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情敌》——浪迹（三十四）

司马平原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也可能是真的）

我把我要从外企辞职的事给我爸妈说了，听完后，我爸抽着烟低头不说话，我妈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你是要气死你爸吗？”

我寒窗苦读数十载，磕磕碰碰终于毕业，挂了二十几门课，还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工作：朝九晚五周末双休，转正过后每个月可以拿到4500。而工作了大半辈子的我爸一个月现在才2800。这样的工作在我父母眼里已经好得不能再好，我现在居然要辞职。

我闷着头不啃声，我有自己的想法，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5.12的地震让我明白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和脆弱。一个人去北京的经历，让我明白了我要的是什么。我希望能在有限的青春里，多出去走走，多出去看看，正所谓男儿志在四方，而不是在一个安逸的城市打着一份悠闲的工，慢慢老去。公司里，坐在我前排的张工，是我们那个行业里面技术全国前十，现在已经35岁了，一个月才拿8000块，每天想着的是中午要不要奢侈一点吃一晚大排面或是晚上能不能早一点下班错开晚高峰尽快回家。我坐在他身后，就能看到我十年之后的样子，这让我每一天都止不住的心慌。我惧怕，惧怕自己也有一天变成这样的中年男子，被一成不变的生活磨掉了斗志。

在之前的面试中我收到了六七个OFFER，其中有一个公司能满足我男儿志在四方的需求。而且这个外企太过于自信，他们可能不认为这样的待遇居然还有人想离开，以至于没有让我交三方协议。我现在还有机会换公司。

“我想好了，我要去广州。”我没有被我父母的反对而放弃我的坚守。我妈叹了一口气，我爸没有作声。也许他想起了多年前，我做出考七中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嘲笑了我。这一次他没有讥讽我说出类似“你去嘛，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回来的时候，我们是不得管你的。”这样的话，他熄灭了烟，抬起头看着我，说
“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后悔，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不会，好的。”我很感谢他们的支持，但是又很难过他们除了口头支持，其他什么支持都不能再给我。

那晚我睡得特别踏实，我梦见了我踏遍了中国的各个地方，这种来自于心的自由，让我欣喜万分。

第二天起来，我出门的时候，我妈又追着让我再考虑，不要做傻事。我转过头，看了看我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天花板上的漆掉了，露出黑灰的一片，桌子旁边的沙滩椅，白色的坐垫被汗渍已经侵染成了黄色，支架上的螺丝布满了油污。地下地砖有几块裂开了，地板上的拖鞋，塑胶带断了一根。

“我想好了，你相信我嘛。”我给我妈说了这句，走了。她站在门边一直目送我下楼。

在同事的各种不解的眼神中，我办完了辞职手续。我想去公司的论坛发点东西写两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帖子，标题是《地震中还在调试程序的同事》，作者是我上司，我点进去看到。

“成都办事处的同事王环宇王工，在余震不断的办公室完成了软件的最后调试，牛！”

下面有一堆留言，大多是赞美之词，或是让我注意安全的，还有MISS ZHANG的“那天面试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我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人像我这样，还没待够半年，就要离开。看着同事们都这么认可我，我有点难过，让大家失望了。心里堵得慌，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写不出只言片语。我没有发新帖，也没有在这条下面留言，关掉了网页。

父母的不理解，全公司的同事的挽留，都没让我打消南下的念头。我辞职了回到家里，给那家在南方的公司打了电话。

这家在南方的公司叫做步步高，我在大三下期的时候为了找工作看了很多名人经历，里面就有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段永平。他没有任何背景，完全白手起家。做过小霸王学习机，后面又做了VCD，再到后面做了复读机，他做的所有产品几乎都成功了，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品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命不凡从来对谁都不服气的我居然特别憧憬他这样的经历，油然而生一种钦佩之情。

大四的时候这家公司果然来到我们学校校园招聘，一来就来了三个部门，一个步步高视听，我简历都没过；一个步步高教育，我笔试没有过；最后一个步步高总公司，我最终拿到了OFFER，而拿到OFFER的过程也颇曲折离奇。

