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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神秘老太 于 2018-6-6 08:23 编辑
（八十九）、不能弥补的重大损失 李露珠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她拿着马行空的意向书，首先到文教局，向几位局长介绍了建校的初步规划。这的确是个非常诱人的规划。尤其是说省里已经同意拨款了，更使闻到此讯的人无不为之振奋。文教局局长向县政府有关部门层层汇报，因为马行空的智囊团的确有高人存在，所以整个规划写得天衣无缝，完完全全以朝晖小学的口吻写的，所以博得县里有关领导的肯定与赞扬，最终通过此方案，但是他们说必须等到上面拨款下来，才能和开发商签约。李露珠说：“这是个大事，所以，签约必须局里领导出面。” 县里这边口头同意了，李露珠和马行空联系，时间不长，马行空以龙县名义起草一份建设样板小学的规划书，托人逐级上报，申请省里拨款。马行空事先找好人，由李露珠亲自去盖章。李露珠能说会道，公关能力强，再加上马行空事先找好人了，所以每走一步都极其顺利，一共盖了七、八个章，最后通过审批，上面决定拨款。 龙县看到红头批件后，就立即派专人和李露珠到省城天马房地产开发公司和马行空签了合同，由天马公司承包建楼。 合同中有一条是：一个月之内，朝晖小学必须把建楼基地倒出来，自己负责拆除原教学楼。原来这里是一座能容纳24个班级的小二楼。要拆除，必须把这24个班级的学生安排到其他小学。这是个大难题，哪个学校都没有空闲教室，所以只能把原来的班级打乱，分派到各个学校。结果造成很多学校的混乱，朝晖小学的学生家长极其不满。原来的朝晖小学校风好，老师好、学生好，学生上学近，家长操心少，现在分到各校，一切都乱了套。很不得人心，怨声载道，搞得李露珠焦头烂额，忧心忡忡。 上面拨款还没下来，这边就开始行动了，不仅把学生老师分完了，而且楼也拆了。可是建筑款迟迟没有拨到县财政局，所以天马公司一直没有开工，这一拖就是五个月之久。县里出人与天马公司交涉，马行空说：“我们没违约，你们钱没到，怪不得我们。” 露珠三番五次往上面跑，后来才发现，好多环节都不符合要求，因为马行空用钱贿赂“现管”，所以打马虎眼混过去了。各级有关部门的批件更是漏洞百出。纪检委已经立案侦查，也许通过这个案子会牵出一系列行贿受贿案。 精明的李露珠这次可真傻眼了。一切都不能挽回了，好好的学校现在一片狼藉，到处是颓垣断壁、碎砖乱瓦，杂草丛生、蚊虫肆虐、满目荒凉。这确实是自己的错，在这个问题上，李露珠有不可推卸责任。 她坐在废墟上失声痛哭，自己长这么大始终是一帆风顺，从来没犯过错误，没惹过祸。可这次犯了这个天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自己都找不到一条理由来原谅自己。 她在这里坐了多长时间，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天渐渐黑了，无边无际的天罩，一点点变暗变黑，压下来，压下来！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仰望着浓黑的夜空，找不到一颗亮星。她的心也陷进了这浓重的无际的黑暗中。她不知应该向谁去讨教，哥哥姐姐都提醒过她，可是她任性，她没有听他们的劝告。自己一意孤行，沿着一条危险的路线渐渐地走下去、走下去，走向这无底的深渊。现在到了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响的地步。她谴责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相信马行空？为什么会帮助这些黑心商人忽悠？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上当受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轻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心如刀绞，痛苦万分。 李露珠在极端痛苦的思考中，终于在一团乱麻里找到了一个头，她恍然大悟，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被马行空儒雅的风度，高贵的气质、俊朗的外貌、幽默的语言、磁性的声音所蒙蔽，所欺骗。李露珠始终认为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人，绝对不会做欺骗她人的事情，尤其是她每次和他单独接触的时候，他都会让她开心、让她快乐，让她陶醉在美好的憧憬之中。
