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紫槐花》第十九章

青山绿水

　梁老三回到家里，梁清玉做好了饭等他回来。不见梁晓玉的身影:“梁晓玉呢？”
　　“梁晓玉回马家沱了。她们家正操持厂房的重建，事儿挺多的，有几位老嫂子陪我唠嗑，我让她回去了。”梅三嫂说道。
　　“她的手机还在我这儿呢。”梁老三跟妻子说道。
　　“她说没啥事儿就回来，等她回来再给她不就得了。看你这个人，那也算个事儿？”梅三嫂说道。
　　“也不知厂房弄啥样了，有时间过去看看。”梁老三说道。
　　“是应该去看看。一场大火让亲家一病不起，如今，也不知啥样了……”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夫妻俩的话。梅三嫂从枕边摸起手机一看，她笑了。说到:“你看，你的老情人儿许少华打过来的。”
　　“嘘”梁老三伸出食指，做出安静的动作：“这话可不能乱说，千万别让清玉听到。孩子听到了多不好啊！”梁老三低声细语地说道。
　　妻子神秘地笑了笑，接通了电话。
　　妻子和许少华在电话里聊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电话。用神秘的眼神直逼梁老三，把梁老三看得直发毛。
　　“你这是干啥，咋这么看我，难道我出去半天，就不认识我了？”梁老三说道。
　　“我当然认识你，就是哪天，你死了，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呸呸呸！别咒我，我啊，跟你还没过够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哄我。”妻子说道。
　　“哄你不哄你滴，你还不知道？就凭我喂你吃、喂你喝，给你接屎接尿的份上，你也该知道啊！”梁老三不是在买好，他的确做得非常到位。妻子的心里也没插着坯。
　　妻子低低的声音说道:“我是说，你的机会来了，你可以和她叙叙旧了。”妻子笑眯眯地说着，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梁老三。
　　“你这是什么和什么啊？我都糊涂了。”梁老三坐在炕沿边儿，低头看着妻子。
　　“你是不是装糊涂。这你还不明白，许少华在闹离婚，要回咱紫槐沟了。她说求你给她租个地儿安身。”
　　“是吗？你没骗我吧？你一定是在骗我，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
　　“我说你的机会来了，那是玩笑。让你给她租个住处，可是真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吗？”
　　“真是这么说的。看你！婆婆妈妈。”
　　梁老三沉默了。前几天，在医院里，手术室门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
　　“咋不说话啦。有心事了吧？”妻子嗔怪地问道。
　　“你说许少华闹离婚，我想起了一点儿事儿。”
　　“啥事儿？”
　　“你做手术那天，我见过许少华的对象。你不知道，她那个对象，可真不咋的……”
　　梁老三一五一十地把手术室门前的事儿，告诉了妻子。
　　“许少华过得真是不容易，她先头和一个叫啥……叫……对了，叫孙福成的，离过一次婚了。这个叫什么大宝？我想想，对，没错！就是叫程大宝。”妻子听完梁老三的叙说，为许少华感到惋惜，“多好的人啊！咋就没遇上个好丈夫呢？”
　　“不成想，她的事儿你比我还清楚啊。”梁老三说道。
　　“那当然了，我们都是女人嘛！在医院的时候，她啥话都和我说。我咋就不清楚呢？我们是好姐妹嘛。”妻子很自豪地说道。
　　“那她说没说，想租个啥样的房子？”梁老三问妻子。
　　“她说了，不图多好，能挡风遮雨就行。最好便宜点儿，眼下她手头紧。”妻子说道。
　　梁老三沉思片刻，说道:“把咱家那间房收拾收拾，就让她住那儿吧。”
　　“咱家哪有房子给她住啊？”妻子突然改口说道，“哦！你说的是，是咱家果园地里的那间吧？”
　　“对，就那间。”梁老三回应。
　　“那可不行！”妻子说道。
　　“不妥吗？”
　　“不妥！”妻子用一双审视的眼睛紧盯着梁老三，脸上留露出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容。
　　“咋啦？这么盯着我。盯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妥，我是说那间房子小了点儿。再者，我在想，会不会，真的给你们创造机会……”妻子说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看你，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别老是躺在炕上。也好看着我们。”梁老三听妻子说这样的话，觉得自己理穷。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我跟你开个玩笑呢。”妻子说着，她的手在枕边儿摸手机。拨通了许少华的电话。