因为我挂科太多，也不想做技术类的工作，自认比较能说会道，所以投简历只会投销售相关。而经常去面试销售类职位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一帮特定的人，也都是面试销售的，久而久之，大家在等待面试的时候就熟悉了起来。我们又是竞争者，又是朋友。后面朋友的关系超过了竞争关系。为此我还建了一个群，把所有科大08届准备销售的同学拉到了一起。

群里面大家都会讨论哪家公司不太看成绩啊，谁家的面试太难了啊，或是特别不同啊，我在这样的情况下，面试技巧与日俱增。在群里，我也从其他人那里知道了，面试还可以强面和霸王面。

强面很简单，就是没有投递简历，直接去面试，面试的时候交简历，这样可以避免在简历缓解就遭淘汰。

霸王面就是上一轮已经被拒了，还要厚着脸皮直接参加下一轮。

强面和霸王面一般发生在销售类工作的面试中。销售本身，就是一个被拒绝再坚持到成功的过程。所以很多HR在选拔销售类工作的时候，给一定的强面和霸王面的机会，因为销售员要的就是这种一次不行再来二次，变不可能为可能；HR看中的就是这种永不服输的精神。

当然，强面和霸王面还有个关键点，就是你必须知道面试的时间地点，不然你就算是想去，也找不到地方。

而我建的这个群，就给了我们这帮做销售的强面霸王面的机会。一些比较好的公司和职位，都会在群里通报，然后我们会一起去。虽然每个公司选拔人才的角度不同，但是我们这么多人，很少有全军覆没的机会，总会有通过下一轮的同学，通过的人就会在群里发布下一轮的时间地点，方便没有通过的同学去强面。

不过科大的同学一般还是比较有态度，如果不是特别看好的公司和特别高的待遇，大家被拒过后大多数都是自己总结原因，所以就算有这样强面的机会，但是真正选择的还是少之又少。

而我这个步步高的工作，就是这样来的。步步高来招聘那天群里有五个人去了宣讲会，简历环节大家都通过了，但是居然只有我一个人通过了笔试。其中有三个同事觉得步步高本来待遇就不怎么高，居然还拒绝了他们，就放弃了。另外一个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哥们儿小强私聊了我。“环宇，恭喜通过了笔试，二面的时候，叫上我吧。”

“你要去强面？”我有点诧异，毕竟步步高给的待遇确实很一般。

“对，我都被好几家公司拒了，想先拿一个OFFER，这样稳当点。”他实话实说。

于是我给小强说了二面的时间地点，我们一起去了二面，给他争取了个二面的机会。

二面是群面，那天自认为发挥的不错晋级可能很大的我等了好几天居然没有等到下一轮面试的通知。

“你收到步步高下一轮的通知了吗？”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小强打了个电话。

“收到了啊！你难道没收到?”小强在电话里轻松的说。

我心中一阵难过，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去霸王面的小强最终通过了而我这个引荐者却被拒了。

“没有，你去吗？”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不打算去了，我拿到了康佳的OFFER，也签了，步步高的待遇实在太差了。”是说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轻松，还没等我说话，他又接着说到“你知道吗，步步高的最后一面，居然是打篮球，你说什么样的公司，面试是打篮球。”

本来准备放弃的我，听说打篮球，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要不你带我去试一试？步步高他们那个创始人我很欣赏，我想去霸王面。”

“好啊，反正我也签了，正好没什么事，我带你去嘛。明天下午两点，就在篮球场。”他在电话里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我穿了一套篮球服，忧心忡忡的去了篮球场，我帮小强强面了二面，现在他帮我霸王面最终面。

HR是个女的，我们都叫她霞姐，她一眼就看到了小强，亲切的给小强打了招呼，看来已经把小强当成了公司里的自己人，热烈邀请他一起打篮球。

小强这时候才转过来，介绍我，我看出来霞姐有点尴尬，我就更不好意思了，霞姐对我的态度明显没有小强那么好，我心里有点难过。“你叫王环宇是吧，其实你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你的特质太突出了，我们这边的意见也是两个极端，我们几个人也是讨论了很久，最后还是跟你说抱歉！也希望你有更好的发展。”