李露珠自从丈夫远渡重洋，离她而去，至今杳无音信。快八年了，她很少单独和男人在一起。自从认识了马行空，她三番五次地跑省城，每次来，这个钻石王老五总是热情款待，出入高级餐厅、KTV，名义上是谈工作，实际上是消遣娱乐。 李露珠这个工作狂，慢慢地被这个老帅哥吸引了，她放松了警惕，把他的每句话都当成至理名言，深信不疑，结果自己陷人泥潭不能自拔。她想，还好，自己只是感觉上产生误区，毕竟没有堕入情网，如果真的爱上他，这些问题就更说不清了。回头一想，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马行空身边边美女如云，各个年轻漂亮，风流艳丽，怎么会爱上她这个半老徐娘呢？虽然自己风韵犹存，不减当年，但是却是个不懂浪漫的工作狂，根本不合他的口味，偏偏自己执迷不悟，听信这个黑心商人的谎言，使国家遭受了重大损失。 夜深人静，附近的老鼠出来觅食，发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响声，远处的狗不知遇到了什么情况也狂吠起来。李露珠觉得一阵阵起鸡皮疙瘩，不是冷风惹的祸，而是因为紧张恐惧。她不得不站起来，像喝醉酒一样，迷迷糊糊地向那没有人气的家走去。 八年来，她每天回到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病发高烧，连个递水的人都没有；工作出现麻烦，找不到人诉诉苦；累了，找不到一个温暖的肩膀靠一靠。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找不到人倾诉，她从来没感受到像现在这样苦闷、孤独、无助。从来不爱落泪的李露珠，回到家里泪如泉涌，痛哭流涕。她没有吃一口饭，也不想睡觉，坐在桌前写了一份长长地请求处分的报告，并提出免去她校长职务的申请。 李露珠一夜无眠，她被这天大的错误折磨得死去活来。第二天她仍然不吃不喝，起来后坐在床前发呆，等到了上班时间，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文教局，进了局长室。正巧几位局长要开碰头会，都在。当她把从省城得到的消息告诉给局长们的时候，他们目瞪口呆，惊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犹如晴天霹雳。 一个好端端的学校毁在骗子手中，而牵线搭桥的竟然是全县最出名的、最受重用的李露珠校长。半年的美梦，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这个坏消息像炸弹一样，把他们震昏了。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李露珠的责任，他们人人有责。几位局长立即和李露珠去见县长。当他们说明情况之后，县长气愤地说：“太狠了，这群骗子连个小学校都不放过！”
（九十）精神与金钱的大对决 李露珠闯下大祸，造成的严重损失的确是不能弥补的。好端端的一个小学拆散了，老师学生被分到各个学校。现在，李露珠连上班都找不到地方，只得每天到文教局报到，等待安排工作。因为拆楼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群众意见很大，所以她的工作一时不好安排。 李露珠每天出入文教局，灰头土脸地自觉颜面无光。后来她干脆在家里等信，每天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家呆着，越想越窝囊，恨不打一处来，就忍不住给马行空发了一条短信，要求见面，想问个明白。 马行空立即打来电话：“李校长，好久不见了，您好吗？”李露珠怒气冲冲地说：“好得了吗？学校没了，老师走了，学生散了，我成了地地道道的光杆司令。我自作自受，我活该!受到惩罚是罪有应得，可我的老师、学生他们是无辜的啊。” 马行空不失绅士风度，仍然温文尔雅地说：“李校长不要生气嘛，气大伤身。其实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的损失并不比你的小，为了这事，我里里外外已经搭进近百万，还差一点把自己送进监狱。您大不了就是丢了工作，但这未必是坏事，凭借您的能力，完全可以东山再起，做什么都比您校长职位挣的多。如果实在不行，您来我们公司，我给您安排个好工作，起码也是你现在工资的两倍……”。 还没等马行空说完，李露珠打断他的话：“我个人的损失算不了什么，可是一个好端端的学校没了！不存在了！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呀！我已经成了千古罪人，被人唾骂，在龙城已经没脸见人了。我现在就想问个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我们这个小学校下手，难道它会给你带来巨额利润吗？” 马行空哈哈大笑：“李校长，我们合作不成仁义在，您干嘛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什么选你们小学校‘下手’？这‘下手’一词恐怕用的太伤感情了吧？咱们把话说开了，我没告你们毁约，让你们赔偿损失，是因为我大度，不忍心难为你们小学校，尤其是不愿意让你为难。就是因为你们建设款没到，才没有开工的。这完完全全是你们的问题，我只不过是帮忙而已。我想您一个小学校长，上面根本不可能有认识人，所以我就主动为你们托人。结果您没有办成不说，还把我几个多年的好朋友都给毁了，被双规审查的，受到了处分的，进了监狱的。我在上面的线都被您给掐断了，难道您还要向我兴师问罪？” 马行空这绵里藏针的一段话，说得李露珠怒火万丈，本来他们想通过建设朝晖小学的大楼，大捞一笔，把国家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又花言巧语地把责任推到李露珠身上，真是要把李露珠气炸肺。李露珠本来想弄明白他们为什么选中朝晖小学下手，现在不仅没问出来，反而惹了一肚子气。她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这些年来，马行空凭钱，买通一些贪得无厌的高官，搞到一些别人搞不来的批文，才做成了几笔大买卖，挣了大钱，建了两个小区。