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醉酒后,小狐狸们老实了好长时间,再也不敢下山偷东西吃了,更不敢随便喝酒了。它们端坐在仙洞山的石洞里日夜潜心修炼,一晃就是两年。
这天,白狐狸老二突然心血来潮,就和母亲老狐狸说:“妈妈,我想姐姐了,想去姐姐家看看。”
老狐狸说:“两年了,也该看看它了,给你三天时间,速去速回。”
白狐狸答应一声,随即变成个漂亮的小伙子,白衣白帽白斗篷,风度翩翩,十分英俊潇洒,仿佛神仙一般,出门就奔冷寒宫而来。
路过茄子河时,太阳快落山了,正好赶上李长贵的大姑娘李玉翠有病,请二神王半仙搬杆子。就听王半仙呵呵咧咧,敲敲打打唱到: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鸹奔大树,家雀子奔了房檐,十家商铺九家锁, 只有一家门没关。老李家大小姐有了病,我焚香打鼓请神仙。有狐仙,有黄仙,有蛇仙,有猿仙。还有飞禽走兽各路仙。不知老仙是什么仙哪?想要磨人你必有事,没事你不会抓住他不放。还请老仙报个名上前。你弟子一定把你一堂人马供奉,你要是缺啥早吱声。只要你能说出口,东家都答应......
由于王半仙唱的是请神调,又在上香前烧了纸符,施了咒语,买通了阴阳两界的神仙,不知不觉白狐狸就被王半仙的神调吸引了过来。它挤在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中,就见一个老黄皮子蹲在房梁上正对着姑娘施魔法呢,把炕上的李玉翠折磨得死去活来,看样子已经快死了。按理王半仙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黄皮子应该附体说话了,可老黄皮子就是不附体,仍然继续对李玉翠施魔法折磨她。
这事本来不关白狐狸的事,可白狐狸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捅咕站在它身旁的人小声说:“看,房梁上有个黄皮子,就是它磨的人。”
人们听后,抬头向房梁上望去,就见一个黑嘴巴长尾巴的老黄皮子,像人一样,把两只前爪子合在一起,正对着李玉翠施法呢。
有个愣头青小伙子拿起戳在墙边的长把铁锹,使劲照着老黄皮子就是一铁锹。老黄皮子“嗷”的一声,扑通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一个人的头上,放了一股骚就跑了。躺在炕上的李玉翠顿时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这时看热闹的人见老黄皮子跑了,屋子里又让黄皮子放了满屋子骚气,也顾不上病人的死活了,撒开两腿就往外跑,边跑还边说;“这味儿真骚!”
白狐狸被黄皮子的骚气也熏跑了。
老黄皮子也是修行多年,虽没成仙,却也会点小把戏。它跑出房外,躲在角落里,见白狐狸混在人群中,立刻明白了,心说:“原来是你搅了我的局!此仇不报非君子,等着吧!”不觉摸了一把被铁锹险些打断的一条后腿,疼得它直斯哈。
白狐狸出了屋子,趁着夜色,沿窝棚河直奔东北冷寒宫方向走去。老黄皮子看得真切,就一瘸一拐地偷偷跟在白狐狸后面,心里琢磨着坏主意。
第二天早晨,离冷寒宫不远了,在窝棚河的上游正身河,一个猎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老黄皮子心说:“有了,何不让猎人治它一治?”
想到这里,老黄皮子瞅准机会,噌地跑到猎人面前,使自身变得跟狗一样大,猎人正在四处寻找猎物,突然跑出一个黄乎乎的东西,心说:“这是个啥玩意呢?像虎不是虎,像豹又不是豹,打还是不打呢?哎,管他啥玩意呢,打住再说。”想到这里,猎人抬手“咣”就是一枪。
老黄皮子早有准备,哧溜一下钻到草丛里不见了。白狐狸没有注意,光顾着低头走路了,也是它道行不深,该有一难。枪声一响,吓了白狐狸一跳,立时现了原形。猎人见没打着,就说了句:“这到底是啥东西呢?黄乎乎的。”四处一撒摸,见一只白狐狸躲在草丛中,就说:“原来是个白狐狸呀!这张皮子可真好,雪一样白,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狐狸呢。”说着,迅速换上子弹,照着白狐狸就开了一枪。白狐狸还没有从枪声中清醒来,猎人的第二枪就打过来了,“咣!”正好打在白狐狸左前爪子上,白狐狸大叫一声,犹如犬吠一般,拼命跑进了附近的大山里。
猎人看得真切,知道这一枪打中了,拎着枪就跑上前来,见地上有血,就顺着血迹跟进了林子。
此时,白狐狸也顾不上去姐姐家看姐姐了,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猛跑。猎人没走多远就看到受伤的白狐狸了,抬手又是一枪,白狐狸使了个隐身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猎人见白狐狸不见了,就说了句:“怎么没了呢?还成精了?不对呀,地上有血呀!”说着,又换上子弹,沿着血迹继续搜寻。
白狐狸在原地躲了一会儿,终因道行短浅,不到一刻钟又现出了原形。它见猎人端着枪又撵上来了,就往山里狂奔,跑着跑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地窨子,白狐狸没有多想,开门就跑了进去。
就见里屋炕上有个老太太,低着头拿个长杆烟袋正在抽烟,白狐狸就说了句:“大娘救命!”