　　许少华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接通了梅三嫂的电话。得知房子的事儿找好了，她的心里像百爪抓心一样，五味杂陈，真不知道是喜还是愁。
　　十三年来，她想离开这个家，离开程大宝。
　　十三年了，许少华和程大宝离婚已经成了她的梦想。
　　十七年前，许少华和孙福成离婚后，为了眼前能有口饭吃，她在镇上的幼儿园里，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活。总算解决了她没地儿吃饭睡觉的困难。
　　时近春节，幼儿园放假了。刚刚离了婚的她，又没有了安身之处，哥哥知道后把她接回娘家。
　　许少华回到娘家，嫂子正在外屋看孩子。
　　“嫂子。”许少华进门招呼了一声。嫂子没有搭腔，许少华的心里不禁一颤。“莫非，嫂子不愿意接受我？哥哥接我回来，嫂子和哥哥的意见没有统一？”
　　想到这里，许少华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很快，她安慰自己：“但愿嫂子是没听见。”这样想着，她进了父母的屋子。
　　“你还真把她接回来了。”许少华正胡思乱想，传来外屋嫂子的声音。
　　“可不是接回来了，难道你没看见吗？”哥哥的声音。
　　“快上炕暖和暖和。”妈妈见许少华进屋，赶紧招呼她炕上坐。
　　“妈，我爸呢？”许少华问妈妈。
　　“你爸去田家湾随礼去了。”妈妈答道。
　　哥哥进来了，说到:“小妹回来了，今儿包饺子吃。”
　　“哥，不用了。有啥吃啥呗，那不是还有饽饽吗？别费事了。”许少华说道。
　　“不，今天，哥不上班，妹妹回来了，一定要包顿饺子吃。吉利。”哥哥说着，转身从外屋，搬来面板放在炕沿上。许少华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都离婚了，还有啥吉利不吉利的。
　　兄妹俩开始操持包饺子。摊了几个鸡蛋，从院里的暖棚里，割了两把韭菜，和点面饱起了饺子。
　　饺子包好了。点火、烧水、煮饺子。饺子煮熟了。
　　在炕上放上饭桌，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可就是一直没见到嫂子露面。
　　许少华到哥哥屋里，请嫂子过来吃饭。她连连叫了几声“嫂子”，嫂子依然都没有吱声。许少华的心里翻了几个跟头。
　　许少华到了炕沿边去抱侄子。嫂子好像把她错当成是抢孩子的坏人，“嗖”地一下抢先抱起了孩子扭过了身去，给她一个后背。
　　许少华无奈的怵在那儿，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流下来。她静静地退回到妈妈屋里。
　　“招呼你嫂子吃饭了吗？”妈妈问道。
　　“招呼了，一会儿还不过来。”许少华回答妈妈的问话。
　　“咱们吃吧，不等她了。”哥哥说着，把饺子递给妈妈一碗，又递给妹妹一碗。
　　“再等等嫂子。”许少华说道。
　　“她看孩子，一会儿我换她。咱们先吃吧。”哥哥说道。
　　许少华的手刚刚拿起筷子，嫂子一掀门帘儿进来了。“嗖”的一声到了饭桌前，端走了哥哥眼前的那一碗饺子。
　　哥哥愣了一下没有出声，又从桌子上端了一碗饺子放在面前，还没等用筷子去夹，门帘一挑，嫂又一次端走哥哥面前的饺子……
　　就这样，嫂子从哥哥面前端走了三碗饺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妈妈和妹妹面前的两碗饺子。
　　顿时，泪水模糊了许少华的双眼。她既不傻，也不笨，这点事儿咋能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嫂子的举动早已让哥哥气愤不已。只是在妈妈和妹妹面前，他才没发火。
　　许少华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哥，你吃这碗吧。”说着，许少华把自己那一碗饺子端到哥哥面前，轻轻地下了炕，“我去端饽饽。”许少华走出了屋子。
　　“你媳妇儿这是想干啥啊！”屋里传出妈妈低低的声音。
　　许少华到了外屋。泪水像开了闸的还乡河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想干啥啊？你还让老妈吃饭不？”不知啥时候，哥哥到了他们屋里。
　　“不干啥！”
　　“这还叫不干啥，你妹妹来的时候，你咋就不这样……”哥哥质问嫂子的声音。
　　“那你甭用管。我就这样儿！”嫂子冷冷的声音。
　　“咱妹妹离婚了，当娘家人的不管谁管？”哥哥的声音。
　　“谁说不让你管了？”
　　“你没说不让管，可你这是干啥？”
　　“问我干啥，眼看着就过年了，你把她接回来算啥事儿啊？”
　　
　　哥嫂的声音越来愈大，已经争吵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听到嫂子的哭声。
　　站在外屋，许少华进退两难。不进去劝劝吧，怕他们打得更凶；进去吧，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怕哥哥看见心里不好受。再说，事儿，都是因为自己而起的，她要是进去会不会火上浇油？
　　许少华只好沉默无语，在外屋洗了一把脸回到妈妈身边。
　　“闺女啊！啥事儿甭往心里去，慢慢地都会过去的。老妈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啥事儿做不了主了……”妈妈的脸上，两行老泪在流淌。