霞姐可能是以为我只是陪小强来的，没有考虑太多，她的这一番话，把我想要霸王面的心思完全堵了回去，语气里彻底的拒绝意味，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我想既然来了，就算她拒绝的这么直接，我还是尝试一下吧。“我其实这次来，是想再争取一下的，”我犹犹豫豫的说出来这些，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霞姐打断了。

“王环宇，实在不好意思，你的问题我们确实是讨论了很久，已经做出了决定，恐怕不会再变，也希望你理解，如果你喜欢打篮球，可以一起打。”说完她转过去招呼其他前来面试的同学。

霞姐的声音有点大，以至于旁边有好几个人都听到了，闻言都朝我看了过来。我涨红了脸站在原地，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

小强站在旁边也不好安慰什么，“我去给他们打个招呼。”他发现呆在我身边特别尴尬，马上也跑了过去跟其他几个通过的同学有说有笑起来。

我一个人远远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他们开心的互相打招呼，看着他们分组，看着他们就要开球。这一瞬间，我发现整个世界都把我抛弃了。

最后，我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朝他们走了过去。霞姐看到这样打击都没有把我轰走，我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又跑了过去有点意外。

“嗯，我就想打打篮球，你不是说我可以打吗”我怕霞姐又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抢在她前面开了口。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

霞姐对我的行为，明显没反应过来。

“哥们儿，给我一个位置。”我不等霞姐说话，用肩膀挤入了他们围起来的圈子，把我旁边一个哥们儿挤了一个踉跄。他愤怒的看了我一眼，却迎上了我悲伤的目光，他一声不吭朝旁边挪了挪。其他人看霞姐没有说话，也默许了我的加入。

发了球开始后，我才发现，这帮面试的时候口齿伶俐的人全都没有运动细胞。有双手运球的，有抱着球像扔实心球一样投篮的，还有抢篮板眼镜掉了四下找眼镜的。大家积极的抢着球，无奈很多人几乎都不会，那个画面特别滑稽。

我却是越打越开心，本来就喜欢打篮球的我，一摸到球就仿佛变了个人，各种突破，上篮，或者是急停跳投。我们这边的得分越来越多，两边的分差越来越大。我的队友也看懂了，想要赢球很简单，把球传给我就行。

再又一次传球给我，我在罚球线附近跳投得分后，我的队友开心的跟我击掌庆祝，我透过他们的包围，看到霞姐满脸微笑的看着我。

我沉浸在篮球的对抗中，也逐渐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结束的时候，我看到霞姐对我欲言又止，我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其他面试的同学朝她蜂拥而至，围了过去，我给小强打了个招呼，他留在了原地，我转身离开了球场。

过了几天，我和小强同时收到了步步高的OFFER。这封叫做《致2008届新同事的一封信》的邮件里，这样写道：

各位同学：
你们好！
首先恭喜你通过我们的面试，欢迎你们加盟步步高事业。

从现在开始大家成为我们团队中的一份子，也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路。希望大家从现在开始能逐步调整自己，为自己将来从“学生”转向“社会人”做好准备工作。
我们从事的是充满荣誉感与挑战的销售工作，销售工作的第一步是销售自己,从“沟通”开始,良好的沟通能力、学习能力以及主动性是我们对销售人员的最基本素质要求，以后各位同事的发展进步不是取决于其他，而是取决于自己的沟通能力、学习能力和主动性！我们每位同事首先要对我们的团队和我们的部门负责，之后是对自己负责。
希望大家能在步步高团队中茁壮成长，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样我如愿以偿的收到了步步高的OFFER，结果没有收到几天，我就去参加了泛华测控的面试，以至于我直接去了那个外企。

现在我从外企辞职离开，拨通了霞姐邮件里的电话。

“前几个月邀请你提前参观公司你也没来，我们一直都以为你不会来了，王环宇。”霞姐在电话里说，对我的突然来电充满了意外。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用“在做毕业设计”搪塞。

“没事，既然你做出了选择，我们的约定还是有效，你来报道吧。你自己先定机票，到广州机场有车接你。过来产生的所有费用你把票留着，来了报销。”

挂了电话，我心里思绪万千。

我收拾好行李，订好机票，挥别我的父母。

我将要在南下，开启我人生的新篇章。

香儿

创作辛苦，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