老太太心想:“是谁在喊救命呢?是不是我老了,听力出现了幻觉?”就抬头看了一眼,见地上趴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就说了句:“是你在说话吗?”
白狐狸点了点头说:“我被猎人打伤了,快救救我!”说完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老太太把烟袋往炕墙子上磕了两下,然后慢悠悠下了地,见白狐狸的一只前爪子还在滴血。顿时产生了怜悯之心,说:“等一会儿啊!我找块布给你包上。”说着,上炕找出块碎布头,给白狐狸包扎好了伤口。这时候猎人也撵来了,站在门外就问:“屋里有人吗?”
老太太知道是猎人来了,就把白狐狸藏在炕上的被子里,然后说:“有人!干什么的?”
猎人听说屋里有人,推开门就问:“看见一只白狐狸没有?”
老太太说:“看见了,好像是受了伤。”
“往哪儿跑去了?”
“往东跑去了。”
猎人听说狐狸往东跑去了,出门就往东撵去。
等猎人走远了,老太太才放出白狐狸。白狐狸向老太太拜了三拜,然后说:“谢谢救命之恩!”说完,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就走出了门外。
老太太念叨着:“ 狐狸能说人话了,是不是成精了?”说完也没当回事,伸手拿起烟袋,捞过炕里的烟笸箩,捏上一袋烟,用吊在房梁上,正在燃烧的火绳对在烟袋锅上,猛吸一口,看看火着了,坐下来吧嗒吧嗒继续抽烟。
老太太姓周,是太平沟魏建德的老伴,按照习俗人们都叫她魏周氏。因魏建德不满日本人拆房归户,强占中国人土地,一怒之下和谢文东等人在土龙山起义造反,打死了日本关东军驻依兰县第十师团,六十三联队长饭冢朝吾大佐,后来由于汉奸的出卖,日本人知道有魏建德参与其中,就在一个夜晚包围了太平沟,但是,魏建德凭着熟悉地形地物,领着老伴和尚未成人的儿子宝根跑了出来,日本人见魏建德没抓着,就一把大火烧了房子。无家可归的魏建德只得向谢文东求救,谢文东经过再三考虑,最后决定把魏周氏和宝根留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隐居起来,魏建德跟随谢文东继续抗日。
他们娘俩来这里已经好长时间了,今天早晨天不亮宝根就出去套兔子,家中留下老太太没事干,就一袋接一袋地抽烟。
正巧白狐狸受伤跑来,无意间老太太救了白狐狸一命。
晚上儿子宝根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和儿子说了白狐狸的经过。娘俩都感到奇怪,都说:可能遇到狐仙了。
其实娘俩也就是说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晃半年过去了,慢慢就忘了。
白狐狸自从受伤后跑回仙洞山,养了好长时间才把伤养好。老狐狸见白狐狸的伤好了,就对它说:“我算定你命中该有此难,按照我们胡家的规矩,有恩必报。从现在开始,你就和你姐姐一样,该怎么报恩就怎么报恩去吧。”
白狐狸说:“你不提醒我也该去报恩了,要不是那老太太救了我,我早就被猎人打死了,这救命之恩我是必报的!”说完,白狐狸头也不回就去了老太太家。
一天,老太太半夜做了个梦,还像白天一样,她正在抽烟,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白帽的小伙子开门走了进来,她刚要问小伙干什么来了,哪儿的人时,就见小伙子说:“我是你半年前救过的白狐狸,是特来报恩的。明天日本人要来搜山,你们娘俩呆在屋子里千万别出去,看见日本人也别出声,保你没事。”说完就不见了。
老太太一觉醒来,见身边的儿子宝根鼾声如雷,睡得正香,抬头从地窨子的小窗户向外面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约莫还不到三更天。
老太太越想梦中的事越蹊跷,就唤醒正在熟睡中的儿子,说:“宝根,快醒醒!”宝根翻了个身嘟囔着:“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什么事呀?”老太太说:“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白狐狸来了,告诉我说明天鬼子要搜山,让咱们千万别出去,也别生火做饭。你明天就别出去下套子了。”宝根说:“不下套子吃什么?眼看就要大雪封山了,我想趁天好多套些猎物,等天不好的时候就不出去了。”老太太说:“我刚才的梦清亮亮的,指定是白狐狸报信来了。”宝根说:“睡觉吧!去不去明天再说。”说着又打起了呼噜。老太太再也睡不着了,想了大半夜的狐狸。