现在房价飞速上涨，财源自然滚滚而来，于是成为J省出名的房地产开发商。他的智囊团在报纸上看到朝晖小学的有关报道，突发奇想，提出建样板学校的主意，公司有一个从教育口跳槽的笔杆子，对学校工作了如指掌，于是起草一份创建样板学校的规划书。这个冠冕堂皇的规划书倒是迷倒了很多人，李露珠就是其中之一。 黑心商人的美梦没有成真，反而损失惨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马行空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只能拿社会经验较少的李露珠开涮。 由于原朝晖小学学生家长联名告状，朝晖小学被拆，造成经济损失严重（大大超过20万），一个敬业的小学校校长李露珠因渎职罪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监外执行）。一个艰苦奋斗十多年，成绩显著的女强人，就这样成为一个罪人。 可怜的李露珠，不愿成为哥哥姐姐们的累赘，不愿接受家人的帮助，自己宁愿当钟点工，挣点钱维持自己的生活。 在这物欲横流浑浊的空气中，滋生了形态各异的杂草、毒菌，连学校也没能幸免，都是钱来主宰一切：择校选班钱说了算；排座位，家长给班主任送礼，哪怕你个子高高，挡了一片，孩子也会坐在前面，老师大言不惭解释：“他眼睛不好，大家要发挥友爱互助的精神，照顾一下吧！” 冬天大雪纷飞，学校组织学生扫雪，有钱人孩子娇惯，于是偷偷塞给老师点钱：“我家孩子身体不好，有慢性病，下雪天老师照顾照顾，别让他出去扫雪了。”老师自然要照顾了。当然也有不认钱的老师，拒收‘贿赂’，坚决抵制，无奈的家长竟提出：“我们雇人代替孩子扫雪可以吧？” 每到教师节，是家长们攀比的最好时机，他们给老师的礼物真是别出心裁、花样不断，档次逐年升高。最初的教师节，学生自做贺卡，写上发自肺腑的心里话，送给老师以表心意；后来学生亲手做个小椅垫，表示对老师的感谢；再后来买个小工艺品……再再后来送高级酒、高级烟；到现在送购物卡、送钱。 开始老师不敢要，可慢慢地却形成了一种思维，他们的理由是：“不要白不要，白给谁不要。你不要谁知道，谁也不能说你好，只能管你叫做‘大傻冒’。”于是乎‘傻帽’越来越少了。 可怕的演变使老教师们胆战心惊，这还了得！这样下去，教育出来的孩子们就不知变得啥样了？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些可贵的精神了。在这些孩子的眼睛里，“金钱万能”，“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爹妈给钱花，无理也能走遍天下”。 最可怕的是有好多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在学校混日子，考试花高价买作弊器，甚至雇枪手冒名顶替。高考分数不进线的就花高价进民办学校。最令人气愤的是这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学生，在毕业前竟然高价雇人写论文。李家的老师常常遇到这样的事，而且知道李家的才子才女多，找上门来的人肯出5000元买一篇论文。可是他们都坚决抵制。 大风的儿子因为学习不好，初中毕业之后考上一个中等专业学校，每年6800元学费。可是几乎没上几次课。每次考试老师通知学生提前一天到校，临考前学校先发标准答案，然后让学生照抄。这件事被李朝阳知道后，立即写了一封信送交到教委，结果教委下来工作组到这个学校调查，的确情况属实，查封了学校。 后来也不知谁透露了消息，知道检举人是李朝阳。于是李朝阳一周之内接到五封恐吓信而且每天都有无数次骚扰电话。 李家的第四代、第五代教师，有的已经忘掉了祖训，在金钱肆虐的今天，沾染一身铜臭，再也不讲精神了。 九十五岁的李喜安患严重疾病，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老爷子清清白白一辈子，为教育事业奉献终生。而此时，大家紧紧地围在哥哥、爸爸、爷爷、太爷的跟前，静听他老人家的临终嘱咐。 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是十分清醒。他看到晚辈们都围在他的病床前，感到很欣慰，露出淡淡地笑容。看到满堂儿孙，极其吃力地说：龙城的第一座中学是我爸爸妈妈和老姑创建的，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李家对得起祖宗，对得起龙城的老百姓。我们问心无愧。不论时局怎样变化，不论社会怎样不安，我们李家人一直认准“教育救国”“科技救国”这条基本理论，祖祖辈辈都把教育工作当做为国家培养人才的伟大事业，从来没把它看成是谋生的一种手段，我们尽力了。” 朝阳看到爸爸说话太吃力了，就劝他说：“爸爸，我们都懂，您太累了，歇歇吧！” “不！让我把话说完，你们一定要记住，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掌握在下一代的手里，下一代的命运又掌握在千千万万教师的手里……”老人的语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沉，直到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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