　　“妈！我没事儿的。”许少华哽咽着回答。
　　在我们紫槐沟有一个民俗，那就是出了阁的女子，不能在娘家过年、过中秋，人们是非常忌讳的。在娘家过年、过中秋的出阁女人会被人视为妨家神、丧门星。
　　眼看就要过年了，有民俗做挡箭牌，嫂子一反常态。虽然没有两臂插腰横在门口，可她的举动已经说明，即便是说出大天来，她也不会让许少华进娘家的大门的。
　　反过来说，即便是嫂子不说啥，许少华也应该有自知，大过年的不能赖在娘家不走。
　　许少华知道，自己的娘家，说啥也不能住的，左邻右舍更不能去呆。甭用说是住下，就是串个门儿也都会惹来麻烦的。
　　娘家不能呆，曾经的家又回不去，只愁得许少华坐立不安。一着急、一上火，不到半天的工夫，嘴里边儿全烂了，牙也肿了，疼得她吃不了饭睡不了觉。有时疼得她恨不得撞墙，死的心都有。
　　许少华知道，自己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没离婚的时候，跟孙福成在一起时，可以说是要多难有多难。本以为离了婚，离开了孙福成，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些。没想到，真的离婚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连个占脚之地都没有，这日子过得远比她想象的更难。
　　许少华强忍着牙疼，从娘家出来，到镇上的医院看牙。大夫说她没啥事儿，就是有点儿急火，才闹牙疼的。拿了一盒“替硝唑”和“迪根”就把她打发了。
　　许少华低着头、无精打采地从乡卫生所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诶呦！那不是许少华吗？今儿咋有工夫到镇上来啦？”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许少华抬头看去，原来是幼儿园的园长。她去幼儿园上班时间不太长，只是知道是园长，姓啥叫啥都不知道。出于礼貌，她捂着腮帮子“嗯”了一声。
　　“呦呦呦！咋啦？闹牙疼了吧？”园长关心地问道。
　　说话间，园长已到近前。
　　“嗯！是的。”许少华“嗡嗡”的声音。
　　“哎呀！牙疼可是不好受。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啊！赶紧到医院看看吧。”园长建议的口吻。
　　“我刚打医院出来。”
　　“哦！你可买药了？”
　　“买药了。”许少华张不开嘴，仍然是“嗡嗡”的声音。
　　“那买药了还没吃吧？我家就住在那儿。到我家坐会儿，先把药吃了。”园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所民宅说道。
　　许少华执意不去。园长连拉带拽地把许少华带到家中。
　　请许少华坐定，园长给她倒水服药。闲聊过后，园长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想说的是，你离婚了，有没有往前再跨一步的打算？”
　　许少华低下头，没有回答。
　　沉吟片刻，园长接着又说道:“我们都是女人，离婚了，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可是难啊！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咋样？”
　　许少华依然没说啥。
　　“不瞒你说，我和你有同样的经历。想当年刚离婚的时候，可难了。娘家回不去，兄弟媳妇把我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哪有咱的地儿？”
　　园长口若悬河:“没有啥好办法，你好好想想，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嫁人。只有嫁人才是唯一的出路。最起码的，自己先有个窝儿，总不能睡在马路上吧……”
　　听着园长连珠炮般的话语，许少华的心里泛起了波澜。嫂子的话又萦绕在她的耳畔。
　　虽然，许少华在幼儿园上了几天班，见过几次园长，但她还真没仔细端详过她。此时，许少华抬起头，仔细地欣赏眼前的这位园长。园长有一副庞大的脸，额部稍微窄了那么一点点，两只大眼睛不停地转动着。许少华心里有些发紧，认为这位园长很不简单。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学生见到老师一样，心里有些发怵。
　　许少华看着眼前的这位，对自己很热情的园长，倒像是个热心肠的人。
　　许少华暗暗问自己，这位给自己倒水吃药的园长，是不是上帝派给她的那颗救命的稻草呢？
　　

香儿

创作辛苦，欣赏楼主的文采。精彩待续。

剪剪风

遥问安好，创作愉快。

青山绿水

香儿 发表于 2018-12-7 12:26
创作辛苦，欣赏楼主的文采。精彩待续。

多谢雅赏留墨   问好

青山绿水

剪剪风 发表于 2018-12-8 04:42
遥问安好，创作愉快。

谢谢！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