第二天早晨,宝根还没起来,老太太就做好了饭,宝根吃完早饭说:“梦中的事不一定准,我还是先把南山的套子遛回来吧。”说着就跑到了山上。
今天套的猎物还真不少,几乎每个套子都不空。望着如此多的猎物,宝根早把老太太梦中狐狸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中午了,宝根背着猎物就往家走,刚转过一个山头,就见一大群狍子疯了一样从西南方跑来,宝根向狍子跑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大群日本人铺天盖地而来,吓得他扔下猎物就往家跑,边跑边往后看,见日本人并没有发现他,这才稍微放下点心。
当他跑回地窨子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家中开门张望呢。
看到儿子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中,老太太立刻明白了,心说:“看来日本人真的来搜山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连忙把儿子拽进屋子里,说道:“看来狐狸的话应验了,你哪儿也别去了,就给我在家中呆着。”说着,随手关上了门。
不大一会儿,日本人就到了。
他们先是咿哩哇啦地说了一阵日本话,接着就是端着枪慢无目标地搜索。有好几次都险些走到地窨子跟前,但是,却始终没发现。最后日本人走了,娘俩得救了。
老太太本来就相信鬼神,通过这次白狐狸托梦,更加相信世上有狐仙了。日本人走的第二天,她就用饭碗盛上沙土当香炉,插草为香,天天拜求狐仙保佑。
十二年后的一个夏天,睡午觉的时候,老太太又做了个梦,狐狸又来了,还是白衣白帽,告诉她山下有个姑娘快饿死了,让宝根马上捡来当媳妇,然后拜了两拜就走了。老太太立刻醒来,见宝根正在午睡,就把他叫醒,告诉他说:“快下山去捡媳妇!”宝根睡眼惺忪地说:“哪来的媳妇?”老太太说:“白狐狸说的。错不了,快去!”
宝根跑到山下四处一看,在水坑旁边果然倒着一个姑娘,看样子已经死了。她用手在姑娘的鼻子上试了试,还有些微弱气息,就把她背回了家。
老太太见儿子真的捡到媳妇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她让儿子把姑娘放在炕上,用早已凉凉了的温开水给姑娘喂了两口,姑娘仿佛有了些气息,老太太拽过被子给姑娘盖上,又让儿子把炕烧热,姑娘的身体得到了温暖,渐渐地活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说了句:“私はこれはどこで(我这是在哪里?) ”老太太和宝根谁也听不懂她说了些什么。
姑娘见眼前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和一个傻大黑粗的小伙子,突然明白了,她这是让中国人救了。回想起前几天的事她就头疼,她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了。那是1945年8月15日,这一天日本投降了。她和她的父母被开拓团的激进分子押着,来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然后有一伙人喊着“天皇万岁!”“为天皇尽忠!”的口号,向他们开了枪。也不知道子弹打没打上,反正当时枪声一响她就晕了过去。
宝根见是个日本女人,就说:“妈,她是个日本人,快送走吧。”老太太看了看姑娘,说:“咱们这里荒无人烟,一个姑娘家,你要把她送哪去?怎么说也是条人命啊,还是留下吧。”
就这样老太太收留了日本姑娘。
半年后姑娘会说了两句中国话,老太太和儿子宝根才知道日本人完蛋了。
一年后,魏建德派人把娘俩和日本姑娘都接走了,据说是去了台湾。
至于白狐狸再给没给老太太托梦,帮没帮助老太太,宝根娶没娶日本姑娘做媳妇,魏建德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他当了多大的官,由于年代久远,如今都无从知晓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