往他们不觉自己得可怜，却对老祖先的传承有着高度自信，还意志坚定地要求下一代传承下去。

                      ——题记

林老太站在手术室外，紧张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这样的一幕其实20多年前就发生过，只不过那时候她自己是主角，现在幕布撤下，儿媳妇成了主角罢了。

  她在心里又默默祷告了一番：求求万能的主啊，保佑儿媳妇千万要生个男孩。啥都不为，就为了传宗接代。
  看到这里，不知道有些读者会不会笑掉大牙。要知道，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人们的思想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还会如此封建，盼着生男孩呢？人们不是常说“儿子是建设银行，女儿是招商银行”吗？生儿子的成本那么大，那些有着两个儿子的家庭，甚至娶不起媳妇，这些难道林老太不知道吗？
当然，她当然知道。即使如此，她仍然希望儿媳妇生个孙子。在她的心里，男孩就是天，就是地，就是能金口玉言的真龙天子。
想到这里，林老太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这笑里，有苦也有甜，还有那种说不出的心酸。
想想自己年岁也不小了，这几十年在人间受的苦难已经够多的了。小时候正值大炼钢的年代，老母亲带着几个孩子逃荒要饭，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后来，她结了婚也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又有多少幸福可言呢？生活的痛苦倒是可以承受，生不出儿子的悲惨的命运才是她心中最深的苦痛。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本来经过十来年的改革开放，老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可是，对于林老太的家庭而言，却反而越来越穷。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的林老太与丈夫根本无心生计，反而要一心一意地生儿子。
  生儿子成了悬在她头顶上的三尺剑，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才行。不生儿子，在皖北平原的那个小小村庄，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不生儿子，她将永远活在别人的鄙视之中，没有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于是，那时候被称为林家大嫂的林老太，可真的为生儿子差点搭上了半条命。
  首先，因为国家实行计划生育的政策，政府管得太严，家里是呆不下去了，夫妇二人在外漂泊了好几年；其次，回到家里面临的是致命的贫穷——是那种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差点揭不开锅的穷。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成熟，而面缸却见了底，眼见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儿子，还有正在读书的女儿，林大嫂不知道偷偷流过多少眼泪。最后，终于东奔西走借到一麻袋小麦，算是度过难关。
“难，可真难啊……”林老太自言自语，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她的脸色有点泛黄，眼睛里还有几根血丝，也许是这几天陪床有点累了吧。尽管已是五月份的天气，她还穿着厚厚的棉衣，似乎那棉衣才能够带给她一点点温暖。
产房的窗外对着一家幼儿园，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阵阵传来。幼儿园里月季花开得正艳，小鸟在枝头唱着欢快的歌，让人很想过去散散步。
林老太可没有兴趣散步。她咬了咬牙，尽管嗓子已经冒烟，仍然没有心情去喝点水。
她要把自己变成雕像，守护着这个产房，那里可是她的希望，全部希望。尽管她的腰身不再挺拔，甚至还有点弯曲，可她仍然倔强地挺立着，干瘪的身体远远看去让人有点心疼。
儿子看出了林老太的紧张，就劝她坐下歇歇，她没有做声，更没有心情休息。想想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个儿子，不知道儿媳妇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护士小姐笑盈盈地抱着孩子走了出来，林老太一个箭步冲上去，急切地问道：“男孩女孩？”护士小姐回答道：“女孩。”林老太听了两眼一花，竟然晕了过去……

香儿

她要把自己变成雕像，守护着这个产房，那里可是她的希望，全部希望。尽管她的腰身不再挺拔，甚至还有点弯曲，可她仍然倔强地挺立着，干瘪的身体远远看去让人有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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